二嫁新帝 作者:九月榴红 简介: 皇帝暴戾荒淫,崔莺作为家族弃子,被迫替姐姐嫁入后宫。 崔莺别无选择也无法逃脱,入宫后受尽委屈与折辱, 皇帝纵情酒色,命她着胡姬露腰舞裙,让她当众跳艳.舞取乐。 听闻崔莺与当朝新贵陆庭筠曾有婚约,特让陆庭筠执笔画下这一幕,共赏笙歌。 那也是崔莺第一次见陆庭筠,陆庭筠冷漠疏离,她尊严扫地。 * 入宫后,崔莺不争不抢,温婉端庄,渐渐地皇帝很满意他这位贤后。 直到某日,温泉池边传来嬉笑声,雪白的幔帐随风飞扬,似有人影晃动...... 他气得撞门而入, 却见崔莺轻勾住陆相脖颈,主动献上了唇,“大人,想不想尝尝做帝王滋味?” * 陆家获罪,陆庭筠叛出家族这才保全性命,坊间传言他是靠太后的裙带关系,才得以入朝为官, 他声名狼藉,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他得知崔莺要入宫,便亲自上门解除婚约成全她。 只是他没想到,自从宫宴上第一眼见到崔莺,他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知崔莺害怕,每每在她的耳边轻语:“娘娘别怕别哭,臣在。很快,娘娘就会是臣的了。” 他身负血海深仇,不择手段一步步地爬上高位,爬上顶峰,必叫那暴君不得好死。 而只要那样,他才能夺回他的皇后娘娘。 【小剧场】 皇城被围,陆相兵临城下,崔莺得知陆庭筠的真面目,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想逃,便被陆相堵在皇后寝宫。 他熟练地揽住她的后腰,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那夜,娘娘曾在臣的耳畔说,想和臣一辈子在一起,怎么办?臣早已将娘娘的话当了真。” “娘娘可愿同臣一起困在这座华丽牢笼中,做朕的皇后?” 使用说明: 1、双c,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臣夺君妻。 2、女主和男主都不是完美人设,女主偏心机钓系,很难动心,男主黑化后带疯批属性。 3、划重点,女主和皇帝是表面夫妻,没有实质性夫妻关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莺,陆庭筠 ┃ 配角:魏颐,崔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很快娘娘就会是臣的了 立意:爱她就要尊重她 第1章 第1章 ◎替嫁入宫◎ 连日的闷热天气,便是在夜里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崔莺抱膝坐在地上,崔莺抱膝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滴漏打在竹叶上,发出的一声声滴答声响。 她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时辰了,随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地变暗,她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地散去。 那闷闷的叩门声传来,她急切起身,却觉双腿僵硬发麻,险些摔倒在地。 她提起裙摆,小跑至门前,一把握着沉香的双手,甚至因为紧张,手心渗出了细密的薄汗,“如何了?陆公子可应了?” 没等沉香说话,她只看了一眼沉香微蹙的眉眼,便知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已经破灭了。 崔莺抿了抿唇,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反过来宽慰沉香,“罢了,好歹是嫁给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这滔天的权势富贵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好什么好?分明宫里头点名道姓的是大小姐。小姐替大小姐入宫,定会惹怒了圣人,小姐若是进了宫,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沉香激动得抓紧崔莺的手,急得直掉眼泪。 玉璧不明所以,等得干着急,急忙追问:“你不是去寻陆相公了吗?陆相公和小姐有婚约在身,若是小姐抢先与陆相公成婚,便不必再入宫了。” 沉香从袖中拿出那张红底描金的婚书,抹去脸上的泪,气得唾了一口,“老夫人曾说陆公子人品端方,才华出众,堪称良配,我看是老夫人看走了眼。他已将婚书退还,要和小姐退婚了。” 崔莺没再说话,她揭开琉璃灯的灯罩,将那张婚书放在灯烛之上点燃,红蓝色的火焰很快吞噬了纸张,燃成了灰烬,徒留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那烟有些呛人,熏得人想要落泪,她整理身上的衣裙坐到镜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彻底地平静下来,“沉香,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过来替我梳妆,莫要误了进宫的时辰。” 她和陆庭筠的这门亲事本就是崔公当年醉酒的一句戏言,她和陆庭筠并没有见过面,陆庭筠想必也早就对这门亲事不满意,这些年她也只是听外祖母提过陆庭筠,他连中三元,才华横溢,白璧无瑕,是真正的如玉君子。 外头的传言难辨真假,道听途说的,她其实也不信。 她对陆庭筠也并无好感,又如何能指望他会为自己出头。 她不想入宫,便将陆庭筠当成救命稻草,却根本没有问过这根救命稻草愿不愿意。 她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 好在当年婚事许得匆忙,她和陆庭筠也并未交换定情信物,也避免了见面交还信物的尴尬。 崔莺甩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起身让沉香为她穿上那件大红绣金凤的华美凤袍。 这件凤袍是为长姐崔郦量身定做的,她和崔郦虽身量相似,但崔郦擅舞,体态轻盈纤瘦,这件凤袍她穿上有些紧。她只能深吸气,将玉带系上,那纤腰一系,更显得胸前的丰腴。 替姐出嫁,穿戴的还是姐姐的嫁衣和首饰,沉香心酸不已,又转过身去,默默用帕子拭眼泪。 崔莺轻握住了她的手,“莫要替我觉得委屈,出了这牢笼,外面说不定还有另外一翻天地。” 沉香在崔莺的眼中寻不见一丝悲伤,小姐从小在姜太夫人身边长大,一向都是喜怒不显,从容大度,尤其是这张艳若桃李的芙蓉面,虽眉眼间和崔郦有几分相似,相貌却比崔郦更美艳三分,稍显圆润的脸庞稚气未脱,却更让人期待那张脸庞长开时,又是怎样的一副惊艳模样。 沉香心下一沉,又在心里叹息几声。 可出了崔国公府这个牢笼,入了宫,小姐的处境当真会比现在好吗? 崔莺提起繁复拖地的裙摆,迈出了屋子,温声嘱咐:“记住,从今日起,你和玉璧需唤我皇后娘娘。还有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不可哭丧着脸,外祖母曾说过,日子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 沉香和玉璧齐齐跪在地上,虽带着哭腔,但还是弯起了嘴角,“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崔莺笑着搀扶她们起身:“随我去韶光院拜别父亲母亲。” 提起崔国公和姜夫人,沉香和玉璧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愤怒神色,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同样是夫人的女儿,夫人对两个女儿却是天差地别,态度也截然不同。夫人的心从来都是长偏的,那颗心一直偏向长女崔郦。 当年姜夫人生下崔郦后,想要赶在赵姨娘之前生下嫡子,可第二胎仍是个女娃,便处处看崔莺不顺眼,好在两年后,终于生下嫡子,又因产后血亏,无精力照顾三个孩子,便将次女崔莺送到了姜家,交给姜老夫人抚养。 十三年来对崔莺不闻不问,直到三个月前,才派人将小姐接回国公府。 想必早在她接回崔莺之时便另有图谋。 * 韶光院中,姜苓躺在贵妃榻上,身旁得力的尚嬷嬷为她轻捏腰背,让她紧张不安的心弦能彻底地放松下来。 姜令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紧拧着的眉头,心中似有无尽的烦忧,“郦儿的婚事还是太匆忙了些,不知郦儿嫁过去可会受委屈。” 姜苓突然起身,将尚嬷嬷叫到跟前,“去将城东那块地的地契和西市临街的那十余间铺子的房契,还有母亲留给我的那套红珊瑚首饰都加进嫁妆单子里。” 尚嬷嬷有些迟疑,“这些原是二小姐的嫁妆,夫人真的打算都给大小姐吗?” 提起崔莺,姜苓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入宫。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她没哭没闹吧?” 尚嬷嬷点了点头,虽然二小姐进府不足三个月,但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气度,和当年的姜太夫人一个样,更难得的是身上无半点娇纵之气,可惜却不得夫人的心。 “二小姐已经点头答应了,并未哭闹,二小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说愿意替夫人和国公大人分忧。” 姜苓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她懂事,我也没白生了她,让人去西市的琳琅阁挑一对上好的玉镯,这些年她养在母亲身边,想是也不缺什么,如今入了宫,成了皇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可怜了我的郦儿,一顶喜轿草草地抬进了齐家,没了我这个母亲在身边为她撑腰,只怕会被人欺负了去。” 姜苓三句话不离崔郦,想起长女匆忙出嫁,婚事只能一应从简,她越说越伤感,拿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但提起崔郦,眼中一片柔和的慈母目光。 崔莺就站在门外,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裙摆,将那绣着金线的凤袍捏得皱皱的,尽管她知道母亲素来偏心长姐,但每每见到母亲时,心中总会含着几分期待。 此刻她心中只剩一阵茫然。 许是屋里用了太多冰的缘故,她竟然感觉到几分森冷的寒意。 门是开着的,尚嬷嬷看到那鲜红的裙裾,轻咳了一声。 姜苓也随之望向门外,见到了头戴皇后凤冠,身穿凤袍的崔莺,喜得赶紧起身相迎,拉着崔莺的手,坐到自己的身边,“你长姐突染恶疾,带病之身,不能冲撞了圣上,但君命不可违,你也是崔家的嫡女,身上担着家族的兴衰荣辱,但能入宫成为皇后,已经天大的殊荣,进宫之后,切记要谨言慎行,收敛性子,凡事应多忍让些。切不可做累及家族,累及父母之事,你可明白了?” 这番话就连沉香听了,也觉得心中愤懑诧异,但凡姜夫人对崔莺多了解些,也不会说出那般冷漠薄情之言,她的这番话应该对性子高傲,目下无尘的崔郦说。倘若入宫真的是天大的荣耀,国公府怎的不将这天大的荣耀留给更受宠的崔郦。 崔莺低垂着眉眼,看不清喜怒,只是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笑,她顺从地答道:“女儿明白了,谢母亲教诲!” 她说完便整理衣裙起身,双手交叠于身体前侧,行了个端庄的福礼,母亲的这番话将她心底最后的那点念想都冲散了。 “时辰已到,女儿拜别母亲。” 至于父亲,此刻已是卯时初刻,宫里派来的人已经入了国公府前厅,崔国公应是忙于应酬,不得空前来了。 崔莺将手搭在沉香的手臂上,脸色平静得近乎漠然,“走吧。” 姜苓看着崔莺坐上入宫的舆车,身穿鹅黄裙衫的宫女手执孔雀翎羽宫扇,身穿铠甲的禁军将士分成两列,护送皇后的舆车入宫。 姜苓捂着胸口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她嘴里喃喃道:“分明是亲生的,可我总觉得和她之间隔着什么。不过,她进了宫,郦儿可算是逃过一劫,谢天谢地,谢各位菩萨真人!” 姜苓欢喜地跑进了里屋的佛堂,在菩萨真人的画像前反复跪拜磕头,又用干净的手巾将双手擦拭干净,恭敬地点燃了三支香,插在桌案上的香炉内。 她虔诚地祷告一番后,又迫不及待地对尚嬷嬷嘱咐:“三日后便是郦儿的归宁日,你吩咐下去,让府中上下定要好好准备。齐家的是个不解风情的武夫,齐夫人又是个厉害的,郦儿自小娇宠着长大,只盼着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才好,郦儿的婚事终究还是仓促了些。” 姜苓说着又红了眼圈,尚嬷嬷递上茶水,又在旁劝了几句,齐家是大小姐自己选的亲事,夫人恨不得将整个国公府搬过去为崔郦陪嫁,倒是二小姐,本就是替姐出嫁,受了委屈不说,也没几件嫁妆傍身,宫里打赏处处都要使钱,这入宫后的日子指不定会有多艰难。 尚麽麽不禁在心中感叹一番。 只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儿跑了一头的汗,来不及擦拭汗水,便匆匆迈进了屋子,“夫人,不好了。老夫人都知道了,现下已经追了出去。” 姜苓手中的茶水砰地落地。 她千辛万苦瞒着母亲,又让人请得五台山的老禅师出关讲经,将母亲送去城外的陇华寺小住几日,就是为了不让母亲知晓她让崔莺顶替崔郦进宫的事。 母亲素来疼爱崔莺,又是那样说一不二、不容商量的霸道性子,姜苓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 连日的闷热天气,眼下已是乌云密布,雷声隆鸣,暴雨倾盆,姜老夫人连夜赶路,但还是来晚了一步,那对黑心肠的夫妻沆瀣一气竟然瞒着她,骗了她,将她那宝贝外孙女送进了宫。 崔莺对国公府无半分留恋,唯独遗憾没能好好和外祖母告别,前路不明,尚不知平安祸福,她心里总也放心不下祖母,却听身后阵阵马蹄声,往外一看,见外祖母的马车追了上来,赶紧命人停车,对马车旁的王内官道:“现下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公公可否通融一二,让我与外祖母说几句话。” 她又将手腕上的鎏金镯子退下,放于王内官的手里。 王内官将镯子又推了回去,“奴婢怎敢收娘娘的礼,娘娘莫要误了进宫的时辰就好。” 国公府的千金,又是皇后娘娘,谁人敢得罪。 崔莺见王内官小跑至禁军统领庞将军的马前,低声对庞将军说了几句,庞将军对身后的禁军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崔莺对庞将军投以感激的微笑。 她提起裙摆跑向姜老夫人的马车,见到那满头白发的佝偻身影,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父母的凉薄对待,她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坚不可摧,可面对姜老夫人时,内心酸涩难耐,珠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串。 “外祖母,这么大的雨,您怎的来了?仔细淋了雨,染上风寒,瞧,您的衣裳都湿透了,您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劳累的,是孙儿不孝,害外祖母为我担心……” 姜老夫人将崔莺揽进怀里,就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般,轻拍着她的肩背,“莺儿,今日是你的大婚,外祖母说什么都要来送送你,你出嫁匆忙,外祖母来不及为你准备,但这嫁妆箱子,你一定要带上,进宫要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若是没有银钱傍身,在宫里会被人欺负的。” “外祖母。”崔莺早已泣不成声,哭倒在姜老夫人的怀里。 站在一旁为祖孙两撑伞的沉香和玉璧早已泪流满面。 这世间只有姜老夫人心疼小姐,只是老夫人身体不好,年岁已高,小姐又入了宫,下次相见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姜老夫人双唇轻颤,似有千言万语如梗在喉,难过得半响都说出一句话,她捧在掌心的孙女,却被人随意糟践,叫她如何不心痛难过。 但她知道崔莺更难过,是她的亲生父母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 崔莺擦干了眼泪,笑着说:“祖母别担心,入宫之后,我必定谨言慎行,绝不做连累家族之事。” 姜老夫人蹙了下眉,气得在崔莺的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三下,“这是你娘说的?”她脸色一凛,“她向来拎不清,你也不必理会,祖母要你凡事都为自己着想,为自己而活,说那些连累父母族人的都是屁话!” 老太太的一番话将沉香和玉璧都逗笑了,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不舍得分开,浑浊的双眼更是泪眼婆娑,王内官再三催促,崔莺跪地叩了三个头,“往后,莺儿不能在外祖母跟前尽孝了。” 姜老夫人更是连说话都哽咽了,拉着崔莺的手舍不得放开,“莺儿,入宫后切记要保重自身。” 崔莺一步三回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入宫的舆车。 直到皇后舆车缓缓驶入宫门,姜老人的脸色彻底地沉了下去,对刘嬷嬷吩咐:“去崔国公府。”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青毡布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处,笔直修长的指尖撑起了竹帘,马车的主人目送皇后的迎亲的仪仗队进宫。 潇鹤撇了撇嘴,心中有些郁郁地道:“公子别看了,人都已经入了宫。” 第2章 第2章 ◎臣对崔家小姐从无妄念◎ 潇鹤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若是陆太公知道公子擅自去崔家退了亲,说不定会气活过来将公子大骂一顿。” 陆庭筠嫌弃人聒噪,随手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潇鹤偏头躲开,继续阴阳怪气,“不对,陆太公是会笑话我,笑话我拿着婚书去退亲,却被崔府的人误以为我家公子上门求娶,反被人扫地出门。” 潇鹤从袖中拿出了信笺,交给陆庭筠,觑着陆庭筠的脸色,“这是崔家小姐让人转交给公子的。听说崔小姐美若天仙,公子弃了这门亲事,当真不会后悔吗? 可怜崔家小姐一片痴心,竟遇到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陆庭筠展开信笺,哑然失笑,“这是断绝信。” 潇鹤呆滞了。 陆庭筠放下竹帘,很快神色恢复如常,精致清隽的眉眼间罩着一层冷意,他整理衣袍,扶正官帽,正准备走下马车,却被潇鹤一把拽住袍角,抱住了双腿,低声恳求,“公子别进宫了,好吗?外头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他们说公子背叛家族,攀附太后,是靠美色才得来的官位!” 其实外面传言还有更难听的,坊间传闻陆庭筠入了兰台阁,身为外臣,深夜出入太后寝宫,成了太后男宠,靠着裙带关系这才得以加官晋爵。 绯袍玉带,白璧无瑕,陆庭筠才貌双全,他虽为世家子弟,却舍弃了荫封的捷径,他是参加科举考试,一路考中的功名,也是姜太后亲点的状元郎,和他同榜的进士大多外放,唯有他得以留在京中,官居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这的确是得了太后的青眼。 陆庭筠微眯眼眸,那双明亮星眸像是夜空中的寒星,透着凛冽犀利的光芒,外头说的也并非全错,为了加官晋爵,他的确是费尽心机,又不择手段。 他整理身上的官服,将被潇鹤弄皱的衣袍的褶皱一一抚平,“亥时末刻将马车停在此处即可。” 陆庭筠入了宫便径直去了寿康宫,兰台阁位于寿康宫的西面偏殿,自从先帝薨逝,姜太后身边的内官便暗中在民间挑选了不少相貌出众,精通才艺的男子进宫侍奉,对外称是姜太后喜好听戏,谎称那些男子是寿康宫的戏曲班子,实则是姜太后为了掩人耳目,行秽乱宫闱的丑事。 寿康宫夜夜笙歌,流言还是传了出去,尤其是那些文官清流,学的是忠君爱国的那一套,最不耻的是谄媚逢迎太后,尤恨那些秽乱宫闱的男宠。 内官指引陆庭筠入了寿康宫,陆庭筠隐隐听见从兰台阁飘来的丝竹之声,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往日太后只有在夜间才命人弹奏取乐,没想到近日竟在白天也毫不避讳。 他甚至还听到从兰台阁飘来的嬉戏取乐的笑声。 内官见陆庭筠停下了脚步,便在旁催促:“陆大人,太后娘娘已经等候大人多时,大人请吧!” 陆庭筠冷着脸应了声好,便大步去往兰台阁。 兰台阁遍种白玉兰,临水而建,四周为青色帏幔遮挡的露天高台,此刻太后侧躺在珠帘后的贵妃榻上,一个身穿白衣戏服,看扮相像是个玉面书生的伶人,跪在姜嬛的身侧,隔着薄纱衣裙,替她轻捏手臂。 姜嬛十四岁入宫,这些年在后宫也是盛宠不衰,如今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生得粉面含春,一双含情桃花眸,眼中含着赤裸裸的欲念。 观那伶人的侧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陆庭筠的眼中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他整衣跪地,对姜嬛跪拜行礼,“臣陆庭筠参见太后娘娘。” “你来了。”姜太后闭目浅寐,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诱惑。 待立一旁伺候的女官瑾言示意那伶人退下,姜嬛从榻上支起身子,半卧在贵妃榻上,对陆庭筠招了招手,“本宫等了你许久,这是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晟安,你也来尝尝。” “多谢太后。” 陆庭筠恭敬地走上前,姜太后抬起手腕,含笑地看像陆庭筠,陆庭筠伸过手臂,让姜太后搭着自己的手臂起身,扶坐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 在姜嬛的指尖不经意地擦碰他的手背,却被陆庭筠迅速避开,他拿起桌上的荔枝,“臣为娘娘剥荔枝。”他将手中的荔枝剥壳,将雪白饱满的果肉放在桌案上的琉璃盏中。 姜嬛并未因为陆庭筠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无礼举动发怒,而是从琉璃盏中拿起那剥好的荔枝,含在口中,舌尖舔去唇上的汁液,“今年的荔枝不错。本宫要重赏岭南的州府官员。” 瑾言为姜嬛递来了手巾净手,姜嬛喝了口茶漱口,慵懒地靠在圈椅上,看向陆庭筠,“今儿本宫让你来,是有两件事要同你商量。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唯有炎儿一位皇子,炎儿的生母低贱,陛下又是那样的性子,本宫心疼炎儿,想将他接来寿康宫亲自抚养,只是如今炎儿身边还缺一位老师教导,本宫以为以你的人品和才华,才可堪当皇子师。陆家获罪,你家中祖宅已悉数被抄没,从今日起,本宫将延明宫的清风馆赐于你,你便留在宫里教授炎儿学业。你意下如何?” 延明宫离寿康宫最近,太后此举到底是何用意,陆庭筠不会不知道,太后日日召他入宫,他便早已将太后的性子摸的透透的,能盛宠不衰,又在先帝死后牢牢把持朝政的,心机手段自非常人能比。 姜嬛将大皇子接在身边抚养,无非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将大皇子控制在自己的身边,为了更好的掌控皇权,以此控制皇帝罢了。 当今圣上被姜太后一手扶持上位,可皇权却牢牢控制在姜太后的手中,皇帝也不过是姜嬛的牵线木偶罢了。 若是皇帝乖乖听话还好,如若不然,她便会将年幼的大皇子推上皇位,取而代之。 陆庭筠整理衣袍起身,撩袍跪地,“臣多谢太后恩典。” 皇子师,皇帝膝下仅有一子,日后立魏炎为太子,他便是太子师,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往上爬,只有身居高位,站在顶端,才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至于过程,根本就不重要。 姜嬛起身走到陆庭筠的面前,修长的指尖轻抬起他的下巴,那细长的指甲染着鲜红的蔻丹,说不出的魅惑撩人,“本宫还有一事,要问问陆大人的意思。” 姜嬛微眯眼眸,指尖快要触碰到陆庭筠的脸颊时,被他避开,她勾了勾唇角,一把抓住了他的襟口,凑到陆庭筠的耳边轻声道:“本宫听说何宴清那个老东西偷偷去见了陛下,唆使陛下撤帘夺权,何宴清是你的老师,而你又是本宫的人,这让本宫左右为难,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陆庭筠面不改色,更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双手交叠放于额前,“臣愿为太后分忧。” 他明白姜嬛话中的试探之意,她虽给他权势和地位,但并不会全信于他。既然太后要以他为刀,便不会让那刀尖对着自己。 “哈哈哈……”姜嬛摆手叫好,“好,本宫便在此等着你的好消息。” 姜嬛起身踱步,赤足踩在绒毯之上,似又想起了什么,“昭元皇后病逝,陛下便迫不及待立崔家嫡长女为皇后,本宫的那位好堂秭舍不得长女崔郦入宫,便让次女崔莺替嫁,她此举虽然荒唐大胆,但左右皇后都是崔家的女儿来当,本宫便由着她去了。但本宫听说你与崔莺有婚约在身,她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可舍得?” 陆庭筠想起了那封断绝信,漆黑的眸色又深了几许,“不过是当年祖父酒后的一句戏言罢了,臣对崔家小姐从无妄念。” * 帝后大婚,礼仪繁杂,直到天色渐暗,大婚礼成之后,崔莺才被宫里的教导嬷嬷、宫女太监簇拥着送到了坤宁宫。 当她迈出国公府,坐上入宫的舆车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此刻她已经精疲力尽,坐在那宽大的罗汉床上,心弦绷得紧紧的,她身上的裙袍太紧,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此刻更觉胸口发闷,连呼吸都难受。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宫女嬷嬷噤声侍立一旁,寝殿内静得让人心惊。 随着天色变得黑沉,外头却雷雨交加,那些振聋发聩的声声震雷,更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她心也跟着一阵阵地发颤。 已故的昭元皇后是她的亲姑姑,那熠文帝算是她的亲姑父,她了解崔郦,崔郦眼高于顶,凡事都要最好的,要嫁的夫婿自然也要选最好的。 崔郦不愿入宫,无非是因为熠文帝已经三十有二,后宫妃嫔无数,自然不如齐渊少年将军,英武不凡,耀眼夺目。 至于崔家敢替崔郦遮掩,敢违抗圣意,无非是因为姜太后把持着朝政,不会真的怪罪崔家,而皇权牢牢攥在姜太后的手中,这天下随时都会易主,又岂会让家族中最得宠的女儿进宫。 “奴婢参见皇上。” 崔莺无故吓了一跳,紧张得紧紧抓住裙摆。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而杂乱的心跳声。 怔愣了片刻,崔莺深吸一口气,赶紧起身相迎,她却因衣裙勒得太紧,险些喘不过气来。 “臣妾恭迎皇上。”她心中虽慌乱,但还是从容跪拜,端庄行礼,低眉敛目,只隔着凤冠垂下的流苏,看了眼身穿大婚喜服的皇帝,只觉眼前之人身量高大,周身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威压,便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皇后不必多礼。”魏颐亲自搀扶崔莺起身。 “你在发抖?” 崔莺吓了一跳,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必害怕,就像从前那般,将朕当成寻常的长辈。” “是。”皇帝是将她当成了崔郦,但她三个月前才入国公府,也不曾入宫,她并未见过皇帝,看来今夜是瞒不过去了。 她早知道瞒不过去,但还是心存侥幸,指望能晚些被识破。 殿内不闻一丝响动,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焉知不是暗潮汹涌。 魏颐在宫宴之上饮了不少酒,此刻觉得有些头晕,他坐在床榻上,往身侧拍了拍,“过来坐,让朕好好看看皇后。” 崔莺不禁双腿一阵阵发软,但君命不可违,崔莺只得硬着头皮缓缓上前,坐在魏颐的身侧,他好像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脂粉气,熏得崔莺头脑发昏,心口一阵阵发闷。 但让她更担心的是离得这样近,她担心随时会被皇帝发现,更觉如坐针毡。 她甚至心想,与其钝刀子割肉,她早晚会被拆穿,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痛快。 而就在这时,魏颐缓缓抬手,指尖已经触碰到崔莺凤冠上的流苏珠帘,崔莺心中慌乱,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紧张地往后一缩,脑中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止实在太过失礼,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叩头请罪,“臣妾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魏颐轻笑了一声,脸色微微一沉,“今夜是朕与皇后的大喜之夜,饮了这盏酒,朕便与皇后安置了吧。” 噩梦终于要来了。 崔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入宫,便知自己最终难逃一劫,她知一味的退缩避让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惹怒了皇帝,但当她真正面对皇帝时,她心里还是会害怕,会退缩。魏颐虽是皇帝,但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男子,她心里无法接受过了今夜,这个陌生男子会睡在她的身侧,成为她的夫君。 她更担心方才她与皇帝离得那般近,他到底是否已经觉察出她根本不是崔郦。 “难道皇后便打算在此处跪上一夜吗?”魏颐的脸色未变,语气却明显有了几分不耐烦。 “臣妾不敢。”崔莺只得起身,坐回魏颐的身侧,接过他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此前她从未喝过酒,又因心里紧张,被烈酒呛得咳嗽连连,喉咙又辣又痛。 魏颐手执玉壶,将玉盏中的酒再次满上,“据朕所知,皇后曾随姜夫人数次出席京中世家的宴会宴饮,且崔公好酒,皇后得崔公真传,一手酿酒技艺堪比崔公,怎的今日竟只饮了一杯便不胜酒力?皇后今日这般反常当底是何缘故?” 崔莺的脸都白了,她并不知道崔郦会酿酒,难道皇上已经知道她其实并非崔郦。 作者有话说: 崔莺:看陆大人还能嘴硬多久! 请喜欢宝宝们,抬抬小手,点个收藏,么么! 第3章 第3章 ◎“拖出去,杖三十”◎ 方才那一眼,崔莺隔着珠帘,并未看清皇帝的五官,又许是喝了酒,她此刻感到有些头晕眼花,她虽并未看清魏颐的相貌,但见他嘴角噙着笑意,好似并未发怒。 他继续将酒满上,示意崔莺继续喝了盏中美酒,杯酒下肚,崔莺已觉得天旋地转,只觉眼前有无数魏颐的影子在眼前晃动,但君命不可违,只得饮尽了盏中美酒。 人也往后倒去。 “朕的皇后果然是醉了。” 魏颐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吹灭了烛火,抱着崔莺往床榻走去。 崔莺吓得身子抖个不停,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 她任命般地闭上眼睛,指尖紧紧地掐着掌心,掌心的疼痛不断提醒着她,这是上天为她选的路,她不能反抗,只能认命,悬在脖颈上的这一刀终于要落下,她没有退路,只能义无反顾地迎上去。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崔莺睁开眼睛,只见魏颐忽而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皇上。”崔莺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如纸,更是吓得呼吸一窒。 难道皇上发现她顶替崔郦入宫,暴怒非常,想要一刀杀了她。 熠文帝残暴荒淫的名声在外,便是拔刀杀人也并不奇怪。 崔莺正在胡思乱想,却被匕首割断玉带,被一把撕开裙袍,裙袍脱落,被随手扔在地上。 崔莺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慌忙往后躲避,她抱膝缩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吓得哭出声来。 魏颐冷着脸,一把捏住崔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但魏颐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甚是扎眼,那雪白玉肌令他那幽深的眸色也越来越冷,“皇后擅舞,有过午不食的习惯,将今夜为坤宁宫准备酒菜的宫女太监全都拖出去,每人杖三十,从今日起,皇后宫中只许用素食,不许见肉食。” 魏颐说完这番话便大步离去,出了坤宁宫,魏颐的脸色黑沉得吓人,周全躬身小心地跟在魏颐的身后,“皇上可是要回养心殿?” “去玉桂宫。” 坤宁宫十几个宫女太监被禁军拖了出去,外头风雨飘摇,暴雨打落了坤宁宫满园的梨花,落下一地的雪白。 暴雨打在窗棱上,噼啪作响,板子打在人的皮肉之上发出的压抑沉闷的声响,那声声凄厉的叫喊声,实在骇人,崔莺吓得一把抓住被褥将自己盖得严实,她手捂着肚子,疼得的牙关打颤,冷汗从鼻尖滴落,身子抖个不停。 沉香方才见皇上拔出匕首,吓得魂儿都要飞了,皇帝一走,她赶紧上前抱住了崔莺,见崔莺疼得直发抖,急忙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崔莺咬牙忍着疼,摇了摇头,“无碍,只是肚子有些疼。” 她的月信一向不准,又因此前心中太过紧张焦虑,压力太大的缘故,此番又吓得不轻,觉得小腹处胀痛,感觉一阵温热的潮意,没想到她竟在今夜来了葵水。 从昨夜起,她便没进食,此刻已是十分虚弱,她脸色苍白,疼得冷汗直流,身上仅剩的那件小衣也被汗水浸湿,紧紧地黏在身上。 “奴婢去给娘娘倒盏热茶来。”沉香却发现饭菜连同茶水都被人撤下了,她正打算叫人,却被崔莺阻止,“今日坤宁宫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不可再惊动他人,我不渴。” 沉香心疼崔莺,又见崔莺的衣裙被撕碎,两条如玉藕般的细长手臂裸露在外,她一面哭,一面找件衣裳为崔莺披上。 崔莺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咬着牙,忍着疼,“今夜皇上应是不会再来了。” 今夜总算是熬过去了。 沉香带着哭腔,“皇上太可怕了。方才奴婢都快要被吓死了,往后娘娘可怎么办啊!” 只是今夜虽然有惊无险,但一想到崔莺已经入宫,往后和皇帝会朝夕相处,沉香只觉得后怕不已,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难怪崔郦得知要进宫,便连夜被崔家送出去养病,她应当早就知晓皇宫分明就是就是龙潭虎穴。 崔莺静坐了许久,觉得心绪渐渐地平静了些,方才皇上吹灭了灯盏,寝殿内光线昏暗,应是并未看清才是,可皇帝愤怒离去,又下令杖责坤宁宫中人,像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才是,这才愤然离去。 今日是入宫的第一日,便这般难熬,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她没有崔郦那般好命,她没有靠山,在宫里只能靠自己,外祖母年迈,她若是撑不下去,外祖母定会承受不住的。 她急忙跑下床,去找外祖母留给她的嫁妆箱子,她将箱子抱在怀中,细细的抚摸,嘴角微微往上翘起,将流到嘴边的苦涩的泪水咽了进去,“无防,皇上不喜我,往后自也不会再来,这样更好,我也乐得清闲,咱们就像在姜家那般,过自己的日子。” 崔莺枕着箱子,疲惫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你和玉璧也累了一整日了,又受了惊吓,先下去歇息吧!” 沉香和玉璧摇了摇头,靠在床榻边上,“奴婢不累,娘娘受了惊吓,夜里定然睡不安稳,奴婢在此处守着娘娘。” 沉香心疼得直掉眼泪,又在心里将崔国公夫妇骂了一通,又将那薄情寡义的陆公子连带着一起骂。 * 今夜雷雨交加,暴雨下了大半夜,地面积水成洼,陆庭筠冒雨疾行,一脚踩在了积水中,水溅湿了袍角,衣袍的下摆处染上了一道明显的脏污,他狠狠皱眉,从怀中摸出帕子反复擦拭,但那脏污仍尤为显眼,干净的衣袍上那道醒目的痕迹,就像是美玉生了瑕疵,实在碍眼。 潇鹤知晓陆庭筠爱洁,方才从宫里出来,便将自己关在净室中沐浴,整整洗了一个时辰,他从净室出来,下巴连同脖颈处都搓得通红,看着都觉得疼。 陆庭筠素来爱惜这身官袍,如今这袍角染上了脏污,心情就更差了。 “公子从宫里出来便一言不发,到底发生何事了?这身官袍脏了,不若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拜访何大人。公子一听说何大人卧病在床,便深夜冒雨前来探病……” “你闭嘴。”潇鹤唠叨个不停,陆庭筠觉得不胜其烦,提及恩师,他更觉心中烦闷难当。 何府门口的两盏纸灯笼在风雨中飘摇,何家安静得近乎诡异,陆庭筠望向院内,何府上下无一丝光亮,静得让人心慌。 “不好,老师出事了。”陆庭筠急忙推门而入,只听房中传来凄厉的叫喊声,紧接着一声闷响,陆庭筠追了进去,却见老师倒在地上,脖颈上一道极细的刀伤,他赶紧上前查看,却早已不见了凶手的踪影。 他的脸色一沉,敢杀朝廷命官,身手如此不凡,又不留下痕迹的,只怕是太后派来的人,看来太后至始至终都从未相信过他。 那太后引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他站在暗处,大笑了一声,老师德高望重,弟子无数,门生遍布朝堂,太后派人杀害老师,还需寻个替死鬼。 而他便是那个替死鬼,太后要用他,以他为刀,此举是将他逼入绝境,他今后便只能依附太后,为她所用。 陆庭筠理清了前因后果,他急忙赶回屋内,查看老师的伤口,那一刀伤在脖颈处,几乎将脖子割断,已经是没救了。 陆庭筠心中大恸,抱着老师的尸体,脸色如罩着一层寒冰,“老师,您且放心去吧。”他在心里念道:“学生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为您报仇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暗中派人将老师送走,远离朝堂,也可远离是非。 何宴清突然用力地推开陆庭筠,用尽全力在他脸上唾了一口,“我何宴清为官清正,一心为了朝廷,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你以身侍贼,失了文人风骨,你滚……” 说完何宴清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倒在了地上。 陆庭筠跪在地上,用手往脸上抹去,却见满手的鲜血,顿觉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快要喘不过气来,染上鲜血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跑进大雨中,跪在院中的大水缸前,将手放在水里,拼命地搓洗着。然后不停地捧着缸里的水浇到自己的脸上,最后干脆头埋进水缸里,在水里闷了许久,直到再也闻不见血腥气,这才终于从水里出来,拼命地大口呼吸。 潇鹤赶紧跑出去为陆庭筠撑伞,他知道公子不能见血的毛病,赶紧递过去一方帕子,“公子,这帕子上有安神香的粉末,公子快捂住口鼻,便再也闻不到这血腥之气了。” “到底是谁杀了老师,方才何府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何家的其他人又在哪里。” 水缸里的冷水很快让陆挺筠冷静了下来,太后的手段狠辣,何家人只怕都难逃这一劫了。 “你赶紧派人去找找看,看何家是否还有活口。” 这满院的血腥味直往口鼻里钻,他扶着墙壁,这才艰难走出何府,又见袍角处染上了老师的鲜血,他摸出帕子,拼命的擦拭衣袍处的血迹,却满脑子都是老师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惨状。 他张嘴大口的呼吸,雨水顺着脸颊,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流在嘴边,他却像是尝到了那股血腥味,几欲窒息。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有个提着灯笼的内官向他走了过来,是皇帝身边传旨的吴内官,吴内官见到陆庭筠,恭敬地行礼,“圣上口谕,明日午时,宣陆大人入宫赴宴,陆大人切莫忘了。” 第4章 第4章 ◎胡姬舞裙◎ 吴内官看了一眼浑身湿漉,狼狈不堪的陆庭筠,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直到听到那声“臣遵旨。” 吴内官这才缓缓地走上马车,马车在雨中缓缓而行,此刻正直深夜,马车很快便消失在漆黑的雨雾中彻底地看不见了。 陆庭筠望着雨中的那道黑影,大笑出声,“老师一辈子忠君,忠于大熠,却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讽刺啊!” “吴公公怎会知公子在此?难不成是事先便得知今日何家会遇难,故意在此等候公子的。”潇鹤察觉到不对劲,不解地问道。 “可怜老师一心为皇帝筹谋,不惜得罪太后,也要为今上夺回皇权,却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吴用出现在此处并非是偶然,而何家满门被灭,到底其中有多少是太后的手笔,有多少是圣上的推波助澜,这其中的真相只要想想便令人觉得脊背生凉。 潇鹤突然吓得大叫了一声,“何大人被杀,何家满门被灭,公子深夜出现在此处,会不会是杀人凶手在此设下的圈套,糟了,公子掉进了圈套中。” 潇鹤后知后觉,此刻也已察觉到不对劲。他急得来回踱步,“公子,咱们快跑吧,趁没人发觉,咱们先藏起来。” 陆庭筠揉了揉额角,“来不及了,吴用已经知道咱们来了何府。” 况且他答应过太后,如今他已成了这替死鬼,太后便该兑现诺言,给他皇子师的官位。 他原打算将老师和家眷都送出京城,可没想到太后根本就不信他,老师全家都死在皇帝和太后的手上。 “回去吧!”他现在的住处是从商行赁的一处两进的宅子,他满脑子都是老师被杀害,惨死在他面前的情形,双手染上的鲜血,让他觉得口鼻中都是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他回到那宅子,又去了净室,退下衣衫,泡在凉水里。 直到潇鹤推门而入,大喜道:“公子,咱们的人来报,何家小公子被藏身密道之中,没被贼人找到,侥幸逃过了今夜的劫难。” “快,让陆伯连夜将人送出去,送去青州。记得途中多带些人手。” “好。”潇鹤刚跑出去,又去而折返,“明日公子当真要入宫吗?何大人一家遇难,只怕圣上会怀疑公子,此次进宫,公子只怕会有危险,陆家只剩公子一人了,若是公子出了事,我无法对陆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无防,我早已和陆家断绝了关系。陆家的列祖列宗和你我都没关系了……” 潇鹤气得翻了个白眼,打断陆庭筠的话,“公子莫要再浑说了,仔细今夜陆太公会入梦来找公子。” 潇鹤幽幽的看了陆庭筠一眼,若陆太公泉下有知,便该早些入梦,骂醒陆家的这个不孝子。 陆庭筠快速起身穿衣,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了封信,又抬眼给了潇鹤一记眼刀,“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别在这里碍眼了,还不快滚出去……” 潇鹤瘪了瘪嘴,“公子整夜地熬着,仔细熬坏了身体,身边还没个人伺候,死了玟前连个打灵幡的人都没有……” 陆庭筠手中的笔扔了过去。 “对了,公子,方才送宫里传来的消息,听说坤宁宫惹怒了圣上,圣上下旨将坤宁宫上下责打三十大板,也不知崔家小姐到底如何了?唉,崔小姐可真是可怜啊,若是公子早些娶了崔小姐,也不至于……” 陆庭筠彻底变了脸色,喝道:“她已是大熠的皇后,若你再多说一句,你便也再不必留在我身边伺候了。” 潇鹤苦着脸推门出去。 陆庭筠想到了那封断绝信,他拿出信笺,想要撕毁了事,却还是犹豫了片刻,将信随手塞在桌案下的屉子内。 * 崔莺腹中空空,又腹痛疼了一夜,一夜不得入眠,直到次日清晨,暴雨停歇,暴雨带来的凉意却也跟着退散,雨夜之后,又是个晴空万里的暑热天气。 崔莺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便见到了坐在床边,笑吟吟看着她的魏颐,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若说昨晚坤宁宫中灯烛昏暗,魏颐说不定并未看清她的长相,此刻一缕阳光已经透过窗子,照进了殿内,甚至有一道阳光怕在她的脸上,殿内亮堂,魏颐应当看的一清二楚。 她虽和崔郦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却细看之下,不难分辨。 身形也是相差千里,崔郦擅舞,体态轻盈,身形也偏瘦,崔莺却生得丰腴,细腰盈盈一握,胸脯却鼓鼓的。 但她从魏颐的脸上并未瞧出半分异样,就好像他全然已经忘了昨夜发生的事。 崔莺皱了下眉头,赶紧起身,准备行跪拜大礼,魏颐抬手阻止,“今日朕来,是有礼物想要赠予皇后。” 魏颐轻拍手,宫女端着银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是一件华丽轻薄的衣裙,魏颐握着崔莺的手,拉她坐在镜前,看着她,“都说崔家的女儿容貌出众,在大熠若崔家的女儿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朕的皇后定是这大熠最美的女人。” 魏颐的手捏住崔莺的双肩,从铜镜中细细端详,崔莺大惊失色,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不知魏颐到底要做什么,紧张得手指紧捏着裙摆,捏得指尖泛白,她本就腹痛难忍,一紧张小腹处更痛了。 她一动也不敢动,咬牙忍着痛,唇瓣轻颤,魏颐身形高大,身体半拢在她身边,那股无形的威压,她就连呼吸都越发的小心翼翼。 他双手暗自用了几分力道,她只觉自己的肩膀处又麻又疼,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别动。” 她的心猛地一跳,呼吸也跟着一滞。 “皇后虽美,只是这脸上好似还缺了点什么。” 他拿起镜前的眉笔,在崔莺的鼻尖的右侧,轻点了一颗极小的黑痣。 崔莺瞬间变了脸色,她若记得没错,嫡长姐崔郦的鼻尖处,便有这颗黑痣,只有细看才能察觉。 就连这细微的差别之处,都被魏颐察觉出了,崔莺所料不差,魏颐昨夜便已经发现她并不是崔郦。 但他却并未说破,他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魏颐是在等着她主动坦白。 崔莺脑中一片空白,她不能坦白,说了便是欺君,她只是国公府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没有人庇护,更不会有人替她筹谋,这样的罪名她根本就承担不住,若是因此触怒了龙颜,她只怕根本就活不过今夜。 她答应过外祖母的,一定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可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到底又能隐瞒到几时,魏颐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他会放过她吗? 魏颐扔掉手中的眉笔,抬起崔莺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镜中崔莺,“皇后这是怎么了?皇后不必怕朕,朕不过是见皇后实在生得美,想学民间夫妻那般,为皇后描眉上妆罢了,皇后难道不喜欢吗?” 崔莺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臣妾不敢。” “今日朕来,是想提醒皇后,宫宴于正午开席,皇后莫要误了宫宴的时辰,对了,今日崔国公携夫人赴宴,就连齐小将军的夫人也会来。朕昨夜朕弄坏了皇后的衣裙,今日朕便赔皇后一件衣裳。” “皇后记得穿这件衣裙赴宴。”魏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件衣裙,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坤宁宫。 今夜崔国公夫妇和崔郦也会进宫,难道魏颐的目的是想当着宫宴众人的面揭穿她替嫁进宫的真相? 方才那名宫女已经将托盘放下,她可不信魏颐会专程为了赔她一件衣裙前来。 她将那件薄纱长裙抓住手里,展开一看,彻底地变了脸色。 这是一件西域胡姬的胡服,也是一件极为大胆暴露的露腰舞裙。 崔莺的脸色红若滴血,羞愤难当,脸色更加难看。 她将衣裙攥在手里,原来魏颐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当众羞辱她。 沉香见到这件舞裙,也惊得目瞪口呆,“皇后娘娘怎可穿这等下流舞姬的衣裳,皇上怎能如此对待娘娘。皇上此举分明是在羞辱娘娘,娘娘身份尊贵,绝不可受此屈辱。” 玉璧也替崔莺打报不平,“娘娘不能去,不若娘娘称病不去,皇上应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崔莺发出一声苦笑,她自不会天真地以为魏颐方才的话是同她商量的,他话语中暗含着威胁。 他不过是想要她穿着这件舞衣,当着崔郦的面羞辱她罢了。 * 宴会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开始了,身穿明黄色锦袍的魏颐坐在龙椅上,怀里玉贵妃正手执酒盏,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盏中美酒。 魏颐倾身压下,抬起了玉贵妃的一条腿,手抚了上去,玉贵妃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玉贵妃一声惊呼,“皇上,这酒都洒了。” “无防,爱妃比这酒更得朕心。” 他覆下一吻,玉贵妃闭眼发出一声轻哼,将身上的裙袍往下拉了一寸,再顺势勾住了魏颐的脖颈。 直到他瞥见身穿粉红绣海棠缠枝衣裙的崔郦挽着齐渊的胳膊,身姿轻盈地迈进了大殿,她与齐渊交头接耳,耳鬓厮磨,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魏颐避开玉贵妃的触碰,端起了桌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今日是朕亲自设宴宴请崔国公及其家人,贵妃不可放肆。” 贵妃赵玉晴突然被扰了兴致,心中甚是不悦,轻哼了一声,捏着娇滴滴的嗓音,“今日皇上还说要请臣妾看戏。” 她抬眼扫向殿中的歌姬舞姬,有些兴致缺缺,“这些歌姬舞姬也没甚好看的,臣妾觉得有些困乏了。想回宫歇息了。” “爱妃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魏颐侧身问向身后的周全,“怎的还不见皇后?” 第5章 第5章 ◎初见时的窘迫◎ 魏颐又在殿内扫了一圈,见齐渊将剥好的瓜子仁喂到崔郦的嘴里,他面色一沉,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对身后的周全道:“再派人去催,朕耐心有限,若一刻钟之内仍不见皇后,便断了坤宁宫中人一日的吃食。” 周全对守在殿内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领命匆忙跑了出去。 魏颐懒抬眼眸,看向坐于下首的齐渊夫妇,“齐将军随父征西有功,将楚国大军驱逐至溱河以北,朕心甚悦,这壶美酒就赏给你们夫妇。” 齐渊起身,与崔郦十指相扣,大步行到皇帝的跟前,接过周全手中的玉壶,叩头谢恩。 虽说酒是赏给齐渊的,可那清冷深沉的目光,越过齐渊弓着的脊背,落在崔郦的身上。 崔郦不敢直视那道灼热的目光,心里却带着几分窃喜。 齐渊父子早在数月前便已经打了胜仗归来,此番皇上突然提及赏赐,还提出赏赐他们夫妻,崔郦挺直了腰杆,头昂得高高的,觉得在座的臣子命妇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自小出身高贵,众星捧月,凡事都要最好的,择夫婿也是一样,无论相貌、家世、才学武功,她都要最好的。 魏颐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眉眼深邃,成熟俊朗,只可惜娶过妻生过子,还是她的姑父,且后宫妃嫔无数,她若是入宫,总有人会分去夫君的宠爱,她自是不愿的。 再说太后把持朝政,一个傀儡皇帝,地位朝不保夕,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之位,她也看不上。 崔郦低头小酌一杯,齐渊为她亲手剥虾喂到她的嘴里,她挽着齐渊的手臂,甜甜地道:“郦儿多谢夫君。” 齐渊生得浓眉俊眼,英武不凡,又是齐国公的独子,是京城中耀眼夺目的少年将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虽武艺不凡,可却并无多少才华。 她忽而想起一个人来,今科状元郎陆庭筠,才华横溢,气宇轩昂,只是陆家家族获罪,已经风光不再。 想起陆庭筠那仙人似的模样,她不禁在心中暗叹,可见这世间之事不能事事圆满,也并没有十全十美的郎君。 齐渊已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 崔郦享受着夫君的疼爱,却全然不知,齐国公夫人已经觉察出皇上对儿媳那眼神中的占有欲,暗暗直皱眉头。 …… 那传旨的小太监跑出殿外,险些迎面和陆庭筠撞上,他被陆庭筠一把给拽了回来。 “这位公公可要小心些。” 小太监来不及道谢,却突然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陆庭筠转身一看,只见面前的女子身穿一件立领的红色绣云纹宫裙,腰间系湖蓝色宫绦,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右足上系一个金色的小铃铛,行走间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女子以白纱遮挡面容,仅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眸就像是误入猎人陷阱里的小鹿,三分惊慌,七分忧愁,却又是那般的纯净清澈。 陆庭筠那毫无波澜的漆黑眼眸微动,心也似女子身后那高大的梨树飘下的花瓣,只觉得轻飘飘的。 他错愕了一瞬,赶紧躬身行礼,“臣陆庭筠参见皇后娘娘。” 听闻陆庭筠的名字,崔莺的心骤然一跳,眼眸中好似多了几分复杂的惆怅情绪,却神色镇定地看了陆庭筠一眼,抬了抬手,不曾想却露出了一截如玉藕般的修长手臂,她脸色一红,有些窘迫,赶紧将宽大的衣袖扯下盖住手臂,颤声道:“陆大人请起。” 那件胡服被她穿在衣裙内,她只能用宽大的衣裙将其遮挡住。 只是那件胡服的衣袖只有半截,又甚是薄透,穿上也好似全无遮挡,当真是令人窘迫至极。 令崔莺更没想到的是她会以这种方式和陆庭筠相见,更没想到陆庭筠也会在今日入宫。 小太监急得不得了,在旁催促:“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圣上有令,若是皇后娘娘再晚到一刻钟,坤宁宫上下便一日不许吃饭。” 崔莺微微一愣,囧得双颊通红,她和陆庭筠虽在很久之前便定了亲,但却从不曾见过面,初次见面竟是她最窘迫难堪的时候。 崔莺有些站不住,“本宫这就随你前去。” 见崔莺匆忙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陆庭筠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愧疚之意。 昨夜坤宁宫上下被责罚,今日她满面忧愁,圣上竟因为她迟来了片刻,便要罚她不许吃饭,她是皇后啊,是大熠最尊贵的女人,何以在宫里会如此卑微。 可又有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那个声音提醒他,他和崔莺虽曾定亲,但他们从未见过面,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且在不久前,他们已经退了婚,他和崔莺已经毫无瓜葛。 陆庭筠看向崔莺的背影,见她脚步虚浮,方才见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曾和陆伯简单地学了些医术,便知她应是身体有恙。 陆庭筠只觉自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直到崔莺已经进了内殿,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他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太后杀了老师全家,这其中也有皇帝的手笔,姜太后和皇帝之间定然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承担不起杀害忠臣的后果,都不会让自己在史书上留这样大的一个污点,至少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告知天下人,他们滥杀忠臣。 所以皇帝和太后都会留着他的性命,让他背上这个谋害忠臣的大奸大恶之名。 他从容地整理了身上的绯红官袍,一手负于身后,迈进了大殿。 可他却不自觉地看向坐在皇帝身侧的崔莺,只见她低眉垂眸,好似对皇帝搂着玉贵妃的亲密举止视而不见。 见陆庭筠走进了大殿,皇帝在赵玉晴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陆爱卿来了?朕听闻爱卿擅人物丹青,今日朕亲设宴席,请爱卿亲自执笔画下今日的席间盛况,爱卿可愿意?” “臣遵旨。” 皇帝命人备好了笔墨和宣纸,又命人将软塌抬至高台之下,便抬了抬手,“有劳爱卿了,” 魏颐说完便侧身看向入席坐在他身侧的皇后,“朕听说皇后擅舞,便特地为皇后准备了这身舞裙,皇后可还满意?” 崔莺不敢反驳,只得点了点头,“多谢皇上赏赐。” 还未等崔莺说话,魏颐又道:“皇后莫要挑战朕的耐性,这般磨磨蹭蹭不肯前来,是觉得朕不配欣赏皇后的倾城舞姿吗?” 玉贵妃也来了兴致,嘴角含着讥诮,昨夜帝后大婚之夜,皇帝抛下皇后,去了她的玉桂宫,今日便命令皇后当众献舞,看来当真是极厌恶这位新入宫的皇后娘娘。 皇后是魏颐亲点的,她此前还担心皇后入宫,会被夺去宠爱,而夜不梦寐。 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 赵玉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皇上必是极喜爱崔家女,才会在昭元皇后薨逝仅月余,便着急下旨让崔家女入宫,说起来这位小皇后还是皇帝的亲侄女,照理说不该是急忙将人迎进宫里,便只打算将其晾在一旁的。 还是说这位皇后本事了得,竟在新婚当夜,便惹恼了圣上。 赵玉晴心里高兴,她起身为皇帝斟酒,捏着嗓子,“原来皇上请妾来看皇后娘娘跳舞啊,臣妾听说崔家小姐一舞名动京城,妾能得见皇后娘娘的舞姿,当真是妾三生有幸啊。” “爱妃所言甚是,朕已经等不及了。” 魏颐那催促的眼神看向崔莺,崔莺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她便是那砧板之上的鱼肉,今日这舞,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了。 她起身,福身对魏颐行礼,“请皇上容臣妾下去准备。” 魏颐将酒送到嘴边,语气有些不耐烦,“皇后记得换上朕特地为皇后准备的那件衣裙。” 崔莺去了内殿换衣裳,脱下外裙,天气本就炎热,她又太过紧张,就连胸口处都闷出了薄汗。 可穿在内侧的那件舞裙,尺寸却并不合适,勒得她的胸脯鼓作一团,憋闷难受,那舞裙极为暴露,她偏生胸脯生得鼓鼓的,衣裙又紧束着胸口,那身衣裙只能勉强遮住一半,酥·胸半露,足见起伏高耸。腰腹露出大半,崔莺只觉窘迫烦躁,她这身打扮比青楼门首招揽客人的妓子还要衣着暴露。 穿着这件舞裙片刻,她已经憋的面色涨红,连呼吸都困难。 更何况那舞裙薄透,哪能穿着跳舞,稍稍一动,便会春光外泄,被人看光。 她虽不曾学过跳舞,但她曾见过崔郦跳过,简单的动作她还是会的。 但无论她是否会跳舞,只要她穿上这件舞裙,往殿内高台一站,便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皇后如下等舞姬登台献舞,从今日起她在宫里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崔莺咬了咬牙,委屈顺从,也换不了魏颐的一个好脸色,魏颐早已知晓她不是崔郦,这才变着法的羞辱她。 虽说是替嫁,但她也是行过祭天大礼的皇后,皇后的职责并不只是一味的讨好皇帝,还有约束后宫,劝诫帝王的职责。 她紧紧地捏着裙摆,暗暗说服自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因太过紧张,她的心跳好似擂鼓。 她并未脱下舞裙,将一件轻薄的丝绸披风将自己包裹住,又让沉香在旁磨墨,她提笔在纸上奋力书写。 作者有话说: 陆庭筠:她过的不好,我心里好愧疚是怎么回事? 第6章 第6章 ◎被要求登台献舞◎ 玉贵妃一心想要看好戏,她弹得一手好琵琶,便自告奋勇要登台献艺,“皇上,今日皇后娘娘要登台献舞,妾愿意为皇后娘娘弹曲琵琶伴奏。” “如此甚好。” 赵玉晴身后的宫女抱来琵琶,她主动要求登台献艺,不过是想要近距离地欣赏小皇后的窘迫和难堪罢了,到时她再故意弹错几个音,说不定小皇后还会手忙脚乱,当众出丑。 她在心里盘算着,暗暗得意之时,几个舞姬抬着一顶薄纱辇轿缓缓登场,四周的轻纱垂下,透过那些轻盈的薄纱,隐约可见轿中有个人影。 一双玉足刚落地,见到那足上的金色小铃铛轻晃,陆庭筠摒住了呼吸,难道那轿中坐的竟是崔莺? 此刻席间也突然热闹起来了,众人都纷纷猜测,皇后突然离席,那突然出现在轿中的舞姬,难道是昨夜才进宫的新皇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薄纱之后,在坐的男子皆睁大眼睛,被勾起了兴致,想着竟能见到皇后殿前献舞,眼神也染上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 在场的命妇贵眷则目光中含着鄙夷和讥讽,堂堂皇后,竟与那最下等的舞姬那般登台献艺,实在荒唐。 众人都纷纷伸长了脖颈,十几道目光似要将那垂下的薄纱盯出一个洞。 这时魏颐发出一声大笑,对着殿中众臣举起了手中杯盏,“既然是宫宴,当有歌舞助兴才是,皇后自请当众献舞,为各位助兴。” 满座哗然。 一曲优美琵琶乐传来,众人忽而安静下来,都在等轿中之人掀帘而出,期待皇后的绝美舞姿。 却无一人站出来阻止,也无一人觉得后妃弹奏,皇后当众献舞不合规矩礼仪,此举更是对大熠国母的羞辱。 毕竟皇帝残暴荒淫的名声在外,做出这般荒唐之事,也是正常。 但毕竟崔莺是崔国公的女儿,虽说从小未曾养在崔靖的身边,也谈不上有多少父女情分,崔靖还是觉得拉不下面子,他面色铁青,忽而站起身来,冷哼一声,“荒唐。”便愤怒拂袖离场,姜苓着急唤了几声,不见夫君回应,也急忙追了出去。 “啊!怎的连个汤都端不住。真是个毛手毛脚的蠢货!”突然从席间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崔郦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她方才正在看热闹,有个宫女经过她身侧,打翻了桌案之上的碗碟,将汤水洒了她一身。 她这身衣裳是锦绣坊的上等蜀锦,上头海棠花是上等的苏绣,这身衣裳价值百两银子,这汤水洒下,她胸口处被泼染上了难看的浆色汤汁,弄脏了一大片,根本没法见人了。 那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赔罪,“方才奴婢手滑没端稳,不小心弄脏了夫人的衣裙,请夫人恕罪!” 崔郦还未说话,一旁的齐国公夫人发了话,“想来你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 她睨了一眼自己昨夜新过门的儿媳妇,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满。 不过是宫人手滑,洒了些汤汁出来,何必大声喧哗,如此咋咋呼呼,鲁莽失礼的举止,倒不像是高门显贵教养出来的名门淑女,还真是丢脸。 崔郦被泼了汤汁,又无端遭了婆母一记白眼,她心里是又急又委屈,她气得捏了一把齐渊的手臂,“这汤汁泼在我的身上,毁了我这身上好的衣料。我还没说什么,你母亲便甩脸色给我看,她还当着众人的面下我的脸,夫君竟不知为我说句公道话!” “好了,不过是一件衣裙而已,我回头让人再去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别生气了。”齐渊低声哄着崔郦,将桌案上的樱桃酥端到崔郦的面前献殷勤。 崔郦气红了眼,“这不是衣裳的事,分明是你母亲的不是。” 崔郦一甩手上的帕子,推开樱桃酥,气红了眼眶,便滚下泪来,“我长这么大,还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你竟只偏向你娘。” 齐渊一边哄人,一边赔罪,“好了,别哭了,我让你掐,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只要郦儿气消了便好。” 齐国公夫人李氏见崔郦哭哭啼啼同儿子闹,更是瞧不上她这种做派,席间贵妇看热闹的眼神更是叫李氏的脸上青白交加,觉得颜面无光。她便低声训斥道:“既然衣裙脏了,未免失礼冒犯龙颜,你快随渊儿先回去换身衣裳。” “皇上最疼我这个侄女,他不会怪罪我的。” 李氏又是一记眼刀剜过来,崔郦不知哪里又说错话,心里觉得委屈,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李氏见崔郦竟当众耍起了小性子,方才她的话有失分寸,又侍宠生娇,李氏对坐在身边的齐国公抱怨道:“真不知我儿看上她什么了,我看这崔国公长女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如此新妇,只怕会误了我儿的前程。” 齐国公端起酒杯喝下,“新妇还小,你耐心调教便罢,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李氏不以为然,国宫府并不是寻常的人家,崔郦那样的和贤良淑德的公府主母还差得远。 她将自己巴巴追出去的儿子唤了回来,低声训斥道:“你不许去追,她既如此不成体统,性子骄纵,往后可要吃大亏的,只怕会祸及咱们齐家,当真是家门不幸,你竟选了这样的一位新妇。为娘还是在李家宗室女中择一位贤良淑德的替你留意着,待日后纳入家门。” “母亲快别说了。儿昨日才大婚,提什么纳妾,再说儿向郦儿保证过,此生绝不纳妾。”齐渊说完便追了出去。 “你……”李氏恨铁不成钢,心中越发对崔郦不满。 * 魏颐见崔郦突然离场,兴致全无,冷眼看向那轿中之人,心里更是烧起了一团火,沉着脸,高声道:“皇后到底还要磨蹭到几时,皇后是在挑战朕的耐性吗?” 崔莺十指纤纤拨开垂下的薄纱,赤足踩在红色绒毯上,行走间足上金铃摇晃,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只是她身上那件披风将身形包裹住,将内侧的那件胡姬舞裙遮得严实,此举更是惹恼了魏颐。 魏颐一把摔了手里的杯盏,“崔氏,放肆,你胆敢抗旨。” 崔莺匍匐跪地,将手中的折子高举过头顶,“陛下,臣妾有本上奏。”而后从容抬头,“臣妾身为皇后,有规劝皇上和群臣之责。” 崔莺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陆庭筠心中震惊,不免对崔莺也刮目相看。天子震怒,便是崇德殿的文武大臣都承受不住。她竟也能直面天子的威压,敢于违抗皇命,当众劝谏皇帝,倒是有几分孤勇。 她分明是害怕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正是这份孤勇,让陆庭筠的心中还多了几分倾佩之意,甚至开始期待她会如何做,才能助自己脱离困境。 她声音不大,甚至透着几分胆怯,像是在内心挣扎了片刻,便从容地抬首,“大熠强敌环伺,不久前经历了战火硝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我大熠的臣子不应只图享乐,而是应该时时警醒,多思多虑,忧心报效国家才是,至于皇帝,应以身作则。” 她声音虽不大,但却字字铿锵,如同当头棒喝,给那些沉迷享乐的大臣当头一棒,殿中众人皆面皮紫涨,羞愧难当。 魏颐那抹冷笑僵在嘴角,眼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由得多看了崔莺两眼,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神色,唯有那双眼睛,璀璨如星。 “呈上来。” 崔莺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周全赶紧上前接过崔莺手中的折子,恭敬地递到魏颐的手中,他一把将折子夺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撕了折子,随手往空中撒去。 纸片如同雪花般落下,有几片碎纸落在陆庭筠的脚边,他观那纸上的字迹,崔莺的字如其人,她的字迹娟秀,却不失风骨。 还透着几分宁折不弯的倔强。 就像她的那双明亮眼眸,眼眸微缩,带着惧意,却依然紧抿着唇,强撑着。 魏颐起身大步走到崔莺的面前,脸上带着阴沉可怕的笑,他一把捏住崔莺的肩膀,将她身上的那件丝绸披风撕开,露出了她身上的那件胡姬舞裙。 那件鲜红色的舞裙衬着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如同阳光下的雪山山顶那般晃人眼。 可就在那一瞬,一件衣袍从天而降,盖在崔莺的身上,遮住了她的眼底的惊慌失措和满身狼狈。 披风被撕开的那一瞬,她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若是被人看见她穿着这件胡姬舞裙,那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有几分说服力。 皇后身穿胡姬舞裙,同低等舞姬那般登台献舞,以这副模样劝诫群臣,只会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这是一件绯红的官袍,上头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鹤,而这件官袍正是被陆庭筠褪下,替她遮挡了最后的那点尊严。 她心怀感激望向陆庭筠,同时也拢了拢身上的那件宽大的官袍,生怕被人瞧见她已经吓得手脚冰凉,双手抖个不停。 陆庭筠身上只剩一件白色里衣,却仍是鹤立鸡群,玉树临风。 他撩袍跪下,“陛下,大熠于数月前大败楚国,太后欲派齐国公父子乘胜追击,皇后娘娘此言意欲警醒满朝文武,也意在鼓舞我军的士气,臣以为皇后娘娘并无过错。” 第7章 第7章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陆庭筠搬出了太后,大殿之内的众臣也捕捉了风向,纷纷点头附和,陆续起身下跪,为皇后求情。 魏颐看了一眼陆庭筠,又扫向满堂跪地的朝臣,眼神晦暗不明,脸上的神色也喜怒难辨。 他走到桌案前,将陆庭筠所绘的那幅宫宴图拿在手里细细揣摩欣赏,一掌拍在陆庭筠的肩头,“爱卿的画堪称一绝,此画甚得朕心,朕要赏爱卿百金,从今日起,爱卿升任礼部侍郎,赐居清风馆,任皇子师。” 仅凭一幅画,便能升官,还真是旷世奇闻。 魏颐此话一出,在坐的朝臣都炸开了锅。 陆庭筠不但能升官,还能留在宫里教导皇子,日后大皇子被立为储君,他便是太子师,这般的尊荣,无人能及。众臣面面相觑,皆低头小声地议论,但很快便捋清了这层关系,看向陆庭筠的眼神也都变了。 延明宫离太后的寿康宫最近,陆庭筠又是太后亲点的状元郎,听说他已经入了兰台阁,成了太后的男宠,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得以升官,真是有辱斯文,坏了读书人的风骨。 他们更觉得方才皇帝因一幅画便升他官职的话是对陆庭筠的讥讽。 陆庭筠对那些钻进耳朵的讥讽之声,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魏颐亲自搀扶陆庭筠起身,“爱卿是国之股肱,爱卿快快请起。” 他又看了一眼崔莺,“皇后也起来罢,朕乏了,今日的宫宴便散了吧!” 眼看着魏颐迈出了大殿,就要回养心殿,玉贵妃有些不甘心,今日她原打算让皇后当众出丑,却没想到轻易便让小皇后逃过一劫,虽说今日有陆庭筠为她求情,但她却也彻底地惹怒了皇帝,天子的命令不容人违背,往后小皇后在宫里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了。 群臣已散,迈过景阳宫的玉阶时,众臣都脚步匆匆,远远地避开陆庭筠,无一人与他搭话同行。 玉贵妃抓住机会,追上了魏颐,“皇上,妾新学了一首曲子,皇上今晚可要来臣妾的玉桂宫听曲?” 赵玉晴的手上不安分,她的手攀上魏颐的胸膛,却摸到了一坚硬之物,她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一支梨花珠钗,眼中露出惊讶欣喜的神色,“呀,皇上这是要送给妾的吗?这只珠钗当真是好生淡雅别致啊!” 赵玉晴一惊一乍,也并不是真的觉得这支珠钗有多精致。也不过是想要让皇后知晓她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崔莺也看了一眼那只珠钗,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她神色淡淡,全然不在乎玉贵妃在她面前炫耀,她不过是替嫁进宫,只求安稳度日,至于旁的根本就不在乎。 她巴不得自己不受宠,至于皇帝愿意宠爱谁,那都与她无关,她只盼着魏颐能离她远些,不来寻她的麻烦便好。 却没想到魏颐一把从赵玉晴手里夺过珠钗,“贵妃逾越了,这支珠钗与贵妃的气质不搭,更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朕今晚便命人送套红珊瑚的首饰去玉桂宫。” 玉贵妃没想到魏颐会当面拒绝她,让她失了颜面,又让崔莺看了笑话,赵玉晴脸都绿了,她心中不痛快,但又不敢纠缠皇帝,害怕彻底地惹恼了他,“臣妾谢皇上的赏赐,妾已在玉桂宫为皇上准备了参汤。请皇上去妾的那里小坐片刻,妾再为皇上弹奏一曲。” “不必了,朕政务繁忙,今夜不得空。” 待魏颐头也不回,冷着脸大步离开,玉贵妃分明看到魏颐很宝贝那支珠钗,还将那支梨花珠钗子小心收进了衣襟内,玉贵妃更是气红了眼。 这分明就是借口,这宫里谁人不知皇上纵情享乐,流连后宫,从不处理政事,也不看折子,太后把持朝政,但皇帝几日不上朝也是有的,分明就是皇帝恼了她,因为那支破珠钗迁怒了她。 那支珠钗分明就是旧物,为何魏颐会这般在意那支珠钗,那珠钗的主人到底又是谁? 赵玉晴心烦意乱,她将手里的琵琶一把塞在如月的手中,却险些被琴弦弄伤了手指,气得一巴掌甩在如月的脸上,怒道:“蠢东西,拿个琵琶还能刮到本宫,割断本宫好不容易蓄长的指甲,仔细本宫扒了你的皮,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宫!” 尽管她被皇上冷落,但比起处境堪忧的皇后,她便觉舒心了不少,来日方才,她等着看好戏。 她对着崔莺行了个极敷衍的礼,便扭着柔软的腰肢离开。 沉香看不惯玉贵妃那傲慢无礼的嘴脸,愤愤不平地道:“玉贵妃见到娘娘应该行跪拜大礼才是,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她怎生这般无礼。” 崔莺却好似浑然不在意,“由着她去吧。” 在宫里得到皇帝的宠爱,便有了嚣张跋扈的底气,她既然得宠,趾高气扬些又能如何。 大不了往后见面,她躲着些,她瞧着赵玉晴的性子是个难缠的,她又何苦去触霉头。 此刻崔莺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在殿内多有不便,甚至没来得及对陆庭筠道一声多谢。 但她方才记得,皇帝已经将延明宫的清风馆赐于陆庭筠,此处离清风馆不远,方才在殿中,陆庭筠褪下衣袍为她解围,她应当面道谢的。 确如崔莺所料,陆庭筠出了大殿,便前往清风馆。 他此前所料不差,皇帝和太后定是达成了一致,太后借皇帝之手为他升官,又让他住在了清风馆,老师之死确与皇帝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只怕他的所做所为都早已被人暗中监视着,太后手段狠辣,必不会留下后患,太后不会放过何家唯一的血脉,老师唯一的孙儿。 他不觉便加快了脚步,有些担心陆伯和何小公子的安危,只要何小公子顺利到了青州,便是太后也无法轻易寻到人。 而这个时辰,潇鹤应该会想办法将消息传进来了。 他心里装着何小公子的事,却仍有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蹙了下眉头,有人往清风馆的方向过来了。 他索性停在一棵海棠花树下,随手折下一支海棠花花枝,故作在赏景。 “陆大人请留步。皇后娘娘请陆太人前去说几句话。” 是皇后身边的赔嫁丫鬟沉香,丫鬟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看模样像是对他有怨气,陆庭筠不明所以,只是礼貌一笑,心里却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时得罪了这个小丫头。 前面不远处是一处莲池,盛夏天气,池中盏盏粉莲竞相绽放,碧绿的莲叶间,无数锦鲤在莲叶间追逐嬉戏。 崔莺等在莲花池旁,听到脚步声,“陆大人来了。” “不知皇后娘娘找臣何事?” 崔莺盈盈一福,“方才多谢陆大人相助!只是本宫不喜欠人情,这是谢礼,还请陆大人收下。” 沉香将装着金珠的袋子交到陆庭筠的手里。 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的金珠很有分量。 “陆大人是闻名京城的大才子,自是不喜这些俗物的,但陆大人这样的文雅君子,大人的高雅喜好,本宫自是难以揣摩,便只能送这些俗物了。” 陆庭筠总觉得崔莺话中有话,有些含沙射影,就好像他曾得罪过她。 他不由得在心里沉思,自己到底是在何时得罪了她,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剩下一桩事,便是他前不久派潇鹤去崔国公府退亲之事。 沉香将金珠奉上,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冷哼。 这丫头的态度让他更是确信是那桩事无疑了,可分明他也收到了断绝信。 他虽说提及退婚,但崔莺也亲笔写下断绝信,他们应是互不相欠才是。 他本不想收下这些金珠,但皇后的人情,他可无福消受,倒不如承认自己是个俗人,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俗不俗又有什么要紧。 “如此臣便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陆庭筠望向崔莺身上的官袍,意有所指,既然崔莺不愿欠他人情,要和他撇清关系,那这件官袍是不是也该还给他了。 崔莺知他眼神中的含义,又想起自己身上那件舞裙,方才他既然脱衣为她遮挡,便是都瞧见了,就像是在他面前未着寸缕,这让她更觉窘迫难堪,不觉便涨红了脸,用那件衣袍将自己裹得更紧了,“陆大人的这件官袍,待本宫洗净了再还给陆大人。” “不必了,便是娘娘将这件官袍送还,臣还是要拿去浣洗的。” 沉香再也忍不住了,气得大骂,“陆庭筠,你怎敢这般对娘娘无礼,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弃娘娘穿过吗?” 崔莺的脸越发红了,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这不过是他的习惯,他素爱洁,更不习惯与他人共用一物,若是衣裳,旁人穿过的,他便会扔掉,但官袍都是尚衣局发放的,不能随意扔掉。 是以他才说会拿去浣洗,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如今再怎么解释都像是在狡辩,陆庭筠干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方才崔莺匆匆追着陆庭筠而来,又戴着面纱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她身上的舞裙来不及换下,外头又罩了件官袍,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得紧,只觉胸闷气短,头晕脑涨,两眼发黑,便要往后倒去。 陆庭筠情急之下一把扶住了崔莺的肩膀,“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此前在殿外,他便觉得崔莺步伐虚浮,似身体有恙,此刻更是虚弱地快要晕厥,“快去请太医。” 崔莺昨夜来了月信,一直强忍着腹痛,此那身舞裙勒得她胸口发闷,中了暑热,腹中疼痛难忍,这才险些晕倒。 她差点跌入陆庭筠的怀里,急得一把推开陆庭筠,可陆庭筠身后是莲池,他没想到崔莺会突然推开他,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崔莺身上的那件官袍。 “嘶”地一声,官袍被一把撕开,顺带扯掉了内侧那件舞裙的半截薄纱衣袖,崔莺的香肩裸露在外,玉臂修长,那雪白的玉肌,比最细腻的香膏还要光滑。 陆庭筠只觉喉咙发紧,甚至忘了将那灼热的目光从崔莺雪白的肩上移开。 “你还看。” 第8章 第8章 ◎她有点可爱◎ 崔莺吓得赶紧去扯身上被撕破的官袍,那双清亮的眼眸中蒙着一股潮意,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羞怯,与景阳宫大殿之上那个一直在忍耐,苦苦强撑的端庄皇后又有些不同。 陆庭筠顿觉失礼,赶紧退后了几步,“是臣失礼了。” 崔莺衣裳被撕破,着急离开,似又想起了什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眼陆庭筠,“此事……你不许说出去。” 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凶狠的威胁眼神。 陆庭筠的嘴角暗暗上扬,连连点头称是。 崔莺却忘了自己是蒙着面纱的,这看似威胁的话语,却并没有几分威慑力,比琉璃更透亮的眼睛,就像只被剪去利爪的猫儿,倒是让人觉得灵动可爱。 他看着崔莺仓惶逃走,身后好似有人在追赶,他的唇角翘得更高了。 “公子在看什么?好看吗?” 陆庭筠的嘴角不自然地收了收,回头看了眼身穿太监服的潇鹤,幽幽地说,“小心被拖去敬事房,断了子孙根,日后便可入宫领个差事了。” 潇鹤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他往陆庭筠的身上嗅了嗅,满脸吃惊地道:“奇了,公子居然用香了?”公子不是最闻不得香粉香料吗?” 陆庭筠非但不能闻血腥之气,就连那种极淡的香粉香料都会令他浑身不适。 严重时还会胸闷作呕。 方才那股香气是崔莺身上的,一向对香气敏感的陆庭筠自然也察觉到了,那是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他却并未感到不适,只觉得那香气清 甜淡雅,很好闻。 但崔莺的身上除去那抹极淡的梨花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可他闻到那股血腥气,也没有像在何家时那般,令他觉得呼吸困难,浑身不适。 他很快便明白了崔莺身上的那股血腥气是怎么回事了,医书上说有些女子在来月信时,会腹痛难忍,严重的甚至会疼得晕厥。 约半个时辰后,坤宁宫派人将那件官袍送还,陆庭筠送了一盒桂花糖作为回礼。 陆庭筠将被撕烂的衣袍丢给了潇鹤,“替我将这件衣裳缝好,我明日要穿。” 潇鹤见那官袍的袖子都快要被撕下来了,惊讶地捂住嘴,“公子的官袍怎的破成这样了?这也太破了吧?难道是公子得罪了皇后,皇后便撕了公子的官袍泄愤?” “闭嘴,今夜缝不好这件官服,便不许睡觉。” 潇鹤找来针线,小声的抱怨自己命苦,“但凡公子娶了妻,这缝补衣衫之事,也轮不到我来做。再说这件官袍是皇后娘娘穿过的,公子不是不喜穿旁人穿过的衣裳吗?” 潇鹤旁絮絮叨叨地抱怨一通,见陆庭筠虽手上翻书的动作不停,却暗暗弯起了嘴角,看上去心情很好。 “公子,都说崔家长女生得貌美若天仙,我去崔家打听过,皇后比她姐姐生得还美,公子今儿也见到了皇后娘娘,那公子觉得皇后娘娘美吗?” 说完又压低声音添上一句,“公子可曾后悔去退了婚,白白错过了这京城第一美人?” “我没看清。”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就连那双眼睛都那样美,相貌自然是不差的,但他却觉得美不美的其实也不甚要紧。 潇鹤做惯了缝补的活计,他飞快地穿针引线,又觑了眼陆庭筠有些痴傻的神色,“公子就嘴硬吧!不过已经晚了,崔家小姐已经进了宫,成为了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错失了这样一位好的夫人,公子可将要求放得低些,再低些,以公子如今的名声,那些长了眼的贵女可不太能瞧得上公子。” 还没等陆庭筠手中的书扔过来,潇鹤便缩着脖子躲开。 晚些时候,寿康宫里的小太监前来传话,说是太后请陆侍郎去兰台阁问话。 陆庭筠对潇鹤使了个眼色,潇鹤低头退了出去,又买通了负责出宫采买的管事太监,偷偷溜出宫去。 潇鹤出了宫便回到了先前那间宅子,悄悄将人手撤出了京,又抹去了祥云商行的商队偷偷将何小公子运送出城的痕迹。 潇鹤和陆庭筠事先便商量好了,太后的人寻不到何小公子,自会兴师问罪,定会查到他的头上,为了不提前暴露了隐藏在京城的人手,便及时让他们撤离出京。 潇鹤做完了这些事,已经到了亥时初刻了,见自家公子还没从宫里出来,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宫门处,焦急地等着。 * “这是一股什么怪味,怎的这般难闻!”崔郦捏着鼻尖,指使自己的贴身丫鬟浦草将那悬挂在皇后寝帐中的那只香包取下,正要扔出去。 玉壁急忙上前阻拦,“这是姜老夫人留给我家小姐的,这只香袋是姜老夫人亲手为小姐所做,这里面的香料有驱蚊安眠的功效,小姐最宝贝这香袋了,大小姐怎可不经娘娘的允许,随便动用皇后娘娘的东西。” “我最是闻不得这香粉味,只要碰上一点,便会浑身发痒起疹子,我怀疑你是想用这香袋加害于我!” 玉壁素来嘴笨胆怯,崔郦气势汹汹冲进了皇后寝宫,她也拦不住,崔郦又要扔掉崔莺最宝贝的香袋,玉壁急哭了,“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是大小姐非要闯进来的。这香袋是皇后娘娘最喜爱之物,大小姐不能扔。” 崔郦从景阳宫出来,并未出宫回齐国公府,而是径直去坤宁宫,她和崔莺身形相似,入了坤宁宫,便使唤宫女拿了换崔莺的衣裙换上。 先皇后还在时,她时常进宫陪伴姑姑,坤宁宫上下也不敢阻拦,更不敢得罪了她。 崔郦今日在宫宴上不痛快,便想要崔莺也不痛快,玉壁的话更是彻底地惹怒了崔郦。 “这贱人胆敢害国公府千金,来人,掌嘴!”她又俯身在玉璧的耳边道:“皇后又如何,那也是我不要了,让给她的。” “姐姐,不知玉壁是如何得罪了姐姐?姐姐竟要在坤宁宫动手打人。”崔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崔郦的手还未落下,见到崔莺,便对准备掌嘴的蒲草摆了摆手,失意她放开玉壁。 玉壁赶紧哭着跑到崔莺的身后,手里紧攥着那只香袋。 崔莺见到那香袋也明白了几分,崔郦闻不得香味,崔府上下,主子仆从,都不许用香粉香料,只在桌上摆放新鲜瓜果,代替熏香。 崔郦坐下,将桌上的茶盏捧到嘴边,笑吟吟地打量着崔莺,“妹妹才两日不见便憔悴了不少,妹妹是不适应这宫里的生活,还是皇上对妹妹不好?瞧,这偌大的坤宁宫,连个能使唤的宫女都没有,姑姑还在时,坤宁宫也不似这般清冷。看来妹妹这皇后实在不得圣心啊。” 沉香要为崔莺出头,却被崔莺拉了回来。 “姐姐可别忘了,本宫是替姐姐入宫,如今是在宫里,本宫劝姐姐还是要低调些。若被人知道姐姐根本就不曾患过恶疾,而是在本宫进宫当夜便偷偷出嫁,即便崔国公府现在再风光,皇上只怕还是会降罪的。” 崔郦被崔莺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反击,没想到那个在国公府看似柔弱怯懦,任人摆布的妹妹,居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但皇上要娶的人是自己,自然喜爱的也是自己,难怪今日在景阳宫,皇上对崔莺态度冷淡,命她当众献舞出丑,只可惜自己被弄脏了衣裙,错过了一出好戏。 崔郦得意地昂起了头,“你少吓唬我,皇上不舍得怪罪于我。皇上最疼爱的便是我这个侄女,今日宫宴,他还赏了我好些贵重东西,上好的锦缎衣裳,金银首饰,还有一方暖玉枕,说是送给我和渊哥哥的新婚贺礼。” 崔莺淡然一笑,对于她的炫耀好似半点都不介怀,“那皇上对姐姐当真是宠爱有加,只是这些丰厚的赏赐,齐将军和齐国公夫人都知晓吗?” “自是知道的。皇上便是因为我嫁去齐国公府才会赏赐了这许多贵重之物,齐家上下必以我为荣,尊我敬我才是。”她从前经常进宫,太后赏的,先皇后赏的,皇帝赏的,无非也是这些衣裳首饰,也没甚好稀罕的。 但她出嫁到齐国公府,方才在席间李氏前脚刚给了她脸色看,后脚皇帝便赏了她,齐国公府因她才得了赏赐,长了脸,便叫那李氏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摆婆母的威风。 “如此,本宫便恭喜姐姐了。” 崔郦还待要刺崔莺几句,崔莺却抬手扶额,对坤宁宫的宫人吩咐道:“本宫有些乏了,宫门即将关闭,本宫便不留姐姐在宫里过夜了。沉香,你替本宫送送姐姐。” 崔莺又对沉香使了使眼色。 沉香心神领会,提着宫灯,引着崔郦从景宁宫,绕道御花园,途径汀澜阁。 崔郦向来出门不辨方向,到了夜间更是如此,沉香便故意带着她绕了许久的路。 崔郦却浑然不觉,沉香故意加快了脚步,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假山石中。 此处光线暗,又不见人影,崔郦换了几声沉香,却不见回应,听到不远处的嬉闹声,便想走近一探究竟,却一把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美人,朕终于抓到你了。” 崔郦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挣脱,却反被魏颐箍在怀里。 沉香躲在假山石后暗自一笑,便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坤宁宫。 沉香将自己亲眼目睹崔郦被魏颐抱在怀里之事说与崔莺知晓,“还有更荒唐的,皇上将大小姐抱得死死的,还强吻了大小姐,真是没眼看!”沉香说完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昏庸荒唐,竟对臣子的妻子欲行不轨之事。 玉壁继续追问道:“皇上当真醉到这般地步?按理说玉贵妃身量可比大小姐娇小得多,这样都能认错,那皇上是喝了多少酒啊!” 沉香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身后传来崔莺的声音,“皇上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将崔郦错认成玉贵妃。” 新婚那夜,皇帝在喝醉之后,透过凤冠垂下的珠帘都能分辨她不是崔郦。 她和崔郦身量相似,眉眼相似,在那样昏暗的灯光下,他竟能分辨出细微的差别,便更不可能将身量高挑的崔郦错认成玉贵妃了。 玉壁和沉香听闻同时捂着了嘴,“难道说皇上明知道那是大小姐,却故意将她当成玉贵妃,还做出那般亲密举动……那齐国公府若是知道了……天啦!” 作者有话说: 陆庭筠:她好凶,她好可爱! 崔莺:有病~ 第9章 第9章 ◎关系只怕撇不清了。◎ 崔莺起初只是猜测,方才听崔郦提起所得的赏赐,皇帝明知道崔郦与齐渊已经成婚,却仍然要送她玉枕之类的私密之物。 也只有崔郦才看不穿皇帝的用心,还拿着那些赏赐到处炫耀。 她便故意让沉香将崔郦引去了皇帝与玉贵妃寻欢作乐的汀澜阁,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 也难怪皇帝在大婚之夜,发觉她不是崔郦,会大发雷霆。 沉香忍不住抱怨,“大小姐一有不顺心便来为难娘娘,在国公府便是如此,如今娘娘贵为皇后,难道还要受她的欺负不成?她那般张扬跋扈,冲撞娘娘,娘娘就不能责罚她吗?如今进了宫,娘娘却还要一直忍着她吗?” “姐姐自小养在父亲母亲的身边,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什么便习惯去争去抢,这也是她的底气。本宫没有她那样的底气。” 崔郦不但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还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替嫁进宫,皇后之位只是个摆设,她尚且要看人的脸色过活,哪能随意责罚崔郦。 她将外祖母亲手为她绣的香袋放在鼻尖轻嗅,只有这熟悉的香味才能让她安心,让自己在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的委屈中逐渐平静下来,“姐姐千挑万选,才选了齐小将军,但她那样的性子,齐国公夫人未必会喜欢,本宫方才也已经提醒了她,皇上赏赐玉枕,此举实是不妥,而她却沾沾自喜,浑然不知,以为本宫是嫉妒她。但本宫以为齐国公夫人是个聪慧的,不会看不出皇上的用意。姐姐以为嫁得如意郎君,以为自己还像在崔府那般,人人都会顺从于她,可她不知女子出嫁,才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娘娘真聪明,大小姐虽已经嫁入齐国公府,但齐国公夫人知晓了皇上还惦记着大小姐,她必不能容忍。” 崔莺将香袋系在帐上,“本宫也不喜这般算计人心,若本宫是姐姐,有父亲母亲事事都为本宫谋算,又何需如此?本宫只想在宫里平安度日,只求外祖母能安心罢了。” 沉香觉得有些心酸,她不觉红了眼眶,见崔莺垂着眼眸,眸中的那道光渐渐暗淡,她眼中不见悲喜,毫无波澜,便知她已是对崔国公夫妇失望透顶。 可到底是失望了多少次,受过多少委屈,娘娘才能这般淡漠对待,毕竟那可是亲生父母啊,谁不愿和自己的父母亲近呢。 崔莺似想到了什么,“今日本宫被要求登台献舞,崔郦便被人泼了汤汁,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若不是崔郦突然离场,皇帝也不会兴致全无,轻易放过了她。 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了自己。 “是陆大人吩咐奴婢做的。陆大人说只有那样做,才能助娘娘脱困。”沉香安排宫女打翻了碗碟,弄脏了崔郦的衣裳,让崔郦不得不离场,这些都是陆庭筠的主意,虽然沉香极不情愿提起,但还是选择如实说出。 “不过是陆大人误打误撞帮了娘娘,他今日虽帮了娘娘,但奴婢还是讨厌他,若不是他背信弃义,退还婚书,娘娘也不至于会进宫受苦。” 崔莺微蹙了眉头,“我与他从未见过,祖父当年和陆公定下亲事,也并未问过他是否愿意,他不愿与我成婚,并退还婚书也不算他背信弃义,今日多亏了他出手相助。我才能保住这最后的一点尊严,往后不可对陆大人无礼。还有若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身上,便不会心怀期待,也不会失望。” “娘娘便是这般的性子,宁愿自己将委屈吞下,可即便自己已经这般委屈了,仍还在替他人着想。”沉香点头答应,觉得崔莺更让人心疼,又在心里骂了陆庭筠一句有眼无珠。 “娘娘,这是陆大人给娘娘的回礼。”她一面骂,一面不情愿地将陆庭筠的回礼拿给崔莺。 崔莺将锦盒打开,是一盒做成兔子形状的糖,崔莺拿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品尝,觉得那糖有股微微的辣味,但吃进腹中却觉得身体暖暖的。 她昨夜未曾用膳,今日为了穿进那件尺寸偏小的舞裙,也不敢用得太多,此刻早已觉得腹中空空,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但吃了颗糖,她觉得腹痛有所减轻,也不似方才那般有气无力,提不起精神来。 “这糖倒是同我从前吃过的味道有些不同。” 自从昨日皇帝下旨不许坤宁宫食肉,今日御膳房送来的便只有清粥小菜,这般暑热天气,她本就食欲不振,看着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便越发没了胃口。 “娘娘喜欢吃,奴婢便去延明宫打听这做糖的方子。” 崔莺摇头,“不必了,陆大人是外臣,况且本宫曾与他有过婚约,还是应避闲才是。” 崔莺话音未落,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延明宫的人前来求见。 沉香觑着崔莺的脸色问道:“娘娘,奴婢这就出去打发了延明宫的人?”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让人进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沉香轻叹了一口气,娘娘便是这样心软嘴也软,陆大人帮过她,还是做不到真正和陆大人撇清关系的。 潇鹤在宫门处久等不到陆庭筠出宫,宫里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他担心陆庭筠出事,急得六神无主,好不容易借机混进宫里,却得陆庭筠还在寿康宫,便知事情不妙,只得求到坤宁宫。 …… 寿康宫寝殿内,姜嬛斜倚在贵妃塌上,隔着纱幔,抬眼看向跪得笔直的陆庭钧,自陆庭筠入了寿春宫,便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晟安,本宫已经兑现诺言,升你官职,赐你居所,你非但不思回报本宫,竟只想着与本宫做对吗?”姜嬛缓缓起身,将手搭在瑾言的手臂上,一旁伺候的男子也赶紧系好衣带,姜嬛摆了摆手,示意那男子从内间的密室退了出去。 “回太后,臣实在不知到底所犯何错。”陆庭筠抵死不认,他要保住何家唯一的这点血脉。 姜嬛气得将一物扔在陆庭筠的身上,“你自己看。” 那是一张认罪书,陆庭筠拾起一看,认罪书上写了何宴清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行,底下还有两位朝中大臣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何宴清犯的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晟安,你当知晓窝藏反贼,其罪当株吗?” 陆庭筠微垂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暗色,老师一生清廉,那年永王谋反,抓走了老师的长子,何大公子从城门跳下,以死明志,表明忠君的决心,儿媳殉情,在家中自缢身亡。 次年,次子被楚军削首,未留全尸。 无一人为老师养老送终。 老师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廷,奉献给了皇帝,最后却落得个被诬陷谋反,家破人亡的下场。 仅凭这一纸随意攀污的罪状,如何能叫天下人信服,如何让天下人相信满门忠烈的何家会谋逆。 “太后应知晓老师家破人亡,已经没有亲人了。” 姜嬛一把摔了茶盏,碎瓷片乱飞,一块瓷片擦过他的脸颊,割破了一道口子。 陆庭筠抬手触到脸上的伤口,手上沾染了血迹,他顿觉胸闷不适,不停地搓着手指,想要摆脱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更是连脸色都白了。 “你还在狡辩!你说,何宴清的孙子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昨夜何家上下被人灭口,唯独何小公子不知去向。那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何家死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昨夜你也出现在何家,这难道不是你诡计?” 陆庭筠终于明白姜嬛为何如此震怒,昨夜何家全家被杀,原来并非是太后的手笔,是皇帝,是皇帝派人杀了老师,老师不惜为了皇帝得罪太后,但皇帝却杀了老师。 是皇上担心事情败露,担心太后对他生疑,这才杀害人灭口。 至于太后,她还来不急动手,何宴清便已经死了,姜嬛担心何小公子手里捏着什么对她不利的把柄,这才急于寻找何小公子的下落。 这便是老师忠心的大熠,大熠的掌权者一个杀害了他,一个想方设法残害忠臣。 如何不叫人心寒。 这也是他昨夜在何府遇到吴用,方才在太后的一番逼问之下这才想到的。但是他却不能将何家满门被害的真相告知太后,若是他猜得没错,吴用只怕也已经死了。 况且就连太后都查不出,可见昨夜老师一家被杀的所有证据早已被人抹去了。 皇帝真的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沉迷女色,昏聩无能吗? “是你派人安葬了何宴清,也是你将何小公子藏了起来,是也不是?” 已经过了一日一夜,青州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既然姜嬛在这里逼问何小公子的下落,那便表明陆伯那边暂时平安无事。 “臣并未见过何家小公子。” 姜嬛俯身,抬手抚摸他脸颊上那道细小的伤口,“晟安,你知道本宫舍不得罚你。本宫最后再问你,何小公子到底藏在何处?” 她的指尖暗自用力,按在伤口上,陆庭筠微微蹙眉,忍着刺痛,“臣不知。” 姜嬛的笑凝在嘴角,朱唇凑近,在陆庭筠的耳边道:“来人,上鞭刑。”姜嬛咬牙,“本宫亲自来。” 陆庭筠退去衣袍,露出紧实的后背。 他的身形偏瘦,无一丝多余的赘肉,腰很细,却不会显得过分的清瘦,每一寸肌肉都像是上天的高超雕刻技艺的工艺品。 便是连姜嬛都为之动容,她见过不少男子的身体,但像陆庭筠这般,她从未见过。 但姜嬛此刻已经怒极,她顾不得欣赏,挥鞭而下,狠狠地抽打陆庭筠的后背,长鞭落下,打在皮肉上的那声声脆响,声声都是皮开肉绽,留下极深的一道道鞭伤。 陆庭筠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默默地在心里数着。 直到第十下,他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砸在地面上,唇上血色褪尽,面白虚弱。 “你说不说?”又是一鞭抽下。 陆庭筠冷着脸,“臣卑贱之躯,不敢劳太后娘娘亲自动手,免得酸了娘娘的手。” “好啊。你还要嘴硬。” 姜嬛加大力度,一鞭将陆庭筠抽打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迹。 瑾言也出言相劝,“娘娘先歇一会,您是千金之躯,伤了您的手,不值当,生气伤身,您莫要和陆大人置气了。” “你说是不说?”姜嬛用力一抽,头上的金凤钗都掉落在地,那支展翅金凤的翅膀被摔断。 瑾言心头一惊,凤凰断翅,此非吉兆啊。 只听门外一声高呼,“皇后娘娘到——” 第10章 第10章 ◎陆大人还要强撑吗?◎ 姜嬛收了鞭子,“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一个宫女小跑着进殿,在姜嬛的耳边道了几句。 姜嬛勾唇一笑,“她倒是有心。本宫十多年不曾出宫,她倒是聪慧,竟然知晓本宫的喜好。” 瑾言看了眼陆庭筠,迟疑地问:“太后娘娘,那陆大人?” 姜嬛看了眼背上交错的伤口,蹙了下眉,“来人,送陆大人回去。” 姜嬛接过瑾言递过来的手巾擦拭了双手,见陆庭筠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搀扶起身,“晟安,你也别怪本宫狠心,往后本宫还需依仗你们这些国之股肱。本宫这里有最好的伤药,这几日你便不必去上朝了,在宫里好好养伤吧。” 陆庭筠虚弱抬眼,答道:“臣多谢太后赐药。” 陆庭筠走后,姜嬛将帕子交给瑾言,“你选两个机灵的安插进延明宫,盯着他。” …… 出了寿春宫,见崔莺站在寿康宫外,陆庭筠便不再让人搀扶了,他经过崔莺的身边之时,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娘娘出手相救,臣感激涕零。” “今日你帮了我,本宫也帮你一次,本宫同你两不相欠。” 陆庭筠弯了弯嘴角,“娘娘都知晓了。” 崔莺笑而不语,便入了寿康宫。 约莫半个时辰,崔莺从寿康宫出来,在那条回坤宁宫的必经之路上见到了虚弱不堪,倚在一棵槐花树旁等待的陆庭筠。 他一直等在此处,见到崔莺,陆庭筠这才舒展了眉头。 “陆大人是特地在此处等本宫的?” 陆庭筠稍感吃惊,崔莺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慧。 陆庭筠拂去肩头的落花,见到昏暗的宫灯下,几片白色的槐花的花瓣轻飘飘地落下,雪白的花瓣落在了美人的鬓边,那一瞬就像有什么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被崔莺猜中了心思,脸色一红,将话题一转,“不知娘娘送了太后什么礼?竟能让太后心情大好,寿康宫笑声不断。”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本宫拿了一幅画讨好太后罢了。太后幼时养在姜家,十余年不曾出宫,自然是思念家乡,思念故人的。那陆大人又是因何故惹怒了太后?竟受到如此重的责罚。” 崔莺慧眼如炬,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夜间起了一丝凉风,带着香气的花瓣絮絮而落,那昏暗的灯光像是为美人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陆庭筠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犹如幻境。 陆庭筠哑然失笑,“是臣不识好歹惹怒太后,这才降下责罚。” 崔莺抿唇不语,知他不愿告知她缘由,便也不再继续追问,“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让人送陆大人回去吧?” “不必了。”陆庭筠摆了摆手。 “陆大人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强撑吗?陆大人见过本宫最狼狈的样子,本宫自然也不会嘲笑陆大人今夜的狼狈不堪,过了今夜,本宫便与陆大人两不相欠。” 那鞭子抽得实在狠,他的确连站都站不稳了,他一动便牵扯到背上的伤口,鲜血混着冷汗往下流。 伤口流血和汗水混在一处,粘住了衣衫,伤口疼起来,就像是烈焰灼烧着肌肤。 崔莺让个小太监扶着他回延明宫,这一回陆庭筠没有再推辞。 “臣觉得娘娘好像无时无刻都想与臣撇清关系。” 宫灯昏暗,只看得见个模糊的面部轮廓,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本宫以为陆大人知晓其中的原由。” 陆庭筠一愣。 还在怪他不知死活去退婚吗? 陆庭筠抿唇不语。 “陆大人有药吗?” 陆庭筠将姜太后给的药膏藏在袖中,鬼使神差地说,“没有。” 崔莺命人将伤药交到陆庭筠的手上,“你赠本宫一盒桂花糖,本宫赠你伤药,如此便扯平了。” 陆庭筠拱手道谢,“多谢娘娘赠药。”只一抬手,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又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晚了还有人为陆大人上药吗?” 陆庭筠被问得一噎,他甚至从崔莺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怜悯,他今夜的确很惨,但不过是些皮肉伤,上了药,养几日便能好。 他实在不习惯崔莺的那般看他的眼神,“多谢娘娘挂怀,有人会替臣上药的。” “可那人却说陆家只陆大人一根独苗了,陆大人背叛家族,陆家族人对陆大人唯恐避之不及,至于朝中……”崔莺想到今日在景阳宫,无一人与他搭话,无一人与他同行,稍作停顿,“那人还说陆大人人嫌狗憎,名声极差,若无人为大人上药,只怕大人会重伤不治,一命呜呼。” 陆庭筠咬了咬牙,笑也僵在了脸上,不用想便知这话是潇鹤所说。 崔莺让人将陆庭筠扶进了延明宫,“本宫已经履行承诺,将陆大人平安送回,还请陆大人保重身体。” 崔莺待要转身离去,却听陆庭筠小声道:“今日臣才搬进延明宫,的确没有人为臣上药。” 他独自站在偌大的延明宫殿外,只觉殿宇巍峨,影影绰绰,他竟感到有些许孤寂和凄凉。 崔莺对沉香吩咐,“你去外面守着。” 崔莺看了眼陆庭筠,“陆大人能自己走吗?” “臣可以。”陆庭筠挺直腰杆走在前面,决不能让崔莺小瞧了他,更不想看到那同情的眼神。 清风馆内确无一人伺候,屋中只有一张书案,一张书架,一张床,便无其他杂物,书架上摆满了书,剩下的书叠放整齐堆在书案上。 屋内整洁干净,书案上擦得锃亮,一尘不染。 屋内更是不闻一丝异味。 “娘娘稍等。” 他身上都是伤,背上流血流汗,就连口鼻内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他更担心这股血腥味会熏到崔莺。 他去到净室,反复用手巾擦手,擦拭脸上伤口的血迹,净了面,但仍觉得血腥气难除,他退去外袍,可背上的鲜血粘着里衣,他根本就脱不下来了。 他用牙紧咬住干净的帕子,再用力撕开衣衫,这才将带血的里衣脱了下来。 可伤口也一道被撕开,又出了血。 他也疼得快要虚脱。 崔莺听到了衣衫被撕开的声音和净室内传来的清晰水声,便见陆庭筠换了身干净的衣袍,走出净室,他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有劳娘娘了。” 他半褪衣袍坐下,背上伤口交错,鲜血从伤口渗出,最长的那道伤,从脊柱延伸至尾椎骨。 当真是下手极狠。 崔莺替他涂药的手指都颤了颤。 背后传来了一声极小的叹息。 “娘娘,臣不疼。” 这点伤算什么,比起满门被屠,家破人亡的痛,这点伤不过是冰山一角。 只是指尖触碰到他的后背,带来了几分异样的痒。 他极反感他人的接近触碰,闻不得血腥气,就连香味都会让他感到不适。 可崔莺身上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并不会让他觉得不适,倒是让他觉得留恋,沉迷。 “最底下的那道伤的位置,本宫不便替大人上药。” 那道伤在后腰往下的位置,崔莺原本只是想要还了陆庭筠的人情,可她没想到,她非但见到男子裸露的后背,还替他上了药,而这做起来却让人觉得羞耻窘迫,就像是他见到她穿着胡姬舞裙,衣不蔽体的模样。 那种羞耻的感觉又来了。 而那道最深的伤又伤在那个位置。 陆庭筠转过身来,便见到了崔莺脸红得发烫的脸颊。 他竟看呆了。 他们离得那样近,仿佛那股香甜的气息从他脸上划过。 她原来生得那般好看,明眸皓齿,珠圆玉润,雍容华贵,他想到了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 那双眼睛带着几分慌乱,崔莺避开与陆庭筠对视,垂下眼眸,长睫覆下,就像是在林间迷路的小鹿那湿漉漉的眼。 崔莺低头轻咳一声,“本宫给陆大人指出位置,陆大人能自己来吗?” 陆庭筠点头。 只可惜他伤在后腰,他看不见伤口,一动伤口又出了血。 崔莺实在看不过去了,抓住他的手指,轻点在伤口处。 “是这里。” 而后又意识到抓着他的手的举止实在不妥,便急忙松开手。 背上的伤口已经都上好了药,崔莺也松了口气,不忘提醒:“陆大人若想让这伤好得快些,伤口还是莫要沾水为好,还有这伤实在严重,陆大人还需尽快让太医瞧瞧。” 陆庭筠点了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臣多谢娘娘。只是臣有一事要提醒娘娘,皇上对齐将军夫人恐有不妥。” 今日在景阳宫的宫宴上,皇帝的目光一直都在崔郦的身上,他虽不知崔家为何要让崔莺替嫁,但崔郦已嫁入齐家,成了齐将军的妻子,为君者觊觎臣子妻,此绝非明君所为。此事关于皇家颜面,只怕将来会逼得君臣反目,会惹来祸事。 “此事说来,陆大人也贡献了一份力。” 崔莺说完,放下手里的药膏,“陆大人好好养伤吧,药已经上过了,本宫便先回宫了。” 崔莺走出清风馆,陆庭筠才回过神来。 陆庭筠打开那盒药膏放在鼻尖轻嗅,除了草药味,那药膏上还沾染了崔莺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梨花香,他将指尖也放于鼻尖,仿佛方才他们指尖相握,还残留了些余香。 他想起方才崔莺握住了他手,心跳不由得也快了几分。 他系好衣带,将那盒药膏收进屉子里,又见到了那封断绝信。 崔莺对于他的退婚好似很介怀,话语间只想和他撇清关系,倘若这封断绝信真是崔莺所写,她的反应未免太过于反常,那这份断绝信只怕是另有蹊跷。 他将那封信收好,便出了延明宫,将消息递给一个小太监带出宫外。 他要查一查这封断绝信,还有那张他还未来得及退还,却被人盗走的婚书。 第11章 第11章 ◎描眉上妆◎ 今夜崔郦误入汀澜阁,又被皇帝当成了玉贵妃抱在怀里,她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她用力地挣脱皇帝的怀抱,仓惶逃走,这会回到齐国公府仍觉得心有余悸,心慌后怕。 好在没人看见,夫君也不会知晓,她看了一眼浦草,死死地盯着她,“你要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蒲草吓得跪下求饶,“夫人放心,奴婢万不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有人推门而入,崔郦又被吓了一跳。 “夫人今日也累了,为夫打来热水为夫人泡脚,疏解疲劳。” 见到满脸堆笑讨好的齐渊,崔郦松了口气,按住仍在狂跳的胸口。 方才在席间,母亲拦住他,不让他追出去,等到天黑了,齐渊都不见崔郦回来,便派人去崔国公府打听,国公府的下人却说大小姐不曾回来,他急得四处寻人。 好在府里的小厮打马前来报信,得知崔郦回了府,齐渊急匆匆地赶回府。 崔郦自从回了齐国公府,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也不曾用过晚饭。 他担心崔郦仍在生气,想着今夜只怕要好生哄着。 没想到崔郦却扑进他的怀里,眼圈都红了,“夫君,下回进宫,夫君可不要再在丢下郦儿了。” 齐渊轻吻着她的唇,“郦儿这是怎么了,怎的还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了郦儿?你只管说出来,夫君定会为你撑腰。” 崔郦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郦儿迷路了。”她怎可将皇帝将她认错,还轻薄了她的实情说出,若是齐渊知道了会如何看她。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此事定不让齐渊知晓,大不了往后进宫,她尽量避开皇帝便是。 “瞧你这迷糊劲!好,下回啊,为夫一定不会再丢下你。” 齐渊一把抱起崔郦走向床榻,一番云雨之后,夫妇二人正要吹灯睡下。 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茭白院的余妈妈站在门外,高声地道:“国公夫人请将军和崔娘子过去问话。” 崔郦推了齐渊一把,心里又来了委屈,“你看看现在都到什么时辰了,我才刚回府,你娘又要兴师问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齐渊笑着赔罪,“母亲也不一定是兴师问罪的,她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崔郦不愿起身,她轻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齐渊,“我累了,要去你去。” 齐渊只好披衣起身,开门对余妈妈求情:“今日宫宴,郦儿也累得不轻,烦您对母亲说一声,明日一早,我和郦儿去给母亲请安。” 余妈妈冷笑了一声,“将军就是太过纵容新妇,才会让崔娘子在宫宴上失了礼数。” 余妈妈又对着屋中高声喊,“夫人说了,若是娘子不过去,她便亲自前来,彼时传出娘子不敬婆母,不尊孝道,便是崔国公那也是脸上无光。” 崔郦气得摔了杯盏。 尽管她极不情愿,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梳洗打扮,穿戴整齐去了茭白院见李氏。 崔郦一进茭白院,李氏便板着脸喝道:“跪下!” 崔郦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圈一红,拉着一旁的齐渊,“将军,郦儿实在不知又是哪里得罪了母亲,母亲竟什么都不问,便要让我下跪。” 李氏最恨的便是这种挑拨离间他们母子关系之人,她冷笑一声,从余妈妈的手中接过一方小巧的盒子,扔到崔郦的面前,里头两个漆黑的药丸从盒中滚了出来。 “这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这是什么药,你不会不知吧?” 崔郦气得浑身发抖,“是避子药又如何?我和将军还年轻,想晚几年再要孩子。再说母亲凭什么去搜我的屋子,动我的东西!” 见她非但不认错,还理直气壮,咄咄逼人的态度更是惹恼了李氏,李氏一掌拍在桌案上,“放肆,事关子嗣,岂是你一个妇人能决定的,我齐家三代单传,我与国公大人也只有渊儿这一个孩儿,岂容你乱来。” 原以为齐渊会出言维护,没想到齐渊也却开口训斥,“此事关系重大,你竟不与我商量便轻易做决定?” 崔郦不以为然,“夫君不是也说喜欢看我跳舞吗?但妇人若生产,身形便无法恢复到从前模样。” 齐渊一把甩开了崔郦的触碰,“子嗣为大,你怎可这般胡闹。” 李氏冷哼一声,“还不止如此呢!今日陛下赏赐了她许多珍宝,其中还有一方暖玉枕。” 齐渊捏紧了拳头,脸色铁青,气得摔门出去。 崔郦唤了几声都不见齐渊回头,气得哭了一宿,当晚便收拾行礼,坐马车回了娘家。 …… 次日一早,清冷的坤宁宫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魏颐不但破天荒地来了坤宁宫,还命人送来了许多赏赐,衣裳首饰,玉器字画,应有尽有。 还留在坤宁宫陪崔莺用早膳,崔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招式,她心中忐忑,只用了半碗热粥便再没了胃口。 魏颐见她低头不语,装鹌鹑的模样,来了几分兴致,“昨日在景阳宫,皇后还拿出豁出一切,视死如归直言劝谏的勇气,怎的才过了一夜,皇后便成了这般畏畏缩缩低眉顺眼的怯弱模样?” 崔莺跪地,“请皇上恕罪。” 魏颐起身想要搀扶崔莺起身,却被她避开。 他微蹙了下眉,平添了几分不悦,“今日是归宁日,朕与皇后一道回崔国公府。” 崔莺心里一阵茫然,她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不知又如何惹恼了他。 大抵是因为她不是崔郦,她站在这里便是个错误。 三日后的归宁,她和崔郦同一日成婚,崔郦定会和齐渊一道回崔国公府。 魏颐原来是为了见崔郦啊。 为了见崔郦,他便是如此急不可耐,崔莺只觉好笑。 魏颐握住崔莺的肩膀,坐到镜前,“今日归宁,皇后定要好好打扮,皇后肤白,这石榴红裙,最衬皇后。” 崔莺看了眼宫女手中的那件石榴红绣金蝶的衣裙,顿觉胸口发闷,手指紧张得抓紧了裙摆。 “怎么,皇后是不喜欢朕为皇后挑的这件衣裳吗?” 崔莺深吸了一口气,“臣妾不敢。” “那皇后快去试试看,看是否还合身?”听到“合身”二字,崔莺觉得呼吸发紧。 外头天气闷热,昨日她穿着那件舞裙,险些连气都喘不过来,胸口处勒得紧紧的,害她差点中了暑热。 魏颐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暗暗用力,“皇后不会想要违抗圣意吧?皇后想想身边的人。” 她身边的人是沉香和玉壁。她想起了成婚那晚,坤宁宫所有的人受到牵连被拖出去杖责,她每晚都能梦到她们的哭声。 君命不可违,崔莺只得接过衣裙,去里间换衣裳。 好在那件衣裳却很合适。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那阴沉的笑声实在令人心惊惧怕。 崔莺走出内殿,坐回镜前,负责梳头的宫女上前,为她梳了发髻,戴上珠钗。 却见魏颐微垂着眼眸,好似在小憩,汀澜阁琴声整夜未歇,想必他昨夜没有睡好。魏颐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梨花木雕花圈椅上,“朕听说崔家的女儿皆是才貌双全,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朕听说崔家姊妹生得像,尤其是眉眼,但不知你与齐夫人相比,谁更美?” 崔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魏颐起身,走到崔莺的身后,看向镜中的人,拿起桌上的口脂,用手指沾了口脂,便要往崔莺的唇上抹去。 她的唇是如春樱那般的粉色,不涂口脂也自带红润。 偏生他不喜欢。 崔莺偏过头去,想要避开他的触碰,魏颐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盯着她,嘴角勾着阴沉的笑,“别动。” 他的手指用力地抹在她的唇上,好似那样的红色他觉得不够。 如此反复几次,他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 崔莺疼得蹙起了眉头,她的唇又疼又麻,好像肿了。 魏颐见她眼中有泪,却强忍疼着不出声,也不求饶,只是一味的忍耐着。他觉得颇为无趣。 他松开了手指,看着崔莺被揉搓得鲜红的唇,“这颜色正好。” 魏颐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今日你们姐妹相见,让朕也分辨分辨,是朕的皇后美,还是齐将军夫人更胜一筹。” 魏颐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朕在承乾门等着皇后,皇后可要快些。皇后是知道的,朕的耐心一向不太好。” 崔莺突然觉得有些心烦,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变着法地折磨她,她实在厌烦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唇上又肿又疼,已经失去了知觉。 而她每日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在宫里的每一日都是一种折磨。 她摒退左右,沉香关了殿门,上前回禀,“昨夜从宫外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小姐和齐国公夫人起了争执,已于昨夜回了崔府。” 崔莺将唇上的口脂擦去了大半,她实在不喜这般浓的妆容。 只是这一擦,唇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姐姐从小顺风顺水,父亲母亲视她若珍宝,她如何能学得忍气吞声。”不似她,仰人鼻息过活,要在这宫里生活下去,便要一直低声下气,看魏颐的脸色行事。 “待会回了崔府,便让翠果按计划行事。” 沉香见崔莺的唇上红肿,心疼不已,“娘娘,奴婢去给娘娘拿药,娘娘的唇都肿了。” “不必了。” 崔莺想到了被接回崔家的那段时光,那时她对那个家还是很期待的,也努力地想要融入,她熬夜为父亲亲手做了双鞋,翻了医书为母亲亲手调了缓解头疼的安神香。 但那双鞋还没送到父亲的手上,便被人剪坏了,至于那安神香,那夜崔郦突然闯进她的房中,说自己自小不能闻香粉味,说她要加害自己。 回去还犯了心悸的毛病。 全府上下都手忙脚乱,母亲更是守在崔郦的身边,一整夜不曾合眼。 此后,崔郦日日梦魇,崔府便请来相士,相士说她的命格和崔郦相冲,只要她留在崔府一日,崔郦便会多灾多病。 直到有一日,母亲来求她,说是崔郦身染恶疾,母亲跪下磕头恳求,说只有她才能救崔郦,若是她不答应,母亲便以死相逼。 崔莺收回了思绪,对沉香道:“晚饭后,你设法请齐将军去一趟崔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3 20:38:19~2023-03-25 21: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第12章 ◎私会◎ 崔郦大半夜回府,哭得眼睛都肿了,姜苓听了她的哭诉,也气得头疼,“没想到那老妇竟如此苛待我儿,回头我让你父亲去找齐国公评理去。郦儿,你别怕,我和你父亲都会为你撑腰的。” 崔郦哭倒在姜苓的怀里,“早知今日,女儿便不该嫁给齐渊,女儿就该入宫,太后姨母和皇帝姑父都疼爱女儿,女儿也不至会受那李氏的气,还有齐渊,他只和李氏一个鼻孔出气,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说。” “这话可再别混说了。你已经嫁给了齐渊,便不可再想进宫的事,一女不可嫁二夫,你已经出嫁,又岂能轻易后悔,你今夜便回去,同齐将军服个软,撒个娇,将夫君的心抓在手里,那老妇早晚也要将管家权交到你的手上,到时候她还不是任你拿捏吗?” 姜苓想起了生下崔郦的那几年,为了赶在赵姨娘之前生下儿子,也是到处求生子的秘方,吃尽了苦头。 在生下崔莺后,身体还没恢复便怀了崔浩,直到生下了嫡子,这才稳住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 “对了,母亲,怎的从昨日起便不见浩儿的人影?可是又和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在一起鬼混。” 崔浩自打出身便身体不好,患有喘疾,姜苓舍不得他吃苦,平日里也不敢太管着他。 崔浩在学堂里结交了那些纨绔子弟,经常逃学偷溜出去,几日都不见踪影。 “不过是几个世家子弟在一起玩闹,不过多花些银子的事,浩儿身体不好,只要他高兴,便随他去吧。” 姜苓满是怜爱地看着崔郦,苦口婆心地劝:“听娘的话,你这才成婚三日,夫妻之间,不可闹得太过,若是失了夫君的心,那才是追悔莫及。” 崔郦正在气头上,哪能听进去劝,“我不回去,分明是他娘的错,他非但不站在我这边,凭什么还要我主动去找他。不过是生孩子,晚几年生又有什么要紧。” 午时已过,却仍然不见齐渊的身影,崔郦一想便更生气了。 而皇帝特地陪崔莺回门,她更是恨得牙痒痒,她被李氏训斥责罚,气得回了娘家,到现在也不见齐渊的身影,凭什么崔莺能夫妻恩爱。 “好,待他今日来,我定要说他几句,我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他怎敢如此轻忽怠慢。”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 姜苓见母亲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赶紧起身去迎,她搀扶母亲进屋坐下,“母亲今日来,怎的不让人知会一声,我好派人提前去接母亲才是。” 因为她将崔莺送进了宫,母亲那日杀到崔府,当众罚她下跪,这会子气还没消,姜苓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讨好母亲。 姜老夫人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来看你的。听说今日陛下携莺儿回门,我来看我的莺儿。”说完又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崔郦。 方才姜氏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最不喜的便是姜苓这般拎不清的样子,将一双儿女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此事分明是崔郦任性妄为,成婚这才第三日,一有不顺,便自己先赌气回了娘家,姜苓非但不管,还一味的偏袒纵容。 崔郦最不喜这个外祖母,偏心崔莺也就罢了,还处处看不惯她,每每见面总要训斥她几句。 姜老夫人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你既已嫁为人妇,我劝你还是老实安分些,莫要再任性胡来,到头来祸连家族。” “外祖母为何一见我便要开口斥责!”崔郦哭着跑了出去。 姜老夫人的脸色也彻底地冷了下来,对姜苓更是没几句好话,“你便是如此纵容她的?在长辈面前也如此不知礼数,她这般性子若是不改,日后自有她吃亏的时候。” “不会的,郦儿自小聪慧乖巧,只是性子娇了些。她是最知晓分寸的。” 姜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我的话你从来都听不进去。” 姜老夫人不耐烦再与她说,便先出了屋子,姜苓送母亲出门,待母亲走后,她对身边的尚嬷嬷抱怨,“郦儿是我头一个孩儿,我偏疼她一些又有什么错?大人冷落我的那几年,是郦儿陪在我的身边,我这才撑过来的。母亲总是看不惯我对郦儿好,可母亲哪里又能明白我的痛苦。” 姜苓说完又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觉得心酸委屈极了。 尚嬷嬷在一旁劝:“如今大小姐嫁得如意郎君,二小姐也成了皇后娘娘,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翡翠院的赵姨娘哪有这样福气,夫人就别胡思乱想了,仔细再犯了头疼,二小姐自小未曾养在夫人的身边,如今又入了宫,更是连见一面也难,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夫人也当分些心思给二小姐。” “只要她在宫里不惹事,不连累了国公府,我也不会厚此薄彼。她和皇上倒是夫妻恩爱,皇上竟然亲自陪她回门,只是可怜我的郦儿。” 尚嬷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她方才劝的话,夫人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 崔郦刚出了韶光院,便有宫女来寻她,“齐夫人请留步,皇上请齐夫人去春棠园。” 崔郦吓了一跳,一颗心也紧张得砰砰直跳。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她见到方才崔莺的手放在魏颐的手上,他们并肩同行走下马车时,她心里疯狂的嫉妒。 皇帝原本是挑中了她入宫当皇后的,喜欢人也是她,崔莺只是个顶替进宫的冒牌货。 凭什么她和齐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崔莺便能夫妻恩爱。 她虽然知道此去很冒险,但她已被嫉妒冲昏了头,便鬼使神差地去了春棠园。 * 崔府倚兰院中,沉香关了门,进来报喜,“娘娘的计划很顺利,大小姐并没有怀疑,已经往春棠园去了。” 崔莺吹散了杯中茶水的热气,捧在嘴边抿了一口,“姐姐,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要是闹出了什么事,可怪不了妹妹。” 只听门外一声咳嗽传来,刘妈妈搀扶姜老夫人推门而入。 崔莺见到姜老夫人,瞬间红了了眼眶,扑进姜老夫人的怀里,“莺儿好想外祖母。” 姜老夫人抚摸着她的脸颊,也是泪眼模糊,心疼不已,“让外祖母好好看看我的莺儿。” 姜老夫人一面拭泪,一面将崔莺搂在怀里,“才三日未见,我的莺儿怎的就消瘦了?” 又见沉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姜老夫人便明白了几分,她拉着崔莺的手坐下,“皇帝对你不好,是不是?” 崔莺抿唇,她不想让外祖母担心,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笑,“莺儿在宫里过的很好,什么都不缺,莺儿只是想外祖母了,加之天热没什么胃口罢了,再说咱们大熠的女子,以体态轻盈为美,外祖母难道不觉得莺儿瘦些更好看吗?” 姜老夫人抬手戳了戳崔莺的眉心,“休要胡说,你小的时候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外祖母好不容易才将你养得如今的这般水灵模样,莫要学你姐姐,为了体态轻盈,什么糊涂事都做得出来。” 崔莺拉着姜老夫人的手,“莺儿谨记祖母的教诲。” “还有受了委屈也别都藏在心里,便是皇帝也不能欺负了你,我曾对太后娘娘有过抚育之恩,她尚且也要给我这个老婆子三分薄面,我看谁再敢欺负我的外孙女!” 崔莺拿出帕子替姜老夫人拭去泪水,“外祖母放心,莺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姜老夫人脸色一沉,沉声道:“带进来。” 刘妈妈让人将翠果带了进来,翠果见姜老夫人板着脸的严肃模样,吓得跪在地上,“老夫人,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事,竟惹得老夫人动怒。” 姜太夫人冷哼了一声,“还不说实话吗?是谁指使你将齐将军引到春棠园的?” “奴婢不明白老夫人说的话。” “还不承认是吧,来人,将这丫头捆了发卖出去。” 翠果吓得不轻,只知拼命地磕头求饶,“求老夫人饶了奴婢。” 崔莺也跪在姜老夫人的面前,“外祖母,是我让翠果将齐将军引至春棠园的,不仅如此,此时姐姐和皇上也在春棠园。此事都是孙女做下的,还请外祖母责罚。” “手伸出来。” 崔莺伸出了手,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姜老夫人在崔莺的手心重重地拍了一下,“你何错之有!若是崔郦知晓自己的身份,懂得分寸,便不会做这等逾矩之事,她明知自己已经嫁入齐家,成了齐家妇,还要和旁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自己作死,与你又有何相干!我是气你将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连我都要瞒着。” 崔莺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外祖母虽严厉,但她话让崔莺觉得心里暖暖的。 姜老夫人心中气愤难平,说到激动处,身体一阵发抖,“还有咱们的那位好皇帝,将气撒在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的身上,老身瞧着他也不是什么明君!” 姜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泪眼朦胧,“若你只知一味的忍气吞声,不知反抗,我才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崔莺靠在姜老夫人的怀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外祖母不怪莺儿功于心计,算计自己的家人吗?” 姜太夫人轻拍着崔莺的后背,难过地说,“是他们对你苦苦相逼,将你推入火坑,那时又何曾想过你是家人?而崔郦任性妄为,与皇帝私会,又何曾当你是家人。莺儿,别怕,外祖母永远是你的靠山。” 崔莺的眼泪一涌而出。 姜老夫人面色一凛,握紧了崔莺的手,“今日的事,万不可叫旁人知晓。” 姜老夫人对着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吩咐,“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敢对外透露一个字,我定饶不了你们。” 倚兰院中的几个在里屋伺候的丫鬟纷纷跪地,齐声道:“奴婢谨记老夫人的话。” 崔莺看向跪在地上的翠果,“祖母,是我让翠果去请齐将军的,还请祖母不要怪罪她。” “她倒是个衷心的,要留在莺儿身边伺候,日后行事要更小心些。” 翠果对着姜老夫人嗑了个响头,“奴婢谨记老夫人的教训。” 姜太夫人再三嘱咐,“若今日事发,你定要记住,一定要将自己撇清了。便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要认,莺儿可明白了?” “莺儿记住了。” 第13章 第13章 ◎丑事败露◎ 春棠院中遍种海棠花,盛夏季节,枝头的海棠花层层叠叠地绽开,引得蜂蝶四处奔忙。 魏颐一身黑色绣龙纹锦袍,长身玉立,身形高大,贵气逼人。 崔郦远远地看见那负手而立的身影,心里却不是滋味。 魏颐气质沉稳,带着君王的威仪,让他本就俊朗相貌,更为出众。 崔郦不由得想起昨夜,魏颐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浓重的男子气息在耳边纠缠,那种带着野性的征服欲和吸引力。 这是齐渊没有的。 她不由得脸红心跳,“臣妇参见皇上。” 听到臣妇二字,魏颐蹙了下眉头。 他转身看了眼崔郦,“郦儿的眼睛怎的肿了?谁敢欺负郦儿?” 崔郦摇了摇头,却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朕还记得当年在崔家见到郦儿,便很是喜爱郦儿那纯真热烈的性子,朕记得有一日郦儿被秦相家的小公子欺负了,来找朕告状。还说让朕狠狠地责罚他,为你出气,如今郦儿嫁了人,那也是最耀眼的太阳,不该被人薄待,受了委屈。” 崔郦站在海棠花下,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当真愿意会为了郦儿出头,替郦儿撑腰吗?” “当然。” 魏颐大步走向崔郦,将她揽入怀中,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朕不忍心见郦儿落泪。朕喜欢看郦儿笑,郦儿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崔郦靠在魏颐的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越发觉得委屈难过。 她却丝毫不曾注意,那个站在枝繁叶茂的海棠花树下的人气得捏紧了拳头, 而后面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那便请皇上狠狠责罚李氏,最好连齐国公府的人都不要放过,罚得越重越好。”崔郦气呼呼地将憋在心里的委屈一吐为快,才觉得解气不少。 她是崔国公府的大小姐,多得是人愿意为她撑腰,她要让齐国公府的人知道,她背后有皇上,她要让齐渊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便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定能如郦儿所愿,郦儿只需静待消息便可,有人胆敢欺负莺儿,朕定不轻饶。” 魏颐轻抚她的头发,俯身而下,便要去轻吻崔郦的额头。 崔郦吓得赶紧推开了魏颐,在紧要关头,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才和齐渊成了婚,除去昨晚闹了不愉快,他们也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想起了母亲说的话,既然她已经嫁给了齐渊,便不该去想旁人,方才她并未多想,只想让皇帝为他出气,此时回过神来,她更担心皇帝会不会因此重罚了齐渊。 她急得赶紧改口,“皇上,我方才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夫君对我体贴温柔,只是受了李氏的挑拨,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他。” 听到崔郦提起提及齐渊,魏颐敛去嘴角的笑,脸色亦是一沉,“他既让你受了委屈,他既待你不好,你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崔郦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抵靠在树干上,便要去扯她的衣裙。 “皇上,不要这样,皇上吓到郦儿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什么人在那里。” 崔郦脸色一白,吓得赶紧挣脱了魏颐,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 * 崔莺陪姜老夫人用过了晚饭,刘妈妈推门而入,在姜老夫人的耳边小声地说,“老太太,韶光院那边有动静了。” 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你和我一道过去看看。” 崔莺亲手布下的这个局,她迫切地想要知晓崔郦是否已经入局了,韶光院那边到底如何了。 姜苓亲眼目睹崔郦被皇上搂在怀里,受了不少惊吓,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先将知情的府中下人都唤到了韶光院,先是一律重罚,又塞银子堵了嘴,赶出府去。 姜老夫人和崔莺赶到时,有几个丫鬟已经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就连崔莺身边的贴身丫鬟蒲草,姜苓也喊了她在府里赶车的兄弟,将她领了回去。 蒲草自小跟在崔郦的身边伺候,崔郦竟然连一句为她求情的话都没说,实在令人心寒。 崔郦在一旁哭,只想要撇清自己,姜苓见女儿红肿着眼睛,心疼极了,“没事了,那些知情的下人我都处置了,保管不会从她们嘴里泄露半个字,今夜我便让人送你回齐家,今日在春棠园发生之事,不会有旁人知晓,郦儿,你也要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切记不可对旁人提及一个字。” “事到如今,她犯下如此大错,你竟只知替她遮掩,你有没有想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齐家会知道。” 母亲突然出现,姜苓吓了一跳,“母亲,此事绝不能叫齐家知晓,若是传出去,郦儿的名声就毁了,叫她往后如何能在齐国公府抬起头来。” 姜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打在姜苓的脸上,姜苓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人也被打懵了,“你只知替她遮掩,竟从未想过是你的一味的纵容才将她养成这般嚣张跋扈,自私自利,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若你还执迷不悟,一味的袒护,日后她必定闯下大祸。” “母亲,郦儿也是你的亲外孙女啊,母亲怎可对她这般狠心。” 崔郦也抱住了姜苓,靠在姜苓的怀里啼哭不止,“外祖母一向偏心,从来都瞧不上郦儿,她心里只有妹妹,又怎会管郦儿的死活。”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说让我瞧得上你,那你也做几件能让我瞧得上的事来。你明知那是皇帝,是莺儿的夫君,你竟不知避闲,不知廉耻地贴上去,到底又将你的妹妹置于何地?” 崔郦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求姜苓,“母亲,你要相信女儿,女儿实在不知皇上在春棠园,若是女儿知晓春棠院有旁人在,女儿一定不会踏足半步的。” “我知晓的,此事错不在你。”姜苓心疼地将崔郦护在怀里,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她又看向一旁的崔莺,哭着恳求,“莺儿,她是你姐姐,也是你最亲的人,郦儿是无心的,你也会为郦儿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崔郦还在装无辜,而姜苓却仍在帮她隐瞒,帮她收拾烂摊子。 而姜苓眼中流露的心疼眼神,她从未对自己有过那般眼神。 崔莺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同样是母亲的女儿,为何她和崔郦却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母亲处处护着崔郦,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却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她对崔莺连最基本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 崔莺觉得心中生凉,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有人曾在傍晚时分见到齐将军怒气匆匆地从春棠园离开。” 此话一出,崔郦的脸都白了。 她突然双眼瞪的大大的,指向崔莺,“是你,定是你告的密,你替嫁入宫,本就对我心生怨恨,这才伺机报复。” 崔莺整理衣裙,不慌不忙地道:“本宫不曾做过。” 崔郦偏不依不饶,“母亲,怎会这般巧,齐渊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女儿前脚去了春棠园,后脚他便来了。”她不知齐渊看到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后怕,情绪也几乎崩溃。 崔莺用袖子掩唇一笑,“可不是本宫叫姐姐去的春棠院,既然我事先并不知本宫的夫君与姐姐在互诉衷肠,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将齐将军引去春棠园,本宫身边可没有会算命占卜的相士。” 崔郦哑口不言,跌坐在地上。 而在这时,姜老夫人也发了话,“来人,将她送回齐家。” 崔郦一把抓住姜苓的裙袍,哭得好不凄惨,“母亲,女儿不能回去,若是女儿回到齐家,李氏定然容不下女儿。” 姜苓也哭肿了眼睛,跪着恳求姜老夫人:“母亲,不如就让郦儿在家里住几日,我回头让国公大人去齐国公府替郦儿说说情。” “不成,今日绑也要将她绑回齐府。” “还有你。”姜老夫人气得不清,“若你再替她求情,我便将此事告知你的夫君,看他会不会为你遮掩!” 崔郦最终还是被刘妈妈拖出去,一路嚎哭着坐被塞进了马车,被连夜送去了齐家。 姜老夫人扫了一眼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姜苓,“今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她若是诚心悔改,真心认错,求得齐将军的原谅,齐家也是宽厚的人家,都说家丑不外扬,此事又涉及皇上,齐家也不会说什么。但你若再掺和齐家的事,一味只知偏私纵容,是非不分,那才是真正地害了她。若你仍不知不悔改,我便叫你的夫君休了你。” 姜太夫人从未说过这般狠话,可见是气得不轻。 姜苓险些跌倒在地,崔莺赶紧去搀扶她,却被姜苓一把甩开。 姜苓跌坐在贵妃塌上,揉着发痛的额角,“我今日觉得有些累了,尚嬷嬷,你替我送送母亲吧。” 崔莺被甩开的手一僵,眼神很快暗淡了下来,她早该知道的,无论姐姐做了什么,母亲都会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母亲的心里只有姐姐,从来都看不见自己。 所以方才崔郦惊慌之下胡乱攀咬的话,母亲也相信了,不仅如此,母亲还怨恨了她。 “往后还请母亲保重身体,本宫要启程回宫了。” 姜苓只是静静地坐着垂泪,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崔莺的话。 崔莺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沉香见她郁郁寡欢,也替她打抱不平,“娘娘和大小姐都是夫人的女儿,夫人竟然如此偏袒大小姐,分明是大小姐做错了事,夫人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可对于娘娘,夫人竟然连一句公道话都没有。” 崔莺闭着眼睛,疲惫地靠在马车壁上,“从前本宫是不知道,母亲竟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姐姐,不过今夜,本宫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再也不会将感情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还好有姜老夫人一心一意地为着娘娘。” “对,本宫有外祖母便够了。”崔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鼻音。 “奴婢瞧着皇上对大小姐其实也不怎么上心嘛,大小姐出了事,皇上却连人影都没见着,奴婢方才打听到,皇上和国公大人用了膳,便着急回宫了。” 崔莺将腰间的绣着梨花的香包捏在手里,轻抚香袋上的梨花刺绣,香袋里装的是她亲手调制的香料,香味清新淡雅,却能久久不散。 “皇上也未见得有多喜爱姐姐,而是还未得到,不甘心罢了,男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才心存执念。” 沉香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那娘娘也离陆大人远些。” 崔莺忽而想到了陆庭筠褪下衣袍,赤·裸着的后背,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背上的肌肤,尤觉脸红发烫,“你无端提起他做什么?” 沉香觑着崔莺的脸色,“陆大人也是男子,只怕他对娘娘亦是如此,娘娘心思单纯,信了潇鹤的话,说什么陆大人患有怪病,不喜被人触碰,依奴婢看,也不过陆大人为了接近娘娘的借口。陆大人的心思深沉,意图接近娘娘,想要吸引娘娘的注意,况且他退婚在前,又何必再来撩拨。奴婢觉得他看上去不像好人。”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本宫在宫里已是自顾不暇,又何来那样的心思。” 陆庭筠相貌生得极好,又是新贵宠臣,旁人难以抵挡他的魅力,好在娘娘心思澄明,不会上当,沉香这才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14:43:17~2023-03-30 21: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不水逆的小巨蟹^O^ 5瓶;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第14章 ◎陆大人是不是后悔退亲了?◎ 马车驶过永安街道,缓缓驶向宫门的方向,永安街道往西再经过一条流光河,河的对岸便是陆庭筠在商行赁的宅子。 潇鹤总算是见到了陆庭筠,激动得一把抱住了陆庭筠,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公子终于平安归来,我以为公子这回凶险,便要去底下见陆公了。” 陆庭筠嫌弃地一把推开了潇鹤,“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脸,我没事。” 他素爱洁,也不喜他人触碰,潇鹤生猛地扑过来,陆庭筠远远地便避开了他,一动又牵扯了伤口,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公子伤的重吗?” “嗯,已经上过药了。”陆庭筠言语淡淡,想起他裸着后背,转身和崔莺对视,脸红得发烫。 潇鹤咧嘴一笑,“那是谁替公子上的药?” “明知故问。”陆庭筠随手拿起书案之上的一本书朝潇鹤扔了过去,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休要再胡言乱语。” “哦。”潇鹤阴阳熟练地侧身躲过飞来的书,阴阳怪气地说,“公子这回知道在乎皇后娘娘对您的看法了,不过已经晚了,但凡公子那日没有脑子抽风,命我替公子去崔家退亲,此刻,公子早已过上了成双成对,令人羡慕的生活了。可惜好好的一个玉树临风,俊朗潇洒的公子,竟然眼瞎,连累我日后无法对九泉之下的陆公交代……” 陆庭筠一噎,“少废话,我让你查的那件事,到底如何了?” “我寻了机会去崔家打听,从翠果的口中得知,那日,沉香来陆府寻过公子,陆府的下人将婚书退还,崔家小姐得知陆家退亲,伤心欲绝,这才入宫。” 潇鹤觉得心中奇怪,反正公子那日也是去退亲的,为何还要让他去崔家打听,崔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个个衷心护主,得知他是陆家的人,险些将他乱棒打了出来,几经波折,这才打听到当日退还婚书的真相。 陆庭筠脸色渐渐地冷了下去,他终于明白崔莺为何会想方设法同他撇清关系,而沉香对他的态度亦如此冷淡抗拒,“那封断绝信是假的。” 潇鹤大吃了一惊,“公子的意思是,崔家小姐并未写过什么断绝信。也不曾想要和公子断绝关系?” “是。”陆庭筠薄唇抿紧,若他猜得没错,沉香那日上门,其实是为了求他履行婚约的,唯有这样,崔莺才不必替嫁进宫。 一个女子,不顾自尊,竟然主动上门求未婚夫君履行婚约,到底是被逼迫到怎样的境地。 她是崔国公的嫡次女,也是高贵的世家小姐,到底又是谁竟如此逼迫她。 “这么说,崔家小姐对公子有情,而公子竟对崔家小姐做了负心薄幸之事?”潇鹤惊呼一声,“天啦!崔家小姐知道公子不愿娶她,心灰意冷之下入宫,那她该有多难过啊!”潇鹤自说自话,继续在陆庭筠的心上扎刀子。 还未等陆庭筠开口说话,潇鹤便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崔家小姐是多么的有情有义,尽管公子曾拒婚伤害了她,她仍愿意不计前嫌帮助公子,还担心公子死在宫里,替公子上药,反倒是公子的行为简直是无情无义,冷漠得不近人情,禽兽不如!” 陆庭筠抿紧了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潇鹤的话,“你将皇帝赐婚前,崔家发生的重大变故,崔莺在家里的处境,全都告知于我。” 潇鹤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越发的滔滔不绝,将他从崔府下人打听关于崔家二小姐之事都一一说出。 陆庭筠听完沉默了良久,大步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呼吸发紧,胸口发闷,发伐也有些艰难,他想起宫宴那日崔莺脸色发白,虚弱不堪,还差点晕倒,他这才明白原来她两岁便被丢在姜家,后来被姜家舅母苛待,差点一病而亡,腹痛的毛病也是在那时伤了根本,落下病根,至今身体虚弱导致的。 潇鹤也追了出来,“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到底是谁伪造了那封断绝信,还有公子的那张遗失的婚书又怎会到了崔家小姐的手上?” 陆庭筠发出了一声冷哼,“那便要问问陆家二房了。”至于伪造断绝信之人本就是崔府的人,崔家为了逼崔莺成婚,和陆家二房的人联手断了崔莺的退路,而他在收到了崔莺的那封“断绝信”便再不会提及婚约一事了。 潇鹤这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定是那日公子搬离了陆府,二房的人趁机溜进了公子的书房,盗走了那张婚书。” 潇鹤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地上猛地嗑了个头,发出一声哀嚎,“陆太公,潇鹤对不起您的嘱托,没能拦着公子任性妄为,丢了那样好的亲事,是潇鹤无能,让二房的人盗走了婚书,害得公子孤苦无依,形单影只,公子实在太可怜了。” 潇鹤本就嗓门大,嚎的那一嗓子,陆庭筠觉得耳朵一阵阵发麻,脑中嗡嗡作响。陆庭筠无奈抬手扶额,“怪只怪我与她有缘无份,往后,若是她有什么困难,我会尽我所能去帮衬一二。” 潇鹤哭得更大声了,看陆庭筠的眼神也分外幽怨,“公子你没有心,我再问公子,要是公子知晓崔家小姐会求上门来,公子还会让我去崔家退亲吗?” “既无这种可能,便没有如果。” “公子当真好狠的心,当初崔家小姐看上公子,那也是她瞎了眼,昨夜她救公子脱离苦海,替公子上药疗伤,她这般的重情重义,公子的良心当真不会痛吗?” 陆庭筠张了张嘴,气得指向屋内,“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今后要长住宫中,昨日从青州传来了消息,何小公子已经平安到达,陆伯会给他换个身份,从此远离京城,远离是非。那件事,你也可着手去准备了。” 那些无故枉死的人,他不会让他们不会白白死去,他定要让那些身居高位,视人命为草芥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 陆庭筠凭栏而立,外头忽而起了一阵凉风,黑沉的天色滴下雨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叶片之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那阵风缓解了连日的闷热,让他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他不禁在想潇鹤的话,若他早知崔莺会来求他履行婚约,他会不会改变心意求娶崔莺。 他不喜受人约束,当年签下这张婚书已是不情愿,况且他身负深仇,所谋之事极其凶险,他不愿拖累了旁人。 他和崔莺既无情意,便只剩下这一纸婚约的责任,既然无爱,那张婚书便成了枷锁。 既然无关情爱,与崔莺成婚,也是白白耽误了她,便是他早知崔莺来求他,他亦是不会答应与她成婚的。 往事已矣,就像相府在一夜之间崩塌,老师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这皆是命数。 陆庭筠不作他想,整理了行李,连夜进宫。 风雨拍打着屋檐下高悬的红灯笼,坤宁宫外值夜的宫女打了个呵欠。 崔莺从净室沐浴出来,换了身洁白的寝衣,躺在宽大的象牙榻上,漆黑的长发于身后散开,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微闭着眼睛,神色困倦。 沉香轻手轻脚地上前,吹灭了宫里的琉璃宫灯,只留一盏宫灯照明。 雨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高大的白玉兰历经风雨的洗礼,半数的花朵都被风刮落在地上。 其中有不少洁白的花瓣飘落在寝殿内,崔莺闭眼浅眠,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姜萋萋同她抢手里的那只大雁风筝。 崔莺不给,姜萋萋便将她推倒在地,将她的风筝踩在脚底下。 那只风筝是她亲手所做,外祖母告诉她,只要她想要爹娘说的话都写在风筝上,风筝飞上了天,爹娘便能知晓她的愿望,会接她和家人团聚。 每逢过节,她见姜萋萋和舅母一家人团园,她便羡慕得不得了。 风筝每年都会放,可她依然没有等到来接她回京的人。 她抱着风筝一坐便是一整夜,从天黑等到天亮,直到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的破灭。 可就连唯一的那只风筝,也被姜萋萋抢了去,踩在脚底下,姜萋萋用脚碾着风筝,风筝被踩烂,她大笑着说,“你别天真了,便是你爹娘见到这只风筝了又能怎么样,他们是不会来接你的,他们都不要你了。” “听说姨母得了弟弟,欢喜得不得了,表姐八岁生辰那日,姨母让人包下整座樊楼,宴请宾客为表姐祝寿,花重金为表姐请了全京城最好的老师教她跳舞。” 崔莺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姜萋萋的笑声越来越大,“表姐生的那般好看,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再看看你,面黄肌瘦,瘦弱不堪,还是个病秧子,也难怪姨母不喜欢你,才将你丢在我家不管不顾。” 崔莺跑上前去,用尽全力将姜萋萋推倒在地上,夺回自己被撕破的风筝。 可风筝已经烂了,再也无法飞上天空,她那时才知道远在京城的父母永远不会看到写在风筝上的那些她想说的话。 姜萋萋的手磨破了皮,被碎石子划了道细小的口子。 她倒在地上被枯树枝划破了脸颊,流了血,顿时哇哇大哭,引来了舅母谢氏,就连舅舅姜侯爷也气得责骂了崔莺几句。 崔莺低着头抱着风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也不解释,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姜萋萋哭嚎不止。 那夜漫天大雪,谢氏将她关在屋外,罚她跪在雪地里,还命人拿走了最后一盏照明的灯笼。 直到她双腿冰冷,刺骨的寒冷钻入她的双腿,她身上的衣裳都被雪水湿透了,浑身冷得发疼,她却一声不吭。 最后她冷得失去了知觉,晕倒了过去。 崔莺突而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汗,却见床沿边上坐着个人影,她捂住胸口,吓得赶紧往里缩。 “皇后醒了?”魏颐抬了抬眼,望向缩在角落的崔莺。 崔莺惊慌未定,赶紧整理衣裙,准备下床,却被魏颐一把握住了手腕,“皇后这般害怕,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崔莺赶紧起身,整理衣裙,看向跪在地上发颤的沉香,“你怎的不叫醒本宫?” 又将手从魏颐的手中挣脱开来,“臣妾这便去梳洗,以免君前失仪。” “不必了,朕今夜打算留下。”魏颐冷眼扫向跪在地上的沉香,“还不快退下。” 崔莺微微颔首,沉香这才哭丧着脸退了出去。 寝殿的门被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潇鹤:我家大人浑身上下嘴最硬~ 感谢在2023-03-30 21:05:35~2023-03-31 21: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第15章 ◎“皇后当真不怕死?”◎ 殿内只有一盏琉璃灯,殿内有些暗,魏颐嘴角勾着冷笑,灯影下,将崔莺笼在他高大的影子里。 “臣妾今日不方便,还请皇上移步去后宫其他嫔妃处。”崔莺心里紧张,一紧张便又觉得腹痛难忍。 她又有些庆幸自己来了月信,今夜不必侍寝。 魏颐却并未说话,而是起身,张开了手臂。 又见崔莺杵着不动,脸上染上了几分恼意。 “皇后难道还等着朕亲自来教你?” “臣妾不敢。”崔莺的手缓缓收紧,细长的指甲掐着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她赶紧下床,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件衣裙,将自己包裹严实。 又简单地用金簪束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魏颐的身后,替他宽衣。 她先解下玉带,褪去了最外面的那件黑色绣龙纹的常服。 只剩最后一件里衣,崔莺在解这件里衣时,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魏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问道:“今夜崔府出事,崔郦被姜老夫人送去齐家,是皇后的谋算吧?” 他的手缓缓收紧,崔莺肤白,皓腕如雪,很快便红了大片,崔莺也疼得皱起了眉头。 “你是崔郦的妹妹,崔府的嫡次女,是姜夫人自小养在姜家的女儿崔莺,不是吗?” 崔莺的心脏猛地一跳,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既然魏颐懒得伪装,悬在头顶下的那把刀子也终于落下,崔莺反而觉得心中有一种释然的解脱。 魏颐手眼通天,定是知晓了在崔府韶光院发生之事,想必崔郦口不择言,胡乱攀咬的话传到了魏颐的耳中。 而他已经信了。 此事是她动了手脚,她早就想过,瞒得过崔郦,却未必瞒得过魏颐。 而魏颐也并非传闻所说的那种脓包。 她缓缓抬头,淡淡一笑,那笑冲淡了眼中的恐惧,她不再避开与魏颐的目光对视,“臣妾倒是听说皇上去了春棠园,春棠园中的海棠花是母亲亲手为姐姐种下的,姐姐最喜那里的海棠花,皇上难道是去见姐姐的?” 齐国公父子才打了胜仗,兵权在握,魏颐当真会为了崔郦与齐国公父子反目,君臣失和吗? 崔莺也很好奇,魏颐对姐姐的情谊到底有多深,又会为了崔郦做到怎样的地步。 “你住口。”魏颐面色阴沉,一把掐住了崔莺的那细长的脖颈,想堵住喉咙,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句句话都在激怒朕,是当真不怕死?还是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只在这时,那只梨花珠钗从魏颐的胸口处掉了出来,崔莺盯着那支梨花珠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这是姐姐的珠钗,又怎会在皇上的手里?” 她第一眼看到这支珠钗便觉得眼熟,而这支珠钗被魏颐贴身带着,看来是极为宝贝这支珠钗,但他却不知道崔郦喜欢牡丹,喜欢海棠花,但决对不会喜欢梨花这种不起眼的小花。 她更不会告诉魏颐,这支梨花珠钗绝对不会是崔郦之物。 魏颐的力气很大,崔莺无法挣脱,便渐渐地放弃了挣扎,随着魏颐的手渐渐收紧,她脸色涨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却大笑道:“皇上再喜欢姐姐,姐姐也已经成了旁人的妻子,君臣有别,若是齐国公父子知道皇上的心思,又当如何?” 崔莺字字如刀,直往魏颐的心窝子里戳,他要从姜太后的手里夺回皇权,便少不得齐国公父子的支持,朝中到处都是姜嬛的党羽,少数肯站在他身边的朝臣,也难逃姜嬛的毒手,就连何宴清这般衷心为他的老臣,他也不得亲手杀了他。 就在崔莺快要气竭之时,他压住了眼中的戾气,放开了她。 而在外头听到动静的沉香,也焦急地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崔莺,“娘娘可有受伤。” 她看到崔莺脖颈之上那道极醒目的掐痕,沉香急得跪在魏颐的面前,“求皇上饶了娘娘,娘娘她并无过错,皇上还请高抬贵手,莫要伤害娘娘。” 魏颐一脚踹开挡在崔莺面前的沉香,缓步走到崔莺的面前,俯身而下,一把捏住了崔莺的下颌,“皇后说的对,崔郦是齐渊之妻,君臣有别,朕岂会不知!日后皇后可要谨言慎行,不可再胡乱猜测,否则会有比今日更重千倍百倍的责罚!皇后可记住了?” 方才魏颐的那一脚将沉香踹飞了出去,沉香的后背撞在了桌腿,呕出了一口鲜血,捂住腹部,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崔莺担心沉香出事,刚从死里逃生,也不敢再轻易惹怒了魏颐,她含泪点头。 魏颐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在崔莺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崔莺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跌坐在地上。 魏颐整衣起身,周全躬身走到魏颐的身后,替他穿上外袍。 “去玉桂宫。” 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沉香,转身离开,高声道:“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便在坤宁宫好好将养着,这几日便别出宫了。” 只听“砰”的一声响,坤宁宫沉重的宫门被人关上了,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铁甲铮铮作响,应当是皇帝调了重兵把守在外。 魏颐离开后,崔莺赶紧去查看沉香的伤势,沉香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的脸色惨白若纸,疼得蜷缩着身体,看上去伤得极重,崔莺将沉香扶坐在床上,将她的衣裳解开查看伤势。 沉香的背上留下了大片的淤青,又红又肿,这是被踢后,后背猛烈撞击在桌腿上所致。 魏颐方才的那一脚踢在她的心窝处,她应是肋骨断裂,伤及脏腑,这才会吐血。 沉香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却痛苦不堪,“娘娘没事吧?” 她说完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奴婢今后只怕不能再陪着娘娘了……娘娘在宫里处境艰难,往后要保重自身。” 崔莺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她紧紧地握住沉香的手,心一阵阵地揪痛着,沉香自小跟在她身边,比起主仆,她们更像是姐妹。 沉香呛咳了一声,鲜血喷溅在被褥之上,因疼痛,她的身体剧烈地发抖,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而她的手也越来越凉,崔莺抓住她的手,想将她的手捂热,却感觉她的手冷得更快了。 沉香就连开口说话,身体都痛得发抖,嘴边也不断地涌出的鲜血,崔莺心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你别说话了,本宫这就去请太医来。沉香,你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她捂着嘴,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崔莺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着急跑出了寝殿,此刻外头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路,她跑出去时还跌了一跤,手心被碎石子磨破了皮,满手的血。 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心里一阵阵地后怕,此刻她才明白魏颐命令紧闭坤宁宫的大门,他定是知晓沉香伤的极重,故意为之,他这是想用沉香的命来警告她,这便是自己与他作对的后果。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便越觉得绝望无助,她拼命地去拍打那道沉重的宫门,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快开门,本宫是大熠的皇后,本宫命令你们开门!” 一阵阵沉闷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却无一人回应,也没有一人理会她的命令。 她喊到声音嘶哑,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用力地拍打着门,绝望又崩溃。 她后悔不已,若是她方才没有去激怒魏颐,沉香便不会出事。 是她的鲁莽冲动害死了沉香。 她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无声的泪水从眼角往下淌。 沉香圆润的脸颊上疼出了冷汗,汗水和眼泪混在一处,玉璧见她这般模样,只是不停地垂泪。 沉香一把抓住玉璧的手,“玉壁,待我去了,你一定要护住娘娘……娘娘这些年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她每说一句话便痛苦不堪,鲜血也沿着嘴角流下,因失血过多,她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地褪去,直到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玉璧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她是不成了。 她哭着跑了出去,见崔莺跪在地上,发髻散乱,脸上泪痕斑斑,手上也都是伤,还在流血。 玉璧跌跪在崔莺的面前,“娘娘,沉香她,快要不行了……” 崔莺心中大恸,回到寝殿,见沉香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她扑倒在沉香的身上,泣不成声。 “沉香,你说过要陪着我的,你答应过外祖母要在宫里陪我一辈子的。你为什么要说话不算话?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崔莺一把抓住了玉壁的双肩,“沉香她只是太疼了,她只是疼得晕过去了,只要有药,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崔莺赶紧跑去箱笼里翻找,终于找出了几瓶伤药。 她抹去眼泪,大喜,“玉璧你看,这里有药,沉香只要上过药了,便会没事了,她一定能好起来的,对不对?”她甚至不等玉璧回答,便自言自语地道:“我去给沉香上药,沉香会好起来的……” 她跪在沉香的面前,将瓶子中的药粉洒在沉香受伤的背上,又觉得不够,便将整瓶药都倒在沉香的背上。 直到几瓶药都空了,她依然没能等到沉香再醒过来。 玉璧不忍再看了,她抱住了崔莺的腿,“娘娘!这些都是治外伤的药,沉香伤在脏腑,这些药无法医治她的伤,娘娘,沉香已经去了。” 崔莺手中的药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扑倒在沉香的身上,失声痛哭。 那年,她只有六岁,姜萋萋抢了她的风筝,还将那只风筝踩烂了。崔莺推了姜萋萋一把,姜萋萋被树枝划破了脸颊,舅母谢氏便惩罚她,将她关在门外,罚她跪在雪地里。 还命人熄灭了最后的一盏灯笼。 外头一片漆黑,狂风暴雪,她跪在雪地里,没有求饶,也没有哭。 只是她身体一向不好,跪了数个时辰,被风雪冻得失去了知觉,终于倒在地上。 沉香替她求情,反被谢氏让人打了一顿,将她也扔了出去,关在门外,沉香拖着满身的伤爬到崔莺的身边,脱下身上的袄子,盖在崔莺的身上,背着她去找姜老夫人。 她背着崔莺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夜,冻得嘴唇乌紫,脚上的那双鞋被雪水浸湿,双脚早已冻得麻木,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针尖上。 或许是她和沉香命不该绝,幸好外祖母从京城归来,遇见了已经 走不动了,仍在地上一步步地往前爬的沉香。才赶紧命人将她和沉香带了回去。 沉香身上带着伤,当晚便高热不退,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郎中说,要是在耽搁下去,沉香的双脚便要废掉,落下终身残疾。 崔莺抱着沉香,静坐了一夜,眼泪都快要流干了。 而魏颐临走前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更令她绝望崩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31 21:37:38~2023-04-02 21: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第16章 ◎大人明天会进宫吗?◎ 而今夜崔郦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被姜太夫人送到了齐家。 齐渊让人将被褥送到了西厢房,还从主屋搬走了自己的东西。 而就在当晚,李氏的亲侄女李嫣便借养病为由住在了齐国公府里。 那李嫣不过是李氏娘家的一个小妾生的庶女,曾随着李氏的姐姐来府里做客,一副弱不经风的妖娆做派,生得和李氏一般的细长眉眼,颇有几分姿色。 还几次三番借机送荷包送香袋接近齐渊,她每回来,崔郦都要和齐渊闹脾气。 如今这庶女更是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府里来,李氏的打的是什么算盘,崔郦如何会不知晓。 崔郦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气得追到了西厢房,正好瞧见李嫣为齐渊送汤,李嫣用余光撇见了崔郦,故意没端住,那汤洒了不少在齐渊的身上,她赶紧拿出帕子替齐渊擦拭,她和齐渊挨得那样近,整个人快要粘在齐渊的身上。 崔郦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光天化日,你这贱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勾引我的夫君,谁给你的胆子。” 李嫣故意拿出帕子拭泪,泪眼婆娑地望着齐渊,“表哥,那汤是我没端稳,不小心泼到表哥身上,但嫣儿不是故意的。嫣儿自知配不上表哥,便早就断了那不该有的念想。” 李嫣哭得好不伤心,但看齐渊的眼神却是情谊绵绵,万分不舍。 崔郦气得不曾咬碎了一口银牙,这狐媚子当着她的面就敢肆无忌惮地勾引她的夫君,李嫣如今日日住在府里,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一个低贱的庶女,我与夫君说话,哪有你打断插嘴的份,上赶着给人做妾的狐媚东西!” 崔郦扬起手掌,准备教训李嫣,却被齐渊一把抓住了手腕,“够了,不要再闹了。嫣儿本就没有错。你又何必不依不饶。” “这段时日,我便宿在西厢房,你也不必再来了。” 齐渊对身边的长随孙胜吩咐,“送夫人回去。” 崔郦脸上挂不住,又见李嫣帕子掩面,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而齐渊冷着一张脸,冷漠得不近人情。 崔郦气得帕子一甩,哭着跑了出去。 她回到了主屋,气得乱砸一通,想起夫君当着她维护李嫣,更是气得心里发堵,崩溃大哭。 而她前脚回屋,后脚李氏便带着一众仆妇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原来傍晚时分,宫里的内官来传皇上圣旨,明面上是褒奖齐将军父子立下大功,却暗地里贬斥齐国公治家不严,导致后宅不睦。 李氏一听了半天觉得不对劲,便往那传旨的内官手里塞了金珠,这才问出了其中缘由。 原来是崔郦不知轻重在皇帝面前告了状。 李氏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巴掌甩在崔郦的脸上,“渊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真刀真枪的拼命立下的功劳,有朝一日他必会毁在你的手里,渊儿娶你为妻,便是我齐家家门不幸,我这便去一趟崔国公府,让崔国公府的人将你领回去,我们齐家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崔郦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打懵了,气得跳了起来,“我是太后的侄女,皇后是我的亲妹妹,看你们谁敢动我。” 李氏嗤笑了一声,“你看我敢是不敢!来人,将她捆了,看住她,万不可让她自戕自残。” 两个粗壮有力的婆子上前,将崔郦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李氏大手一挥,“将她关进家祠,明日再做处置。” * 皇帝调兵围了坤宁宫,宫里闹出了这般大动静,陆庭筠本就让人暗中关注皇宫里的动向,便也收到了消息。 坤宁宫紧闭宫门,里头的消息传不出来,只能打听到皇帝怒气冲冲地从坤宁宫出来,便下令禁足。 陆庭筠急得在清风馆来回踱步。 潇鹤摘下头顶的烂菜叶子,闻到自己身上的有股难闻的怪味,皱起了眉头,觑了一眼陆庭筠,“公子嘴上说着不在意,公子是不是后悔了,心里还是放不下皇后娘娘吧?” 陆庭筠开口反驳,“她救了我,我怎可眼睁睁地看着她深陷囹圄而不顾,我岂是那不知好歹的忘恩负义之辈!” 潇鹤狐疑地抬头,“真的只是这样吗?公子难道不是另有所图?” 陆庭筠心烦不已,“闭嘴。” 他回到桌案前,提笔奋力疾书,一口气写好了上奏的折子,他将纸上的字吹干,小心地放于袖袋中,便要着急出去。 “公子这么晚了要去何处?” “递折子,面圣。” 潇鹤赶紧拉住陆庭筠的宽大的袖袍,跪在了地上,“陆公吩咐过,让我拦着公子去送死,太后因何大人一事与公子生了嫌隙,若是公子再得罪了皇上,只怕会性命不保,公子若执意要去,便拿刀先抹了我的脖子,我也好去地底下向陆公当面请罪。” 陆庭筠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子,抚平上面的褶皱,却又被潇鹤抱住了腿,见潇鹤一副要在在地上耍赖的模样,他心烦地揉了揉眉心。 “你放开,我朝没有杀文官的先例。” 潇鹤幽幽地道:“那何大人是怎么死的?” 陆庭筠气得一噎,他气馁地坐下,“你将计划提前,明日我再去面圣,你去准备吧!” 陆庭筠见潇鹤无动于衷,神色不耐地催促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啊!还有你身上这股味实在太难闻了,下次进宫别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不堪。你知我不喜闻这些气味。” “我不去,万一我出宫,连个能拉住公子的人都没有了。” 陆庭筠觉得心里有些发堵,无可奈何地道:“你说的没错,太后因老师之事对我起了疑心,在赢回太后信任之前,我答应你不会轻举妄动。” “公子想通了便好。”潇鹤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只不过他心里直犯嘀咕,见公子愁绪满怀,关心则乱到失态的模样,这像是彻底了放下了他和崔小姐的那桩亲事了吗? 公子一向嘴硬,只怕心里在乎担心到会彻夜难眠吧。 * 陆庭筠的确整夜未眠,第二日天还没亮,便去了御书房面圣,之后便带了圣上的手谕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的宫门被打开,两名宫女抬出了一具裹着白布尸体。 陆庭筠大惊,以为是崔莺出了事,紧张得连手心都出了汗,直到他见到身穿浅碧色素色衣裙的崔莺,她头戴白色的珠花,双眼微肿,面容憔悴,又见身后的玉璧不停地抹泪,便知发生了何事,他心里也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崔莺抬眼见到陆庭筠,见到他手里的手谕,便明白是陆庭筠救了她, “多谢陆大人相助。”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皇后娘娘节哀。” 崔莺嗓音嘶哑,应是太难过,嗓子都哭哑了,他自方才进门便留意到崔莺的手受了伤,担心她难以承受这沉痛的打击。 崔莺点头,“本宫能否拜托陆大人一件事,本宫想请陆大人将沉香送回冀州安葬。” 她让玉璧交给陆庭筠一袋子金珠,“权当做谢礼和安葬费。” 陆庭筠这一回没有收下金珠,将那袋子金珠推了回去,“娘娘上次给的,已经够了。” “实在抱歉,本宫的身边就只有这些俗物,无法入得陆大人的眼。” 更讽刺的是,她被困在宫里,寸步难行,对她施以援手的竟是陆庭筠,几天前,她还说往后和陆庭筠不必再相见了。 崔莺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娘娘放心,臣定然不负娘娘所托。” “好。”崔莺此前全靠一口气撑着,她本就一夜未眠,此刻更觉四肢僵硬,头晕脑胀,眼前一黑,便往后栽倒了下去。 陆庭筠一把扶住崔莺的后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了寝殿。 玉璧被陆庭筠的举动吓得呆住了,她惴惴不安地跟在陆庭筠的身后。 她胆子小,从不敢轻易出头,可沉香死了,她想起了昨晚沉香死前的嘱托,心想要是沉香还在,沉香会怎么做。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今日之事,你们若敢对外透露半个字,待我禀明了皇后娘娘,便堵了你们的嘴,乱棍打出去。”玉璧学着沉香的语气,鼓起了勇气,一句话说完,心乱跳个不停。 坤宁宫的宫女吓得跪了一地,“玉璧姑姑,我们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对外透露半个字。” 直到那些宫女低头退下,玉璧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掌心都是汗水。 原来沉香做的那些事竟如此不容易。 她又悄悄关上了寝宫的门,亲自守在外面。 陆庭筠见崔莺晕倒的那一刻,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接住了她,将她抱进了寝殿。 他见崔莺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应是劳累过度所致,只是她手心磨破了,伤口未经处理,隐隐从伤口中渗出了血迹。 他掀开衣袍,撕下里衣的袍角为崔莺包扎了伤口,崔莺疼得直皱眉头,疼醒了过来,“陆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陆庭筠紧张得一把松开崔莺的手,“娘娘劳累过度,方才竟然晕倒了。” 她见到陆庭筠胸口被蹭上的血迹,便知是他是抱着自己进了寝宫,又见寝宫宫门紧闭,殿内空无一人,便也明白了几分,她脸色一红,道:“多谢陆大人了替本宫包扎。” “娘娘身体虚弱,切不可悲伤过度伤了身体。还是需请太医替娘娘瞧瞧。” “谢陆大人。 “既然娘娘已经没事了,臣便先行告退。”陆庭筠正要离开,却被崔莺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柔声地问:“陆大人是专程赶来救本宫的吗?” 陆庭筠言辞闪烁,“臣不过是觉得娘娘本无错,不该受到如此严重的责罚。” “都是本宫的错,若不是本宫,沉香也不会死。”提起沉香,崔莺哽咽了。 陆庭筠从不曾见过崔莺这般模样,便是被逼在宫宴之上当众献舞也不曾如此脆弱绝望。 他想要替她擦拭眼泪,手抬至半空,被自己这般轻浮举止吓得不轻。 崔莺却抬眼看向陆庭筠,“陆大人明日会进宫吗?” 崔莺眼神中带着恐惧,那双璀璨如星的眼中满是期待,眼中像是有一层水雾,珠泪随时都会落下,陆庭筠觉得心像被什么猛地一刺。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崔莺露出如此害怕惊慌的眼神。 陆庭筠鬼使神差地点头。 “那陆大人慢走。”得到了回应,崔莺竟然像孩子般露出了纯真明媚的笑,陆庭筠见到那像星河般璀璨的眼眸,心也跟着一阵怦怦乱跳。 以至于他走出坤宁宫的宫门,一路上都在想崔莺的话到底是何意,他却隐隐觉得崔莺的话有些不对劲,更担心坤宁宫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21:05:52~2023-04-03 21: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487453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17章 ◎准备侍寝(修)◎ 回到清风馆,陆庭筠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心神不宁。 一股浓郁的香气传来,陆庭筠嫌恶地捂住了口鼻,他原以为自己对香味已经不再反感,但这股浓郁的香味却让他几欲窒息。 潇鹤还未进门,便听到陆庭筠的声音传来,“等你身上的味散了再进来。” 潇鹤今日是跟着运送鲜花的马车混进了宫中,那日他挤进送菜的木桶里,被公子嫌弃身上的气味重,今日他便特意选了送鲜花的马车,还特意挑了自己喜欢的栀子花的香味。 原以为公子会满意,却还是被嫌弃了。 他在心里暗叹,公子可真难伺候,便越发地觉得公子能和崔莺定下亲事,那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没了婚约,如今还有哪只耗子能往公子身上撞。 潇鹤嗅了嗅身上的气味,觉得这香味好闻极了,但又不敢耽误正事,只站在风口上,拼命地扇动着袖子,想让自己身上的气味尽快散了。 等了一刻钟,潇鹤觉得身上的气味散了差不多了,才推门而入,“公子,计划已完成,两边已经嘶咬起来了。” * 等陆庭筠离开了,玉壁这才着急地进了寝殿,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娘娘,方才可吓死奴婢了。这陆大人也是,他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娘娘抱紧了寝殿。” 崔莺抱着沉香哭了一夜,又晕了过去,此刻觉得喉咙嘶哑,口干舌燥,又觉得身子发虚,扶墙起身去喝茶。 玉璧将茶递到崔莺的手上,扶着她坐下,“娘娘先歇息着,这些事奴婢来做便是。” 玉璧怕崔莺会担心,宽慰道:“陆大人临走前叮嘱过,今日之事,坤宁宫上下不会有一人说出去。” 崔莺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他自有办法。” 倒是她没想到,陆庭筠会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进了寝殿。 “玉璧,尽管你会觉得本宫接下来说的话会很疯狂,但本宫要告诉你,本宫需要陆庭筠,只有他的相助,本宫才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她能看出陆庭筠绝非池中之物,此人有手段,有谋略,只有接近他,让他为自己所用,才能在深宫中搏杀出一条血路,替沉香报仇。 “但陆大人是太后的人,而且宫里还传出了那样的流言。”宫里早有人在传,说陆庭筠其实是太后男宠。 崔莺将茶水放下,手指摁在了手腕上的那只色泽平平的玉镯之上,这是沉香随身带着的玉镯,她将玉镯戴在手上,便觉得沉香还在。 “无妨。” 胆敢在宫里搅弄风云的,他的智计自然不会差的,至于他是谁的人,又与谁关系亲近,有什么关系呢? 她往后要在这个令人恶心窒息的深宫里蹉跎一生,她想到了昨夜魏颐离开时在她耳边说过那句话。 ——之前是朕冷落了皇后,是朕的不是,过两日,朕便来看皇后,而皇后也已经进宫多日,明日便准备侍寝吧。 * 昨夜京城发生了一桩大事,秦相家的小公子秦文杰一早从胭脂坊醒来,怀里却搂着赵尚书最宠爱的小妾如烟。 如烟醒来知道自己失贞,吓得晕死了过去三次,醒来便要死要活的。 她本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被秦文杰强占了身子,又受了惊吓,当场便了落了红,孩子也没能保住。 待赵明渠寻到如烟,人已经上吊自尽,身子都凉透了。 而秦文杰也吓得跳窗逃走,躲进了相府。 孩子没了,人也没能救回来,赵明渠连连遭受打击,悲痛欲绝,哭晕过去好几次,最后是被赵府的人抬进了宫,赵明渠入宫便直奔玉桂宫,找玉贵妃哭诉,要秦文杰为死去的孩子和心上人抵命。 玉贵妃心疼哥哥,更心疼那个尚在腹中便夭折的侄子,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便匆匆去御书房寻魏颐告状。 得知赵明渠进了宫,就连一贯沉稳自若的秦相也匆匆入寿康宫寻太后庇佑。 姜嬛昨夜与那些伶人寻欢作乐,四更天才睡下,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便被叫醒,听了秦相的话,更是气得心气郁结,她抓起手边的玉枕丢了出去,玉枕砸到了秦相的头,额上瞬间便红肿了大片。 “你怎的如此不小心,胭脂坊竟然闹出了人命案,还有你那草包儿子,救什么救,不如死了算了。净给本宫惹事。” 秦相匍匐跪地,老泪纵横,“犬子昨夜喝醉了,他实不知赵明渠的那个妾室怎会在胭脂坊,在他的床上,他虽顽劣,但却从不沾染良家女子,定是有人陷害杰儿。” 提起昨夜的荒唐事,秦相老脸一红,觉得窘迫难堪。 秦相见太后抿唇不语,更是连连叩头,“太后娘娘,老臣年纪大了,就指望这个儿子养老送终,家里还有个痴儿,老臣已经没了指望了,求太后娘娘看在老臣对娘娘忠心不二的份上,求娘娘救救老臣。” 姜嬛压住心底的怒火,“局势到底如何了?可曾牵连到了胭脂坊。” 秦相支支吾吾,忽而以额触地,重重地往地上一嗑,“今儿一早,禁军便将胭脂坊围了起来。” “废物!”姜嬛不耐烦听秦相解释,“决不能让皇帝查到胭脂坊。” 今儿一早,赵明渠便入了宫,玉贵妃已经哭到了御前,大理寺以查案为由,闯进了胭脂坊,秦简泊阻拦不及,接着一队禁军闯了进来。 姜嬛气得上前一脚将秦相踹倒在地,秦简泊本就老迈,猛地被踢了一脚,差点再也爬不起来了。 姜嬛气得摔了茶盏,“无能,你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皇帝查到本宫的头上,还有消息和账本全都要销毁了,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胭脂坊是京城最大的秦楼楚馆,暗中归于秦简泊的地下产业,也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坊中大部分盈利所得,被送进宫,供太后享乐。 胭脂坊还有另一个用处,便是收集朝中大臣的消息,朝中大臣妻妾背景,平时与哪些人来往,在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会被记下交到太后的手中。 胭脂坊是专门为太后提供消息,监视大臣,听命于太后的暗中组织。 姜嬛便是借此得到消息,再暗中派人铲除异己。 姜嬛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问向一旁的瑾言,“陆庭筠怎的还没来?” “陆大人已在外等候多时。” 姜嬛摆了摆手,“扶秦大人去躲一躲,让陆庭筠进来。” 陆庭筠走进寿康宫时,快速地扫向了殿内,目光落在那梨花木雕刻着牡丹花的屏风处。 “晟安的伤可大好了?” 陆庭筠拱手回话,“谢太后娘娘关心,臣的伤已经无碍了。” 胭脂坊之事迫在眉捷,姜嬛也不再和陆庭筠绕弯子,而是直接开口,“今日在胭脂坊发生了一件大事,晟安可有耳闻?” “臣也听说了些,事关丞相大人的公子,不知秦大人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陆庭筠装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架牡丹花屏风。 “那晟安可有法子帮秦相渡过这次难关?” 陆庭筠轻笑了一声,“臣以为太后已经知晓秦相保不住了啊!” 屏风后发出一阵极轻的响动,秦简泊听到陆庭筠的话,脸都白了。 姜嬛也不觉皱了眉头,“晟安这话到底是何意?” “这些年秦相贪污挪用镇灾款,从各州官府收受的财物,还有胭脂坊的六成的收入都被秦相收入囊中,秦公子在京郊建了马球场,在京中购置多处宅院,建别院,建温汤池。秦相府的账册和秦相贪污的证据已经落入了赵大人的手里,臣夜闯赵大人府邸,想要拿出这些证据,但赵府守卫森严,臣未能得手。” 陆庭筠微垂双眸,掩去眼底的那抹冷笑。 “废物,蠢材!”姜嬛气得一把将手腕之上的南珠手串扯断,珠子滚了一地。 有秦简泊在朝中和她联手,对付那些反对她的大臣,暗地里替她铲除异己,她这些年才能牢牢把控皇权。 难道这颗棋子当真要废了吗? 可恨的是秦简泊竟然隐瞒了胭脂坊的收入,吞了大半。 着实可恨。 既然这颗棋子要废了,那眼下可用之人,姜嬛看了一眼陆庭筠,他沉稳自若,不慌不忙,或可重用。 “赵明渠胆小如鼠,自从当年府里闹出了刺杀案之后,赵府守卫森严,府里有几百守卫,你势单力薄,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这件事你没有错。” 陆庭筠撩袍跪地,“相府出事虽然已无转圜的余地,但臣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胭脂坊一事,绝不会牵连太后。” 姜嬛看了眼陆庭筠,“你当真能做到?” 皇帝查到胭脂坊,她若是弃了秦相,不但失去了胭脂坊的白花花的银子,更失去了朝中大臣私底下的谋算和动向,这才是最致命的。 陆庭筠像是知晓了姜嬛心中所想,“臣向太后保证,禁军并未在胭脂坊里搜到什么可用的消息,大理寺断了人命案后,已于今日午时离开了胭脂坊。” 姜嬛大喜,只要能保住了胭脂坊,皇帝没能从胭脂坊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这一局,她也不算输。 那涂得鲜红的指尖按在中指的那颗红宝石上戒指上,那颗红宝石鲜亮无比,极其华丽罕见。 她抬眸扫向那道绣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屏风,陷入沉思中,似乎在做最后的取舍。 正在这时,有个太监轻声地走了进来,对瑾言小声说了几句。 瑾言走到姜嬛的身侧,附耳将方才小太监的话告知了姜嬛。 姜嬛摆了摆手。 瑾言点了点头,双手交叠于体前,躬身退了出去。 屏风之后传来一声响动,只是珠帘相隔,陆庭筠并未看的真切。 但陆庭筠心下明白,秦简泊已经成了太后的一颗废棋,方才那声响动,便是他被人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稳坐三十余年右相之位的秦简泊,于今夜从高位跌落。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姜嬛笑着亲自扶陆庭筠起身,“此事多亏了晟安。” 她将手搭在陆庭筠的手上,轻轻一握,“之前的事晟安也别怪本宫,只要晟安不与本宫做对,晟安永远是本宫最信任之人。” 姜嬛身上脂粉气极重,因常年纵情酒色,日夜颠倒,只能用厚重的铅粉来掩盖眼底的乌青。 她身上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陆庭筠面色发白,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不畅。 姜嬛抓住他的身上的官袍往下一拉,“让本宫看看晟安的伤。” 却被陆庭筠抓住手腕,“臣身上的伤有碍观瞻,怕会冲撞了太后。” 他快速将手松开,姜嬛却并不恼,“既如此,本宫这里有最好的伤药,涂在伤口上,绝不会留下疤痕,定会与从前那般的完好如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21:08:18~2023-04-04 21: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18章 ◎再次升官◎ 姜嬛起身坐到贵妃塌上,将滑落在肩侧的衣裙往上拉,“本宫说过,只要晟安愿意,本宫会在寿康宫给你留一处宫殿,寿康宫上下皆听你使唤,包括本宫。” 她抬手将盘中刚从枝头采摘的鲜红樱桃放于口中,“晟安,你知道的,本宫待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指的是兰台阁的那些男宠。 香味浓郁,在他的手上久久不散,令人烦躁,姜嬛赤·裸裸勾引的话更是令他窒息作呕。 陆庭筠垂眸遮挡眼底的厌恶,“臣不敢高攀太后娘娘。” 姜嬛也并不在意,仿佛对他的拒绝疏远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猎人往往最享受的便是追逐猎物的乐趣,对于陆庭筠,她势在必得,也有耐心。 樱桃在嘴里迸出鲜美清甜的汁水,流到嘴边的汁液将那涂得鲜红的唇,更染红了几分。 “真甜,这筐樱桃是从兰台阁的那颗樱桃树上采摘的,整个皇宫只得此一筐,本宫将这些樱桃赏给晟安。” “臣谢太后赏赐。”陆庭筠看着被樱桃汁染得鲜红的唇,微蹙了下眉头,他讨厌鲜血,也讨厌这似鲜血的红。 他讨厌这些鲜红似血的樱桃。 陆庭筠的眼底浮起厌恶的神色。 那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又被他很快藏于眼底,他的眉眼如画,双眸亮若繁星,眉眼间带着冷漠和孤傲。 “只是秦相不可落到皇上的手里,若是皇上审出了什么,恐会对太后不利。” 姜嬛颔首,秦简泊辜负了她的信任,胭脂坊所谋之事不可被人知晓,而只有死人才能彻底地闭嘴。 “此事还要劳烦晟安去做,另外还有两件事有待查明,秦文杰虽荒唐,但秦简泊也并未骗本宫,秦文杰的确不碰良家女子,也不会糊涂到醉酒后将朝中大臣的妾室掳到青楼睡了,此事定有蹊跷。你替本宫出宫一趟,需查明此事,查出是何人在背后捣鬼,另外本宫将秦简泊交由你处置,你定要处理干净,不可留下把柄。” 陆庭筠拱手,“臣领旨。” “你官职低微,行事多有不便,即日起,便升任礼部尚书一职,替本宫行事。” 陆庭筠跪拜叩谢,“臣多谢太后。” 处理完了这些事,姜嬛已是困倦不堪,她摆了摆手,示意陆庭筠退下,将手搭在瑾言的手上,款步进了寝殿。 “本宫便在此等候晟安的好消息。”姜嬛慵懒的声音从寝殿传出,在偌大的空旷的宫殿里回声阵阵。 待陆庭筠离开,姜嬛将纤长的十指浸到铜盆里,瑾言为她递上干净的巾帕,又为她涂上香膏。 “将清风馆的那些人都撤回来吧,日后不必再监视陆庭筠了。” 瑾言仍是心中怀疑,便问道:“太后当真相信陆大人与何小公子之事无关?” “但本宫现在别无选择,本宫需要他这把刀。” 瑾言替姜嬛褪去鞋袜,两个五官清秀的怜人打扮的男子进入寝殿,跪在姜嬛的床榻前,替她轻捏手臂伺候在侧。 瑾言点燃了香炉中的安神香,“那些人一直跟着陆大人,却并未察觉到何小公子的行踪,奴婢亲自去,定能挖出些蛛丝马迹。” “不必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可打草惊蛇。待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 陆庭筠出宫的这一趟,刑部的人已经去秦府拿了人,赵明渠将秦简泊贪污的账本和证据都呈到了御前,此前皇帝一直没有表态,也不急于处置,他想拿秦相和太后做交易,秦相是太后心腹,太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保住他。 魏颐等着禁军和大理寺将胭脂坊翻个底朝天,能挖出些对自己有利的,以此和太后交换,让太后撤帘还政。 可没想到查来查去,竟只查到坊里曾发生过几起盗窃案,姑娘们丢了些钗环首饰,追着问大理寺的官员是否已经捉住了盗匪,查来查去,都只能查到整座胭脂坊不过是间寻常的青楼。 大理寺回禀查案结果,魏颐不满意,大骂大理寺卿无能,想让他们继续深挖,一定能找到秦相勾结太后的证据。 而半个时辰后,从胭脂坊传来消息,陆庭筠亲传太后懿旨,太后的人控制了胭脂坊,并让人从刑部大牢提审秦简泊。 魏颐气得一拳锤在桌案上,“又是他,屡次与朕做对,朕绝对饶不了他!” 听说今日陆庭筠从寿康宫出来,便已经升官,如今已经正二品的礼部尚书,自个便亲拟了诏书,只等皇帝亲手盖上玉玺。 陆庭筠一夜复宠,竟然成了此案最大的受益者,风头势不可挡。 魏颐气得摔了杯盏,“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那帮文人最是难缠,嘴边挂着孔孟圣贤的大道理,动不得,更杀不得。 陆家长房死绝,庭筠孤身一人,无弱点,无软肋,又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魏颐骂走了大理寺卿,只觉心中愤懑难平,玉贵妃跑来哭倒三次,如今好容易搬倒了秦相,却也得罪了太后,在这场与太后的较量中,看似是他胜了,他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处境还越来越被动。 魏颐胸口堵着气,急需发泄。 周全觑着魏颐的脸色上前,将案上的茶水换成了清热去躁的茶,双手奉上,“皇上,今夜可还去玉贵妃的宫里?” 既然心里有一口气,自然要想办法发泄了。 “听说昨夜皇后身边的那个婢女死了?” 周全恭敬地问话,“回皇上,昨夜沉香吐血身亡,今儿抬出去时,身子都硬了,皇后娘娘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哦?既然皇后身体不适,朕自然要去探望,”他接过茶盏放于嘴边,“倒是朕疏忽了她。” 他放下茶盏,轻笑了一声,那笑却只是牵动了皮肉,眼中却浸着寒意。 “去通知坤宁宫,让皇后准备今夜侍寝。” * 刑部大牢里,陆庭筠传太后口谕,提审秦简泊。 秦简泊是被人堵了嘴从寿康宫拖出去的,连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见到陆庭筠,不断喊冤,要求面见太后。 陆庭筠摆手示意身边的随从退下,他要单独审问。 潇鹤搬来一把椅子,“公子别累着,坐着问话。” 陆庭筠开门见山,“丞相大人已经是太后的一颗弃子,太后是不会见你的。” 这间单独的审讯室,墙上悬挂着铁链,铁棒,铁锤之类的各种刑具,几盏昏暗的油灯,炭盆里烧着通红的烙铁,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墙壁上留下恐怖斑驳的阴影。 秦简泊激动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靠出卖身体换来的官职,厚颜无耻之徒,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陆庭筠勾唇一笑,“秦相深陷牢狱,却如此大的官威,晚辈还真应当跟您多多学习才是。” “老夫要见太后,老夫对太后忠心不二,太后不会弃老夫不顾的。” 陆庭筠起身走到秦简泊的身边,在他的耳边悄声道:“秦相在太后身边多年,应当知晓太后从不留无用的废物,我劝秦相便死了这条心吧,太后说只要秦相的舌头。” 秦简泊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吓得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陆庭筠容貌生得极好,面若冠玉,丰神俊朗,一身紫色官袍,衬得肌肤如白玉,气度矜贵无双,他嘴角勾着冷笑,一步步地逼近,眉眼被戾气笼罩。 “言多必失,秦大人稳坐相位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若是秦相不慎说出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落得个祸连全族的下场。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您着想啊!” 陆庭筠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粗铁链,他手握铁链逼近,紧紧箍住秦简泊的脖子。 秦简泊死命地抓住铁链,双腿蹬着地面,用力地挣扎,“三司尚未审案,也并未给老夫定罪,你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秦相的命早就已经保不住了啊,若是秦相足够聪明,便该想想如何保住秦家全族的命。”陆庭筠大笑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印出炭盆中烈焰灼烧的光芒。 随着陆庭筠手中的力道缓缓收紧,秦简泊面色紫涨,他张大了嘴,大口地呼吸,却放弃了挣扎。 “秦相的手里不知沾了多少朝廷命官的血,秦相可还记得陆家十三口人命?当年陆家出事,也是秦相的功劳吧?” 秦简泊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你……背叛家族,便是为了接近太后,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一道寒光从秦简泊的眼前闪过,鲜血混着一个柔软之物掉落在地。 一阵剧痛从嘴里传来,他瞪大了眼睛。 他的舌头被割掉了。 秦简泊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却含糊不清,随之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浑浊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他瞪大了双眼,痛苦不堪。 “现在才明白,秦大人不觉得太迟了吗?不过这些秘密也只能烂在秦大人的肚子里,到死都不能说出。秦大人放心,只要秦大人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太后,往后我会善待秦府中人,尤其是两位秦公子。” 秦家的两个儿子,一个痴傻,一个荒唐,秦家是没了指望了。 那股难闻的血腥气,让陆庭筠喘不过气来,潇鹤及时递来帕子,陆庭筠赶紧捂住了口鼻,那种不适的感觉,像是被藤蔓牢牢地缠住了脖颈,勒得他快要窒息。 他只想从这充满着血腥味的肮脏之地彻底的逃离。 “接下来的事,我来替公子完成吧!”潇鹤早就想要一刀宰了秦简泊,为陆公报仇。 陆庭筠摆了摆手,“对付这种人何需亲自动手,免得脏了手。” 陆庭筠走出了牢房,外头的随从打了水给他净手,陆庭筠将手伸进盆中拼命地搓洗着,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才肯罢休。 他仍觉得四周都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越是想要摆脱,却越觉得血腥味越来越浓,熏得他头晕目眩,他捂住胸口,却觉得有人厄住了他的咽喉,他艰难地扶着墙,走出了牢房,拼命呼吸,大口喘气。 从牢房中传出“砰”地一声闷响,陆庭筠狼狈地跌坐在地,出了身冷汗。 潇鹤走出牢房,在他的耳边悄声道:“秦简泊已经签字画押,认了罪,公子摘了他的舌头,他不堪忍受痛苦,一头撞死在牢里。” 那一声沉闷的声响,便是秦简泊绝命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陆庭筠擦去额上的冷汗,“他的一条命换秦家的十余条性命,也算是值了。” 他便是在此处等秦简泊自己了结,秦简泊是聪明人,知道只有用自己的命,才能换秦家人活。 秦相所犯之罪,秦家顶多是被抄了家,秦文杰被判流放,但能保住秦氏全族,一条命换全族的命,很划算。 “只是便宜了赵明渠,他竟然毫发无伤,只是死了个无足轻重的小妾。”潇鹤叹了口气。 陆庭筠从怀中摸出那盒只用了一次的药膏,那药膏中有一种极淡的药香味,闻过之后,他觉得口鼻中的血腥气淡了些,不再那般令人窒息难受。 这药瓶是崔莺留下的,那夜她替他上药,此后他再也没舍得用过。 “不会就这样算了。”陆庭筠又将那药瓶放回怀里,贴身收好。 处理完秦简泊的事,比他预料中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天已经擦黑,那盒药膏又勾起了那晚的回忆,他又想起了崔莺那双惊慌无助的眼睛。 他答应过崔莺,今夜会回进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4 21:06:08~2023-04-06 21: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汽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第19章 ◎“陆大人,本宫走不动了……”◎ 三更天了已过,宫里并没无异常,坤宁宫也一切如常。 但他的脑中不断出现崔莺的脸,简直就像中了邪一样。 “今夜坤宁宫可发生了什么?”陆庭筠仍是不放心。 潇鹤觑了一眼陆庭筠,这会公子倒是知道关心了,“也没什么大事,据说皇上为了弥补娘娘大婚未曾圆房的缺憾,今夜点名让皇后娘娘侍寝。” 陆庭筠哑然失笑,枉他还在担心崔莺的处境,皇帝回心转意,人家帝后夫妻情深,关他何事? 他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崔莺已经入宫,成了尊贵的皇后,又何需他来操心。 “公子的模样是真的很吓人,公子知道吗?公子这副想哭又想笑的模样,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闭嘴,你哪只眼看到我要哭了?” 潇鹤神色幽幽地道:“公子别笑了,公子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潇鹤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拾起落在地上的帕子,“这帕子是皇后娘娘之物吧?”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梨花,帕子上有一股极淡的梨花香气,也不知是用何种香料所调制,这帕子上仍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依公子那挑剔矫情的毛病,又怎会将这沾了香气的帕子留在身边,还时时贴身带着,还有这盒药膏,公子舍不得用,不正是因为这药是皇后娘娘所赠吗?” 陆庭筠心头好似被猛地一击,他怔怔地看了眼潇鹤,为自己找了理由,“我不过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想尽可能多帮帮她,我不喜这些香气,这帕子也是偶然被我拾得,又一时寻不到机会归还罢了。” 他将帕子交给潇鹤,“你说的对,她是皇后,这帕子留在我身边实在不妥,你替我还给她罢。” 潇鹤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陆庭筠的话,“听说昨夜沉香为娘娘出头,惹怒了皇上,皇上踹了她一脚,她后背撞伤,伤及肺腑,吐血身亡。” 陆庭筠突然变了脸色,神色焦急,“快入宫,只怕她会出事。” 沉香死在皇帝的手中,崔莺和沉香主仆情深,情同姐妹,沉香伤重,皇帝下了禁足令,紧闭坤宁宫宫门,无法请来太医及时为沉香医治,沉香这才无辜惨死,这个时候让崔莺侍寝,哪会是什么夫妻恩爱情深,分明就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将她逼上了绝路。 况且那日他看的真切,皇帝喜爱的是崔郦,崔莺替嫁入宫,她顶替了皇帝心上人的位置,这才会被百般折磨。 * 沐浴之后,崔莺换上了薄透的寝衣,又披了件宫裙,藏了只金簪在手心。 坤宁宫众人都退了出去,寝殿的门被关上了,殿内便只剩下她和魏颐。 还有那股令人窒息的酒气。 只听“砰”地一声响,魏颐摔了酒壶,身子摇摇晃晃,一脚踩在碎瓷片上,瓷片被踩碎,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殿内灯烛昏暗,他径直走向床边,伸手触碰到崔莺的脸,“郦儿……” 不知是醉酒认错了人,还是故意为之。 崔莺挡住他伸来的手,更觉厌恶至极。 “皇上,是臣妾。” 魏颐却笑了,“原来是皇后啊,皇后昨夜睡的可好?朕听说皇后身体不适,竟然晕倒了,朕很是担心,特来探望。” 崔莺咬了咬牙,“皇上又何必明知故问!” “啧。”魏颐轻笑了一声,大步走向床榻,居高临下地看向崔莺,手指抬起了崔莺的下巴,“初见皇后,朕以为皇后胆小怯弱,后来宫宴之上,皇后违抗朕的旨意,竟当众直谏言,倒是有几分勇气,令朕刮目相看。” 魏颐粗糙的指腹在崔莺娇嫩的唇上反复的摩挲,那粗糙茧子磨得她的唇生疼。 崔莺挣扎了一下,避开了魏颐,侧脸躲过。 “而今日,皇后竟敢与朕做对,当众驳斥朕,皇后当真是每一日都能给朕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啊!” 崔莺紧紧地咬着有些红肿的下唇,“皇上得不到姐姐,将气都撒在臣妾的身上,皇上既然对臣妾厌憎至极,又何必再来坤宁宫,臣妾蠢笨,只会徒惹皇上心烦。”她说完又对殿外高声地道:“皇上醉了,劳烦周总管送皇上去玉桂宫。” 殿外却毫无动静。 后半夜下起了细雨,天色暗得彻底,雨水扑打着窗棂,细雨似雾洒在牡丹花上,饱满的花朵娇艳欲滴。 崔莺正要起身出去喊人,却被魏颐紧紧地抓住了手臂,她挣脱不开,反被用力握住,魏颐的力道很大,钳住她的手臂,她动弹不得,手臂是又麻又疼。 “皇后之位是崔郦的,你既是替她入宫,那侍寝一事,便也一并替了吧?” 他突然起身,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既然抢了姐姐的荣华富贵,还装什么贞洁烈女,皇后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陷害,又在朕面前装什么无辜,郦儿被陷害,身陷囹圄,凭什么你抢了她一切,还能心安理得接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从今日开始,这座坤宁宫便是你的牢笼,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郦儿手中抢来的,日后也得百倍千倍地还给她。” “这是姐姐告诉皇上的?”崔莺的嘴角勾了一抹嘲讽。 崔郦便是如此,在任何时候,都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分明是她自己不愿进宫,她选了齐渊,在齐国公府受了委屈,反将自己说成这天底下第一委屈之人。 一贯地颠倒黑白,一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 崔莺使劲地挣脱了魏颐的手掌,跌坐在地上,只不过她的肌肤实在娇嫩,肤白胜雪,脸上被掐出了一道红痕迹,脸颊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皇上当真是对姐姐情深似海。” 崔莺不禁在想,若是魏颐得知崔郦的真面目,得知真相,又会如何,在江山社稷面前,他对崔郦的感情又该如何抉择。 “你不配提她!魏颐脸色阴沉,幽深的眼眸也越来越冷,“脱了。” 崔莺捏紧了手里的发簪。 “朕让你脱了!” 魏颐不耐烦地一把扯下她的外裙,“记住,在这宫里没有崔莺,没有崔家次女,你顶替了崔郦的身份入宫,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日后你便只能以她的身份留在朕的身边,到死都只能如此。” 他的手抚上崔莺苍白的脸颊,笑得扭曲,“郦儿,你可记住了?” 他撕碎了她身上的外裙,俯身而下,而就在此时,崔莺握在手中的簪子用力地刺进了他的腹中。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行刺朕。”魏颐疼得蹙紧了眉头,他拔出刺进身体里的发簪,一巴掌扇在崔莺的脸上,她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血迹。 “昨夜沉香死了,今日皇上又来逼迫本宫,皇上恨本宫,想要本宫死,但不该杀了沉香,她是无辜的……” “你敢谋害朕,你找死。”魏颐神色痛苦,捂着小腹,满手的鲜血,“朕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他踉跄地爬起身来,想要杀了崔莺。 崔莺吹灭了殿内唯一的一盏烛火,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她方才豁出去了,她被魏颐逼入绝境,若此时还不知反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沉香在天上看着,也会难过的吧。 她不堪忍受,刺伤了皇上,已经再来不及想后果,她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此刻离开坤宁宫,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陆庭筠承诺在今夜入宫,她要赌一把,赌赢了,她便能在这皇宫里活下去,挣扎求存,若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但凡有一条生机,她都要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 就像那个雪夜,沉香背着她去找外祖母,在她耳边说的话,“小姐,再难你也要活下去。” 漫天的雨雾铺天盖地朝她涌了过来,雨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格外冰凉,她却觉得无比畅快,沉香的话仿佛再次从耳边传来,“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不觉泪流满面。 直到她跑出了坤宁宫,跌入一个人的怀中,她惊慌抬眼,她终于等到他了。 崔莺一把抓住了陆庭筠的袖袍,“陆大人能不能扶本宫一把,本宫走不动了。”她抬眼,满眼的恳求。 崔莺衣衫不整,被雨水淋湿的衣裙贴在身上,隐约可见面前的柔软,纤腰,圆臀,身段窈窕,裙摆下两条修长的腿若隐若现,紧紧地并在一处。 细长的脖颈,裸露在外的雪白玉肌,上面似有水珠滚动,是真正的肤若凝脂,欺霜赛雪。 比那晚在宫宴之上的那件露腰舞裙,带给他的冲击更大。 陆庭钧的眼眸幽深,目光也变得滚烫而灼热,甚至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干哑。 夏日的衣裙本就薄透,隔着那件薄透的寝衣,他甚至能感受到怀中美人的身娇体软,那股淡雅的香气,更是摄人心魄。 陆庭筠见她长发披散而凌乱,脸侧红肿,嘴角还有伤,赤足跑了出来,而足上不知被何物划伤,正在流血。 他不忍再看了,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 惊得崔莺小声提醒,“陆大人快放本宫下来,若是被旁人看见,会给大人惹来麻烦。” 陆庭筠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大概他是疯了。 “既然娘娘担心被人瞧见,那娘娘便再靠近臣一些。” 他真的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此处是宫中侍卫巡逻的必经之处。” 崔莺点了点头,头贴靠在陆庭筠的胸口,“本宫明白的,陆大人是担心被人察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6 21:06:07~2023-04-07 21: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20章 ◎他的唇快要吻到她的足尖◎ 虽昨夜她昏迷不醒,被陆庭筠抱进了寝殿,可如今她尚在清醒的状态,她从未和男子有过如此亲密,被陆庭筠抱在怀里,她觉得身体僵硬,脸红心跳,勾着陆庭筠脖颈的手心直冒汗。 尤其是那禁军首领远远地对陆庭筠行礼问安之时,她攥紧了陆庭筠的衣袍,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从坤宁宫到延明宫并不远,但她觉得在陆庭筠的怀中的每一刻都分外难熬。 进了延明宫,陆庭筠将崔莺抱进了寝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崔莺急着下床,可脚踩在地上,却是一阵钻心似的疼。 “别动,娘娘的脚受伤了,脚上的伤口需清洗了再上药。” 陆庭筠打来了水,撩袍蹲下,轻握住崔莺的脚踝,用手轻柔地替她清理脚底的伤口和割破皮肉的碎石子。 崔莺疼得蹦紧了脚背,蜷起了脚趾,“唔,疼……”又见陆庭筠盯着她看,她脸更是红得发烫。 “会有些疼,接下来臣要将这些嵌入皮肉的碎石子都拔出来,若是娘娘觉得疼,可咬着臣的手臂。” 崔莺抿紧了唇,“本宫能忍得住。” 崔莺紧闭着眼睛,极力地忍着痛,陆庭筠见她疼的发抖,却强忍着没掉一滴泪,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这般模样太令人心疼。 那些石子被清理干净,崔莺也累得快要虚脱。 陆庭筠从怀中拿出那盒药膏,替她上药。 崔莺紧张得将脚缩回,“还是本宫自己来吧。” 脚心那样隐蔽之处,怎可叫男子触碰。 崔莺见那盒伤药是她留下的,几乎没怎么用,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陆大人还留着这药,陆大人的伤可好些了?” 其实方才他抱着崔莺一路从坤宁宫去往清风馆,手臂用力,又拉扯了旧伤,后背已觉有种粘腻的潮意,定是伤口裂开,又出了血。 他却笑着点头,“谢娘娘关心,臣的伤已经大好了。” 他见崔莺抗拒他的触碰,便没在坚持,而是将药递给她,“这药效果很好,臣将这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崔莺接过陆庭筠手里的药,彼此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更是脸红心跳。 她想自己上药,可手臂实在酸疼得厉害,甚至连简单的抬手动作却格外艰难,方才魏颐的力道太大,弄伤了她的手臂,她懊恼地皱了皱眉。 “还是让臣来吧?”陆庭筠知晓她逃出来不易,只怕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嗯。”崔莺红着脸点头,声音低若蚊吟。 那药冰凉,陆庭筠的手也很轻,脚心有些许刺痛感之外,指尖的触碰,还带来了一阵阵痒意,她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陆庭筠将玉足握在手心,俯身,微张的唇快要触碰到她的足尖。 崔莺大惊,“陆大人这是做什么?” 一股清凉的气息拂过脚心,有些轻微的痒意,但却冰凉舒服,好似那火辣辣的疼痛也减轻些。 她蜷着脚趾,窘迫地咬着唇,唇上留下浅浅的牙印,唇比方才更红润了。 陆庭筠抬眸,“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她将早已通红的脸颊侧向一旁,避免与他视线相对的尴尬。 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崔莺紧张得捏紧了裙摆。 “本宫是刺伤了皇帝,从坤宁宫逃出来的,若是皇上知晓陆大人救了本宫,怕是会给大人惹来麻烦。”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不是没有想过,崔莺衣衫不整,慌张从坤宁宫逃出来,手上还沾上了血迹,仅凭这些,他也可以猜到一些。 一阵冰凉的气息从脚心传来,崔莺身体又一阵酥颤。 她抿紧了唇,耳根都红透了。 “不疼了,多谢陆大人。”终于捱到了他上完了药,崔莺赶紧将脚缩了回去,藏进被褥里。 陆庭筠见她这般惊慌紧张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嘴角。 “那娘娘害怕吗?” 崔莺没料到陆庭筠会这样问,她怔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紧张的心平静下来。 其实她很害怕,刺伤魏颐的时候,她的手抖得连那支金簪都险些握不住了。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被逼进宫,不甘心一辈子都被魏颐欺负,她的退让,软弱,只会换来魏颐的变本加厉。 只有她真正强大起来,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一想到沉香的惨死,崔莺红了眼眶,比起伤心难过,她心里更愤怒。 “但本宫不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本宫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陆庭筠拿出帕子,替崔莺拭去嘴角的血迹,她的唇角有些红肿,陆庭筠用指尖轻柔地点涂药膏替她上药。 崔莺微蹙了下眉,眼眶里溢出了泪花。 方才魏颐那一巴掌打得极重,脸颊红肿,隐约可见指印。 他们靠的极近,彼此呼吸可闻。陆庭筠缓缓抬手,崔莺呼吸一窒,见他的指尖靠近,拂过她脸侧的发丝。 崔莺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夏日屋内用了冰,陆庭筠将冰块包在帕中,轻压在崔莺的脸上,“冰敷可以消肿,但要彻底好起来,还需过几日,还会有些疼。” 陆庭筠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眸,“臣亦不后悔今日救了娘娘。只是报仇的办法有很多,皇后娘娘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报仇的前提是自己先好好活着,这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宫宴那日,被要求当众献舞,她便是如此,分明在害怕,在发抖,却还是有豁出一切去对抗的勇气。 陆庭筠起身去衣架上拿了一件干净的寝衣,交给崔莺,“娘娘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恐会着凉,这件寝衣是全新的,娘娘换了衣裳,今夜便在此好好睡一觉。” 坤宁宫是回不去了,今夜的事有些棘手,但他还是能勉强应对。 崔莺将衣裳抓在手中,他的衣裳永远都是这般熨烫整齐,不见半点褶皱,他的屋子没有熏香,却有一种干净的味道,就像这件从他手中接过的寝衣。 “陆大人为什么要帮本宫?” 陆庭筠笑道:“皇后娘娘也帮过臣。” “这不一样。” 陆庭筠是聪明人,他虽说是太后的人,又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宠臣,但却不至于明着与皇帝做对,这于他而言无半点好处,尤其是她刺伤了皇上,这是死罪。陆庭筠帮助她,便会牵连了他自己。 这几日的接触,她也有些了解了这个人,知晓他一向谨慎小心,做事不留痕迹破绽,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 “在臣看来,娘娘并无过错,皇上也不该迁怒无辜之人。”崔莺却从他的脸上寻不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崔莺含笑望着陆庭筠,他可不是什么正义凛然之辈,外头的传言,他背叛家族,残害忠臣,甚至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可不信这样的人会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她需要陆庭筠,日后会用到此人,她自然要将此人了解透彻了。 她赌今日陆庭筠会进宫帮她,她也赌赢了,陆庭筠的确对她伸出了援手,但陆庭筠为何会冒着性命危险愿意帮助她? 难道是因为那个原因,答应几乎呼之欲出了。 陆庭筠将那方洗净的帕子交到崔莺的手上,“这是那日娘娘遗失在臣这里的锦帕,如今臣将这帕子物归原主。” 那块帕子是那日她故意遗落了,便是为了试探陆庭筠,但他却选择将帕子归还。 这是何意?难道陆庭筠除了对她有一丝怜悯之外,并无他意? 崔莺握紧手里的帕子,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眸,紧张得梳理自己垂在面前的一缕青丝,“原来是掉在了陆大人这里了,叫本宫好找!”略带暗哑的嗓音,掩饰她失落的情绪。 她原以为陆庭筠待她有所不同,但如今看来却并没有无任何不同之处,她有些拿不准陆庭筠对她的态度。 “那日,臣让人去崔家退婚,却不慎遗失了婚书。” 听到陆庭筠的话,崔莺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陆庭筠继续道:“是臣害得娘娘深陷泥潭,臣想要弥补娘娘。” 原来如此,也只是如此,陆庭筠提出退亲导致她进宫,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弥补因他退亲,她入宫受到的伤害。 陆庭筠待她再寻常不过,不过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想要弥补罢了。 崔莺嘴角含着自嘲的笑,“亲事不过是当年的父辈们的一句戏言,作不得数的,本宫既已入宫,从前之事,大人也不必再提。” 陆庭筠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咙口,原来那桩亲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戏言,作不得数的。 也是,木已成舟,当年陆家出事,婚书被盗,便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陆庭筠拢袖行礼,退后一步和崔莺保持距离,“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往事已矣,是臣失言。今日之事,臣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娘娘在此好好歇息,臣先告退!” 崔莺却一把拉住了他的绣袍,“本宫也为陆大人上药吧?陆大人为本宫牵扯了旧伤,方才陆大人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不是吗?” 陆庭筠刚要拒绝,崔莺又道:“陆大人随身带着伤药,伤药却没用,难道不是因为陆大人喜被他人触碰吗?故而一直拖着不上药,不是吗?” 陆庭筠哑口无言,都被崔莺猜中了,她一向聪慧,擅于洞察人心。 他不喜被人触碰,却不排斥崔莺,崔莺的话令他无法反驳,他若执意拒绝,倒显得他心虚了。 他褪去衣衫坐下,崔莺见到他背上的伤吓了一跳。 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背上的鞭伤毫无愈合的迹象,伤口红肿,还在流血。 “陆大人的伤比之前更严重了。”崔莺为他止了血,上完了药,唇缓缓靠近伤口,轻轻地吹着。 陆庭钧感到那股灼热的气息,身体也僵住了,只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娘娘这是……” “陆大人不必紧张,本宫只是觉得这样能减轻大人的痛苦。”崔莺为他穿上外衫,手不经意擦过他的胸口。 感受他急促的心跳,她暗自勾唇一笑:“今后只要陆大人需要,本宫每日都可为大人上药。” 陆庭筠的双手紧握成拳,呼吸也有些急促,心跳好似擂鼓。 生怕被崔莺见到他面色红得发烫的狼狈模样。 “多….多谢娘娘。”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陆庭筠慌忙整理好衣袍,“今日天色已晚,娘娘也累了,娘娘不必担心坤宁宫那边。臣告退。” 门外是玉璧,陆庭筠嘱咐道:“皇后娘娘受到了惊吓,今夜便留在延明宫吧。” “多谢陆大人,” 见到崔莺平安,玉璧这才放心。 “娘娘,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 崔莺笑着宽慰她,“别担心,本宫已经没事了,今夜多亏了陆大人相救。对了,坤宁宫到底如何了?皇上可离开了?” 她既然敢刺伤皇上,也并非全然没给自己留退路。 她此前一直让翠果关注着齐国公府的动向,崔郦和魏颐在崔家相会,始终瞒不过齐国公,齐国公那个老狐狸,必不会善罢甘休,崔郦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齐国公府虽不会休妻,但却不会忍气吞声。 “娘娘所料不差,今夜齐国公进宫,皇上带着伤去见了齐国公大人。” 玉璧突然想起一事,疑惑地问道:“陆大人的脸怎的红了?” 崔莺轻笑了一声,“大概是因为他说了谎话的缘故。” 作者有话说: 崔莺:陆大人这嘴不但硬,还口是心非~感谢在2023-04-07 21:11:10~2023-04-09 21: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子 10瓶;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21章 ◎成了寡妇◎ 今夜齐国公进宫的目的怕不只是为了谢恩。 而皇帝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便去见了齐国公,是去安抚开国重臣的。 毕竟秦相出事,皇帝也彻底地得罪了太后,若是齐国公倒戈,只怕龙椅之上也要换人来坐了。 崔莺突然很想知晓,皇帝到底是选齐国公还是选崔郦? “这是陆大人交给奴婢的,娘娘受了伤,奴婢给娘娘上药吧?”玉璧手里拿着一瓶药油,陆庭筠见她连手都抬不起来,便留下了这瓶专治淤伤的药油。 崔莺换上了陆庭钧的寝衣,衣料柔软,是上好的料子,玉璧小心地替她揉着手臂上的淤青,“陆大人并未走远,他一直守在屋外,他屡次帮助娘娘,也算是有情有义,可惜了……” 要是娘娘没有入宫,和陆大人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 “本宫既已入宫,和他便再无可能,你去将门关上,本宫有话要对你说。” “是。”玉璧起身关了门,将窗子也一道掩上。 崔莺在玉壁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玉璧惊得捂住了嘴,“娘娘,若是此事被皇上发现,那可是死罪啊,娘娘当真要这样做吗?若是陆大人知晓了真相,只怕也不会原谅您啊!” 崔莺垂下眼眸,浓而密的双睫轻轻地颤动,像是蝶儿轻轻扑动着双翅,“本宫知晓后果,但本宫心意已决。” 她需要帮手,陆庭筠便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她总觉得陆庭筠的心里还藏着个大秘密。 短短一个月,陆庭筠便连连升官,他想要的位置定只怕也不只是个礼部尚书之位。 而他要的,她或许能给他。 陆庭筠帮她,她能给他想要的,彼此各取所需。 至于陆庭筠的心意,她好像也能猜到一些,但还不够。 “今夜起了风,外头变了天,你扶本宫起身,本宫去给陆大人送件衣裳。” * 崔郦在家祠中跪了两日了,跪得膝盖肿痛,连站都站不起来,她一直在哭,哭得双眼红肿不堪,丫鬟碧丝跪在她身侧劝了一整夜。 “娘子,您就听了夫人的话,对将军服个软吧,将军不舍得娘子吃苦的。” 崔郦抱着碧丝痛哭,直到次日清晨,她才终于被放了出来,打算放下身段去厢房劝齐渊回主屋睡,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可当她推门而入,却见到李嫣衣衫不整地从卧房跑了出来。 李嫣见到崔郦,神色慌乱,赶紧捂着胸口处的红痕,对崔郦行礼,“嫣儿见过夫人。”她又支支吾吾地道:“是我来的太早了,表哥好像还未起,嫣儿这便先行告退了。” 李嫣正要跑出去,却被崔郦唤了回来,“你站住。” 一大早出现在齐渊的房中,衣衫不整,神色慌乱,唇还有些红肿,难道昨晚她在齐渊的房中过了一夜。 崔郦捏紧拳头,气得发抖。 她一把掰开李嫣的手,直到她见到了李嫣脖颈处的红痕,密密麻麻的,尤为显眼,她顿时脸色苍白,身子一阵阵发冷。 她气得一巴掌打在李嫣的脸上,“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勾引我夫君,我要杀了你。” 齐渊睡得迷糊,恍然间听到骂声,惊得从床上坐起身来,见自己赤·裸着身体,想起自己昨夜酒后所为,脑中胀痛不已。 他胡乱将地上的衣衫拾起,穿好衣衫,出了寝屋,李嫣捂着脸,朝他跑了过来,哭着躲在他的身后,“求表哥救嫣儿,夫人要杀我,昨夜之事,都是嫣儿的错,若是嫣儿不来表哥的房中,表哥也不会对嫣儿……” 齐渊将李嫣护在身后。 他先是亲眼目睹崔郦和皇帝相会,之后皇帝又下旨斥责,崔郦和皇帝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而他在崔郦的心里到底又算什么? 他爱慕崔郦,觉得自己能娶到崔郦,是何其幸运,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捧给她。 可崔郦是如何对他的,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仅仅成婚三日,便和皇上,和自己的妹夫不清不楚。 将他这个夫君置于何地。 齐渊怒道:“此事都是我做的,不关嫣儿的事。你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不要为难她。” 崔郦气得一拳捶打在齐渊的身上,“我真后悔嫁给了你,是我瞎了眼,早知如此,我……” 齐渊气得捏住了崔郦的手腕,“你便要入宫,嫁给皇上,对不对?你后悔嫁给我,是因为你想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早在崔家你便急不可耐地投入皇上的怀抱,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 崔郦被齐渊的话呛得哑口无言,她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 齐渊是她自己挑的夫君,她心里也是有他的,而且她本不愿入宫,这才求母亲让崔郦替她出嫁。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和齐渊本应婚后圆满,却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偏偏那日她和皇上在春棠园是齐渊亲眼所见,她反驳不得,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拉住齐渊的手臂,哭着恳求,“夫君,不是这样的,我从未那样想过……” 齐渊一把甩开崔郦的触碰,气得拉着李嫣离开,“嫣儿,我们走。” 崔郦哪里肯让他们就这样轻易走掉,她擦掉眼泪,追了出去,“齐渊,是你对不起我,你竟和这个贱人睡在一处,你又凭什么说我!” 齐府的下人皆低头窃窃私语,在一旁看主子笑话。 李嫣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却假意相劝,“夫人,你要怪就怪嫣儿,表哥昨晚力气太大,是嫣儿没能推开表哥。” “啊——你闭嘴!你这个贱人。”崔郦却似发了狂,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同李嫣扭打。 “住手!” 李氏带着一众仆妇围了上来,对李嫣使了眼色,李嫣退到李氏的身后,委屈得只抹泪,“姨母,都是嫣儿的错,是嫣儿情难自抑,这才犯下大错。”她哭着跪在李氏的面前,“求姨母让嫣儿留在表哥身边,嫣儿只求能时时见到表哥,入府为婢,伺候表哥。” 李嫣泪眼汪汪,哭的好不可怜,李氏怜惜不已,她亲自搀扶李嫣起身,“嫣儿别怕,既然渊儿要了你的身子,齐家便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崔郦见李嫣这狐媚模样,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她推开那些拦着她的仆妇,便要冲上前去殴打李嫣。 李氏脸色铁青,高声喝道:“这是反了,快给我拦着她。” 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拖住了崔郦,崔郦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面哭,一面骂。 李氏也气得不轻,国公府千金,却同那等市井泼妇般撒泼,她指着崔郦的鼻尖骂,“你竟如此缺规矩少教养,敢在我面前放肆,简直翻了天了!嫣儿何错之有?相反嫣儿不但没有错,她还是咱们齐家的大功臣,既然嫣儿已经跟了渊儿,我便不会再让嫣儿受委屈,再说嫣儿肚子里说不定也已经有了我儿的骨肉,我找人给嫣儿算过,都说她是多子多福的命,哪像有些人,竟然将子嗣大事视为儿戏,有我在,我看谁敢动嫣儿一根头发!” 方才崔郦同李嫣扭打之间,发髻也散了,啼哭不已,疯狂地挣扎,状若疯癫。 李氏冷笑了一声,“你若不想一纸休书被赶出府去,便给我在府里老实些,便是因为你,渊儿的脸面都要丢尽了。明日,嫣儿便会入府,待她诞下孩儿,便抬为平妻,嫣儿这模样也是顶好的,不可屈居人之下。” 崔郦哭肿了眼,“齐渊,你当初娶我的时候,你立下誓言,一辈子不会辜负我,要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混蛋,我是国公府的千金,是崔氏的嫡长女,你们齐家不能这样对我。” 李氏嫌恶地看了一眼崔郦,问一旁的齐渊,“渊儿,对于你和嫣儿的婚事,母亲的安排,你可满意。” 齐渊皱着眉头,看着发疯的崔郦,眼中难掩厌恶的神色,他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由母亲安排,儿子没有意见。” “来人,将她关进房中,待嫣儿过了门,再放出来。” 无论崔郦再怎么哭喊,齐渊也不会回头了。 直到崔郦被人拖了进屋子,“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哭嚎声从屋内传出,齐渊揉了揉眉心,失望至极。 李氏满意地拉着李嫣的手,”嫣儿,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一直希望你能嫁给渊儿,有你在身边帮我,我也能歇了口气了。你昨夜也累了,你便在府里好好歇息,若是缺什么,只管告诉你表哥。” 齐渊忍不住打断了李氏的话,对李嫣道:“你跟我来。” 他拉着李嫣跑了出去,跑远了,这才松开她的手,“我的酒量并不浅,也不至于酒醉之后会做了糊涂事,昨夜的酒是你送来的,你老实说,是你在酒里到底动了手脚吧?” 李嫣绞着手里的帕子,怯生生地抬眼,“是姨母的吩咐,姨母在酒里放了那种药,还有那些滋补的汤里也下了药。” 齐渊自嘲一笑,原来如此,难怪他昨夜只觉情难自抑,原来是母亲算计了他。 妻子背叛了他,母亲算计了他,这个家还真是令人窒息。 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齐渊大笑了一声,大步离开。 李嫣拉住他的袖袍,“外头正在下雨,已经这么晚了,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齐渊一把甩开李嫣,冷笑道:“你知道吗?我在明珠郡主的生辰宴上对郦儿一见钟情,那日她一舞惊艳全场,是那最璀璨耀眼的明珠,闻名京城的四公子,就连荣王也对她青眼有加,她便是那天上高悬的明月,可她却愿意嫁给我,我欣喜若狂,成婚那日,我立下誓言,我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 齐渊神色痛苦不堪,“可我却背叛了她。” 他冷眼看向李嫣,“我会迎你过门,会给你名分,但旁的,我给不了你,还有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日后我也不会再碰你。” 齐渊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 * 又是一个雷雨夜,一道闪电劈下,随之惊雷阵阵,夜空瞬间亮若白昼,姜苓被那声巨雷惊醒,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尚嬷嬷,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我梦见郦儿一直哭,她怪我没有去齐家将她接回来。” 尚嬷嬷赶紧起身,点亮了房中的灯烛,又为姜苓披上衣裳,宽慰她,“夫人让人给齐国公夫人送礼,还送去了一座大宅子赔罪,国公大人和齐大人吃酒,得知皇上因大小姐的缘故对齐国公下了降罪的圣旨,国公大人一气之下去了赵姨娘的房里。齐夫人叫夫人放心,说会关照大小姐,夫人还是当心赵姨娘要紧,也不知她会在大人面前吹什么枕头风呢!再说大小姐已经嫁人了啊,今后的日子还得她自己过啊。” “我明白,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自从郦儿嫁进齐家,我无有一日不担心的,你说,既然齐家无事,齐夫人为何不让我见郦儿?” 姜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一把抓住了尚嬷嬷的手臂,“我总是预感会有大事要发生,不行,我要亲眼见到郦儿我才能安心。” 外头雷声阵阵,暴雨倾盆。 那个梦,总是不能叫她安心。 尚嬷嬷苦苦相劝,“夫人,今夜雨大,如今已经是深夜了,这会子大小姐和齐将军都已经睡下了。不若待明日天晴了,奴婢再陪夫人去齐府。” 那阵阵轰隆的惊雷,让姜苓实在无法入梦,因方才梦到崔郦在哭,她再也难以阂眼,她披衣起身,又到了内堂,在佛像前上香磕头跪拜,“菩萨一定要保佑郦儿平安,保佑她一辈子平安顺遂,若有什么灾难,都降临在我这个做娘的身上吧!” 她起身去上香,点了三次香都没点着,好不容易点着了,香燃了一半,香灰从中断掉。 这是不祥之兆啊! 她惊吓不已,手中的香掉在了地上。 外头雷电交加,一时亮若白昼,一时又回归黑暗。姜苓的心随着那雷声砰砰直跳,她始终不安心,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尚嬷嬷冒雨出去开门,却见兰儿被淋成了落汤鸡,她急忙将兰儿拉了进来,兰儿一进门便对姜苓道:“夫人,大事不好了,齐将军今夜酒醉骑马出城,去城外剿匪,齐将军的马找到了,人却下落不明。” 姜苓几乎吓得晕厥,心都凉了半截,抓着尚嬷嬷的手都在发抖,眼泪一涌而出,“怎会这样?不会的,齐渊不会出事的!我的郦儿该怎么办啊!” “郦儿,我可怜的郦儿啊!她成婚才一个月,夫君便下落不明,我儿命好苦啊!” 尚嬷嬷扶着姜苓,她才不至于摔倒,“齐将军是武将,又怎会突然失踪,齐府可曾派人去寻?” 姜苓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对,齐渊武艺高强,他定不会有事的。要赶紧派人去寻才是,夫君还不知道此事吧,我要去告诉夫君,再多派些人手去寻找,”她紧紧地抓住尚嬷嬷的手臂,“可一定要找到啊。” 若是齐渊出了事,郦儿可就彻底没了指望了。 尚嬷嬷扶着姜苓跑了出去,外头风雨交加,才出门,便被暴雨淋了个湿透,她在赵姨娘的院子里跪了数个时辰,才见到崔国公。 暴雨一夜未歇,齐府和崔家派人寻了一夜,终于在城外三十里的山崖下发现了齐渊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凉薄如她》,文案如下: 齐国国破,姜婉卿成了亡国公主,被当成“战利品”掳进醴国。 最后一名试图来救她的暗卫被围杀,她跪在醴国太子宣瑾瑜的面前,声声泣血,“求太子殿下饶了他,我跟你回去。” 冰冷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格杀勿论!” —— 途中,她坠落马受伤昏迷,醒来后看着抱她入怀的太子,“你生得这样好看,你是父皇为本公主选的驸马吗?” 她失忆了,记忆停留在三年前。 * 太子宣瑾瑜生得龙章凤姿,气质清绝,最是克己复礼,沉稳自持。 但无人知晓他心里却藏着一个人,那人缠着他叫夫君,甚至无礼轻薄了他,可她却是父皇的女人。 若是齐国未灭,齐国会让小公主姜婉卿入醴国和亲,她本该是他的太子妃。 可姜婉卿入宫,父皇指定让她侍寝。 那夜,她描最浓的妆容,上挑的红色眼尾,一袭薄透纱衣,胸口隐约可见那朵带着异香的红莲,美得妖艳魅惑。 从他身侧经过时,她眼中含泪,“夫君,你会后悔吗?” 而后她头也不回地入了皇帝寝宫。 他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一夜,抱着酒坛几乎不曾醉死。 此后,他需对她行礼,唤她母后。 直到宫中传出了太子觊觎皇后的流言,皇帝气急败坏,要废太子改立尚在姜婉卿腹中的皇子为太子。 * 太子被逼造反,他带兵攻入皇宫的那天,却见姜婉卿换上齐国服饰,一剑刺穿了皇帝的胸膛。 她满手鲜血,笑得癫狂。 得知真相,宣瑾瑜想要杀了这个心如蛇蝎,将他和父皇玩弄于股掌中的女人,并下令将她打入冷宫。 一场大火几乎将那破败宫殿烧成灰烬,他红着眼,在废墟中翻找了一夜,直到指尖滴血,呕出大口鲜血…… * 扬州街头,喜宴当天,前来迎亲的新郎却失踪了。 姜婉卿坐在花轿中,从缝隙里窥见那抹玄色绣龙纹蟒袍。 新郎在那人脚底下瑟瑟发抖,染血的剑刃横在新郎脖颈处,绽出幽冷的寒光。 那道熟悉而冰冷声音传来,“父死子继,母后要嫁人,可曾问过儿臣?” 使用说明:1、女主没有怀孕,谎称怀孕只是为了复仇需要。 2、女主蛇蝎疯美人,男主也是表里不一的疯批,背景架空,勿喷。 3、女非男c,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拉满。文案写于:2023年2月6日。 4、男女主在一起时,已经不是名义上的母子关系。 --- 《换亲》文案如下: 薛雁成婚前夜,已嫁入宁王府的姐姐跪在了她面前,“我只和你换十日,等表哥痊愈,我发誓我此生绝不再见他。” 她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未婚夫,含泪点了点头。 --- 薛雁是前朝公主,她还有个孪生姐姐,城阳侯府的那位光风霁月的表哥和姐姐是青梅竹马。 无人知晓薛雁也爱慕着那位清冷如月的表哥。 一日,宁王霍钰于侯府梅园惊鸿一瞥,求了一道赐婚圣旨求娶姐姐。 姐姐大婚当天,表哥将薛雁堵在墙角,“你不是爱慕我吗?我们成婚吧!” 原来表哥竟也一直知晓她的心意, 薛雁以为表哥已经放下了那段情,也欣然答应了和他的亲事。 她安心在侯府待嫁。 成婚前夜,未婚夫满身鲜血被人从战场抬回。 未婚夫命悬一线,昏迷中还唤着姐姐的名字,而姐姐守在他身边,哭得晕死了过去几次, 宛若一对爱而不得的苦命鸳鸯,薛雁神色冷漠,答应和姐姐换亲。 王府里,她穿着姐姐的衣裙,听着床边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得攥紧了裙摆。 * 霍钰娶了那位前朝长公主,却只拿她当摆设,不过是想借她的势力,谋夺皇位罢了。 王妃的那位青梅竹马命悬一线,被人抬回,他的王妃也十分巧合地病了。 他并未戳穿,而是破天荒地去探了病。 可自从那夜之后,他吩咐下人将他的被褥搬回寝房,只说王妃病了,他要日夜守着,寸步不离。 薛雁终于熬到了第十日,她左等右等,却没等到同她换回来的姐姐,可姐姐口中的那位冷面王爷却总是找尽借口留在她的房中,夜夜同榻,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换了下人的衣裙偷溜出去。 宁王霍钰却让人钉死了门窗,将她囚于房中,“这么晚了,王妃又想假扮成谁去爬何人的床塌呢?” #换亲后前未婚夫回头找我了#,#孪生姐妹换亲后弄假成真的故事#。 使用说明:1、未婚夫火葬场。 2、双C,雄竞修罗场,男主是事业型疯批,有部分强制爱的情节。 感谢在2023-04-09 21:07:16~2023-04-11 21: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22章 ◎情不自禁,醉酒贴吻◎ 齐渊被发现时, 已经气息全无,身体都已经僵硬了。齐家的下人将齐渊的尸体抬了回去,齐夫人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崔郦得知夫君死了,怎么也不肯相信, 吓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不已。她扑打着要上前去掐李嫣的脖子,李嫣拼命的挣扎叫喊,险些闹出了人命。 齐家鸡飞狗跳。 直到李氏一巴掌将崔郦打醒, “我早说过娶妻要娶贤, 渊儿非要娶你过门,你心胸狭隘, 善妒不能容人,若非你咄咄逼人,逼迫渊儿, 又做出了那等丑事, 渊儿也不会心情烦闷去胭脂坊喝闷酒,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渊儿,我要让你偿命,我要杀了你。” 姜苓见到齐渊的尸体,也险些当场晕了过去,见齐夫人殴打自己的女儿,她冲上前去, 将崔郦护在怀中, “谁敢动我的女儿, 我要和她拼命。” 两位国公大人拦着, 才避免了两位夫人殴打受伤。 但齐渊是三代单传,李氏不堪忍受丧子之痛,当场便替儿子写了休书,将崔郦休弃,死活也不肯再让崔郦靠近齐渊的棺木。 * 齐渊身死的消息当日便传进了宫里,崔莺将翠果派人传来的信笺放在火上烧掉,“齐渊武艺高强,还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但他当真是酒后失足跌下悬崖摔死的吗?” 崔莺觉得不可置信,虽然昨夜暴雨导致山路湿滑,但齐渊自小练习骑射,骑马打仗比吃饭睡觉还要简单,如此又怎会失足跌下悬崖摔死。 玉璧压低声音道:“齐家的人也不相信,齐国公还请仵作上门验尸,但在齐将军的身上并未发现旁的伤口,也并未发现中毒的迹象,只是跌入悬崖,他四肢的骨头断裂,脏腑破裂这才殒命。齐家不愿相信,齐夫人更是一口咬定是大小姐害死了齐将军,据说事发当晚,齐将军和大小姐大吵了一架,齐将军赌气出门,心情不好,喝醉了才不慎跌入悬崖。” 崔莺将那绣着梨花的香包放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低头沉思着,“我还是不信齐将军会摔死,凤凰山那一带有山匪出没,齐渊是醉酒后带人去剿匪的,可领兵打仗之人,又怎不知观察天时地利,昨夜暴雨,山中起雾,并不适合行军,而齐渊又怎会这剿匪的紧要关头,让自己喝得大醉。”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齐渊死了,李氏将齐渊之死都怪在了崔郦的头上,李氏必不会放过崔郦,一夜之间,京城都在传崔郦克夫,此事谁从中的获益最大,崔莺脑中闪过了一个人。 若当真是他所为,这个人的手段实在太可怕,就为了得到崔郦,竟然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不过大小姐之前那样对待娘娘,今日也总算是自食恶果,这都是她的报应!” 崔莺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只怕不会这般简单,姐姐先前已经嫁作人妇,便敢偷偷和皇上私会,如今齐将军已死,她又背负了克夫之名,再嫁怕是再无可能,而她唯一的出路,便只剩下入宫这一条路了。” 这会子,崔郦和母亲只怕早已关起门来苦思如何入宫的法子吧。 玉璧恨得咬牙切齿,“娘娘,绝不能让大小姐入宫,在崔家时,她便时时欺负娘娘,若是待她入宫,娘娘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玉璧说的对,崔郦不是能容人的性子,若是她进了宫,她在宫里只怕不会有一日安宁的日子。 玉璧话音未落,只听坤宁宫的宫女前来通传,“皇后娘娘,姜夫人母女求见。” 来得可真快。 崔莺对玉璧吩咐,“让翠果关注着齐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一有动静便即刻来报。” 若当真是那个人所为,也太可怕了,他竟然杀臣夺妻,崔莺捂住胸口,心狂跳不已。 良久,她才平复了心绪,对玉璧吩咐:“随本宫去见母亲和姐姐。” 她刚下床,脚踩到地上,她痛得眉心一蹙。 “母后,老师说过,母后的伤还没好,您不能下床的!”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老嬷嬷气喘嘘嘘地跟着大皇子魏炎的身后,“大殿下,您慢点跑,仔细摔伤了自个。” 魏颐膝下仅有一位皇子,便是魏炎,魏炎自幼丧母,独自住在延明宫,身边除了个乳母,便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伺候,魏颐此人亲情淡薄,便是见到魏炎也没什么好脸色,宫里有传言,大皇子生母出身卑微,皇帝因魏炎生母的缘故,也不喜他。 魏炎跑得满头大汗,一把抱住了崔莺的双腿,“母后,炎儿扶着母后,慢慢的走,不然会好疼呢!” 魏炎小小的眉眼蹙在一处,看上去很是担心的模样。 崔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炎儿待母后真好,炎儿真乖,还特地来提醒母后。” 魏炎才五岁,眉眼和魏颐有几分相似,说话时脸颊鼓鼓的,一板一眼的严肃模样,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要不是母后昨夜救了炎儿,炎儿只怕就像母妃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提起已故的生母,小小的眉眼垂下,神情有些落寞。 崔莺心疼得一把将魏炎搂入怀中,“母后会永远保护炎儿的,不会再让炎儿受到伤害。” 昨夜齐国公进宫面圣,因齐国公的话,皇帝还是有些忌惮齐国公,皇帝虽对她恨之入骨,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崔郦接进宫来,也暂时不会动了她皇后之位。 但昨夜齐渊死了,皇帝还会留着她吗? 她本就是替嫁进宫,为了崔郦,魏颐也能夺去这本不属于她的皇后之位。 她昨夜刺伤了他,又不知会换来他如何变本加厉的折磨。 就在昨夜,在延明宫中发现了毒蛇,那条带着剧毒的蛇溜进了魏炎的寝宫。 陆庭筠听到叫喊声,拔剑斩杀了毒蛇,救下了魏炎,魏炎受了惊吓,不敢再入睡,是崔莺陪了魏炎一整夜,哄他入睡。 昨夜之事惊动了皇帝,陆庭筠只说是皇后救了魏炎,再者魏炎受了惊吓,整晚抱着崔莺不撒手,魏颐想着魏炎生母早逝,孤苦无依,又见崔莺眼中流露的怜惜之意不像有假,便也没说什么,沉着脸,大步离开。 有了陆庭筠的相助,她才勉强算是渡过了难关。 魏炎牵着崔莺的手,慢慢地走,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生怕崔莺会摔倒似的。 崔莺见他小小的身体,脊背挺得笔直,他虽是魏颐的亲生儿子,却并未学到魏颐的半分冷漠残暴,他在这冰冷的宫殿中虽然并未得到多少关爱,但却将关心和善意都给了她。 看来魏炎是真的喜欢她。 崔莺看着魏炎的背影,双眼觉得有些酸胀,想起了在姜家,寄人篱下,在夹缝中求生的自己,她看向魏炎的眼神也充满了怜爱。 “母后,炎儿今日得了好吃的点心,想让母后尝一尝。” “那炎儿吃了吗?”崔莺抿了抿唇,淡淡一笑,不想让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魏炎认真地答道:“炎儿想等母后一起吃。” 魏炎自幼丧母,无依无靠,但那徐嬷嬷却将他教得很好,小小年纪,他便如此懂事,但他越是懂事,崔莺便越觉得心酸可怜。 崔莺看着魏炎,便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她自幼离开父母,寄养在舅父家里,无父母庇护,这才格外艰难。 魏炎虽说是皇子,但他这些年在宫里也过的不好,听说当时魏颐也让玉贵妃抚养过魏炎一段时日,玉贵妃怕受累,便对魏炎不管不顾,极为敷衍,玉桂宫的奴婢也偷懒耍滑,有一日魏炎从秋千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那年他才三岁,太医为他正骨的时候,他一直忍疼,一滴泪都没掉。 魏颐来询问此事,他只说是他自己不小心,生怕皇帝会怪罪了玉贵妃。 可当他在屋外,听到玉贵妃对皇上说他玩劣不堪,要将他推给其他的宫的娘娘,他却躲在墙角,偷偷地哭了好久。 第二日,他便主动去求皇帝,搬出了玉桂宫,之后便和徐嬷嬷住在延明宫里。 魏炎拉着崔莺的衣袖,“ 母后怎么哭了,是太疼了吗?炎儿给母后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魏炎踮起了脚尖,想要给崔莺擦拭眼泪,崔莺蹲下身来,为魏炎整理身上的锦袍,“母后是太高兴了,炎儿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 魏炎搂着崔莺的脖颈,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那是因为母后和老师教的好。” 崔莺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一涌而出,她吸了吸鼻子,“炎儿,母后想吃那些点心了,炎儿和母后一起吃吗?” “嗯。”魏炎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丫鬟将点心从食盒中拿了出来,那些晶莹剔透的点心雕刻成精美的花样,魏炎小心翼翼地盘中拿了一块点心,“炎儿喂母后吃。” 点心正要递到崔莺的嘴边,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猫,猛地扑向魏炎,一瓜子挠在他的手背上,顿时他白皙娇嫩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那只猫叼走了魏炎手里的糕点,躲进不远处的草丛中。 崔莺吓得赶紧抱住了魏炎,“炎儿,你可有受伤?都出血了,来人,快拿药来。” 魏炎笑着摇了摇头,小小的眉心微蹙着,他不想让崔莺担心,“母后,炎儿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崔莺见他眼中溢出的泪花,心疼得将他搂进了怀中,“炎儿,母后给你上药吧。” “母后吹吹。” 崔莺轻吹在魏炎的手背上,魏炎将崔莺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眼泪,“母后真美啊,要是炎儿真的是母后的孩子就好了。” 崔莺一把将魏炎搂进怀里,“从今往后,炎儿就是母后的孩子。” 魏炎突然哭了出来,崔莺急忙问道:“炎儿是怎么了,是太疼了吗?” 他摇了摇头,他记不得母妃的样子,从他出生,母妃就离他而去了,但从今以后,他知道了母亲的模样。 “母后,那猫儿定是饿坏了,它才去抢这块点心的,母后,咱们就分它一块,好不好?” 崔莺点了点头,也跟着红了眼圈。 那只白猫叼走了点心,躲在草丛里,见周围没人再追赶它,它才敢将那块刁来的点心慢慢地吃了。 突然有个宫女指着那只白猫,惊恐万分地道:“皇后娘娘快看,那只猫,它好像快要不行了。” 那只白猫发出喵呜的叫声,没走几步,却突然倒在了草丛里,叫声渐弱,看上去极为痛苦,它抽搐了几下,便很快没了声息。 有个宫女下吓得脸色惨白,大声尖叫,“娘娘,那只猫它是不是死了?” “有人要害大皇子,要害皇后娘娘。” 崔莺捂住了魏炎眼睛,“炎儿,别看。” 崔莺呵斥了那尖叫的宫女,“今日发生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若是你们胆敢对外透露出一个字,我必重重责罚。” 这糕点被人下了毒,若不是这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她和魏炎只怕早已中毒而亡,而魏炎在坤宁宫出事,整个坤宁宫上下也脱不了干系。 下毒之人,当真是心思歹毒。 崔莺突然觉得腿脚发软,她定要查出下毒谋害炎儿之人,她想找人商量,可母亲和姐姐还在等着她去周旋,她只得让玉璧将魏炎带下去,“炎儿,本宫先让人送你回延明宫,你去找陆大人,炎儿记住,除了陆大人给的吃食,旁人给的都不要碰。” 有人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子。 看来昨晚爬进魏炎寝殿的毒蛇,只怕也不会是意外了,她定要彻查此事,揪出那个下毒之人。 “那母后会来延明宫看炎儿和老师吗?” 崔莺点了点头,她想起了昨晚对陆庭筠说的话,“只要陆大人愿意,本宫每日都来给陆大人上药。” * 崔莺所料不差,此次姜苓带着崔郦进宫,便是为了想尽方法让崔郦留在宫里,姜苓故技重施,为了让崔莺收留崔郦,姜苓竟然一进坤宁宫便给她下跪,“皇后娘娘,郦儿被逼走投无路,这才求到您的跟前,如今京城到处都是对郦儿不利的流言,长此以往,只怕会将郦儿逼上了绝路了。” 姜苓泪水涟涟,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若不是姜苓心怀鬼胎,居心叵测,她这副消瘦憔悴的模样,或许能换来崔莺的几分同情。 只可惜,她早已看清了自己的母亲,这些年母亲将那些慈母关怀都给了崔郦,却吝啬分给她半点,从前她有多伤心,多渴望母亲的关心,她此刻便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可笑。 她搀扶姜苓起身,“母亲这是做什么?姐姐的事,我也已经听说了,短短几日,齐家便发生了这等不幸之事,姐姐丧夫守寡,本宫也很是同情姐姐。” 崔郦禁紧拧着帕子,紧紧地抿着唇,若非她有事有求于崔莺,听到“同情”二字,她只怕会气得当场发作。 从小被扔在姜家不闻不问的崔莺,母亲不疼,父亲不喜,受尽了冷眼,被同情的也该是崔莺才对。 她只不过是选错了一次,她自认为选择了全京城最好的,最适合她的夫君,没想到命运弄人,夫君死了,她成了寡妇,名声也一落千丈。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选错了。 既然错了,便要及时改正错误。 她要做的不过是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夫君本该是皇帝,后宫之主也该是她。 她得知齐渊坠崖身亡,虽悲痛难过,可一想到齐渊背叛再先,是齐家对不起她。 她的愤怒超过了悲痛,她甚至在想,齐渊死了,便给了她进宫纠正错误的机会,本该就是她和崔莺回归原位,这一次她要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母亲。”崔郦焦急地提醒母亲,她今日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留在坤宁宫,最好是能长住坤宁宫,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了崔莺。 姜苓拉过崔莺的手,“娘娘,你姐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被那些流言折磨得日夜难眠,你们是亲姐妹,应当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才是,臣妇恳求娘娘,让郦儿在娘娘宫里小住些时日,就当郦儿进宫陪伴娘娘,你们姐妹也可在一起说些亲密话。” 玉璧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偏心的母亲,“娘娘在宫里过的何其艰难,好几次甚至险些性命不保,这都是拜崔家所赐,拜大小姐所赐。” 可娘娘的亲生母亲和亲姐姐竟然只想着将她利用干净,吸干她身体里的每一滴血。 “玉璧,你别说了。” 姜苓抓着崔莺的手,不肯起身,啼哭着苦苦磕头恳求,“臣妇知晓是崔家对不起娘娘,娘娘要怪就怪臣妇……莫要怪郦儿,不管怎样,娘娘是后宫之主,身份地位已是无人能及,不像郦儿,她嫁过人,死了丈夫,才是真的没有指望了,求娘娘怜惜郦儿,娘娘打我骂我都行,莫要怨恨郦儿……臣妇知晓娘娘善良又孝顺,娘娘一定会答应的,对吗?” 崔莺紧抿着唇,在母亲的眼里,只有崔郦这一个女儿,母亲为了崔郦,可以付出一切。 她冷眼苦苦哀求磕头的母亲,心里只剩一片漠然。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往下掉。 “再说娘娘既然不想入宫,那便和郦儿换过来好了,就像当初那样,郦儿入宫为后,只要娘娘答应,臣妇便将娘娘接回府中,从今往后,娘娘便是崔家的大恩人。” 崔郦也跪下恳求,“对,既然妹妹从来都不想入宫,不想当皇后,母亲和父亲便将妹妹接回家,妹妹不是一直都想住在崔家,渴望得到父亲母亲的关爱吗?” 崔莺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以前她做梦都要得到父母的关爱,做梦都想被接回崔家,但她头一回听说,在崔家,亲情竟然是需要来交换的。 而她只有和崔郦换回来,才能得到那可笑的亲情。 姜苓母女那期待的眼神,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她的手从姜苓的手里抽了出来,冷笑道:“母亲,姐姐,京城中正在传,齐将军之所以会醉酒坠崖,是因为姐姐背着齐将军私会外男的缘故,姐姐竟不知吗?” 崔郦的脸上挂不住,紧紧地拧着帕子,脸色青白交加,她紧紧地咬着唇,狠狠地瞪向崔莺。 崔莺却并未理会她,又道:“若我是姐姐,便该连夜避风头,出去躲一阵子才是。若是被人知晓姐姐私会皇上,只怕会有损皇家颜面,皇帝觊觎臣妻,齐将军不堪受辱,悲愤坠崖,滋事体大,姐姐这个时候,更应该要避嫌才是呀。” “你,你竟羞辱我!”崔郦气得哭倒在姜苓的怀中,“母亲,那日,我什么事都没做,我是被人陷害的。” 姜苓将崔郦搂进了怀中,“母亲相信你的。” 崔莺看了崔郦一眼,便不再理会,她们那母女情深的戏码,她也已经看够了,也不想再看了。 “天色已晚,本宫要去延明宫看炎儿,便不再留姐姐和母亲用晚膳了。” 崔郦和姜苓面面相觑,她们也没想到崔莺会晾着她们直接走掉,崔郦看着崔莺远去的背影,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看来她因先前替我入宫之事,一直记恨着我和母亲,早知如此,母亲也不必去求她……她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她的亲姐姐,同取笑我的那些人一样,她只会落井下石,羞辱于我。” 姜苓也对崔莺很是不满,但她因京城中的流言,着急上火,根本无暇顾及崔莺的冷漠态度,姜苓急得六神无主,又犯了絮絮叨叨的毛病,“郦儿,京城已经传出了那样的流言,再嫁已再无可能了,你才十九岁,往后的日子还那般的漫长,你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母亲别担心,我自有办法,我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魏颐原本选中的就是她,还有这皇后之位,也该是她的。 她都要一一夺回来。 她整理了身上的素色衣裙,这几日她吃不好也睡不好,轻减了不少,清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弱不经风的柔弱模样,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她知晓男人都爱这娇弱模样。 她要自己去找皇上,依皇上对她的偏爱,对她定是无有不依的,她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了,她定要为自己争一回。 崔郦正要去紫宸宫,却被姜苓拉了回来,“郦儿这是要去何处?” “既然崔莺不答应,那我便去求皇上,母亲不也是想要我进宫吗?郦儿现在只有这唯一的出路了,成为皇帝的女人,得到本该属于我的这一切。” 姜苓面色担忧地点了点头,“待此事成了再让你妹妹知道。” 她又叮嘱了几句,“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 崔郦去了紫宸宫,但皇帝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召见,就在她打算失望离开,一个小太监交给她一件太监的衣裳,让她换上,引着她去了一处别院等候。 崔郦女扮男装成了个太监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公公,皇上当真会在此处召见我吗?” 小太监谄媚一笑,往前一指,只见不远处的凉亭中负手静立的身影。 此处海棠花团锦簇,繁花似锦,芬芳袭人。 崔郦心中一喜,走向魏颐,进了凉亭。 那小太监也退守在不远处,守着不让人靠近。 “臣妇见过皇上。” 魏颐亲自搀扶崔郦起身,崔郦趁机倒在了魏颐的怀中。 又故意将自己的领口往下拉开,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 她自信以自己的容貌姿色,定能让魏颐对她侧目,一举得到皇帝的恩宠。 “是臣妇君前失仪了。”崔郦盈盈抬眼,脸上泪痕未干,泛红的眼尾,一副我见尤怜的柔弱做派。 “臣妇的夫君走的实在太过突然,令臣妇措手不及,这几日总觉得浑浑噩噩的,精神恍惚,方才是臣妇失礼了,还请皇上恕罪。” 魏颐握住崔郦的双肩,一只手举起酒杯,将酒送到崔郦的嘴边,“都说崔大小姐酿酒的技艺一绝,这梨花酿清甜,还请郦儿品尝。” 崔莺接过酒一饮而尽,“果然清冽甘爽。” 见她唇上沾染了酒渍,魏颐的唇吻了上去,含住了崔郦的唇。 * 玉璧提着宫灯走在前头,见崔莺眼神迷离,就连路也走不稳,时不时地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 不过一杯米酒,崔莺便染上了几分醉意,脸上也像是着了胭脂,染上了浓重的红晕,比三月的桃花更艳丽三分。 “娘娘小心。” 清风馆的内布置了假山池水,上有一座木桥,那木桥狭窄,崔莺本就步伐不稳,此刻更是差点掉进了水里。 直到陆庭筠突然出现,从身后环着她。崔莺靠在陆庭筠的怀里,醉酒朦胧,脸颊染上浅浅的笑意,“陆大人来了。” 轻柔的嗓音带着几分娇媚,又带着几分期待,那清亮的眼眸含着笑。 引得陆庭筠的心噗噗直跳。 今日的崔莺又与往常不同。 难得她露出少女的娇憨明媚。 陆庭筠本就对气味尤为敏感,他嗅到崔莺的身上的淡淡酒气,有些吃惊的道:“娘娘这是醉了?” 崔莺嘟哝着嘴,摆了摆手,“本宫没醉,本宫看的真切,只是脚滑了。” 崔莺伸伸手指,戳了戳陆庭筠俊美的脸颊,“咦,陆大人的脸怎的红了,哦,原来是陆大人醉了。” 眼眸弯成了月牙。 陆庭筠的脸更红了,美人的身体好似柔若无骨,崔莺身上那股极淡的梨花香萦绕在鼻尖,他虽未喝酒,却也觉得自己有了几分醉意。 甚至忘记了此刻他该回避崔莺的触碰,忘了他是臣,崔莺是君,而君臣有别,不容逾越。 “陆大人的伤可好些了?本宫想看看陆大人的伤势。” 崔莺便要动手去扒陆庭筠的衣裳,玉璧从未见过自家娘娘这般模样。 玉璧心中懊悔,她知晓娘娘酒量浅,方才娘娘心情不好,要喝米酒,她便应该要拦着让娘娘少喝一点的, 果然醉酒误事。 她低头退了出去,“娘娘,奴婢去外面守着。” 她答应过皇后娘娘,定要助娘娘达成心愿。 陆庭筠担心被人看见,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在大掌中,却不料,崔莺轻咬住了他的襟口,柔软的唇瓣轻触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喉结。 陆庭筠身体一僵,脸顿时烧得滚烫。 他的衣裳被拉的松垮凌乱,柔软的唇瓣贴上去时,陆庭筠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脖颈间那温热的气息掠过,肌肤也变得灼热,像在点火。 直到那唇瓣移开,陆庭筠还僵直着身体,甚至不知该先迈哪只脚了。 崔莺轻咬着饱满红润的唇,眼里含着一层水雾,仰望着陆庭筠,额头抵靠在他的胸口,“陆大人能放开本宫了吗?这样箍着本宫的手,本宫该如何给陆大人上药?” “哦,哦......”陆庭筠赶紧放开崔莺的双手,连说话都结巴了,他又担心崔莺摔倒,扶着她的双肩,“娘娘有些醉了,臣扶娘娘进屋。” 崔莺笑着点了点头。 她倒是乖巧,醉酒之后,她的声音也变得轻柔娇软,软软糯糯的嗓音,像是在撒娇。 他哪里能抵抗得住,眼神竟不舍得从崔莺身上移开。 那饱满红润的唇轻轻地嘟起,陆庭筠满脑子都是方才那柔软的唇轻擦过肌肤的那种柔软湿滑的触感。 就像是中邪了似的。 他将崔莺扶坐在床上,分明醉酒的是崔莺,他却像是最不清醒的那个。 “醉酒之后,难免口干舌燥,臣去给娘娘倒水。” 他刚要离开,崔莺却拉着他的袍角,“陆大人,姐姐进了宫,现在和皇上在海棠别院。” 她眸中似有泪,她低垂着眼眸,虽看不清神色,但说话嗓音低哑,听上去有些落寞。 原来是这个缘故。 皇帝心仪崔郦,崔郦刚丧夫,便迫不及待地宠幸崔郦,这翻举动,定会寒了忠臣的心。 但陆庭筠的心里不禁会去想,她是因为皇上在海棠别院宠幸了自己的亲姐姐,因为伤心难过这才借酒消愁吗? 他的心里多了几分酸楚异样的滋味。 她是皇后,也会有寻常女子的喜怒哀乐,多愁善感,夫君心里有旁人,她又怎会不伤心难过的。 他看向崔莺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 他义正严辞地道:“君王一言一行皆是是朝臣和百姓的典范,怎能如此荒唐。为臣者,当规劝君王的言行。” “之后呢?皇上心里的人是姐姐,便是陆大人去上奏劝谏,能劝得皇上回心转意吗?” 陆庭筠哑然,帝王薄情,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人身上,他知崔莺在宫里处境艰难,崔莺的问题就好比是在问他,若是夫君移情别恋,还能劝夫君改变心意,与夫君重归旧好吗?寻常夫妻都难以做到,何况是难以琢磨的帝王心思。 但他还是不忍让崔莺难过。 “臣愿为娘娘分忧。” 他其实不知该如何帮她,也深知感情一事,他根本帮不了她。但他却不愿看到她这般模样,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今日的处境,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崔莺淡然一笑,眼中像是有泪光闪烁,在陆庭筠看来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陆大人能做什么?是救本宫脱离火坑,还是娶了本宫?” 陆庭筠哑然,见她眼中未落的珠泪,心却紧紧地揪了起来。 见崔莺这般绝望难过的模样,那一瞬间他的感觉自己过去真他妈是个混账东西。 崔莺转过身去,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方才是本宫同陆大人的一句玩笑话,是本宫昏了头了,醉了才说的昏话,陆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本宫是来兑现承诺,来替陆大人上药的。” 陆庭筠却将那句话当了真,不禁去想,只要她开口,他必会出手相救的,他所谋之事凶险,从未动过娶妻的念头,他会因崔莺的话便娶她为妻吗?陆庭筠甩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是皇后,他们的身份有别,但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叫嚣,若她不是皇后呢? 他从不曾这般拖泥带水,犹豫不定,患得患失,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陆大人。”崔莺见陆庭筠在发怔,轻身地提醒道。 陆庭筠解开衣领,正要退去外衫,崔莺的手却轻握住他的手,“本宫来替大人宽衣。” “娘娘使不得,是臣僭越了。” 崔莺的手从他的腰侧穿过,下巴轻靠在他的肩头,“陆大人替本宫清理伤口,上药之时,也不似这般畏首畏尾,也不曾想过是否僭越。” 玉指轻划过他的腰间,解开他的玉带,腰间一松,他的神经却紧绷着。 接着,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双肩,轻解衣带褪去外衫,再是里衣。 衣袍堆在腰际,露出紧实的腰背肌肤。 指尖划过肌肤,停在伤口上,崔莺的伤药很有效,这几日,伤口的红肿已经逐渐消退,伤口已经愈合结痂,有些发痒,随着指尖轻点肌肤,那痒意便更甚,他的身子明显一僵,战栗不已。 待那温热地气息靠近,他已经无法动弹了。 有一柔软之物贴靠了上来,背后的那股潮意难到是…… 舌尖触碰带来的那一阵阵酥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那种欢愉的感觉,让陆庭筠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 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期待更多,而这时崔莺的脸颊贴靠在他的后背之上,“陆大人方才说愿为本宫分忧?陆大人的话可当真?” 陆庭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本宫有一事的确需要陆大人相助,今日有人在大殿下的吃食中下毒,有人要害大殿下,要害坤宁宫。” 她想借陆庭筠的手揪出幕后黑手。 出事之后,她仔细盘问过大皇子身边的人,虽说那点心是御膳房送来的,辗转经过了几个人之手。 那几个宫女是从各宫抽调到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其中有个叫锦儿的宫女是犯了错,从玉桂宫被赶出来的。 原本崔莺只是查问了这几个宫女的来历,可曾犯过什么过错,问话之后,那名宫女便服毒自尽,从她的房里搜到了毒药。 后来太医证实,确实和下在点心中的药粉是同一种毒药。 只是人死了,线索也断了。 而那宫女的家眷潜逃出京,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劫财,丢了性命。 但崔莺却怀疑了玉贵妃。 毕竟若是大皇子出事,玉贵妃最得宠,若她生下皇子,再除去大皇子,她的儿子便最有可能会成为太子。 崔莺派人打听便得知玉贵妃的兄长时常入宫,给玉贵妃送些金银细软。 而玉贵妃的兄长,便是不久前在胭脂楼中出事的,死了小妾的赵明渠。 赵明渠的小妾先是无故出现在青楼,出现在秦文杰的床上,被强要了身子,小妾失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堪受辱,上吊自尽。 但赵明渠妻妾众多,不像是个长情的,何故会为了个小妾和当朝右相翻了脸。 她便让翠果去打听了赵家后宅女眷的情况,一打听才知晓,赵明渠的嫡子曾六岁出了意外,失足落水身亡,从那以后,赵家便像是天降厄运。 妻妾但凡有孕的,不足三月皆会小产,赵明渠不停的辛苦耕耘,都是徒劳无功,赵家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厉害的咒法,赵明渠的年纪渐长,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每每经历丧子之痛,赵明渠年近四十岁,看上去苍老憔悴,头发花白,像个老叟。 赵明渠去流云观请了观里的尼姑,寻求求子的秘方,后来,小妾云儿果然有了身孕,他偷偷将云儿送去城外的庄子上养胎,眼看着胎像已经安稳,且超过了三个月。 云儿却被人掳到胭脂坊,一夜过后,云儿腹中的孩子也没了。 而当年陆家出事,陆家的子孙皆被诛连,甚至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除了陆庭筠,陆家大房的人无一生还。 而这正是这位赵大人的手笔。 看似两件毫不相关的事,崔莺收到翠果的消息后,却生了怀疑心思。 听说陆家出事,至今三十一口棺材仍摆放在义庄,无人为其下葬,陆庭筠早早叛了家族,与陆家断绝关系,搬出了陆家家宅,因太后仁慈惜才,这才许他入朝为官。 当年陆家之事轰动京城,不可谓不惨烈。 更有趣的是,今儿一早上朝之时,传来了一则趣闻,赵明渠不知昨夜在何处一夜风流,竟然有女子的荷包从他身上掉出。 陆庭筠从他身后经过,拾起荷包交还给了他,还掏出手帕蹲身替他擦拭了靴筒上的脏污。 赵明渠收集证据搬倒了当朝右相,成了大功臣,但自从当年陆庭筠的父亲陆耀被凌迟处死,皇帝便撤了左相的职位。 秦相一案之后,赵明渠这个吏部尚书便成了右相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就连陆庭筠这个新贵宠臣,也自降身段为赵明渠擦靴,朝中大臣便纷纷猜测右相的位置定然会由赵明渠来坐。 但赵明渠确因秦相一事得罪了太后,陆庭筠是太后的人,他们之间隔着仇怨,再说他又怎会对害了自己家人的人卑微讨好呢。 崔莺有些怀疑陆庭筠对赵明渠示好其实是虚以委蛇。 赵明渠身后有玉贵妃撑腰,要想搬倒赵明渠,便要先对付玉贵妃。 尽管有些事只是她没有证据的猜想,但直觉告诉她,陆庭筠迟早会对赵明渠下手,他和她有相同的目的,他们可以联手。 她在宫里既不得宠,也没有可用之人,或许她可借用陆庭筠的人,揪出那个谋害炎儿的凶手。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也能各取所需。 “炎儿信任本宫,将本宫视为亲生母亲,本宫也有意将炎儿留在身边抚养,但下毒之人在暗处,本宫不受宠,在宫里自身难保。本宫需要陆大人的相助。” 尤其是崔郦已经进宫,和魏颐搞在一起,齐将军坠崖惨死,皇帝碍于颜面,是不敢在此时明目张胆地将崔郦迎进宫,但往后呢,待齐将军坠崖的风头过去了,崔郦便可安然进宫,到那时,她的日子会更难熬。 她刺了魏颐一刀,以魏颐对她的厌恶,怎会对她的所为轻轻揭过,说不定会有什么更厉害的招数来对付她。 她在宫里连自保都难,又如何保护魏炎。 其实她将魏炎留在身边,也有私心,她还有别的目的。 “臣是大殿下的老师,绝不容他人谋害殿下。” 崔莺笑道:“多谢陆大人。本宫还要劳烦大人一件事,本宫想请陆大人从宫外找一位信得过的郎中,玉贵妃正得宠,宫里的都是人精,最会看风向,听风声,事关炎儿的安危,万不可大意,再说有个懂医术的在身边,算是有备无患。”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玉璧在门外小声地催促:“娘娘,方才海棠别院有了动静,皇上已经动身离开了。” 玉璧胆小,崔莺所谋之事若是事发,便是万劫不复,她担心被人瞧见,担心崔莺的安危,早早地提醒崔莺,已经到了离开的时辰了。 “本宫先替炎儿谢谢陆大人了,夜已深,本宫便不在此打扰陆大人歇息。” 她起身时不稳,被陆庭筠揽腰扶着,“娘娘小心。” 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的腰腹之处,那里肌肉紧实坚硬,不似文人那柔弱的身子骨,看来陆庭筠此人果然不简单。 崔莺扶着额头出去,将手搭在玉璧的手臂上,出了清风馆。 崔莺捂着胸口,出了一口气,方才与陆庭筠亲密接触,她双颊已经烧得滚烫。 还险些坚持不下去了,中途跑掉。 但一想到崔郦扮成太监和魏颐在海棠别院行苟且之事,这才支撑她能继续演下去。 她其实也紧张的手心冒汗。 “娘娘可还觉得头晕?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醒酒汤。” 崔莺摆了摆手,对着红得发烫的脸颊扇了扇,起先她是觉得有些头晕,但后来她环抱着陆庭筠的后背,与他肌肤相贴,男人那滚烫灼热的身体,她喝的那点米酒,早就变成额上那层香汗。 酒早就醒了,心里也只剩紧张和羞耻。 但要在宫里活着,她需压下心底的羞耻感,将自己那可笑的尊严碾碎了。 其实在皇帝命她当中跳艳舞时,她那所谓的尊严,早就被踩在了脚下。 玉璧见崔莺脸色仍红的滚烫,神色好看上也有些难过,搭在她手臂之上的手也在发抖,知她也是心里紧张又害怕的,心想娘娘在国公府便不得爹娘疼爱,入宫之后又是举步维艰,她如今的计划又岂不是行走在刀尖上。 若非被逼到绝境,倘若娘娘有人呵护疼爱,娘娘又何需如此,她此刻的心情定然更是不好受的。 若是沉香还在,她定有办法劝慰娘娘。 玉璧也学着沉香那样,试探着开口,“娘娘,是大小姐对不起娘娘在先,陛下亏欠苛待娘娘在后,娘娘没有错,娘娘不必自责。” “本宫不会自责,这才刚刚开始,本宫一定要在这深宫里生存下去。” 她不会自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1 21:10:19~2023-04-13 09: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叁生树上叁生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鸭血粉丝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23章 ◎见不得光的外室◎ 海棠别院中, 完事之后,崔郦一脸娇羞地靠在魏颐的怀中,起先魏颐来逗引她时, 她还故作矜持,半推半就, 可她本就是成过亲的妇人,上一次和齐渊同房已经是半月前的事,她哪能经得住诱惑,几杯酒下肚, 便软了身子。 崔郦服侍魏颐穿衣, 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留在宫里,而不是以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留在魏颐的身边。 她要名正言顺地入宫, 成为魏颐的嫔妃,夺回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 她斟酌着开口,“今日亏得皇上开解了妾, 若非皇上愿意见妾, 妾只能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能见到皇上,能留在皇上的身边,是妾三世修来的福分,从前是妾不懂事,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妾往后定要会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魏颐握着她的手,轻拍在她的手背上, “在朕的心里, 你与旁人不同。齐爱卿不幸殒命, 朕也甚感悲痛, 对你也更为怜惜,从今日起,你便安心留在这海棠别院中,这里景色宜人,最适合静养,见到郦儿这般憔悴模样,朕心疼不已,朕只要得空便会来看你的。” 崔郦心中不悦,却不敢表露,她已经委身于魏颐,魏颐却半点不提让她进宫之事,她也不敢反驳魏颐,只得点头谢恩,“多谢皇上,妾喜不自胜。” 魏颐临走时,将一支梨花珠钗戴在她的发间,“朕记得你少时最喜爱的便是梨花,身上总有一股淡雅的梨花清香。这支梨花钗果然最衬朕的郦儿。” 崔郦喜欢艳丽的颜色,不喜寡淡的衣衫,所戴的珠钗也是极贵重华丽的,从不喜素净之物,这支洁白寡淡的梨花钗,就像她为亡夫戴孝,这支不起眼的白色发钗,像是在讥笑她丧夫新寡,声名狼藉。 她的笑顿时僵在嘴边,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她从尊重的将军夫人,成了仰仗他人鼻息,见不得光的外室。 就连这支她讨厌的发钗,她还要当成恩赐,日日佩戴假装内心欢喜。 尤其是魏颐的话,让她心中生疑,她素来闻不得香味,善调香,喜欢香味的也是崔莺。 她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只听魏颐又道:“朕念着郦儿年少对朕的恩情,此生绝不会辜负于你。往后有郦儿陪在朕的身边,朕便觉得很安心。” 崔郦心中大惊,心中不安更甚,她虽时常进宫,但却与自己的这位皇帝姑父并未说过几句话,她从前便觉得他性子深沉,看她的眼神像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每每见到他,她便会想尽办法避开他。 她试探般地问道:“妾少时患过梦魇症,时常记忆错乱,尤对少时发生之事,很多都记不清了,妾只记得妾时常随姑姑入宫,那时便觉得皇上是妾见过的最英武,最令人倾佩的男子。” 魏颐将崔郦拥入怀中,好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算起来,那年郦儿也才十三岁,记不清也是有的,不过朕会永远记得郦儿对朕的恩情,此生绝不辜负。” 崔郦虽然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帝对自己念念不忘,但崔莺两岁便被丢给姜家舅母,在姜家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后来姜老夫人病好了,这才将她接在身边抚养。 崔莺就连回京城都难,何谈入宫,只要当年对皇帝有恩的不是崔莺,她便也彻底地放下心来。 她顶替了这恩情,便能换来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妾会安心在此等着皇上,皇上身边美人如云,切莫要忘了妾才好。” 她握着魏颐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妾这里会时时念着皇上。” 魏颐俯身压下。 * “什么?你可看真切了?皇上竟然在海棠别院藏了个美人?”赵玉晴气得手指重重地刮在琴弦之上,指甲被琴弦割断,鲜血直流。 如月赶紧跪着上前为赵玉晴止血包扎,一面相劝,“娘娘身份尊贵,何苦与那般低贱之人计较,依奴婢看,那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宠幸了个贱婢,不过是段露水情缘罢了。如今宫里谁的恩宠能越过了娘娘去。” 隔得太远,如月并未看清,只知那人扮成太监,隔着花丛,和皇上厮混在一处,如月便以为是哪个宫的奴婢。 自从见到那支梨花钗,赵玉晴便担心皇帝心里藏着什么人,皇上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宿在她的宫里,但待她的态度,却如同这水中月,镜中花,如同他的性子那般,令人捉摸不透。 就连欢好时,也好似心不在焉,时常背后递入,将她折腾得浑身青紫,对她也是从不怜惜,就像在发泄欲望。 珠钗的主人未曾寻到,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贱婢勾引皇上,叫她如何不着急上火。 “到底是谁敢勾引皇上,本宫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心气不顺,发了通脾气,如月不敢再劝,生怕自己会被殃及池鱼。 “呀,娘娘流鼻血了。” 如月苦苦哀求,“娘娘的身体本就虚弱,一碗碗的补药灌了进去,长此以往,娘娘只怕会亏了身子,那些补药和您的体质相冲,娘娘这才虚不受补,流了鼻血。” 赵玉晴却还是将端上桌的那碗比黄莲还苦的药一饮而尽。 “本宫便是死了,也要怀上龙子。” 只有生下龙子,才能母凭子贵,在这深宫里站稳了脚跟。 崔氏女的美貌比她胜过十倍,又是皇上亲点的皇后,但崔氏女入宫后,却在大婚当夜便被皇上厌憎,又几次三番地惹怒了皇帝。 原本便是她不出手,早晚有一日,只怕皇上也会亲手废了崔氏女的皇后之位,崔氏女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那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崔氏女却是个有手腕的,她将魏炎骗到她的身边,哄得魏炎对她服服帖帖的,她白白得了儿子也就罢了,若是魏炎被立为太子,她位置只怕再难以撼动了。 她着急出手,派去在魏炎点心中下药的丫鬟锦儿做贼心虚,提前寻了短见,但好歹她已经拿捏了那丫鬟的家人。 事发之后,那丫鬟的家人也已经被兄长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好在此事有惊无险,但只怕已经打草惊蛇,让崔氏女有了防备,只怕日后会更加不好对付。 如今又不知在哪里冒出个贱婢分去她的恩宠,连日诸事不顺,令玉贵妃心气浮躁,着急上火,又喝了这大补之药,这才流了鼻血。 她不能生,年岁也渐渐大了,不如那些刚进宫的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 “皇后娘娘到——” 赵玉晴用帕子狠狠地擦去鼻下的血迹,将那碗混了眼泪的汤药一并吞咽了进去。 “将这药碗收拾干净,药渣也处理干净,莫要被人察觉。” 她用帕子掖了掖眼泪,起身出去相迎,她素来不将崔莺放在眼里,虽说崔莺是皇后,她每每见到崔莺,也只是草草地点头行礼,态度也是极为桀骜敷衍。 崔莺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与她计较,坐在了玉桂宫正殿的主位上。 她从袖中拿出一物,甩在赵玉晴的面前,打算先发制人,“后宫也应有后宫的规矩,既是后宫嫔妃,更应约束自己的言行,莫要给那些言官们参你把柄。今日有人将此物送到了紫宸宫,送到皇上的面前,被本宫拦下,交还给贵妃。” 赵玉晴无故挨了崔莺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顿觉火冒三丈,见到那件被扔在她面前的红色绣着桃花的小衣,更是压不住心底的快要爆发的怒火。 这件小衣不是她的,她也不曾让人给皇上送过这般不知廉耻之物。 崔莺端起茶盏,盏中白雾升腾,将赵玉晴因愤怒涨红的脸色尽收眼底。 她怎会不知这件小衣的来历,昨夜崔郦在海棠别院中与魏颐行苟且之事,今日一早崔郦不顾廉耻地送去了这件小衣。 崔莺能猜到崔郦的心思,昨夜承宠,却久久得不到皇帝封妃的旨意,又担心这轻易得到的宠爱会很快失去了,便急不可耐地想将皇帝留在身边。 可齐将军坠崖的风头未过,便是魏颐也会选择暂避风头,在这个时候给崔郦名分,便是寒了齐国公的心。 其实现在并不是将崔郦迎进宫的最好的时机。 但崔郦却未必能等,她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她抢在赵玉晴面前开口,“昨夜皇上传贵妃侍寝,在海棠别院中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有人来报,说是贵妃穿着太监的衣裳与皇上胡闹……”崔莺帕子掩面,轻咳了了一声,抬眼望着赵玉晴,以示警告,“玉贵妃此举实在是过了。” 赵玉晴肺都要气炸了,几次想要发作,却都被崔莺的话阻拦了回去,崔莺根本没给她机会辩解。 因为昨夜皇帝的确来了她的宫里,只是小坐了一会,借故有事,便匆匆离开。她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皇帝去了海棠别院,和个贱婢滚在一起。 连累她今日还被崔氏女无故训斥。 待崔莺出了玉桂宫,赵玉晴一通乱砸,大骂宫女出气。 依赵玉晴的脾气,又怎会甘心背了这个黑锅,她必定会寻机会出气。 让赵玉晴和崔郦狗咬狗,但是还是不够,以魏颐对崔郦的感情,崔郦进宫是迟早的事。 但崔莺不知今日来了玉桂宫,会给她带来了噩梦。 * 夜间,崔郦换上了身宫女的衣裙,扮成紫宸宫的宫女,她出了海棠别院,正准备去皇帝寝宫,却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晕,装进了麻袋,带进了一处荒凉阴森的宫殿。 当她被一盏凉茶泼醒了后,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一张旧椅子上,无法动弹。 冷宫阴森恐怖,有一股发霉的怪味,一只老鼠从青砖石缝隙里钻出地面,爬上了她的脚,崔郦吓得惊声尖叫。 “我是崔国公长女,谁敢害我,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尖叫声不息。 长夜漆黑,一点动静都让她几近崩溃,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不远处,那人解开披风兜帽,交给了身边的宫女。 那人也看清了崔郦的相貌,嘴边的笑含着几分讽意。 崔郦不愿入宫,连夜嫁入齐家,如今丧夫新寡,又偷藏在宫中,和皇帝行苟且之事,这崔家长女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赵玉晴一把拔下崔郦云鬓上的梨花发钗,这便是皇帝时时贴身带着,旁人连碰都碰不得的那只发钗,她心里的火更似随时会喷涌而出的岩浆。 原来这崔家长女便是魏颐放在心间的心上人,是这支发钗的主人,她将发钗捏在手中,掌心勒出了深深的印子,一股恨意从心底窜了上来。 崔家女果然都不简单,一个霸占了皇后之位,一个霸占了皇帝的心。 赵玉晴抬起了崔郦的下巴,看到那张和崔莺有几分相似的脸,想起今日受到的无端训斥,她心里的恨意更甚,“别叫了,这里是冷宫,便是叫破喉咙都没用,今夜你便是死在冷宫里,也不会有人察觉。” 崔郦吓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不停的求饶,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求贵妃娘娘饶命,我无意和娘娘争。我进宫不过是为了对付崔莺,断然不会和娘娘作对。再说我现在并无名份,只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我也没资格和贵妃娘娘争。” “你和皇后是亲姐妹,我凭什么信你。”玉贵妃并不知崔家这姐妹之间的弯弯绕绕。 竟敢勾引皇上,引得皇上和她在海棠别院厮混,却让自己背了锅,赵玉晴恨她入骨,又怎会轻易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崔郦急于保命,她不想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她要逃出去,要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绞尽脑汁地想脱身的办法。 赵玉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留在此处。” 便要转身离开。 这里是冷宫,嫔妃被打入冷宫后,大多会凄惨地死去,冷宫阴森恐怖,颓败的枯枝上歇息着不知名的鸟儿,那鸟叫声像是哭声,十分骇人。 还有老鼠从她脚上爬过,她要是在这冷宫里呆一夜,不会吓死,也会疯掉。 崔郦着急解释,“我知晓崔莺的秘密,她曾与陆庭筠定过亲,有人曾见过她出入延明宫,而我听说陆庭筠就住在清风馆。” 自进宫后,崔郦便盯着崔莺,便是想握住她的把柄,想要以此拿捏她。 陆庭筠和崔莺定亲是当年两家长辈定下的,只是双方签了婚书,后来,陆家出事,这桩亲事也极少被人提起。 她当初不想进宫,便让父亲想办法搅黄了这桩亲事。 崔莺出入延明宫,说不定她和陆庭筠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的话果然勾起了赵玉晴的兴趣,她本就要除去魏炎,却让崔莺白白捡了个儿子,若是崔莺和陆庭筠有旧情,何愁不能除去这颗眼中钉。 “来人,替崔娘子松绑。” 如月拿出匕首,割断了绑住她手脚的绳子,那匕首却抵着她的脖颈,冰冷的刀刃接触到脖颈的肌肤,那股森冷的寒意逼近,她吓得哭出声来。 赵玉晴缓缓靠近,“不知崔娘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崔郦在赵玉晴的耳边低声道了几句,她若是能借赵玉晴之手除去崔莺,便正合她意。 她已经放下自尊,求到崔莺的面前,可崔莺居然见死不救,那便休怪她无情。 其实她并未发现崔莺对陆庭筠有旧情,在崔家时,崔莺甚至都没和陆庭筠见过面,当初陆家要与崔家结亲的其实是她。 但她是崔氏长女,将来的夫君再不济那也是个皇子。 崔国公便做主定下了次女和陆庭筠的婚事,若非陆家出事,陆庭筠满腹才华,谪仙似的容貌,是那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后来陆家出事,就连崔郦也要道一声惋惜。 可惜了那般好的相貌和才学。 如今又要被崔莺牵连,遇到崔莺是陆庭筠的不幸。 赵玉晴听了崔郦的话,心里也打起了算盘,她没想到崔郦和崔莺是亲姐妹,却恨不得自己的亲妹妹去死,有人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亲妹妹,要为自己除去眼中钉,她还不乐得将刀递到崔郦的手里。 她示意如月退下,笑着将那支碍眼的梨花钗插回崔郦的发间,“那本宫便等着崔娘子的好消息,但本宫警告你,莫要耍什么花招,如若不然,下次和你一起装进麻袋中的便是这冷宫里的老鼠了,那些老鼠饿极了,要是嗅到肉的味道,会拼命地啃咬……” “啊……”崔郦吓得捂住了耳朵。 只听哐当一声,那把匕首掉在地上,掉在她的脚背上,那刀尖正对着她。 她吓得几乎弹跳了起来,快速地踢开那把刀,脚尖往内缩。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冷宫中已经空无一人,赵玉晴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赵玉晴还命人拿走了最后一盏灯笼。 冷宫一片漆黑,那似哭声的鸟叫声,还有地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几乎要吓得疯掉。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双腿抖个不停,往前走了几步,因看不清路,便摔倒在地上,只能一步步地往前爬。 她的手像是碰到什么柔软之物,她想到了从她脚上爬过去的老鼠。 吓得一路尖叫着跑出了冷宫。 她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跑了又多久,直到她撞入一个人的怀里。 她见是焦急寻她而来的皇帝,她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郦儿这是怎么了,怎的发髻都乱了。” 她膝盖摔破,鲜血渗出,染红了裙裤。 她紧紧地抱着魏颐,泪水不断地涌出,“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还好,皇上来了,妾是不是在做梦啊?” 崔郦的脸上挂着泪,看上去楚楚可怜,魏颐心疼地替她拭泪,将她拥得更紧了,“郦儿不是在做梦,朕一直都在。郦儿,可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崔郦紧张地捏紧了裙摆,拼命的摇头,“没什么,妾没事了。和妹妹无关,是妾对不起妹妹,妾不该对皇上生出旁的心思,毕竟皇上才是妹妹的夫君。” 魏颐此人本就多疑,她这欲盖弥彰的半截话,更是让魏颐起了疑心。 魏颐听到崔莺的名字,狠狠地蹙眉。 崔郦被抱回了海棠别院,她喝了些安神汤,却听说魏颐提着剑去了坤宁宫,暗自勾起了唇角。 * 崔莺又梦到了沉香,梦到沉香浑身是血倒在她的怀里,眼中流下了血泪,哭着问她,“娘娘,沉香好冷,娘娘要为沉香报仇啊!” 崔莺紧紧地抓住被褥,汗水涔涔,突而从梦中惊坐起来。 却隐约感到床沿边上坐着个人影,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往床的内侧缩。 “皇后可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梦到孤魂索命?”漆黑的殿内发出了一声冷笑,崔莺睁大眼睛,冷冷地看着那道高大的暗影。 她怔了一瞬,赶紧摸索着起身,却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一把森冷的长剑出鞘,剑尖直指着她。 “皇后还真是好本事,心肠还当真是歹毒至极。先前皇后刺了朕一刀,如今却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既然皇后总有办法惹怒了朕,朕不如一剑杀了你。” 风吹开了窗子,透进来了丝丝清冷的月光,殿中红色幔帐随风舞动,魏颐高大的身影笼了过来,像是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说,你到底对郦儿做了什么?” 崔莺知道自己今夜无处可躲,她在宫里苦苦挣扎,想要活下去,却发现活着比死要难多了。 她决定不再躲了,她一把抓住那锋利的剑刃。 “是姐姐对皇上说的?皇上心里爱着姐姐,对姐姐深信不疑,臣妾亦希望皇上与姐姐一直能坦诚相待,恩爱不移。” 魏颐没料到崔莺竟然不怕死,抓住了剑刃往自己的心口送,若非他紧握着剑,那锋利的剑刃便已然刺进了她的胸口。 血从指缝间滴落,从宽大的寝衣袖口露出纤长的手臂,可就在她的手臂内侧,魏颐看到那里有一道半指长的疤痕。 在她那如同玉藕般的手臂上,格外显眼。 魏颐看到这道疤,呼吸一滞,手一抖,剑掉落在地上。 她的手臂上怎会也有这道疤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3 09:20:18~2023-04-14 09: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叁生树上叁生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24章 ◎“若是大人娶了我……”◎ “你当真不怕死吗?” 崔莺冷笑抬眼,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要臣妾死,臣妾无敢不从, 便是今日皇上杀了臣妾,臣妾也只能受着, 但即便是臣妾死了,皇上亦不能夺了臣妾的位置给姐姐。” 崔莺见魏颐的目光停留在她手臂内侧的那道疤痕之上,她赶紧扯下袖子挡住了那道疤痕。 魏颐见到那染着鲜血的寝衣,狠狠地蹙了下眉。 崔莺说的没错, 以崔郦的身份, 的确不能入宫为后,齐国公经历了丧子之痛, 便一病不起,可他手里握着兵权,是征西大捷的大功臣, 也是唯一一个支持他的开国重臣, 他去齐府探病,齐国公让人拿出了自己赏给崔郦的玉枕。 那老东西说是会继续效忠他,却言语暗示他不能让崔郦这样的女子入宫。 他一把捏住崔莺的脸颊,气急败坏地说:“你知道朕最讨厌你哪一点吗?朕最讨厌的便是你那份宁折不弯的性子,还有那自以为是的聪明。” 她总是能一句话便惹怒了他,她的话总能直戳人心,让他明白身为君王也会处处被人掣肘,身不由已, 这更是魏颐最讨厌崔莺的地方。 一阵脚步声传来, 周全站在门外通传, “皇上, 陆大人有要事求见。” 听到陆庭筠的名字,他更觉得心烦气躁,刚倒了个秦简泊,却又冒出个陆庭筠,陆庭筠年纪轻轻,手段却狠,就连秦简泊那个老狐狸都被他逼死在狱中,为姜太后彻底地解决了后患。 魏颐看了崔莺一眼,“就说朕和皇后已经睡下了,让他明日再来。” 周全有些为难,思忖了片刻又道:“陆大人说事关秦家人的处置,太后娘娘请皇上拿主意。” 魏颐捏紧了拳头,这是姜太后发难来了。太后选择弃车保帅,舍弃了秦家,却不会轻易罢休,他也会迎来姜嬛的反击。 所谓处置秦家人,不过是太后的警告,此事她必会追究。 他和太后的这一局,看似太后损兵折将,但秦简泊年岁已高,年老昏聩,不堪大用,秦简泊倒了,却也斩断了胭脂坊与太后的联系。 而大理寺在胭脂坊一无所获,定是太后使了手段将自己从这场大案中摘了出去,胭脂坊已被陆庭筠接管,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代太后行事,要想再查到什么,只怕更是难于登天。 他和太后的这场暗中较量,终究是他棋差一招,输的彻底。 太后接连发难,就连暗中支持他的势力也接连遭到到打压,昨夜户部尚书病了,兵部尚书在马球场上与人发生冲突,被打断了一条腿。 经此一事后,朝堂之上支持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夺权一事,只怕也要无限延宕了。 魏颐烦躁地看了崔莺一眼,松开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说道:“既然皇后不怕死,朕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为有趣的游戏,皇后便拭目以待吧!” 魏颐大笑着大步离开了坤宁宫。 崔莺蜷缩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方才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显露出丝毫的畏惧,想起那把直抵胸口的剑,她吓得双腿发软,甚至无法站起身来。 十指传来阵阵锥心的疼痛,鲜血不停地从指尖滴落,那把剑锋利无比,十指被利刃割伤,割破皮肉,割伤了经络,痛入骨髓。 她擅长作画,学过抚琴,调出的香味经久不散,可她十指被割伤,指骨几乎被割断,那些她想做的事,今后只怕都无法做到了。 但好歹是保住了命。 也不知道崔郦到底对魏颐说了什么,气得魏颐提剑冲了进来,想要杀了她。 不过她那好姐姐一贯如此,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是她的拿手好戏。 崔郦想要入宫,想要借着魏颐之手杀了她,她绝不会让崔郦如愿。 那日宫宴,崔郦得了赏赐,回到国公府便炫耀,让李氏起了疑心,齐将军出事后,崔莺命人将玉枕交给了一直在查儿子坠崖身亡的齐国公,她再将崔郦进宫的消息让人透露给了齐国公府。 便是为了阻拦崔郦进宫。 齐将军没了才半月,尸骨未寒,崔郦便急于寻找下家,齐国公说不定会将崔郦攀上皇帝和儿子身死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不管齐国公有没有查到什么,崔莺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崔郦进宫,只要齐国公百般阻拦,崔郦便只能当了那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的目的其实也已经达到了。 要知道在这宫里,没有权势,寂寂无闻,这后宫的嫔妃都不是善茬,人人都可来踩崔郦一脚。 崔莺坐在地上,自嘲一笑,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实在不算高明。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崔郦进宫,有了名分,只会对自己更加变本加厉。 她任凭着鲜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血迹,她厌烦了这种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无可奈何,她不过是想要在这深宫里活下去,怎会如此艰难! 她想外祖母了,想沉香了,若是有她们陪在她的身边,她便不会这般孤单,不会这般害怕了。 突然一个黑影拢了过来,将她圈在怀里,“是臣来迟了。” 方才那般痛,她都强忍着没有落泪,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眶里涌起了一阵潮意。 她怔怔的抬头,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陆大人,本宫方才好害怕!”她无力地靠在陆庭筠的怀里。 陆庭筠闻到那冲鼻的血腥味,心跳都要快要停滞了。 他得到消息,得知皇帝提着剑去了坤宁宫,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赶往坤宁宫,在路上他想过万种可能,若是无法阻止皇帝,他只怕会不顾一切闯宫了。 他应付了皇帝,见到崔莺无性命危险,他的心才彻底地放下。 他将崔莺抱坐在床上,接下来便是检查除了双手,还有哪一处受了伤。 她满手的鲜血,眉眼紧紧地蹙着,陆庭筠将她蜷缩的手指缓缓打开,崔莺疼得身子一颤。 十根手指都伤得极重,钻心似的疼。 陆庭筠强忍着那股刺鼻的血腥气,脸色也难看极了。 他去净室打了水,撩袍蹲下,望着崔莺,“臣要为娘娘清洗了伤口,才能上药包扎,会很疼……” 陆庭筠拿出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替她洗去伤口的血迹。 一阵阵刺痛袭来,她的手疼得发颤,不停地往回缩。 陆庭筠将手臂递到她面前,这一次崔莺毫不客气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柔软的唇与肌肤相贴。 疼痛中带着几分欢愉。 崔莺将唇移开,他的手臂上留下两排明显的牙印。 崔莺抬眼,眼眶微红,眼中含泪,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淡淡的鼻音。 “陆大人为何会深夜前来?”崔莺盯着他的亮若星子的眼眸。 那柔软的唇饱满而红润,崔莺方才咬过的手臂,一点都不痛,被那湿润的唇吻过的肌肤带着酥麻的感觉。 红唇诱人,邀人品尝。 陆庭筠喉结微动,答案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进去。 “陆大人还想用本宫无罪的那一套来唬弄本宫吗?”崔莺的眼中含着泪,伤口实在痛极了,她紧咬着唇,强忍着泪。“还是陆大人觉得本宫可怜,对本宫心生怜悯,又想要弥补本宫?” “不是的。”陆庭筠的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本宫讨厌现在的自己,沉香死了,本宫却无能为力,本宫答应过沉香,要好好活下去,可本宫觉得好累,好想要放弃……你瞧,本宫就是这般无用之人,本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陆庭筠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她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上,神色落寞凄然,她的双颊有些红肿,是被人用力掐伤的。 他抬手想要去轻抚她的伤处,却还未触碰到她的脸颊,内心狠狠地挣扎了一番,手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只能说些宽慰话语:“这不是娘娘的错,娘娘是臣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娘娘莫要为了旁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崔莺突然抬头,凑近,亲吻在他的薄唇上。 他本可以推开的,可他却犹豫了,尽管他知道他和崔莺身份有别,尽管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了,他还是想要放纵一回,沉溺在那唇上美好的香甜中。 但那个吻只是短暂地子在他的唇上停了一下,而后快速地移开。 崔莺主动吻上他唇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快要跳出了胸口。 整个人也僵住了,不知所措,更没想到崔莺为何会突然吻他。 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心里有种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急需释放。 这是他一直在克制,不敢逾越,隐藏在内心的情感。 崔莺微微勾唇,“本宫只是想要知道背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崔莺用手指轻碰了自己的唇,“这种感觉真的很刺激,也很解气。” 陆庭筠的心仿佛从云端坠入了深渊,原来她只是因为夫君的背叛,想要用这个吻来报复背叛她,欺负她的夫君。 他想起了昨夜崔莺醉酒后对他的所做所为,知她定是忘了,她昨夜便已经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可他方才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那个吻让他沉迷,若是那个吻再持久一点,他只怕会把持不住。 陆庭筠将心头涌上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给崔莺上药包扎伤口。 “每日……都要换药,伤口不可沾水。”竟连说话都紧张到结巴了。 “多谢陆大人。” 陆庭筠没有回答她的话,且一直在逃避,他的心思深,崔莺决定再继续试探。 “陆大人能留在这里陪陪本宫再离开吗?” 陆庭筠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今夜皇帝拔剑闯宫,还伤了她,这件事无论发生在何人的身上,只怕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崔莺虽贵为皇后,但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难免会觉得害怕。 “臣等娘娘睡着了再离开。” 她微阂上双眼,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翻了翻身,盖在身上的薄褥子便被掀开了,修长的玉臂裸露在外。 陆庭筠起身,轻拉薄被,为她盖好被子。 崔莺突然双手勾在他的脖劲之上,皱紧了眉头,喃喃地道,“大人,疼……” 他们鼻尖相触,呼吸纠缠,那红唇微启,绽出令人迷醉的芬芳,只需再近一点,便能一亲美人的芳泽。 他缓缓靠近,快要吻在那饱满的唇瓣之上,方才那吻浅尝辄止,他想要更多。 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将他及时拉回。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他和崔莺的身份云泥之别,一时的沉沦,险些酿成大错。 正待他要起身离开之时,崔莺的脸侧了侧,用力勾住他的脖颈,再往下。 鼻息擦过他的脸色而落,唇靠在他的耳边低喃,“大人,若我能嫁给了你……” 声音越来越小,低得听不见了。 只闻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她好像睡着了。 陆庭筠的心像被人串上了一根透明的线,悬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若是能嫁给他便会怎样? 她真的愿意嫁他吗? 她在梦中都念着他的名字,那她的心里可是有了他? 陆庭筠心跳好似擂鼓,那股淡淡的梨花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息间,像是疯长的藤蔓在他心里扎根,生长。他贪婪地深吸着这股香味,从未觉得这世间竟有一种香气这般好闻,令人沉醉,堪比最甘醇的美酒。 他不禁去想,若是他当初拿着婚书上门求娶,他们会不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举案齐眉,恩爱一生。 陆庭筠觉得脑子里有无数道声音跑出来,他心乱如麻。 他脚步匆匆,逃也似的往外跑。 他自诩心性坚定,波澜不惊,他舍弃了名声,抛弃了读书人的风骨,从此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陆家的三十一条无辜枉死的性命报仇。 可为何他面对崔莺时,就成了这般,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之人。 他逃也似的回到了清风馆。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许久他才起身,打开了房门。 臭气迎面扑来,差点将他熏吐了。 他急蹙眉心,捂住了鼻尖,“什么味道,怎的这般臭?” 潇鹤撇着嘴,“公子的鼻子比狗还灵,难道这味道公子竟闻不出!” 他冷冷睨着潇鹤,“快去洗一洗,将这身好似蹲了三日茅厕的臭味都洗净了。” 潇鹤却不再理会陆庭筠那矫情的臭毛病,神色有些凝重,“今日为了着急来见公子,我是乘坐运送恭桶的马车进宫的。公子,荣王已经进京了。” 陆庭筠朝门外望了望,见外头无人,便将门掩住。 潇鹤这才小声地道:“荣王已经入了胭脂坊,趁着此次入京,他想和公子见上一面。” 荣王的封地在青州,何小公子能躲过姜太后的追查,不被太后的人察觉,也是荣王帮忙遮掩,只是他们事先便说好了,荣王不可随意进京,无事亦不可见面。” 此番荣王入宫,到底所谓何事。 “荣王可说是为了何事进京?” 潇鹤摇了摇头,“听说皇上要为荣王赐婚。” 他一把抓住了陆庭筠的衣袍,“公子,荣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好色成性,醉酒便要杀人,公子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是与虎谋皮,会将自己也置身险境之中。陆公说过,只要公子好好地活下去……” 陆庭筠打断了潇鹤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掰开潇鹤的手指,入了净室换了身常服,指尖抚摸着唇,怔愣了片刻,这才换了身常服,匆匆出宫。 他回了先前的小宅子,将一些和青州往来的信件烧掉,不留下一丝痕迹,便带上了那半截银色面具,去了胭脂坊。 胭脂坊位于鎏金河对岸,到了夜间,河面上飘荡着十几只画舫,丝竹声声从画舫内飘出,歌姬开嗓唱曲,杯盏相撞,嬉笑声萦绕在鎏金河上空。 整条西市的街坊都热闹非凡。 陆庭筠登上了其中的一只两层的画舫。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前面引路,将陆庭筠引进了右侧的第三个雅间。 荣王左拥右抱,怀中的两个美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两位美人争相将杯中美酒喂他喝下,见陆庭筠前来,荣王笑道:“这里有上好的美酒和美人,先生快请坐。” 荣王的言语却并不客气,也并未起身,倒显得几分傲慢无礼。 他拍了拍手,两个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走了进来,坐在陆庭筠的身侧,为他斟酒。 那浓郁的脂粉味,让他觉得浑身不适,“我自己来便好,你们先退下吧。” 珠帘内传来了琵琶声,胡姬扭着柔软的腰肢起舞。 胡姬轻点足尖,脚踝上的金铃晃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旋转之间,裙摆飞舞,像是只翩跹的蝶。 那身舞裙和崔莺那日宫宴上的舞裙极为相似。 舞姬肢体柔软,扭动的柔软细腰,在某个瞬间,他竟将眼前的舞姬当成了崔莺。 胡姬见他注视着自己,掀帘而出,旋转着来到了陆庭筠的身侧,陆庭筠感觉眼前的舞姬好似化作崔莺,勾住了他的脖颈,欲将那红润柔软的唇送上。 只是那歌姬身上的香气太过浓郁,陆庭筠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对她避之不及。 陆庭筠觉得口干舌燥,饮尽了盏中美酒。 他甚至觉得自己魔怔了,竟将方才的舞姬当成了崔莺,满脑子都是崔莺亲吻他的那一幕。 真是疯了! “先生好像有心事,可否说出来,让本王替先生排解一二。” 陆庭筠笑道:“殿下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殿下莫要与我见面。” 荣王大笑了一声,“多亏了先生,本王才能摆脱皇兄的猜忌,又自请去了青州,这才躲过了当年的那场灾祸,太子,肃王和当今圣上,多方相争,我手里既没有兵权,在朝中也无人支持,只怕早已经沦为炮灰,便是姜嬛那毒妇也必不会轻易放过本王。” “那殿下此番到底为何入宫?” 陆庭筠神色有些不耐,他费心筹谋多年,不想让自己的精心算计和谋划都白白葬送在荣王的手里。 荣王饮尽了歌姬的杯中的酒,脸上染上了几分醉意。 他一把撕开了那舞姬的衣裳,舞姬心头一惊,害怕得往后躲了躲。 荣王拔出匕首,刺进了舞姬的腹中,那舞姬当场便倒地身亡。 屋中的其他人皆捂着嘴,连声尖叫,更有人吓得软了身子,晕了过去。 杀了人,荣王很是亢奋,红着眼说,“本王差点忘了,先生不能闻血腥气,但先生要与本王合作,为何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 满屋子的血腥气直往人口鼻里钻,陆庭筠神色不耐地整理锦袍起身,“现在还不是时候。既然殿下要和某合作,下次不必再暗中试探。” 正在这时,荣王的长随长禄推开屋门,急忙走到荣王的耳边说了几句。 荣王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起身走到陆庭筠的面前,对陆庭筠拱手行礼,“是本王驭下不严,还请先生见谅,本王向先生承诺,今日之事,此后必不会再发生。” 陆庭筠并未说话,而是捂着口鼻,大步离开,他一刻都不能在屋内待下去了。 荣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王听说崔氏女生得美若天仙,若是本王能娶得崔氏女为王妃,本王便此生无憾了。” 陆庭筠的脚步顿住了,接着他走出雅间,绕开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出了画舫,他这一直在想荣王的话,荣王此番入京,是因为皇帝为荣王赐婚,荣王无端提起了崔氏女,但崔氏适婚的女子只有寡居在家的崔郦,但崔郦是皇帝心尖之人,已经被皇帝安置在海棠别院中。 皇帝不可能会将崔郦赐婚荣王。 那便只剩下崔莺。 糟了,皇帝是想将崔莺赐给荣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4 09:27:45~2023-04-15 09: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25章 ◎抱着皇后离开的是陆庭筠◎ 陆庭筠得知崔莺要被赐给荣王, 他觉得心中紧张难安,一颗心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不上也不下, 问向身侧的潇鹤:“今夜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皇帝可有召见荣王?” “公子怎会知晓,皇上与荣王几年未见, 据说是皇帝亲自设宴,还说要在今夜的宫宴之上宣布为荣王赐婚的消息。” 潇鹤话音未落,陆庭筠便急不可耐地骑马进宫。 未到宫门,寿康宫的女官瑾言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 “陆大人, 太后娘娘有请。” “臣今日有要事,待到明日, 臣会亲自去寿康宫向太后娘娘请罪。” 瑾言冷笑道:“太后娘娘的脾气陆大人应该最清楚,大人怎敢让太后娘娘等着。” 瑾言说完,眉眼一凛, 突然出手, 陆庭筠不及防备,被扼住了咽喉。 “瑾大人此举何意啊?” 瑾言此举本就是为了试探陆庭筠的身手,见陆庭筠竟毫无还手之力,这才及时收了力道,松开了手。 陆庭筠脸色涨红,喉咙不适,咳嗽连连,“多谢瑾大人高抬贵手。” 瑾言在他的耳边低声警告:“太后娘娘相信陆大人, 可我不信, 何小公子失踪当真和陆大人无关吗?” “何家满门被灭, 臣也是受害者, 臣至今还背负着杀害恩师的恶名,恩师早已和我恩断义绝,此事瑾大人也知晓。”陆庭筠态度恭敬,神色平静,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 陆庭筠身上背负着杀害何宴清的恶名,便是公然与朝中清流为敌,何宴清的徒弟门生都不会放过他,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救下何宴清的孙子。 瑾言却一脚踢向潇鹤,踩在他的背上,用力地将他的手臂往后一拉,潇鹤疼得大声地哀嚎,“公子,救命啊!” 只需稍稍用力,瑾言便可卸了他一条胳膊。 “陆大人现在可以随我入宫了吗?” * 自陆庭筠走后,荣王一脚将手下将领长禄踹翻在地,大骂一声,“废物东西,竟然连一个文弱书生都对付不了,手底下的人还无故丧了命。” 荣王一脚踩在长禄的背上,脚用力地碾压着,长禄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踩断了,受了重伤,嘴角溢出了鲜血,却强忍着疼,一动也不敢动。 “是属下的过错,还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陆庭筠用的是化名,在荣王的面前自称姓白,还曾给荣王出谋划策,但荣王对于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那人的手段如此狠辣,悄无声息地杀了他派去的那些手下。 与这样的人合作,又不知对方的底细,就连姓名都是假的,荣王担心自己无法拿捏住他。 荣王于半月前便派人入京偷偷跟着调查陆庭筠,可几天前,他的人便相继被人灭了口。 就在刚才,他安排在雅间外的那些人手,也都被陆庭筠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荣王死了这么多的手下,却依然对陆庭筠一无所知,每每见面,陆庭筠都以面具示人,行踪神出鬼没,他甚至都不知道此人的真实相貌,难免觉得心里没底,他所谋之事,若是被暴露,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人心思缜密,没有弱点,又知晓他所有的计划,若是他能为自己所用还好,如若不能,便会成为悬在脖颈之上的利刃。 “滚出去。” 几天前,他接到魏颐宣他入宫的诏令,魏颐还送来了一幅画像。 荣王又将长禄叫了回来,“去将那幅画给本王拿来。” 长碌挣扎着爬起身来,手按着剧痛断裂的肋骨,取来了那幅皇帝派人送去青州的画像,将画像交给了荣王。 荣王展开画像,捋了捋下巴处短小的胡须,“本王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此女子冰肌玉骨,若是能搂在怀里,与之共度春宵,本王便是做鬼也值了。” 他饮尽了杯中美酒,突然摔了酒杯起身,“准备入宫。” * 崔郦已经在海棠别院中等得不耐烦了,虽说魏颐得空便会来看她,但却从不提让她进宫,而她在海棠别院的日子也不好过,自从那日被玉贵妃绑去冷宫,她每晚都会梦到自己身处冷宫,那冰冷的刀刃抵在脖颈处,时常半夜被噩梦惊醒,吓得半死。 她更是担心赵玉晴会突然闯了进来,或是会派人在暗中对她下手。 而就在今夜,玉贵妃派人送来了一包药粉,告诉她今夜便是行动的最好的时机,让她在宫宴之上找机会将药下在崔莺的酒水里。 崔郦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将药粉都倒进酒水中,本来她只需买通一个宫女,将酒送到崔莺的面前,但她还有别的打算。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除了让崔莺身败名裂,今夜她一定要想办法入宫,她不能再这般不明不白地跟着魏颐,受人欺负。 尽管魏颐宠她,但她这种宠爱又能持续多久,她知道那支梨花钗并不是她的,是魏颐错认了她,这才将她放在心上多年。 若是有一天真相被揭穿,魏颐还会如此待她吗? 她已经名声尽毁,除了进宫,已经没了退路。 后宫妃嫔无数,这后宫里的女人人人都会分去她的宠爱。 自她进宫后,魏颐也有好几次都在玉桂宫留宿,她在宫里也并不是独得恩宠。 若是等到情消爱驰的那一天,到头来只不过是黄粱梦碎,皆是一场空罢了。 只有在宫里有了一席之地,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才能将崔莺和赵玉晴踩在脚下。 崔郦突然心生一计,若此计能成,定能一石二鸟。 她穿上宫女的衣裙,银托盘内端着酒水,混进了为长清宫送菜送酒的宫女中。 长清宫中飘来了阵阵丝竹之声,她低着头走在这些宫女之后,缓缓进入大殿。 宴席之上,每个人面前的条桌上都放着酒菜,精美的点心和水果。 崔莺伤了双手,不能拿箸,她因伤口疼得厉害,一夜未眠。 手上的伤口剧痛难忍,她也没什么胃口。 崔莺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好像有心事,并没有注意到有个宫女将银托盘中的酒水放在她面前的条桌上。 而崔郦将酒放下后,便不动声色地跟在这些宫女身后离开,垂手待立在贵客身后伺候。 崔莺双手都缠上了绷带,看上去伤得不轻,崔郦担心她不会喝面前的酒,一想到无法让崔莺饮下盏中美酒,玉贵妃的诡计不能成,必不会饶了她,她更觉焦急难耐。 而魏颐见崔莺一直兴致缺缺,突然开口,“今日朕有贵客前来,皇后苦着一张脸,是成心下朕的脸面吗?” 魏颐见她双手包扎得严实,只怕连夹菜的力气都没了,又想起了她手臂上的那道伤疤。 他心里有些烦躁。 不过是一道相似的疤痕,崔莺自小养在临安的姜家,不曾入京,没有机会进宫,定不会是她。 他将心里的怀疑都压了下去,起身拿起桌案上的酒壶为崔莺倒酒,“今日朕高兴,皇后也陪朕饮一杯。” 崔莺眼眸微动,缓缓抬眸看向魏颐,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冷笑,崔郦被安置在海棠别院中,他总算能得偿所愿,与心上人在一处,他自是高兴的。 但魏颐的高兴却凌驾在她的痛苦之上,崔郦进了宫,他便越觉得她碍眼,越会想法设法地折磨她,此刻的她不想再见到这张令人厌烦的脸。 她根本不稀罕这皇后之位,更不稀罕坐在她身侧的男人,一想到这个男人同崔郦有染,她只会觉得脏。 她往旁挪了挪,想要坐得离魏颐再远些。 可只因崔郦的一句话,魏颐便起了杀心,她也差点被废了双手。 这双能弹琴作画,会调香的手。 她定会想方设法地不让崔郦如愿。 崔莺突然起身,双手捧起了酒盏,便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后背疼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难看极了。 她的双手不停的发抖,险些连酒杯都端不住。 “皇上,臣妾初次进宫,难免礼数不周,若是惹怒了皇上,还请皇上原谅臣妾之前的过错,从今日起,臣妾必会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 违心地说了这番话,她有些恶心想吐。 魏颐咪眼看向崔莺,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 小皇后倒是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尽管她怕得要死,但却不只是忍气吞声,而是用那微薄的力量去反抗。 昨晚还在嘴硬,今日这突如其来的请罪示好,是猜到了他要将她献给荣王了? 她倒是聪慧,能屈能伸。 魏颐突然觉得将她留在宫中,看着她挣扎求活的样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慵懒抬眸,“皇后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看着她手里的那杯酒,淡淡一笑,“喝了,朕便不再追究皇后对朕的不敬。” 他的皇后好像滴酒都不能沾,一喝就会醉。 崔郦见崔莺艰难地将酒杯将送到嘴边,她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这酒下肚,崔莺,也让你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崔郦混进长清宫,便是想要亲眼看着崔莺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不知死活阻拦自己进宫,便早该预料到会有今日之后果。 崔郦放下手里的银托盘,得意地往门口走去。 “荣王殿下到——”内官在殿外高声通传。 崔郦好奇抬头看了一眼大步迈进殿内的荣王。 荣王也与崔郦对视了一眼,待走到崔郦身侧时,突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抗在了肩头。 吓得崔郦大声地尖叫。 崔莺刚抿了一小口酒,也随之望向了荣王。 只见荣王抗在肩头的那个宫女竟是崔郦,心中大惊。 崔郦怎会出现在这里,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衣裳。 她混进长清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宫女都有佩戴香袋的习惯,如今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气依然炎热,为了掩盖出了汗会散发的气味,她们会用些味道清新的香粉和香料。 但方才为她上酒菜的宫女的身上并没有香味,而那个宫女一定是崔郦。 可当她察觉到这一点,才发现已经晚了。 糟了,这酒定然被崔郦动了手脚。 她手中的酒杯滑落地,发出哐当地一声响。 魏颐以为她是被崔郦的叫声吓到,便没再理会她。 “皇上快救救郦儿。” 魏颐突然站了起身,认出被荣王扛在肩上的是崔郦,大怒:“荣王,这是在宫里,宫宴之上不可无礼放肆。” 荣王一把将崔郦扔在地上,崔郦摔得头晕眼花,跌坐在地上,委屈地看向魏颐,魏颐却皱了皱眉,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崔郦便猜想魏颐定是不喜她假扮宫女,不请自来,撞上了好色荣王。 魏颐对崔郦开口训斥,“还不快滚。” 崔郦虽心里委屈,但也吓得不轻,她顾不得被荣王摔得生疼,赶紧爬起身朝外跑去。 “慢着!”荣王赶紧抬手阻止。“她与皇兄所赠画像中的那女子长的颇为相似,这便是皇上要指婚给本王的王妃吧?” 见皇帝黑沉的脸色,又指向坐在皇帝身边的同样与画中女子相似,更美艳的崔莺,露出了猥琐的笑,“难不成,皇上是要将皇后指给本王不成。” 都是绝色的美人,皇后比这宫女生得更貌美。 席间有位大臣实在看不惯荣王粗鲁无礼的举止,高声道:“荣王殿下慎言,身为臣子怎可对皇后娘娘无礼冒犯?” 荣王剜了那言官一眼,都是皇子,凭什么他是君,自己却是臣,只能屈居魏颐之下,他从容坐下,自个将酒杯满上,饮尽了杯中美酒。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荣王府也是美人如云,一眼便能分辨出,哪个是闺阁女子,哪个又是已经成婚的妇人。 他看了崔郦一眼,“也是,皇上要为本王赐婚,断不会指给本王一个已经成过婚的妇人,对吗?”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竟然还有个妇人混进了宫里,身后十几双眼睛一齐落在崔郦的身上。 崔郦慌忙抬起衣袖遮脸,害怕在座的大臣将她认了出来。 毕竟她在一个月前才死了夫君,如今又出现在宫里,她害怕有人提及她被齐国公府休弃,害怕有人对她的过去指指点点,议论她克夫。 赵玉晴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还在苦思如何才能同时除去这对崔氏姐妹,可没想到崔郦竟这般蠢,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这对姐妹,一个霸占了皇后之位,一个霸占了皇上,都该死。 赵玉晴用帕子掖了掖嘴边的酒渍,轻笑了一声,“哟,殿下弄错了,这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是已故齐将军的遗孀,不对,前不久啊,齐国公夫人亲自给了崔家娘子一纸休书赶出府去。如今这位崔家大小姐和齐国公府也没啥关系了。” 在座的众人皆小声地议论着,那刺耳的声音钻进了崔郦的耳朵,她的脸色青白交加,羞愤欲死。 身上的宫女的衣裳被她扯得皱皱的,她此刻只想杀了赵玉晴。 “她怎会出现在宫里,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衣裳。” “难道她混进宫是想要勾引皇上。” 崔郦捂住了耳朵,拼命的摇头,背后传来的讥笑质问,令她几乎崩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眼泪汪汪的望向皇帝,她想求皇帝帮她善后,她想要尽快地逃离此处。 皇帝见崔郦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一脚踹翻身边的周全,怒道:“废物,连个宫宴的宫女都安排不好,要你何用,还不快将崔家娘子带下去,国公府的千金,是朕请来的贵客,怎可如此轻忽怠慢。” 周全从地上爬起来,“奴婢遵旨。” 魏颐言语中的暗示,崔郦虽然是被休弃的,但她的身份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不容旁人轻视。 崔郦被人扶下去时连腿都软了。 但荣王却不依不饶,“既然是场误会,那皇上此番宣本王入宫,不知陛下要将崔家的哪位贵女指给本王?” 他看得出皇上对那崔氏长女尤为看中,还找借口帮她善后,他从一开始便知道皇帝所赠画像中的女子便是崔莺,崔莺分明比崔郦生得更美,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娇艳牡丹,行为举止更是端庄得体,有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日后他荣登九五,站在他身侧的也该是崔莺这样的女子,而同为国公府嫡女,崔郦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他故意当众戳穿崔郦的身份,便是从一开始便想要得到崔莺。 且他能看得出崔莺仍是处子之身,皇帝放着这样一个宝贝在身边,去宠那相貌气度都不如崔莺的崔郦。 魏颐生母出身卑微,就算被推到龙椅上,穿上了龙袍,也没有那慧眼识珠玉的能力。 荣王端着酒杯起身,缓缓走上前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崔莺,“本王此前一直在青州,没有什么机会回京,皇兄大婚,本王在外征战,遗憾不能前来道贺,这杯酒敬皇兄。” 那直勾勾打量的目光,让崔莺觉得极为不适,方才的那杯酒,她虽只饮了一小口,此刻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感觉心里有一股热浪翻涌,心里难受发痒。 而荣王方才说的话,还有那直勾勾打量,她便什么都明白了,昨夜皇帝提剑闯进了坤宁宫,临走时说有好戏要陪她玩,便是要将她献给荣王。 只不过崔郦突然出现,打乱了皇帝的计划。 而这杯酒,只怕也是皇帝默许的,是想将她灌醉了,送到荣王的床上,事成之后,她被荣王带去青州封地,而崔郦则顺理成章地顶替她在宫里的位置,反正她也是替嫁进宫,借的也是崔家长女的名号,如今正好将皇后之位物归原主。 崔莺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往外钻。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绣牡丹花的立领宫裙,那立领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那股凉意,让她觉得好受了些,但正是那股凉意让她想要将身上的这件宫裙脱了。 强忍着心里的燥热,她的指尖用力地掐着掌心,想要用那锥心的疼让自己保持清醒。 魏颐饮尽了杯中美酒,见崔莺的举止有些异常,见她面色坨红,身体微微发颤,摇摇欲坠,便一把扶住她的后腰。 却被崔莺突然大力一推,推得脚下一个踉跄。 “不要碰本宫。”崔莺突然发了怒。 她已经头脑昏沉,连人都看不清了,只是凭着最后的理智和本能推开了魏颐。 “皇后真是长本事了?嗯?”魏颐气得不轻,心底的怒火直往上窜。他好意去搀扶,小皇后竟不识抬举。 先是崔郦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改变了主意,好心将崔莺留在身边,让她不被荣王的糟蹋,崔莺竟然毫不领情,居然无礼推开了他。 更令他觉得心烦的是反被荣王逼问要挟。 他身为君王,最不喜的便是被人要挟,崔莺是皇后,也是他的女人,是去是留,也该由他来决定。 那荣王就是个难缠的疯子,他心眼极小,若是不占点便宜,只怕不会轻易返回青州。 “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宫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被咬得退去了几分血色,额上渗出晶莹的汗珠。 她忍得实在辛苦。 赵玉晴将崔莺的这些异常举动都尽收眼底,知晓这是醉里欢已经生了效,一想到自己的阴谋将要得逞,她的心里带着几分窃喜。 这药只要沾上一点,便会慢慢地吞噬了人的理智,渴望与男人欢好,而这药最厉害之处,便是它根本无药可解,每旬便会发作一次。 是那烟花之地对付那些初入青楼女子的手段。 赵玉晴入宫前曾在教坊学艺,这种鬼祟阴私伎俩,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崔莺的头越来越晕,心里更像是烧了一团火,脑子里竟开始冒出一些荒唐的画面。 她拥着男子衣衫半褪的后背,那男子转过身来,出现的正是陆庭筠的脸。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酒里被人动了手脚,她极渴望男子的触碰,倘若当真要选一个。 那个人便只能是陆庭筠。 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脏,觉得恶心。 “慢着!不许走!” 荣王的声音几乎和魏颐的同时传来。 长清宫宫外传来一阵喧哗,守在宫外的小太监慌张来报,“陛下,不好了,玉桂宫走水了。” 赵玉晴突然站起身来,着急回宫。 外头已经乱成一团,宫女太监提着木桶,手里端着水盆去玉桂宫救火。 赵玉晴养了只浑身雪白的猫儿,今日她去长清宫赴宴,便将那猫儿关在笼中,那只猫跟了她十年,从在王府时,便一直陪着她。 如今猫儿被困在大火里,隐约传来的声声猫叫,她心急如焚,赶紧派人从大火里将猫儿救出。 那叫雪团的猫儿终于被救了出来,猫儿受了惊吓,吓得躲在她的怀里,喵呜直叫。 赵玉晴也心疼得红了眼圈。她抚摸着怀里受了惊的猫儿,却突然想到这场大火来得未免来得太过于巧合,今夜长清宫有宫宴,主子奴婢大多不在宫里,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她的宫里着了火。 好在火势已经及时得到了控制,禁军匆匆赶来,指挥救火。 玉桂宫离紫宸宫最近,后半夜突然刮了风,风带着火势往紫宸宫的方向刮。 禁军统领也已经派出了一小队人马保护皇上的安危。 长清宫乱作一团。今夜赴宫宴的所有大臣和内眷都被连夜送出宫去。 而住在玉桂宫和附近宫殿的嫔妃都被移送到离紫宸宫较远的西面的丹桂别院中。 赵玉晴等得心焦,在殿外来回地踱步。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得一把抓住如月的衣裙,“赶紧去打听,方才安排救火的可有哪些人?” 她焦急地咬着指甲,直到她等到了如月的答案,便彻底地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因陆庭筠今夜也留在宫中,玉桂宫的火势太大,陆庭筠便主动提及帮助熊统领救火,及时疏散长清宫赴宴的朝臣和家眷。 赵玉晴想起了崔郦的话,崔莺和陆庭筠定过亲,只怕也有过一段过往,皇帝因崔莺替嫁进宫之事,恨极了崔莺。 皇后登台献舞,也是得到了陆庭筠相助,这才助崔莺脱离了困境。 帝后关系不睦,崔莺中了药定会去找陆庭筠。 而今夜这场大火来的蹊跷,好似要掩盖些什么。 赵玉晴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夜便是搬倒除去崔莺最好的时机。 赵玉晴去而折返,返回玉清宫,便见到陆庭筠趁乱匆忙离去的背影,好似怀里还抱着个人。 她暗暗勾起了唇角。 果然她猜得没错,那药发作,崔莺必定会去寻陆庭筠。 第26章 第26章 ◎“陆大人帮帮本宫。”(大修)◎ 赵玉晴望向延明宫, 对如月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守住延明宫的那几个出口,再派人出宫去给哥哥报信。” 赵明渠在宫里有些路子,为了让计划万无一失, 定要多安排几个会武的人手堵住崔莺和陆庭筠的退路。 想到她今夜便可拔了崔莺这颗眼中钉,她兴奋极了。她先让兄长堵住门, 绑了那对狗男女,再将此事闹大,请皇上来定夺。 皇后被发现与人偷情,不但后位不保, 皇帝盛怒之下, 只怕会拔刀杀了她。 她便可借皇帝之手,除去崔莺。 酒是崔郦下了药, 药也是崔郦的身边的丫鬟去青楼买来的。 和她毫不相干,她自有办法将自己摘干净了,再将崔郦拖下水。 便是一石二鸟之计。 为了庆祝今夜她除去崔氏姐妹, 她特地换了身粉红色的华丽宫装。 宫裙用金线勾勒了芍药花瓣, 花蕊缀着光泽细腻的珍珠,长长的裙摆拖地,那粉嫩的颜色,花朵处的装饰点缀,更衬得她人比花娇,比那些刚进宫的少女还多了几分韵味。 在王府时,崔家的女儿就是王妃,她便是再得宠, 也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她好不容易等到先皇后病逝了, 竟然又是崔家女入宫成了继后。 只因她没有世家嫡女的身份, 便要一直屈居人之下吗? 她不甘心。 不过, 今夜过后,她便可除去挡在前面的绊脚石,觉得心情畅快激动,像是身处云端,星辰明月仿佛伸手可摘。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个是端庄优雅的皇后,一个是清冷高洁的臣子,想想便觉得刺激,那陆挺筠的相貌生得极好,只远远地看上一眼,便令人心动。 可惜却与崔莺有了牵连。 赵明渠也激动紧张地在延明宫外踱步,带人围宫可不是小事,也不知妹妹有几分把握,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皇上追究下来,那罪名也不是闹着玩的。 终于等到妹妹出现,他脚步匆匆地迎了上去。 “贵妃娘娘总算是来了。” 赵玉晴颔首,“哥哥可确定人已经在里面了?” “那叫声,定是没差的,没想到那小皇后看上去端庄得体,私下里却是如此放荡不堪……” 赵玉晴不耐烦地打断了兄长的话,赵明渠都已经做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一张嘴却还是粗俗不堪,满嘴污言秽语,小门小户出身的,到底还是比不过正经的书香门第,若她有个出息的父兄为她撑腰,她也不至于在宫里会过得这般辛苦,事事都要靠自己谋算。 “贵妃娘娘有几分把握?今夜臣可算是彻底豁出性命,若是不能成功,臣这脑袋只怕都要保不住了。” 赵玉晴更是瞧不上他那畏畏缩缩,难以成事的胆小模样,“好了,哥哥大可放心,待过了今夜,右相之位非哥哥莫属。” 赵明渠心里乐开了花,躬身走到赵玉晴的身后,“只要贵妃娘娘一声令下,臣便带人去撞门。”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先派人悄悄潜入寝宫。不可打草惊蛇。” * 今夜宫里起了大火,玉桂宫火势凶猛,宫里众人都惊慌不安,好在禁军及时出动,组织后宫众人救火,后半夜火势也得到了控制。 魏炎听见外头的吵闹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从床上坐起身来,“玉璧姑姑,我想母后了,我有些害怕。” 玉璧轻抚着魏炎的后背,“娘娘的身体有些不适,已经睡下了。大殿下也快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殿下。” “多谢玉璧姑姑。” 魏炎乖乖地躺下,“玉璧姑姑来照顾我了,那谁去照顾母后?母后身体不适,总得有人在身边照顾她。母后的手还受了伤,应该很疼吧?玉璧姑姑,母后是因为我的缘故这才惹怒了父皇吗?” 玉璧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是做成了,日后便不会有人再要害大殿下了。” “母后是要杀了那个人吗?那我替母后杀好了。” 玉璧惊讶非常,魏炎只有五岁,怎会有这样的念头,她着实吓得不轻,心想皇帝残暴,大皇子到底是皇帝的亲生,难免骨子里也带着残忍嗜杀。 皇后娘娘将这样一个孩子养在身边,不怕他将来成了祸患吗? 魏炎轻轻地拉了一下玉璧的衣裙,“是我的话吓到玉璧姑姑了吗?母后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要是谁敢伤害母后,我绝不会饶了她,就是父皇也不能,我要是快快长大就好了,我便能保护母后了。” 玉璧看着魏炎真诚的眼神,顿觉热泪盈眶,大殿下还小,他能有什么坏心事呢!不过是心疼娘娘罢了。 玉璧看向寝宫的方向,方才陆庭筠抱着娘娘突然出现,她吓得魂儿都要丢了。 皇后娘娘已经连站都站不稳,脸颊红得发烫,直往陆大人的怀里蹭。 她刚要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陆庭筠却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今夜娘娘的酒里被人下了药,随时会有性命危险。 他关上了门,还吩咐她,不要让人闯进来。 “殿下快睡吧,娘娘只是有些困了,只要睡一觉,明日便能好起来的。” 她又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只要过了今夜,有陆大人在,娘娘定能度过难关。 她也要像沉香那般,守护娘娘,直到最后。 才进了寝殿,崔莺便要动手去扒陆庭筠的衣裳,可她双手受伤,一碰到陆庭筠,便疼得将双手都缩了回来。 她抿紧了唇,委屈得眼中含着泪。 但因药效发作,她便是痛极了,也忍不住去抓他腰间的玉带,蓄在眼中的泪,也尽数滚落了下来。 陆庭筠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这种药没有解药,中了此药,唯一的办法就是同房。 当他踏入玉清宫时,他看到了崔莺的眼中如那夜沉香身死的痛苦和绝望。 而崔莺见到他时,像是所有的痛苦在那一瞬间都放弃了挣扎。 方才她提起长长拖地的裙摆,跑向陆庭筠,倒在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肯求,“本宫知道陆大人不喜人触碰,但本宫已经没有后路了,求陆大人垂怜。” 那一刻,陆庭筠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一刺。 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将她抱入怀中。 陆庭筠知晓她一直苦苦支撑到现在,一直等着他来救她,那时她手指上的伤口裂开,鲜血从雪白的绷带渗出,他便看出她的内心有多绝望。 他抱着她去了延明宫,去了清风馆,想去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至少在那里能给她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 可从他出了长清宫,便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他对崔莺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他一直暗中命人监视着宫中的动向,得知赵明渠带了几个人混进了宫,又向禁军统领借了人手,匆匆往延明宫而来,只怕也是受玉贵妃指使,冲着他和崔莺来的。 崔莺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说了她的计划。 既然赵明渠带人进了宫,陆庭筠一直想要除去赵明渠,今夜便是个绝好的机会。 不如将计就计。 赵玉晴谋害大皇子在先,赵明渠又与当年陆家的大案有了牵连,陆庭筠要对付赵明渠,便要先对付了赵玉晴,只有彻底了没了倚杖,赵明渠才彻底地没了指望,到那时,他再奋力一击,搬倒这对兄妹。 陆庭筠抱着她,悄无声息地越过屋檐,攀上了高大的院墙,悄声地落在延明宫的那槐花树下。 赵明渠也带人悄声潜入了延明宫寝宫。 * “娘娘当真想好了吗?” 药效发作,体内好似阵阵热浪在翻滚,她快要无法思考了。 她咬着唇,抓住陆庭筠的衣袍,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想好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那人只能是陆大人。” 陆庭筠怔愣了片刻,“娘娘稍等。” 他起身去了内室,方才崔莺的话,那娇羞而迷人的情态,让他觉得脸红心跳,仿佛他才是中了情药,情不自禁的那一个。 他的手在水盆中反复地搓洗干净,他为了尽快从寿康宫脱身,便是用这双手为姜太后梳发更衣。 他觉得恶心,不想用这双不干净的手亵渎了崔莺。 崔莺却突然出现,从身后环过他的侧腰,贴靠在他冰凉的后背。 这样能给她带来几分凉意。但很快那股热浪直往上窜涌。 她轻咬住他的衣袍,在他的后颈处蹭了蹭。 温热的气息隔着衣衫传来,陆庭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揽住她的后腰,抱着她往外走。 他抱她走向床边,放下那红色的幔帐,她吻上他的薄唇,鼻尖相触,呼吸纠缠。 他们面对面而坐,陆庭筠的指尖轻勾她腰间的绸带。 那微张的樱唇强忍着不出声。 她的脸上像是抹了浓重的胭脂,染上迷人的红晕,汗水从额前滴落。 燥热退去,脑中一片清明。 醉里欢不再发作,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庭筠却不太好受,额上有汗珠滚动,沿着喉结往下滴落。 崔莺知晓他不能闻香,不能见血,红着脸,递上了一方雪白的丝帕。 他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 崔莺红着脸说:“陆大人不必觉得愧对本宫,眼下别无他选,也只能这般。” 若是不想被送给荣王,眼下的选择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起先她还觉得和自己受过的教养礼仪背道而驰,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可一想到进宫后被皇上苛待,皇帝残忍地杀害了她身边的人,想起皇上和姐姐在海棠别院中行苟且之事,竟让她生出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皇上在海棠别院夜夜与崔郦幽会,她好几次从那里路过,从高大的宫墙内传来了那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和陆庭筠的这种感觉像是偷来的,紧张又刺激。 如此这般想,她心里的愧疚和挣扎也所剩无几了。 她若是不选陆庭筠,便只能去选荣王,陆庭筠已经比荣王好了太多了。 “陆大人不必将今夜之事放在心上,都是本宫自愿的。” 陆庭筠见她一脸的云淡风轻,突然有种烦闷情绪堵在了胸口,心里也来了气,“皇后娘娘难道真的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吗?是臣毁了娘娘的清白。又怎会与臣不相关呢?” “那又如何?在这宫里,本宫的清白一文不值,人人都可来践踏。” 她连命都保不住,艰难求存,何况那不值一文的清白。 可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她也想在大婚之夜,将自己的清白交给自己的夫君,但她被下药之时,有人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了吗? 难道她要任由魏颐践踏了她的尊严,或是由荣王糟践了她的身子吗? 那样的她,更加生不如死。 “再说陆大人不过是因为当初未曾履行婚约,觉得愧对本宫,如今见本宫过得不好,对本宫心生同情,不是吗?” 陆庭筠被崔莺的话一噎,他没想到崔莺竟然拿他说过的话去堵他的嘴。 真的只是这样的吗? 他对她真的只是愧疚,只是因为同情,他一次次为了她,奋不顾身,仅仅是因为对她曾有了亏欠? 他是臣子,崔莺是皇后,他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才为自己编了借口,但他还是冲破了底线,做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做的事。 要是当初他没有去退亲,坚持履行婚约,这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他收起了思绪,难掩眼中的怅然情绪,“臣为娘娘上药吧。” 失去清白的是她,为何陆庭筠突然来了气,见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崔莺便也没再多问。 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里,几片粉色的花瓣飘进了寝宫内,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在盛夏的夜里,外祖母将她搂着怀里,同她讲前朝的那些巾帼英雄的故事,听着祖母的声音,她很快安然入睡,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安静的夜晚了。 她淡淡一笑,“陆大人,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大人也该动身了。” 陆庭筠却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臣要去净手,娘娘的手受伤了,实在不方便,不如娘娘便一起吧!” 崔莺脸一红,惊得勾住他的脖颈,“不必了,本宫可以唤玉璧来。” 陆庭筠看向那对锁骨处,她不算太瘦,锁骨却十分明显,不过更显眼的是那凸起的锁骨之上的痕迹。 “娘娘当真要让玉璧看见吗?” 她在心里嘀咕,怎会就弄在这般明显的地方,她有些怨他,只怕接下来的好几日,她只能穿立领宫装遮挡那醒目的痕迹了。 陆庭筠并非是粗野之人,方才也是极注重她的感受,已是很轻柔克制了。 只是她天生肌肤娇嫩,轻轻一碰,便会留下大片红痕,其实也不能怪他。 要是玉璧见到了,指不定又会担心。 她胆子那般小,还要处处替她周全,也很是不易,她不想再吓着了她。 她再也不敢作声,乖巧地缩在陆庭筠的怀里。 只是那红彤彤的脸颊,比雨后新绽的牡丹花还要娇艳。 可难题又来了,她的手受了伤,不能沾水,一点力也使不上来,方才陆庭筠也已经为她上了药,换了绷带。 就连沐浴,解开衣衫,她也做不到。 但天气炎热,方才出了一声汗,不沐浴实在太难受了。 陆庭筠闭上了眼睛,“臣绝不偷看。” 陆庭筠抬手,环于她的后腰,贴心帮她。 “陆大人,可以了。” 浴桶中水汽氤氲。 陆庭筠顿觉口干舌燥,嗓子也有些发痒。 “请陆大人转过身去。”许是水溅落在地上,地面有些湿滑,她赤足踩在地上,脚下一滑,陆庭筠大手一揽,将她抱入怀中。 崔莺赶紧取下外裙,将自己裹好,红着脸,赤足跑出去。 看到那截嫩白的脚踝,他的眸色幽深似寒潭。 又见她快速爬上了床榻,将自己裹在被中,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崔莺避开他灼热的眼神,再次催促,“陆大人,天色已晚,大人不能再耽搁了。” 只听背后的脚步声传来,陆庭筠抿唇笑道:“娘娘还少穿了一件衣裳。” 陆庭筠将那件衣裳放在枕边,整理身上的衣袍这才起身远去。 “今日,臣必会叫娘娘满意。” 他大步走出殿外,迎着晚风,满脑子都是崔莺霞染双颊,娇羞靠在他怀中的模样,此刻她定然将脸蒙在被子里,说不定还会嗔骂他一句。 但那醉里欢处理起来,甚是棘手。 走出了坤宁宫,他脸上的笑荡然无存,他定将她今日所受之痛苦,让下药害她之人百倍偿还。 * 就在半个时辰前,赵明渠带人撞开了延明宫寝殿的大门,闯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怒骂声从帐中传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给朕滚出去!” 赵玉晴听到皇帝的声音,也吓得傻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喃喃地道:“怎会是皇上?” 她亲眼所见崔莺和陆庭筠进了延明宫,但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是皇上。 赵明渠吓得腿脚发软,呆呆地看着赵玉晴跪在地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也跌跪在地,吓得拼命地磕头。 沉闷的磕头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请陛下恕罪,臣不知是陛下在此,冲撞了圣驾,请陛下饶命啊!” 方才他带人闯进来,正好打断了皇上的好事,皇帝怀里搂着的便是宫女打扮的崔郦。 崔郦藏起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惊得赶紧躲进了魏颐的怀中,委屈得直掉眼泪,“陛下,妾的身子都被他们看光了,妾不想活了!”她哭倒在魏颐的怀中。 魏颐面色铁青,拿起玉枕便丢了出去,玉枕正好砸中赵明渠的额头,砸得他血流如注。 “滚出去!” 赵明渠哪里敢离开,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灰溜溜地滚了出去,他跪在殿外,一动也不敢动。 赵玉晴虽说害怕,但却比赵明渠要冷静得多,见到崔郦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指甲几乎将掌心抓破了。 他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将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留在宫里,今夜他分明也恼了崔郦,却还是轻易便原谅了她,宠幸她。 而皇上却从未那般耐心地对待她,每次她耍小性子,皇上都是把她晾在玉桂殿几日,磨得她没了脾气,每次都是她先低头,去紫宸宫找他。 但他却一直耐心软语地哄着崔郦,眼中满满都是宠溺和温柔。 “郦儿别哭,朕定会让玉贵妃给郦儿一个交代。” 魏颐又亲自将龙袍披在崔郦的身上,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自己则穿好寝衣起身,一掌拍在一旁的案几上,冷冷地盯着赵玉晴,“玉贵妃还不快给郦儿赔罪认错。” 魏颐竟要她给一个被休弃的不要脸的蠢妇认错,赵玉晴冷笑了一声,“她算是什么东西,本宫是贵妃,凭什么给一个被人休弃,肮脏不堪的蠢妇认错。” 她被心里的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 魏颐气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崔郦吓得一愣,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她柔弱无骨地靠在魏颐的怀中,抬抬手轻抚胸口替魏颐顺气,“皇上留妾在宫里,妾虽说没有名分,但也知宫中的规矩,也知君命不可违的道理,妾是万不敢忤逆圣上。” 句句都在暗示玉贵妃不守规矩,胆敢违抗皇命。 她笑吟吟地看向赵玉晴,方才赵玉晴的兄长带人闯进来,她还有些发懵,如今也很快反应过来,定是崔莺中了醉里欢,赵玉晴便迫不及待地带人闯宫。 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过赵玉晴却将这上好的出气机会都送到了她面前。 “难道玉贵妃娘娘是觉得皇上错了?” “你……” 还未等赵玉晴开口辩解,魏颐便恼怒地摆了摆手,“玉贵妃失德善妒,不知悔改,从今日起,降为为美人,褫夺封号,迁居望月宫。” 赵玉晴心都凉了半截,她是王府的旧人,十五岁便跟着魏颐,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因一个贱人,魏颐不顾往日情分,竟对她如此薄情。 “臣妾并非是有意冒犯冲撞皇上的,臣妾发现皇后和陆尚书有染,臣妾这才带人来了延明宫,臣妾哪里会知晓皇上今夜会宿在此处。” 魏颐疑心病甚重,她虽不知为何出现在延明宫的是皇上和崔郦,但崔莺中了醉里欢,这种药没有解药,她一定会去找陆庭筠。 赵玉晴在皇上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只要皇上带人去查,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崔郦乐得都要为玉贵妃鼓掌了,她自己失了宠,还要拉踩崔莺,就连上天都在帮她。 只听背后一阵冷笑声传来,“看来赵美人自己犯了错,还要攀污皇后娘娘,是要将皇后娘娘和臣也要一齐拉下水吗?” 陆庭筠突然出现在此处,方才赵玉晴说他和皇后有染的话,便能不攻自破了,便是再查,必定什么也查不出来了,赵玉晴才知自己手里已经没了筹码,今夜她只怕是栽在陆庭筠和崔郦这个贱人手里。 陆庭筠撩袍跪下,“让皇上受了惊,是臣来迟了。 “陆爱卿请起。” 魏颐狠狠皱眉,厌恶地看向跪在一旁的赵玉晴,“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攀咬皇后,真是无可救药,实在令朕失望。” 陆庭筠就是个灾星,有他的出现,准没好事,就连魏颐也打起了精神。 看陆庭筠还会有什么招数。 此人手段狠辣,就连秦简泊那个老狐狸也被逼得自尽,赵玉晴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只怕会要遭殃, “臣有要事要禀告皇上,吏部尚书赵明渠私自带人进宫,勾结禁军,意图谋反……” 赵玉晴气得大骂,“你胡说,兄长不过是与熊统领有几分交情,与熊统领借几个人罢了,还请皇上明鉴。兄长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呀,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反啊!” 第27章 第27章 ◎权倾朝野的陆相◎ 禁军是皇上的禁忌, 与禁军有了勾连,便是触碰了皇上的逆鳞。 赵明渠官职是保不住了。 但陆庭筠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赵明渠,“有没有谋反, 带下去审一审就知道了,臣愿为皇上分忧!” 魏颐摆了摆手, “将赵尚书带下去,交由陆大人严加审问。” 陆庭筠的背后是姜太后,自秦简泊贪污案之后,姜太后便视赵明渠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怕姜太后是借陆庭筠之手取赵明渠性命的。赵明渠被陆庭筠抓住了这样大一个把柄, 严刑之下,一定会在牢中审出些什么来, 而这些年赵明渠手里也不干净,如今落在陆庭筠之手,他小命难保了。 门外传来了声声惨叫, 赵明渠被人拖下了台阶, 被人拖出了宫外,膝盖被青石板磨破,血流了一地,他喊得嗓子都哑了,“臣只是听从贵妃娘娘的命令,救皇上开恩啊!” 赵玉晴也跌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雪。 完了,彻底地完了。 她知晓魏颐有多心狠, 有多凉薄, 他舍弃了她, 舍弃了兄长, 失去了贵妃之位,她也不再年轻了,哪能比得过刚进宫的那些新人。 她迎合皇帝的喜好,处处讨好逢迎,担着宠妃的名头,在宫里四处树敌,她若是搬出了玉桂宫,宫里那些和她有仇的嫔妃会撕碎了她。 “来人,将赵美人带下去。夜已深,朕也累了!”魏颐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懒得再看赵玉晴一眼。 “慢着!臣还有一事要回禀陛下,臣怀疑赵贵人在大皇子的点心中下毒,要谋害皇子。” “好啊,你好样的!来人把她拖出去!” 毒杀皇子,那便是死罪,赵玉晴吓得挪跪上前,一把抱住了魏颐的腿,泪如雨下,“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素来疼爱炎儿,臣妾也曾抚养过炎儿,将他视为亲子,又怎会对他下毒,陛下要信臣妾啊!” 崔郦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冤不冤的,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还不动声色地看向陆庭筠,她也算是帮了他,陆庭筠总会对她心生感激,陆庭筠是当朝新贵,又是太后宠臣,若是他日封妃,她能请得陆庭筠为她说话,也能事半功倍。 可陆庭筠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依然是那般的冷漠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模样。 没想到自己竟被陆庭筠无视了,崔郦暗自咬牙,今日暂且忍一口气,等收拾了赵玉晴那个贱人再说。 “太医院严格管理送进各宫的药材,在宫里要想弄到毒药可不容易,赵美人进宫前在胭脂坊学过琵琶,便知晓勾栏里那些肮脏的手段,在延明宫自杀的锦儿,便是奉了她的命令,偷偷去了胭脂坊,从红绡的手里买了毒药。另外赵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如月已经招认,不仅如此,就连大殿下身边的宫女也被赵美人收买,平日里安排给大殿下的膳食都是相克的食材。” 魏炎从玉桂宫搬出去后,便一直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这件事魏颐也是清楚的。 自从魏炎搬去坤宁宫后,才将身体养好了些。 而正是因为魏炎搬去了坤宁宫和皇后同吃,赵玉晴这才急不可待地想要将他除去,也可顺道栽赃陷害皇后。 就连那日突然出现在延明宫的毒蛇,也是如月出宫,从一个捕蛇人的手里买下的带着剧毒的毒蛇。 只是赵玉晴不知道,胭脂坊并不是普通的青楼,秦简泊贪污案之后,胭脂坊便被陆庭筠接管,红绡也成了他的人。 而那些点心被送去了太医院,太医查实后,便证实了这种罕见的无色无味的毒药的确来自胭脂坊。 “贱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魏颐气得大骂。 他一脚踹在赵玉晴的胸口,赵玉晴倒在地上,胸口剧痛难忍,却大笑不止,“臣妾这都是跟皇上学的,臣妾要是不歹毒,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早就尸骨无存了。” “拖出去!打入冷宫。” 魏颐连多看赵玉晴一眼都觉得恶心。 赵玉晴被强行拖了出去,她在延明宫殿外高声大喊:“皇上,皇后娘娘中了醉里欢,那药每旬必会发作,若是皇上不信妾的话,只需再等五日,皇后的醉里欢必会发作,皇上便会知道妾没有骗皇上。哈哈哈……” 那凄厉绝望的笑声响彻整个延明宫。 赵玉晴心思狠毒,便是在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魏颐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子,微眯着眼眸,仿佛正在思索赵玉晴的话有几分可信,只需再等几日,便能知道赵玉晴说的话是真是假,若赵玉晴所说的是真,那崔莺今夜中药,在这个时候还未发作,只怕是有人帮她压制醉里欢,皇后与人行苟且之事,便留不得了。 那一瞬,魏颐的眼神多了几分森然的杀意,“朕听说陆大人和皇后曾有过婚约。” “是。”陆庭筠拢袖作答。 魏颐见他目光坦荡,无半分心虚,“那陆爱卿对皇后可有旁的心思?” “是臣配不上皇后娘娘。”他缓缓抬眸,一字一句地道:“臣认为陛下将臣的名字和皇后娘娘一道提及,便是对皇后娘娘的亵渎。” 在陆庭筠的心中,崔莺便如同天上的神灵那般圣洁美好,尤其是魏颐,更不配提起。 他整理衣袍,躬身道:“陛下,臣奉奉命审问赵明渠,臣先行告退了。” 赵玉晴也不能再留了。 * 陆庭筠从延明宫出来,并没有直接去刑部大牢,而是去了冷宫。 他给赵玉晴备了一份大礼,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赵玉晴收到这份大礼,会是怎样的反应。 禁军将赵玉晴押进了冷宫,将她关进冷宫里最荒凉破败的屋子。 在宫里一向如此,一旦失势,便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赵玉晴此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陆庭筠踩着地上的枯叶,踏着清冷的月辉而来。 他一身华贵的天青色绣着竹叶暗纹的锦袍,衬得他挺拔如苍松劲柏,有一种俯瞰天地间,傲然独立的气质。 衣袍整洁,不见一丝褶皱,与冷宫的赃乱环境格格不入。 陆庭筠将琵琶交给赵玉晴,薄唇勾着笑,“冷宫清冷,长夜漫漫,有这琵琶相伴,年长月久,赵美人也不至于会觉得寂寞难耐。” 赵玉晴气得一把将琵琶摔在地上,琴弦碰撞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陆庭筠,你就是太后的一条狗,没想到本宫和兄长最后都栽在了你的手里。你是为了当年之事寻本宫和兄长报仇的对吗?” 还不算太蠢。 陆庭筠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她的话,“赵美人可知,为何这十年来,你一直没有身孕?” 他随手接住缓缓而落的叶片,这株桂花树种在冷宫中,不但连一个花苞也无,就连叶子也干枯脱落,早早地便衰败了。 他看着赵玉晴那苍白恐惧的脸色,又改口道:“其实不止是赵美人,便是后宫所有的妃嫔,都不曾有孕,贵人就不觉得奇怪吗?” 赵玉晴想到了每晚由周全亲自送来的补药,只怕那药并不是什么补药,而是一碗避子药吧。 可笑的是她为了求子,她几乎请遍了宫里所有的太医,而太医的话几乎都是出奇的一致,都是说她身体虚弱,难有有孕。 太医还说只要耐心地调理身体,不要急于一时,一定能怀上孩子的。 她一直以为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 皇帝还特地准她从宫外请太医进宫,而从宫外请的郎中都是要例行查问的。 那些郎中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多说。 至于魏炎,那只是一次意外,皇上醉酒之后,宠幸了一个宫女,据说那宫女的眉眼同一个女子生得像。 她在皇上的身边伺候了十年,她了解皇上更胜自己。 她知晓皇上的心思,皇上的心里只有崔郦,除了崔郦,他不会让任何女子生下他的孩子。 都说帝王凉薄,他却对崔郦如此深情。 真是讽刺啊。 一路被拖来冷宫,赵玉晴发髻散了,头上的钗环也不知被遗落在了何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大颗眼泪砸在地上,她却大笑出声。 “陆大人,皇后娘娘所中的醉里欢,发作起来,那可真是要命啊,这药一直会在皇后娘娘身体里,她便要一直忍受这种折磨,这一次陆大人能帮得了皇后,往后发作的每一次,陆大人都能帮她吗?只要她还是皇后,便会同本宫一样,一辈子被锁在这深宫里。其实陆大人和本宫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的不幸之人罢了。” 她的话已经成功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皇上自会查明真相。 即便崔莺侥幸逃过一次,那药每旬都会发作,她回回都能逃脱吗?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崔莺早晚难逃一死。 陆庭筠一把掐住赵玉晴那细长的脖颈,毫不费力地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她脚下悬空,拼命的挣扎,却被陆庭筠的手死死地嵌着。 那双放大的瞳仁里,布满了惊恐。 陆庭筠漠然地看着她挣扎,轻勾唇角,却吊着她最后一口气,笑着说,“赵家人不配留后,赵尚书入了狱,往后赵家也绝不可能会有后嗣了。” 他的手轻轻一松,赵玉晴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不已,她哑着嗓子,疯狂地捶打着地面。 对着陆庭筠远去的背影,她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你到底对赵家做了什么?兄长这些年孩子夭折,是不是你做的……” 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可冷宫的门被关上了,透过门缝,她只能看到那负手远去的背影。 “啊——”她一面拍打,一面大声叫喊,“你说清楚,你到底对陆家做了什么!天啊!” 算上前不久有孕却死去的妾室云儿,兄长一共夭折了十三个孩子,原来赵家不是中了诅咒,而是人为的。 陆庭筠他不是人,他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是早已入了阴曹地府的陆家人派来索命的恶鬼。 她用头拼命地撞在冰冷的宫门上,她撞得头破血流,也仿佛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她只有一个哥哥,有六个妹妹,妹妹都被父亲送出去给人做了妾,只有她运气好,被父亲送给了魏颐,成了皇子的妾室,后来魏颐登基,她便成了妃子。 但她自出生起,母亲便告诉她,女儿是外人,赵家的一切都要交给儿子,有好东西也紧着哥哥,母亲遗憾自己只为赵家生下了一个儿子,临死前,母亲抓着她的手,却叫着哥哥的名字。 那夜,哥哥去了青楼,左拥右抱,喝到四更天才回来,母亲却死在了那个雪夜。 她记得出嫁前,母亲叮嘱过她,在王府要处处忍耐,努力往上爬,为哥哥谋的官位,只有赵明渠当了官,才是为陆家光宗耀祖。 可赵明渠实在平庸,没有真才实学,只能踩着旁人往上爬,后来,就真的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送上了门,那天,秦相入了王府,找到了她,说是太后要杀太子,想要王爷当皇上。 陆耀身为当朝左相,又是太子太傅,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陆耀便成了阻挡王爷登上帝位的最大的绊脚石。 回忆像是密网,将她包裹得喘不过气来,她大笑着拿起滚落在脚边的琵琶,坐在地上弹了一曲,而后,她摔断了琵琶,抓起一根断裂的木片刺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裙摆,她低头看向自己被染成鲜红的宫裙,鲜血染成的红,像极了皇后所穿的正红色,穿正红,当皇后是她想了一辈子的,她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出了冷宫,外头突然变了天,黑压压的天空,顿时风雨交加,狂风刮起了陆庭筠的衣袍,雨雾又将他的衣袍弄的半湿。他从袖中摸出帕子,反复地擦拭手上沾染的脂粉气。 这种浓郁的香味和空气中的血腥气令人窒息,陆庭筠加快了步伐,想要尽快远离这布满血腥之气的冷宫。 陆庭筠从冷宫出来,并没有去地牢,而是先去了坤宁宫。 漫天大雨像是被织成了密网,将他紧紧地笼罩其中。 他顶着风雨疾行,像是要挣脱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密网。 他放心不下崔莺。 现下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坤宁宫的寝殿内只燃着一盏宫灯,崔莺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她听到脚步声,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臣。” 崔莺松了口气,这才将心里的忐忑渐渐地放下。 陆庭筠不再靠近,而是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淡淡地说道:“臣想着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只怕娘娘会难以入眠。臣来给娘娘解解闷。” 隔着纱帐看那盏本不甚明亮的宫灯感觉更昏暗了,她看不清陆庭筠的五官,便也不会觉得窘迫,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确很害怕。 有人在这里陪着她,她觉得很安心。 “皇后娘娘觉得渴了吧?” 陆庭筠起身为崔莺倒了盏茶,崔莺正要去接过陆庭筠手里的茶盏。 “还是让臣来吧,娘娘不能碰到手上的伤。” 他将茶盏送到了崔莺的嘴边,崔莺的唇贴着杯口,轻抿了口茶。 但也是陆庭筠第一次做,把握不好力度。 “唔……”那茶水顺着唇边流下,陆庭筠想也没想,用指腹抹去她唇边的水渍。 唇轻碰到他的手指,她的唇是那般的柔软,美好,沾了水的唇,更是红润,诱人来一亲芳泽。 陆庭筠缩回了手指,将茶盏放下,清咳了一声,“娘娘放心,但凡伤害娘娘之人,臣绝不会放过。” “多谢陆大人。”崔莺将手交叠放在胸前,平躺着,她想起了自己那日中了药,从身后环着他的后腰,她没想到男子的腰竟也能这般细,但他的腰虽细,却很有力量。 她惊讶自己竟然在想这些不知羞的事,她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出去,脸也红得发烫。 “陆大人其实并未背叛家族,相反陆大人一直韬光养晦,其实是在寻找机会给陆家报仇,是吗?” 陆庭筠心头一惊,他不知道崔莺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有如此猜测。 他看似在为太后效命,替太后铲初异己,其实他杀的人,都是当年对陆家下手之人。 “陆大人,别帮太后了,帮本宫吧?” “那皇后娘娘能给臣什么呢?”陆庭筠薄唇轻勾,试探般地问道。 崔莺突然起身,拉着陆庭筠的衣袍,手放于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我。” 那双晶莹的眼眸中倒影出他的影子,陆庭筠竟不敢直视那样真诚炽热的眼眸,他垂下眼眸,避开了和崔莺的对视。 “陆大人喜欢吗?” 那一刻陆庭筠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崔莺说出去了那个答案之后,他的心里也更纠结挣扎了。 崔莺如今已经进了宫,她是皇帝的女人,崔莺是君,他是臣,崔莺不是他能觊觎的。 方才皇上问他对崔莺的心思,那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要复仇,要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只有爬到巅峰,爬到高位,他才能完成自己的一步步的复仇计划。 他每天只敢睡两个时辰,到了晚上更是不敢闭眼,一闭眼,陆家血流成河,十三口生命在一夕之间被斩落剑下,那血淋淋的场面,像是套在他身上的枷锁,他一刻都不敢懈怠。 最小的是嫂嫂腹中还未足月的孩子,被赵明渠一剑刺进腹部而亡。 还有三岁的陆家小妹,被割下了头颅。 仇恨既是他心头的枷锁,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动力。 他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是为了在太后的面前换取那个唾手可得的官位,他需要站在权利的顶峰,才能报仇。 大抵是今夜太累的缘故,传来了几声均匀的呼吸声,崔莺枕着他的手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将手抽出,起身吹灭了宫灯,松了一口气,他正了正身,方才差一点他就动摇了,但面对那双迷人的眼眸,让人看一眼,便要深陷其中的眼眸,谁又能不动摇呢? 他在昏暗的寝殿里坐了好一会,这才起身离去。 身处深宫,宫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实在太过危险了。 但不管怎样,他都会想办法护着她的,毕竟崔莺进宫,也有他的责任。 他满腹心思走出了坤宁宫,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从何时起,他早已将保护崔莺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宫门口有个宫女行迹可疑,趴在窗边听了半天了。 陆庭筠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拍向那绿衣宫女的肩头,“怎么还是改不了这趴墙根的坏毛病,若是惹来了宫里巡逻的禁军,陆家便又多了一条冤魂。” 潇鹤本就生得虎背熊腰,相貌平平,此番冒充宫女混进宫里,担心今夜公子不能安然脱身。 他终于承认自己是陆家人了,他竟然被陆庭筠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我就知道公子不会这般凉薄无情,不会真的背叛了陆家,从前是我冤枉公子了。” “好了,大半夜穿着女人的衣裳,哭哭啼啼的,不仅难看,还怪惊悚的。” 潇鹤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公子这么晚从皇后娘娘的寝宫出来,公子此举和那登堂入室的登徒子有何异?既然公子心仪娘娘,不如和娘娘双宿双飞,天涯海角,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陆庭筠蹙眉,“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那公子是不想负责任了?”潇鹤挑眉问道。 见潇鹤越说越离谱了,陆庭筠选择不再理会他,大步出了坤宁宫。“我有件要事要你去做。” 他突然停下,望着延明宫的方向,今夜在崔莺的酒里下药的便是崔莺的那位好姐姐崔郦。 还有那日皇上提剑闯宫,皇帝也是听信了崔郦的谗言。 还有方才她故意替他说话,也是想要借他之手除去玉贵妃。 玉贵妃已死,崔郦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哪能让她占尽了好处。 “明日,我会设宴在胭脂坊请各位大人吃酒,你负责去送请帖。” “以公子如今的名声,只怕没有一人会来吧,公子又何必自讨无趣,羞辱自个?”公子自从为太后做事,得罪了那些清流文官,何况公子的身上还背着杀害何大人的恶名,那些官员即便是收到公子的请帖,只怕都会想尽办法地避而远之,又怎会来赴宴呢?” “你只管照办便是,明日他们都会来的。”陆庭筠却像是运筹帷幄,有十足的把握。 天亮时分,陆庭筠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只在牢里停留了一刻钟,他便拿着赵明渠的口供进了寿康宫。 而他走后,刑部尚书李大人按例去巡查牢房。 却见牢狱中,赵明渠双眼凸出,伸长了舌头,差点被人勒断了脖子。 腹部也被人一剑刺穿,死在牢里。 手法极其残忍,李大人与那双充血流泪的眼睛对视了片刻,逃也似的出了牢房,他胃里一阵翻滚,扶墙干呕不止。 李府的小厮送来了请柬,见到自家大人脸色惨白,狂吐不止,便搀扶他走出了大牢。 李大人缓了缓,“到底是何要紧事,你竟寻到了这里!为何不等本官回家了再说。” 小厮将请柬双手捧上,“这是陆相的请柬,约大人明日去胭脂坊吃酒。” 他看到陆庭筠的署名,想也不想便道,“真晦气,本官不去。” 忽而他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陆庭筠又升官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被审核,删了部分内容(宝子们懂的哈!),所以大改了,要是宝子们要是觉得衔接不上,可翻看上一章的结尾处,爱你们哟!感谢在2023-04-17 14:35:31~2023-04-18 17:3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28章 ◎被逐出宫去◎ 次日, 魏颐的案头便多一堆将崔郦驱逐出宫的折子,领头递折子的便是齐国公。 齐国公经历丧子之痛,卧病在床, 在府中养了月余,听说崔郦进了宫, 化悲愤为动力,强撑病体入宫面圣。 见到皇帝,他二话不说,便先跪下了, 递交了兵符, 说自己年迈,饱受病痛的折磨, 求皇上择一忠臣良将替他阵前主帅一职,他要携儿子的灵位归乡。 齐国公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两朝元老, 不过才年过四十, 正当壮年,不久前才打了胜仗,威名远扬,魏颐又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换主帅,便是朝中文武大臣也不会答应。 魏颐知晓齐国公是为了崔郦一事前来,压下满腔的怒火,耐心地劝说了一番,只说大熠不能少了齐国公这样的肱骨之臣。 与齐国公推拉了一番, 魏颐才总算又将那枚兵符塞回了齐国公的手上。 原本右相的人选是赵明渠, 可赵玉晴兄妹死了, 吏部还未选得合适的人顶上, 户部和兵部尚书都觉察了风向,连夜递折子,告病在家休息,倒让陆庭筠成了最后的赢家。 不足三个月,他便连升数级,坐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送走了齐国公,魏颐头疼地倒在龙椅上,陆庭筠的存在成了扎在他心头的最大的那根刺,不将这根刺拔出,他日夜难眠,寝食难安。 而赵玉晴的话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若是崔莺真的中了醉里欢,那药发作的那日。便已经坐实了崔莺和陆庭筠有染。 他突然觉得很烦躁,起身拿起手边的折子,撕得粉碎。 陆庭筠岂有此理,胆敢染指他的人,简直找死。 他抓起手边剩下的折子扔了出去。 “齐国公这只老狐狸,胆敢逼迫朕,等朕收拾了陆庭筠,夺回皇权,头一个便砍了他的头,送他和何宴清那个老东西去地下团聚!” 周全收拾了被扔在地上的折子,觑着魏颐的脸色,小心地劝道:“皇上消消气,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奴婢见到那些花,心情也好多了,皇上可去御花园多走走,散散心。” 御花园里有不少刚进宫的美人等着偶遇皇上,皇上见到那些比花还要美的美人,说不定心情会大好。 魏颐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即便他再愤怒,再不愿受人要挟,便也不得不选择安抚齐国公,将崔郦送出宫去。 也怪崔郦没长脑子,无端地在宫宴上露了脸,被在场的大臣官眷们认了出来。 “你去挑些贵重的衣裳首饰,赏给郦儿,今儿一早便送她出宫吧!” 他一想起外头的人对崔郦的议论,想起那些如刀子般的流言,他便觉得对崔郦心疼歉疚,只能多给些赏赐弥补她。 一想到她留在国公府独自面对那些流言,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他又将周全叫了回来,“还是让她暂住在陇华寺先避避风头再说。” 再找机会接她入宫吧。 周全见魏颐纠结不忍,便又问道:“那皇上还要见见崔娘子吗?” “不必了。” 崔郦曾多番暗示她想要入宫,若是见面,她定会同他哭闹,此刻他实在心烦,没有耐心再去哄她。 “你替朕给她传句话,就说朕会很快接她入宫的,让她安心住在陇华寺,朕过几日再去看她。” 陇华寺里有一处皇家别院,崔郦可安置在皇家别院中,魏颐便可抽空出宫,与之相会。 周全见魏颐有些心烦气躁,便试探般地问了问,“最近宫里新进了位李美人,李美人弹琴堪称一绝,皇上今晚可要去李美人的昭华宫。” 他原来没有心思,可一想到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便点了点头,“还有哪几位美人,朕没有召幸的,这几日,你便替朕都安排了吧。” “奴婢遵命。” 周全办事雷厉风行,成堆的赏赐被抬进了海棠别院,今儿一早,崔郦便肿着一双眼被送出了宫。 她前脚刚出了宫,姜苓便匆匆赶来,母女相见,抱头大哭。 崔郦以为搬倒了赵玉晴,在宫里便不会再害怕任何人了,自己也能顺利封妃,但没想到赵玉晴死了,她也被赶出了宫。 这一出宫,再想见到皇帝就更不容易了,每天都有新人入宫,年长月久,若是皇帝将她忘了,她更是没了指望了。 跟着她出宫伺候的两个宫女也懈怠偷懒,到了夜里,连送来的茶水都是凉的,她又是一阵气郁,在屋子里乱砸一通。 晚些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寺外,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走出了马车,被寺中的僧人拦住了去向,“这位施主,这里是皇家别院,寻常百姓不许随意进入。” 女子取下帷帽,她身边一位面容白净,瓜子脸,细长眉眼的女子站了出来,“圣僧,这位是皇后娘娘。” 崔莺柔声地对那高僧说,“本宫来探望姐姐,还请圣僧为本宫指路。” 那高僧便指引着崔莺去了崔郦所在的那间屋子。 皇家别院环境清幽,几乎占了整个陇华寺,匠人们将山顶凿开,将活水引入此地,滋养着这里的花木,院中兰花满园,沁香怡人。 除了平时那些皇子公主们来陇华寺祈福,这里一年当中,大半的时间都空着,倒不失为一处清修静养的好去处,只可惜崔郦此时只怕并没有多少静养的心思。 崔莺站在院中,她听到了崔郦的哭声和姜苓温声细语的安慰,不由得抓紧了裙摆。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狠狠蹙眉。 玉璧担心崔莺再次受到伤害,见到大小姐和夫人母女情深的一幕,难免会心酸难过,她便在旁劝说,“若是皇上知晓皇后娘娘偷偷出宫,只怕会生气责罚娘娘。娘娘还是早些回宫罢。” “无妨。” 不论她出宫与否,魏颐总能找理由找她出气。 崔郦为了害她,不惜在她的酒里下药,她了解崔郦,知晓她最渴望的是什么,亦知晓她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今夜来,只是为了证实心里头的那个猜测。 崔郦一门心思想要入宫,但帝王的心思难猜,况且朝中要权衡的关系实在太多了, 眼下崔郦被送出了宫,再想进宫,可就更难了。 “你在这里等着本宫,本宫想和姐姐说几句话。” 崔莺刚走到门口,一只花瓶从屋内飞出来,她轻巧地避开,那只青瓷花瓶摔在地上,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见是崔莺,崔郦赶紧抹去脸上的泪,她不想崔莺看到她被送出宫的狼狈模样,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崔莺扫了眼一地的碎瓷片,好不容易寻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本宫来送送姐姐,想着姐姐匆忙出宫,怕是还缺些什么,看来,皇上待姐姐果然体贴周到,这里应有尽有,倒是很适合长住。” 听到“长住”二字,崔郦更是火冒三丈,而姜苓则是急忙开口训斥,“郦儿是你的姐姐,若你肯帮忙,她便能入宫,我真是后悔……” 姜苓话还未说完,便被崔莺生硬打断,“后悔生下我吗?母亲是生了我,但自从生下我便将我抛下,母亲需要我,也是因为姐姐不愿入宫,想让我替嫁,姐姐嫁入齐家,过的不好,母亲便又想起了我,我想问母亲一句,我真的是母亲亲生的吗?这世上竟有只知利用女儿的母亲吗?” “啪”地一声,姜苓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崔莺无端挨了一巴掌,半边脸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崔莺勾唇笑了,这巴掌也算是断了这可笑的母女情份。 从今往后,她不再心怀期待,那样便不会失望了吧。 她转过身去,拂去脸上的泪。 “姐姐这只梨花簪可真好看,这是是皇上赏赐的吧?可本宫知道姐姐素来最喜欢的是牡丹,并非这不起眼的梨花。皇上爱慕姐姐,难道竟不知姐姐的喜好吗?” 崔郦轻抚那支梨花发簪,得意地笑了,“从前我是不喜梨花,可这是皇上所赠,我竟不知这支簪子被皇上拾到,一直贴身带着,原来早在很久以前皇上便对我动了情。我与皇上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崔郦说这番话,本想看到崔莺伤心难过,可她却神色如常,毫不动容。 崔莺只是淡淡一笑,“本宫竟从不知姐姐会有这样朴素之物,皇上仅凭一只发钗便爱上了姐姐?还是说姐姐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竟让皇上一直珍藏这支发钗,因此对姐姐念念不忘呢?” 崔郦被问得一噎,她记得很清楚,她没有这支寡淡不起眼的梨花钗,也不曾在宫里遗落过簪子,但皇上将那发钗的主人当成是她,给了她本该属于那发钗主人的偏爱和真心。 既然皇帝当她是钗子的主人,那她也乐得享受这份恩宠,只要皇上还记得当年的恩情,她便有入宫的机会。 崔莺的话让她起了疑心,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她很快地否定了这个念头,当年对皇上有恩的既然不是她,那更不可能是崔莺了,“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你不必知晓。” 崔莺从她的脸上觉察出几分慌乱不安,便心中了然,淡然一笑,“原来皇上并非是先喜欢姐姐,才将这只视作宝贝的发钗赏赐给了姐姐,但皇上若是知道这发钗的主人并非姐姐,又会如何呢?”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崔莺的这番诛心之言,令崔郦觉得惊恐难安,难道崔莺竟然知晓真相。 崔莺缓缓上前,从崔郦的头上拔下那支白色的梨花发钗,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本宫不知道啊,不过本宫倒是很好奇,皇上到底喜欢小时候的姐姐什么呢?” 是喜欢她的自私自利,毫无同情之心,还是霸道刁蛮,心如蛇蝎呢? 皇上念着那支发钗的主人,将崔郦错认成自己心心念念之人,若是皇上知晓自己视若珍宝之人并非自己的心上人。 他又会如何对待崔郦呢! “姐姐戴着这支本不属于自己之物,时刻担心被皇上发现这支钗并不是姐姐之物,只怕会日夜难眠,寝食难安呢?” 崔郦慌忙起身去夺珠钗,却被崔莺一把捏在手里,崔郦扑了个空,险些又将崔莺手上的伤抓破。 崔莺轻巧避开,“即便是这样,姐姐还想要靠着这只珠钗入宫吗?”她将那只珠钗放在桌案上,崔郦慌忙将那支珠钗宝贝似的抓在手里。 崔莺见她这般慌张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笑,“那日,母亲和姐姐来坤宁宫逼迫本宫答应让姐姐留在宫里,本宫便劝说过姐姐,莫要卷进这深宫之中,若那时姐姐便听了本宫的话,便也就不会有被送出宫的这一天了。看来本宫的忠言逆耳,姐姐是半句也听不进去啊。姐姐也曾嫁过一回人,难道竟不知男子只有对自己没得到的,才会念念不忘吗?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姐姐出宫,皇上便召见了李美人和徐才人,过不了多久,皇上只怕会将姐姐彻底忘了吧。” 崔郦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最担心的便是皇帝将她送出宫外,再也不会想起她,崔莺一句话将她心里的所有的念头全都击碎了。 她跌坐在地上,深受打击,泪流满面。 “你住口,郦儿受了多少苦,你若是崔家的女儿,便该想办法助她入宫才是,而不是在这里落井下石。” 姜苓见长女被气得情绪崩溃,心疼不止,她一把抓住崔莺的手,将她往外拉,崔莺不愿,她便不管不顾地抓住她往外拖,“你走,我和郦儿不欢迎你。” 姜苓的力气大,崔莺被强行拽了出去,玉璧见状赶紧上前阻拦,“姜夫人快放开皇后娘娘,姜夫人怎可这般对待娘娘,皇后娘娘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啊!” 姜苓气急败坏,“谁敢欺负我的郦儿,我便不会放过谁。我是后悔生了你,生了你之后,我便产后血亏,一直养不好身子,也挽不回夫君的心,生了你,叫我在夫君的面前抬不起头,赵梅香那个贱人大着肚子,每日都来挑衅,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快要崩溃了,我每日以泪洗面,想要一死了之,是郦儿替我擦干了眼泪,是她一直陪着我。” 崔莺手上的伤才养好了些,便被姜苓细长的指甲又抓得满手的鲜血。 她却好像一丝疼痛都感受不到,听母亲亲口说出这些话,她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母亲将所有的不幸都怪在她的身上,却从未想过这些不幸都不是她造成的啊。 她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在姜家受尽了委屈和痛苦,她的不幸又是谁造成的呢? “若我知道这一胎又是个女儿,我不会选择生下你。”姜苓的冷漠实在令人心寒。 “郦儿什么都没有了,她乖巧懂事,不该承受如此痛苦。若是苍天有眼,便将这些苦难都叫我一个人受了吧,求苍天怜惜我的郦儿。” 姜苓的神色痛苦不堪,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姜苓似又想到了什么,她紧紧抓住了崔莺的手腕,“皇后娘娘,你帮帮郦儿吧,只要你出面劝说皇上,皇上心里本就有郦儿,他便会顺水推舟,封郦儿为妃,这样郦儿才能名正言顺地入宫,才能活下去啊。” 玉璧气愤不已,“姜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娘娘在宫里本就艰难,拦着不让大小姐入宫是朝中大臣,若是娘娘出面让大小姐入宫,也会被那些言官们弹劾。” 娘娘本就不受宠,皇上本就不喜娘娘,说不定还会借机会废了她,自古被废的皇后,要么被幽禁,要么会被打入冷宫,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崔莺木然地掰开母亲的手指,漠然说道:“我原以为母亲对我会有一丝歉疚之心,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大错特错,母亲放心,只要有本宫在一日,必不会叫姐姐如愿。” 姜苓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许走,你走了郦儿可怎么办!她是你亲姐姐啊,你不能如此狠心对她。” 那细长的指甲将她手心的伤口抓破,伤口出血,钻心似的疼,见到母亲为了崔郦的那癫狂模样,她更觉心里痛若刀绞。 “若母亲再不放手,本宫便叫人了。” 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身后,姜苓对那人使了眼色,崔莺只觉后颈一痛,两眼发黑,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你竟然胆敢对皇后娘娘……”玉璧见到那人面孔,惊慌出声,可话音未落,她便也被打晕在地,和崔莺一道被塞进了马车。 姜苓冷眼看向倒在地上的崔莺,心一横,便对那人说,“若你肯乖乖听话,肯将皇后之位让给郦儿,我会将你送出京城,养在乡下,叫你后半生吃穿不愁,可都怪你,挡了郦儿的路,你和郦儿我只能保全一个,母亲便只能对不住你了。” 姜苓对那人交代,“你按计划行事,只要过了今夜,再将皇后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明日顶替她坐上皇后之位的便是郦儿了。” “放心吧。” 许是手上的伤口疼痛难忍的缘故,马车颠簸,又被撞到了头,崔莺很快疼醒了。 见玉璧仍然昏迷不醒,她将玉璧唤醒。 玉璧揉了揉刺痛的后颈,气愤不已,“夫人竟敢对娘娘动手。” “母亲为了崔郦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崔莺抿了抿唇,眼神中带着冷意。 她赶紧查看四周,见自己在一辆陌生破旧的马车上,不知被何人带走了,她用力推了推马车门,却发现马车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掀开竹帘往外望去,却发现四周漆黑一片,马车上的风灯晕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前面的小截山路,山路被茅草掩盖,足见四周的荒凉偏僻。 “已经出城了。”崔莺冷静地分析着地形,尽量让自己战胜恐惧,冷静想逃出去的办法。 “是二少爷。”玉璧昏迷之前看的真切,出现在崔莺身后的,让人打晕崔莺的,正是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崔浩。 “崔浩,你要带本宫去哪里?” “送到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崔浩慵懒的声音传来,用手中的玉骨扇敲了敲车夫的头,“快点,今夜胭脂楼的姑娘们新排了一支舞,小爷等不及要去欣赏姑娘们的绝美舞姿,若你误了时辰,小爷可饶不了你。” 车夫挥动鞭子抽打在马背上,马儿撒开蹄子往前跑。 路上颠簸,马车突然加速,崔莺的额头险些被撞在马车壁上。 外头越来越荒凉,但好像离城门也越来越远了,听到鸟兽的叫声,玉璧吓得赶紧抓住了崔莺的手臂,“皇后娘娘,奴婢有些害怕。” “别怕,至少母亲不会要了本宫的命,她不过是不想让人找到本宫,这才将本宫连夜送出宫去。再想办法损了本宫的名声。” 她若名声尽毁,母亲再想办法让崔郦进宫顶替了她,而皇上也会顺水推舟,将错就错,让崔郦如愿进宫。 要是她能侥幸回宫,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假冒皇后之人,因替嫁之事,魏颐对她恨之入骨,说不定还会将她秘密处死。 虽然母亲没有立刻杀了她,却没给她留半点活路。 就如同两岁那年,母亲狠心地抛弃了她,今日也是故技重施罢了。 她只能靠自己逃出去。 “崔浩,本宫是皇后,也是你的亲姐姐,母亲绑了本宫,已是犯下大罪,如今你替母亲做恶,便没想到后果吗?” 崔浩连续几夜都宿在胭脂楼中,醉生梦死,正在闭目小憩,待他完成母亲交办的差事,好拿了银钱,出去寻欢作乐。 他只想将崔莺早早送走交差。 突然被崔莺吵醒,崔浩不耐烦地用扇柄敲着马车的木门,“你少吓唬我,皇后之位本就是我姐的,你不过是顶替了她的位置,又怎能厚颜无耻地赖着皇后的位置不放手,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还有小爷的姐姐只有一个,便是崔郦。再说话打扰了小爷睡觉,我便将你扔在此处。” “母亲以为自己的计划就万无一失吗,本宫已将出宫的消息告知了陆相,若是待宫门关闭,陆相还不见本宫,他一定会带人来寻。” 门外没了动静,隔着那道木门的缝隙,她看到崔浩的脸上露出犹豫和害怕的神色。 陆庭筠如今是大熠的风云人物,也是残害忠良,用残忍手段杀害朝臣的大奸臣,偏偏他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短短数月的时间便青云直上,坐到了右相之位,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只要听到他的名讳,对他是又惧又怕。 生怕自己和子女与他扯上了关系,更怕有什么把柄落到他的手里。 偏偏就在今日,陆庭筠出了宫,下了请柬邀请朝中大臣在胭脂楼吃酒。 那些平日在背地里议论他的人,却无一人敢拒绝他的邀约。 昨夜崔浩就宿在了胭脂坊中,今日一早,他走出胭脂坊时,正好路过陆庭筠所在的那间雅间,见到刑部和户部两位尚书面前摆了五大坛酒,两位尚书大人二话不说,便拿起桌上的酒坛猛灌。 但若是将那五坛酒全都喝光,会闹出人命的。 陆庭筠的手段简直残忍到令人发指。 最后两位尚书大人被自己府上的家丁抬出去的,一身的酒气,几乎不曾醉死。 陆庭筠的确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崔浩拧起秀气的眉,心里却怪崔郦和母亲,她们可没说崔莺和陆庭筠还有牵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8 17:38:42~2023-04-19 18:0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魇小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第29章 ◎被人抓走◎ 见崔浩有些犹豫, 崔莺的心里有了些把握,继续耐心劝说:“只要你肯放了本宫,将本宫送回宫中, 本宫便不再追究你和母亲的过错,还会赏赐你大笔的银钱, 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浩和她同岁,只是小了月份,已经年满十五岁,却不思读书进取, 常年流连烟花柳巷, 将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都学了个遍。 同岁的小郎君都已经参加了科举考试,或是找了师傅教授武艺, 只有他却整日无所事事,日夜流连烟花柳巷,醉生梦死。 因他自小体弱, 经常生病, 姜苓也纵着他,在崔国公面前也只知替他遮掩,出了事,便使银子解决。 “本宫这里有一支稀罕的南珠发簪,是南国进贡的珍宝,你想要吗?” 崔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对崔莺的话还是有些防备。 “你将这支发钗从门缝里伸出来,让小爷我看看是不是如你说的那般稀罕值钱。”他也是见过不少宝贝的, 不能叫崔莺随便糊弄了。 崔莺将发簪尖细的一头伸了出去, 却故意抓住珠子不放, “这颗珠子太大了, 卡在了门缝里,崔浩,你先将门打开,本宫将这支发簪给你。” “真麻烦!”崔浩抱怨了句,将钥匙丢给车夫,“快给小爷打开门。” 就在车夫打开门的那一瞬,崔莺拿起手里的簪子抵住了崔浩的脖颈。 崔浩没有防备,崔莺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便轻易将他制住了,只是她太过用力,手上的伤口裂开,鲜血顺着手中的金簪往下滴落。 疼得她蹙紧了眉眼。 “掉头回宫,不然本宫便杀了他。” 崔浩哪里知道崔莺会那般胆大又狡诈,冰冷的簪子抵住他的喉咙,他动弹不得,只得对车夫吩咐,“快,快掉头,送皇后娘娘回宫。” 发簪尖细的那头抵住他的脖颈,陷进了皮肉,刺得他生疼,他急忙求饶:“不要伤害我,一切都是母亲和崔郦指使的,我不过是想拿些银子来花。” 这里地处偏僻,夜间起了雾,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崔莺紧绷着心弦,不敢松一口气,反而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马车飞快地赶路,崔莺只想赶在宵禁之前进城,她是私自出宫,要是深夜不归,皇帝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她定要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宫。 疾风吹起她松散垂落在额前的发丝,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马儿喷出的鼻息声和车咕噜轧过地面发出的嘎吱声响。 但过于安静了,让她的心里无法踏实,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个人影于浓雾中策马而来,拦住了去路。 那人骑在马背上,高声喊话,“不想死的话,快停下,交出财物,便可饶你们不死。 崔浩觉得今日的运气背极了,他脖子上被抵着发簪,却还有人来拦路,他烦躁得脱口便骂:“狗崽子不想活了!敢拦小爷的去路。” 他话音未落,便被崔莺捂住了嘴,“不想死的话,先闭嘴。” 一支箭“嗖”地一声从崔浩的脸侧擦过,钉在了他身后的马车上。 崔浩吓得瘫软在地,双眸因惊慌而紧缩,他按住狂跳的胸口,“那是……那是山贼?” 他话音未落,顿时马蹄震天,十几个人影撞破了薄雾,策马奔袭而来。 崔浩吓得双腿发软,声音都在发颤,“怎会如此倒霉,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山贼。” 崔浩的话提醒了崔莺,此处离城门已经不远,按理说山贼不会如此猖狂,竟然敢在天子的脚下拦路抢劫。 这些人虽作山贼打扮,但手中的兵器精良,就连这利箭所用的玄铁,通体乌黑,质量上乘,倒像是军中之物。 “这些人不是山贼。他们腰间佩刀,行动进退有度,箭法精准,像是从军之人。”崔莺放开了崔浩,冷静地分析。 打扮成山贼,只是掩人耳目的。 方才山贼头目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京城本地人,她曾随姜家表哥去过青州,听那些山贼的口音,像是青州人。 从青州而来,又有军中的势力,崔莺想到了一个人,荣王。 她想起了宫宴之上荣王赤裸裸的打量的目光,她心里泛起了一阵阵恶心。 那伙人围了马车,那些人的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崔莺被迫换了辆马车,领头的络腮胡的男人看了眼崔浩,一脚将他踹下马车,恶狠狠地说:“拖下去,杀了。” 崔浩跪在地上,拼命地求饶,手里的玉骨扇被丢在了地上,连扇柄的白玉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上好的白玉碎成了几截,他耳边都是那把刀架在脖子上,刀刃发出的声声嗡鸣声,他担心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很快便会分了家。 而这时崔莺开口了,“你们的目的是冲着本宫而来的吧?荣王殿下想要的人也是本宫,他是本宫的弟弟,你们若是伤了他,待本宫见到荣王殿下,定会治你们的罪。” 那伙人面面相觑,他们特地乔装打扮,为了掩人耳目,扮成了山匪,原本是荣王不愿暴露自己在京城的势力。此番进京,荣王也是打着成婚的幌子,私自带兵入京。 没想到小皇后竟然能一眼看穿他们是荣王的人,领头的便是荣王的亲随长禄,他不再伪装,而是翻身下马,恭敬地走上前来,拱手对崔莺行礼,“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崔莺抬起手腕,“本宫愿意随将军一道去面见荣王殿下,将军能替本宫解开这根绳子吗?” 长禄躬身道:“请皇后娘娘恕罪。”他割断了绑住崔莺手腕的绳子。 崔浩跪着挪上前,一把抱住了崔莺的腿,痛哭流涕,“求皇后娘娘救救我,求二姐姐救救我。” 玉璧红着眼睛气愤不已,“这下倒想和皇后娘娘攀亲戚了,方才二公子不是还不认娘娘吗?要不是崔家胆大妄为,胆敢劫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不会遇到危险。” 崔莺却道:“请将军放了他吧,荣王要见的是本宫,想必荣王也不想节外生枝,不愿得罪了崔国公府,伤了崔国公的嫡子。” 见长禄有些迟疑,崔莺便又道:“将军放心,荣王面前,本宫自会去解释。” 长禄对身旁那体格健硕,一脸络腮胡的男人说了几句。 络腮胡男人一把抓住崔浩的后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将我们的身份说出去,老子一刀剁了你。” 却反手一刀将那车夫给砍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崔浩的脚下,崔浩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吓得尿了裤子。 见他裤子湿透,地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长禄的手下皆哄笑不止。 “就将他留在这里,哭着爬回去喊爹娘吧。” “崔国公要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副怂样,会不会气吐血?哈哈......” 那群人哄笑着离开,车夫被杀了,崔浩那副被吓得痴呆的模样,只怕便是到了明日天明,也找不到回府的路,而到了明日,荣王劫持皇后,早已动身回了青州。 天高皇帝远,待皇帝发现小皇后被带走,再派人去追,只怕也已经望尘莫及了。 待那些人走后,崔浩坐在地上,竟然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他没想到真正遇到危险时,救他的会是崔莺,他不知道荣王为什么要抓崔莺,可崔莺竟然也愿意主动跟着荣王的人走了。 荣王好色残暴,酒后便要杀人,她被荣王抓走了,会不会被荣王酒后一气之下杀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崔浩这才捶打着不停颤抖的双腿,站起身来。 他顾不得身上脏臭难闻的味道,坐上了马车,拉住了驾车的缰绳,想要追上那早已消失无踪的马蹄声。 可正如那络腮胡男人所说,他就连驾车也不会,车夫死了,他根本无法让马儿跑起来,也不知道往哪条路去追,更不知如何才能回到京城,去搬救兵。 他一拳捶在马车上,绝望气馁地倒在地上。 直到有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人脸色铁青,手中的剑直指他的胸口,“说,你将皇后娘娘带去哪里了?” 那冰冷的目光似春日化不开的寒冰,他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传遍了全身,那熟悉的声音更令人毛骨悚然。 是陆庭筠那个煞神。 他吓得赶紧弹坐了起来,胸口撞到刀尖,又吓得尖叫大哭。 他那冷凉刺骨的眼神,手中冰冷的长剑,更令人毛骨悚然,崔浩嚎哭着赶紧摆手,“不关我的事,是荣王的人带走了皇后娘娘。” 陆庭筠手中的长剑一挥,锋利的长剑掠过衣袍,割断了他的袍角。 “啊——”崔浩吓得跌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我是皇后的亲弟弟,你不能杀我。” 陆庭筠冷哼一声,“你绑走她时,可有想过她是你的亲姐姐?娘娘没有你们崔家这一家子自私又凉薄的亲人。” 他看到崔浩身上沾染的血迹,见他身上并未受伤,便知定是崔莺的伤口裂开,流了血,眸色又深了几许,“本相不杀你,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是她想留你一条贱命。” 荣王的手下是什么德行,陆庭筠再清楚不过了,荣王的人居然肯放了崔浩,只因是崔莺顾念手足亲情,想办法让崔浩脱了困,可他却配不上崔莺对他的好,更不配当崔莺的亲弟弟。 潇鹤嗤笑了一声,捂住了鼻子,嫌弃地看了崔浩一眼,“怎么有一股尿骚味,呀,崔公子竟然尿裤子了!”潇鹤乐了,目光凉凉地扫过那湿漉漉的裤腿,“崔公子今年几岁了?请问公子断奶了吗?” 崔浩气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今夜可真晦气,他这辈子都没经历的倒霉事都被他撞上了,他又担心陆庭筠改变主意,不愿放过他,便急忙跪地求饶,“多谢陆相不杀之恩,陆相赶紧去追,荣王的人带着皇后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只想赶紧摆脱陆庭筠这个煞神,保住小命要紧,此处地处荒郊野外,倒是不失为一处杀人埋尸的绝佳之地……崔浩惊恐地抱住头,不敢再多想了。 而且崔莺也救了他,要是她死在了荣王的手里,他心里会有那么一丝愧疚之感。 好在陆庭筠看了一眼钉在马车上的箭矢,好像相信了他的话,二话没说便翻身上马,策马消失在夜色之中,只丢下了一句话,“将他绑去胭脂坊,遭万人围观。” “你放开我,我是国公府嫡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庭筠却策马消失在不远处,不再理会他的话。 果然不能得罪这尊瘟神。 崔浩一想到那些平日里和他同床共枕的女子要是看到他这副臭气熏天的模样,他不想活了。 他对着那消失的背影绝望地喊道:“我都已经告知大人关于皇后娘娘的下落,陆相为何还要如此残忍对我。” 潇鹤幽幽地说道:“丞相大人得知皇后娘娘出宫,便追去了陇华寺,姜夫人已经承认的是她让人绑走了娘娘,当然我家大人也用了些手段。” 一想到陆庭筠方才提剑要杀人的模样,他心里便觉得害怕,担心他会用什么更阴损的方法对付母亲,便担心地问道,“你们到底对我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家大人,只是将姜夫人交给了姜老夫人,并将她的恶行一一告知了姜老夫人,姜老人此刻已经到了崔府,据说已经派人去请了崔家族中耆老。” 潇鹤从未如此佩服自家公子,公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还有为了崔家娘子的安危着想,丞相大人调来人手日夜保护陇华寺的皇家别院,绝不会让一只蚊子飞进去。” 他的手指点在崔浩的额头上,“至于你,再呱噪的话……”潇鹤欲言又止,他脱下了脚上的靴子,“我便脱了这臭袜子堵住你的嘴,绑住手脚,扔在胭脂坊的门口。” 崔浩吓得赶紧闭嘴。 * 崔莺以为长禄会返回京城,带她去荣王在京城的府邸,却没想到他却带着她连夜直奔青州的方向而去。 若是去了青州,便到了荣王的封地,再想要逃走,便更不可能了。 她轻推车门,问向马背上的长禄,“将军不是要带本宫去见荣王吗?但本宫看将军走的是离京的路,将军是打算将本宫带去青州吗?” 荣王说过,要将小皇后带去青州成婚的,那小皇后便是荣王府的女主人。 长禄恭敬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荣王殿下在京中还有要事处理,属下带娘娘先走一步。” 果然都被她猜中了。 她不能被带去青州,崔莺双手紧握,苦思逃走的法子。 玉璧也红了眼圈,缩在崔莺的身后,低声地抽泣着,“娘娘,现在可怎么办啊?难道娘娘真的要被荣王的人带去青州吗?荣王好色残暴,若是落到他的手上......” 崔莺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别怕,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带你逃出去的。” 她一把扯断手腕上的珠串,白色的珠子不大,从马车木板的缝隙中滚落在地上,她将剩余的珠子捏在手里,希望有人能看到这些珠子,能沿路寻到她。 当然她此刻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便是陆庭筠,她方才对崔浩说的话,其实都是为了骗他,好让自己脱困的话,而此刻她却真的希望,陆庭筠能看到这些珠子,通过这些珠子能找到她。 尽管这种希望十分渺茫,随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她也越来越绝望。 尤其此刻阴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暴雨打在马车上,发出的噼啪声响,那些滚落在地上的小珠子只怕早就陷进了泥土里,在泥水里一滚,和泥水混在一起,根本就无法辨认。 马车突然停下,车身发出剧烈地晃动,崔莺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那络腮胡男人策马掉头,行到长禄的身侧,对长禄说了什么。 雨声太大,崔莺没有听清,她掀开车帘,顺着络腮胡手指的方向看向前方,许是雨下得太大,暴雨冲刷着山坡,山上的岩石滚落在地,砸断了一棵大树,大树被折断,横在路中央,堵住了去路。马车过不去,络腮胡男人拿不定主意,便来问长禄的意思。 “荣王殿下只说让咱们兄弟将小皇后带回青州,不如咱们便弃了马车,带着小皇后骑马走山路去青州。” “不可,皇后娘娘身体娇贵,哪能淋雨骑马。还是等暴雨停了再换一条路。”长禄不赞成络腮胡男人的话。 “管他娘的,不就是个女人吗?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去将那娘们从马车上拖下来,她骑也得骑,不骑也得骑。咱们兄弟是跟着荣王打天下的,不是伺候这女人的下人。” 那络腮胡男人的声音有些大,粗哑的嗓音透过暴雨传到崔莺的耳中。 崔莺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原来荣王早就起了反心,难怪他敢带兵入京。 长禄一把抽出腰间的刀,刀尖指向络腮胡男人的胸口,“你疯了,连这话也敢说,殿下要是知道了,定会将你军法处置。” “她本来就是殿下的女人,有什么说不得的,长禄将军只知在老子面前摆威风,就连一个小小的谋士都斗不过,难怪殿下会骂将军是废物。” “你……” 崔莺见外头争论了起来,甚至那络腮胡男人也拔了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两人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崔莺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藏在袖中,低声地对玉璧说,“机会来了,待会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去解身上的衣裙。这身皇后的红色宫裙尤为扎眼,若能侥幸逃出去,躲在附近的山林中,没了这身扎眼的宫裙,她也能藏得更久些。她又将头上所有的钗环都解了下来,放在随身带着的荷包中。 她方才一直默默记着路,发现离这座山头的不远处有一处村落,她和玉璧逃出去后,便可躲在村子里,用这些首饰换自己在村子里过一夜,挨到天亮。 她希望自己昨晚对陆庭筠说的那些话能有用,若是待到天亮,陆庭筠得知她没有回宫,说不定会派人来救她。 她擅长调香,随身带着的荷包中装着用于制香的香料,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在玉璧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说了几句鼓励玉璧的话。 她刚要出去,却被玉璧拉了回来,“奴婢和娘娘换身衣裙吧,待会奴婢和娘娘分开跑,要是遇到什么不测,至少奴婢和娘娘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崔莺点了点头。 自从沉香死后,她发现玉璧也变得勇敢了,她也能独当一面,迅速成长。 她紧握着玉璧的手,那双美丽的眼神绽出坚毅的光芒,“别怕,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玉璧推开车门,拍了拍守在马车上的两位荣王手下,“将军夜间赶路辛苦,皇后为二位将军准备了些金珠作为赏赐。” 见那两名手下有些迟疑,玉璧又道:“你们不要便算了,我去叫那几位将军过来领赏。” 暴雨中,那络腮胡男人和长禄打了起来,剩下的人都坐在树下躲雨看热闹,看着暴雨中两个人滚在泥水里,扭打成一团。 那两名手下一听说赏赐要给了别人,皆争先恐后地上了马车, 一股香气袭来,一把白色的粉末从天空洒下,粉末进到眼睛里,又刺又痛,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崔莺抓起玉璧的手,张了张嘴,“跑。” 那两名手下拼命揉眼睛,等到他们能看清之后,发现小皇后和那宫女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们赶紧跑出了马车,急忙大声喊道:“皇后跑了。” 长禄一脚踹在那络腮胡男人的胸口,结束了打斗,“今日之事,我必禀明殿下,让殿下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络腮胡吐出一口泥水,怒道:“老子的错,老子自会认,待老子先去将她抓出来。” 他翻身上马,追着那道红衣身影而去。 却见到暴雨中,有个人提剑策马而来。 那人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许是在暴雨中疾行了许久,束发的玉冠有些歪斜,一缕发丝贴在脸侧,露出完美紧致的下颌角,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滴落。 “将人交出来!”暴雨冲刷着剑身,顺着剑尖往下淌。 “先生又怎会出现在此处,殿下的话,先生莫不是忘了,咱们彼此互不干涉,皇后是荣王殿下要的人。” 陆庭筠看向那辆马车,一跃下马,持剑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9 18:03:09~2023-04-20 17: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30章 ◎若是他的妻◎ 崔莺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她明白只有不停地往前跑,藏身那处山林,才会有一线生机。 而她身后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就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她身上已经被暴雨淋得湿透了,因夜间看不清路, 她被绊倒了好几次,树枝割破了她的衣裙,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道道的划痕,她疼得直皱眉头, 她却只能咬着牙忍受着, 片刻也不敢停下。 她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胸口像是被烈焰灼烧着, 连呼吸时,嗓子都是痛的。 可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突然,她脚下一滑, 滚下了山坡, 她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挣扎着起身,躲在一棵树下,将自己隐藏在那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若是等到天亮,那伙人搜山,一定会找到她,但她的脚受伤了,再也跑不动了, 只能静静地等待, 等待会有人来救她。 马踢声就在她耳边, 她摒住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有人将她拦腰抱住,单手将她揽在怀中,与此同时,她抓紧手中的发簪,用力地刺进那人的肩头。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皇后娘娘,是臣。” 崔莺一怔,赶紧松开发簪,双手勾住了陆庭筠的脖颈,“大人怎的才来,我等了你许久,我也跑了许久……本宫跑不动了,我好害怕。” 嗓子干涩沙哑,带着些许哭腔,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知怎的,只有见到陆庭筠,她才能彻底地安心,但又想到自己方才将陆庭筠当成了贼人,那簪子扎得十分用力,心里感到有些愧疚。 “让本宫看看,陆大人的伤如何了?” 崔莺说完便要动手去扒他的衣袍,弄得陆庭筠有些哭笑不得,“好像臣每次见到娘娘,娘娘便要脱臣的衣裳。” 他一把嵌住崔莺的双手,凑到她的耳边,呼吸轻拂过她的耳垂,“娘娘手上有伤,若娘娘想看,待臣将娘娘平安带出去,便让娘娘看个够,可好?”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了阵阵酥麻的感觉,她稍感不适地偏了偏头。 只是她耳垂通红,红若滴血。 “本宫只是想查看陆大人的伤势。” “无妨,还好娘娘的力气不大。”陆庭筠按住了肩头刺痛难忍的伤口,艰难地挪了挪手臂。 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感。 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臂,“这样,娘娘可放心了吗?臣伤得不重。” 他又十分庆幸自己今日穿了身玄色衣袍,即便是流了血,也不易叫人察觉,即便她方才刺伤了自己,也能减轻些她心里的愧疚自责。 今夜她几番遭遇危险,死里逃生,不能再受惊吓了。 倒是她的手。 他一向对血腥气格外敏锐,他将崔莺的手握在手心,除了那剑伤之外,她的手上又多了几道抓伤。 他脸色一沉,见到那纵横交错的伤口,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这是何人所为?” 手上娇嫩的肌肤被抓破,新伤覆着旧伤,血从伤口上渗出,满手鲜血,惨不忍睹。 崔莺抿唇不语。 陆庭筠 却猜到了,将她抓伤,而崔莺又不愿说出的,只怕不是她那蛇蝎心肠的亲姐姐,便是那偏心长女的姜夫人。 他不觉握紧了拳头,他苦苦寻觅最好的伤药,定要将她的伤养好,让她早点好起来,能弹琴作画,可没想到,她的骨肉至亲竟狠心又伤了她。 但见到那伤口,他不觉又软了语气。 “娘娘应该很疼吧?这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若再伤下去,这双手只怕不废,也会留下终身的病根。若遇阴雨天气,更会痛得钻心刺骨。” 逃跑的时候崔莺顾不得疼痛,更抽不出空来止血,经陆庭筠提醒,她更觉得伤口处刺痛难忍,钻心似的疼。 但她却紧抿着唇,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也不喊痛。 “娘娘说过,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在臣的面前,娘娘不必强撑。” 崔莺看向陆庭筠,淡淡一笑,咬在他的手臂上。 只不过,这一次,她咬的很轻,她的唇从他的手臂上缓缓移开,“多谢陆大人,本宫觉得好多了。” 陆庭筠轻嗯了一声,他轻握住她的手腕,撕下衣袍的袍角,认真地替她包扎伤口。 那动作他做起来细致又温柔,像是握着什么珍宝,格外小心翼翼。 只不过与他指尖相触,崔莺又红了脸颊,她迅速将手从他掌心缩回去。 “陆大人今夜又救了本宫一次。就像本宫一有危险,陆大人便总会及时出现,救本宫于危难。” 崔莺稍稍停顿,“本宫明白的,大人是出自对本宫的愧疚自责,这才仗义相救。” “不是。”陆庭筠脱口而出。 见崔莺有些意外错愕,他便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不是的。” 他不是一贯如此说吗?怎的这一次,竟然直接否认了她的话。 崔莺其实早就明白,她一向运气不好,自从出生便被父母抛弃,入了宫,却好几次差点险些死在宫里,是陆挺筠屡次出手帮了她。 玉贵妃宫里的那场大火,她便知晓是陆庭筠所为,是他一直在暗中帮她。 若非那场大火,只怕她会因为中了醉里欢,在那宫宴之上宽衣解带,出尽了洋相,又或是被送到荣王床榻,受尽凌.辱。 她不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他一贯拿愧疚自责来遮掩,或是只有这样,才是他想要的和她相处的方式。 崔莺等他再说下去,可他却闭口不语,再多的话,再多的解释,他也没有。 那紧抿的唇,好似吝啬只言片语。 见他脸色苍白,就连唇也因出血过多,格外苍白。 “陆大人身上好像还带着别的伤?” 他分明是才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拼杀,甚至不惜以命相博。 而崔莺素来聪慧,这一切都难逃她的眼,他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里,及时救了她,崔莺便已经明白,荣王的那些人之所以没有追上来,也是因为陆庭筠的缘故。 他竟敢孤身一人前来,陆庭筠的实力只怕远比她想象的要更高深莫测。 “不过是些小伤,养几日便会好。”他从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伤不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他和荣王的合作,但说是合作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待他达到目的,再和荣王算账。 所以他没有立刻要了那些人的性命,放走了荣王的手下,也算是警告,竟然敢将手伸向崔莺,简直不知死活。 陆庭筠垂下眼眸,不想让崔莺看到他那阴狠的眼神,不想让她猜到他那不光彩的阴暗心思, “娘娘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手上的伤也需清理了,再重新包扎,这里地处荒山野岭,若是遇到猛兽出来觅食,只怕会更危险,臣先带娘娘赶紧离开此地要紧。” 他再次抬眼看向崔莺时,眼中已再无波澜,很快恢复了平静,还是那个冷静从容的权相,运筹帷幄,搅弄风云的陆庭筠。 他言语淡然,一言一行也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再无半分逾越。 就像是方才的温软关切的话语,也只是崔莺的错觉。 “我知道离这座山的不远处有一处村子,咱们可以去那村子里避避雨。” 崔莺那亮晶晶的的眼眸中透着倔强和坚强,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柔软不堪的女子,竟然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冷静,脱离困境,绝境逢生。 当真是令人敬佩,除了敬佩,他心里似乎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崔莺刚往前走了一步,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方才跑了许久,这山林中的路不好走,她的手臂被划伤,就连脚也扭伤了。 陆庭筠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她跌入他的怀中,那带着冷意的眸子微动,就像是有一物被投入寒冷的冰河中,骤起波澜。 “娘娘的脚受了伤,不便行走,臣背着娘娘走吧?” 崔莺知道自己的脚受伤了,又逃了许久,双腿酸痛难忍,早已没了力气,与其一瘸一拐地,磨磨蹭蹭,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去,倒不如答应了陆庭筠的提议。 毕竟活着回到皇宫才是最重要的,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想,今夜宫门关闭,她已经回不去了,待明日回宫,她又该如何面对魏颐的震怒。 陆庭筠在她面前转过身去,缓缓蹲身,陆庭筠也看出了她的迟疑和顾虑,“娘娘药很有效,臣背上的伤已经好了。” 崔莺也不再说话,默默地趴在他的背上,由着他背着自己向前走。 陆庭筠的腰虽然很细,而腰腹却很有力量,他的背很稳,每迈一步都格外小心,不会让她感到一丝颠簸。 唯一让人觉得窘迫的是,他们衣裳湿透,肌肤相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跳声。 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难堪,崔莺决定打破沉默,想找些话题来聊,陆庭筠却先开口了。 “他们没有抓到玉璧,娘娘请放心。” “多亏了陆大人。” 陆庭筠只是笑了笑,“保护娘娘是臣的本分。” 暴雨实在太大,山路湿滑,出去的路却并不好走,但他每一步都走的极稳。 从陡峭的山坡往下走,崔莺会害怕,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他感觉到崔莺的不安和害怕,不敢有一丝放松。 只是他用力地绷紧了手臂,尽量让背上之人感觉到平稳舒适些,鲜血却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每走一步,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前滴落。 他终于将崔莺背下山,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按崔莺指的路没走多远,他顺利找到了崔莺说的村子,“娘娘果然记得不差,这里的确有个村子。” 这座村子是座荒村,前不久村里闹了饥荒,村子里百姓外出逃难去了。 其实像这样的村子有很多,掌权者不顾百姓的死活,只图自己享受。 姜太后花费巨大,极尽奢靡,在寿康宫豢养男宠,日夜寻欢作乐,甚至不惜加重百姓的赋税,来供自己取乐。 皇帝也是如此,只知饮酒作乐,不问政事,皇帝和太后暗中较劲,残害忠臣良将。 朝中的官员也纷纷效仿,只知盘剥百姓。 去年雪灾,收成不好,百姓将大部分的粮食都上交,勉强用家里的余粮来维持生计,在位者不但不体恤百姓疾苦,今年却还加重了赋税,逼的百姓没了活路,死的死,逃的逃。 大熠已经积弊已久,亟待明君。 老师效忠的君王,逼死了老师时常挂在嘴边的天下民生。 陆庭筠的眉眼罩着一股冷意,神色也阴沉似霜雪,嘎吱一声,那道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一把推开。 积灰落下,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陆大人先放本宫下来吧。” 陆庭筠小心翼翼地将崔莺放下,还不忘嘱咐一句,“娘娘小心些,臣扶着娘娘走。” 崔莺将帕子递给陆庭筠,“陆大人还是擦一擦吧。” 他素来爱洁,方才推门而入,有些落灰在他的脸上,他这般拧眉不语的模样,她看着都觉得难受。 陆庭筠还是没舍得用这帕子擦脸,而是默默地将帕子折好放于袖中。 “便只能委屈娘娘在此处过一夜,臣去生火。” 夜里偏凉,暴雨过后带来了刺骨的寒气,崔莺身上被暴雨淋湿,湿衣裳黏在身上,难受得紧,冷得直打颤。 她抱臂缩成了一团。 陆庭筠寻来木材生了火,崔莺实在太冷了,赶紧挪到了火堆旁。 见她的衣裙在冒烟,陆庭筠看了一眼她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裙,方才天色暗,并未看的真切,如今屋内生了火,整间屋子都被照得亮堂,他才清楚见到这活色生香的一幕,衣裙紧贴着细腰,勾勒出完美的身段。 薄透的衣裳,透出内侧小衣的刺绣花样,隐约可见胸前包裹的那团浑圆。 陆庭筠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涌起了一股燥热,他快速将目光从崔莺的身上移开,“我出去找点吃的,娘娘可将湿衣裳脱下来,烤一烤。” 崔莺红着脸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陆大人一切小心。” 陆庭筠见她手上的伤,好不容易止了血,这一碰伤口又会疼了。 “还是臣来罢。” 崔莺转过身去,点了点头,脸像是被放在这火上烤过,红得发烫。 陆庭筠的双手从后腰将她环着,再熟练地摸到了前胸的绸带,手指轻轻一勾。 露出光洁如玉的后背,和紧致纤细的侧腰。 “好了。”陆庭筠的声音有些暗哑。 他替她宽衣解带,难免会肌肤相触,但凡是他的指尖碰过的地方,都让她的身子战栗,还燃起了一股中了醉里欢之后才有的欲。 她身上仅剩一件绣着海棠花的丝绸里衣了,里衣也已经湿透,更显得她的身段玲珑有致,胸前鼓鼓的两团,就像是诱人采摘的熟透的水蜜桃。 崔莺面色窘迫,赶紧拿起一旁的衣裳挡住,只是那裸露在外的光滑如玉的臂膀,像是在欲盖弥彰,看到那明晃晃的雪白颜色,陆庭筠的心中燥热难耐,他的眸色暗了暗,见到那手臂之上的那些划伤,心里却揪作一团。 他压下心底的燥热,“臣出去为娘娘采些草药,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崔莺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火光不足以照明的暗处,许是还藏着什么可怕之物。 她拉住陆庭筠的衣袍,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娘娘别怕,臣很快回来。” 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头上也没了钗环的点缀,她面容饱满,还未褪去少女的青涩稚气,笑着对他展露她的娇靥,如同刚出水的芙蓉,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雨露,娇艳欲滴。 陆庭筠的心,因她这像是在撒娇的举动,早就融化成了一汪水。 他只怕自己在屋里多站片刻,便会忍不住想要品尝那唇齿间的香甜滋味。 那半开合的唇里,藏着的柔软和芳香,令人心驰神往。 他的喉结微动,将那呼之欲出的情.欲咽了进去,只是微微开合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握紧成拳,抿紧了唇,将拳头藏在身后,快步离开。 仿佛他身后是吸人精气的狐妖。 他落荒而逃,就连那冷雨打在身上,也像是变成了焚身的烈焰。 他在雨里淋了一会,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将那不该有的情绪压下。稳了稳呼吸,往村子里的那条河走去,他决定去河边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捉到几条鱼。 * 衣裙很快就烤干了,暴雨下了一夜,也总算有了停歇的征兆,陆庭筠推门而入,他身上那湿漉漉的衣衫就好像刚是从河里爬了出来。 他的脚边甚至还在淌水。 而他见到崔莺那未系好衣带的外裙,露在外头的半截香肩,轻叹了口气,便知他方才在水里全是白泡了。 崔莺已经穿好了外裙,正要系衣带,见到门外站着的陆庭筠,先是微微一怔,吃惊地道:“大人怎的淋成这样,大人也过来将身上的衣衫烤烤。” 陆庭筠却径直走到她身侧,轻握住她的手腕,“还是让臣来吧。” 他那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勾住衣带,动作认真而笨拙,好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系好衣带,发现她的长发被拢在衣裙里,他又抓握住她的青丝,将她的长发从衣裙里抽出,披散在身后。 她的头发乌黑而柔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发丝轻拂过他的脸侧,像是那轻柔的羽毛挠着他的心。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才意识到不妥当,低头拱手道:“方才是臣唐突了。” “无妨,本宫的头发乱了,大人只是顺手替本宫整理一下……” 崔莺也红着脸说不下去了,男子碰女子的头发,甚至为女子梳发,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 她轻咳了一声,指着陆庭筠带回的已经处理并清洗干净的河鱼,赶紧转移话题,“陆大人便将这鱼交给本宫吧。” 崔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干净纯洁。 陆庭筠心里突然想,若是他娶了妻,夜里回到了家中,妻子是不是也做如此打扮。 他心里竟然有几分怅然,陆家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遭逢巨变,他本没有娶妻的打算。 若是他那日没有去崔家退亲,他娶了崔莺为妻,他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便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任何事。 他突然觉得有一位像崔莺这般美丽聪慧的妻子也不错。 第31章 第31章 ◎皇后昨夜去了哪里?◎ 崔莺见陆庭筠一直盯着自己看, 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陆大人, 本宫找到了这些,都已经洗干净了。” 陆庭筠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那些已经被崔莺洗净的锅碗,微微颔首。 他正要卷起袖子,将那口锅架在火上,崔莺却道:“还是让本宫来吧。” “娘娘还会这个?” 崔莺抿唇一笑, “本宫自小在姜家舅母身边长大, 舅母有三个孩子,总也顾不上本宫, 本宫便什么都学会了一些。” 谢氏顾不上她,肚子饿了,便只能自己去厨房热些简单的剩饭剩菜。 陆庭筠派人查过姜家, 自然也知道崔莺在姜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六岁前, 崔莺身体瘦弱,像只病怏怏的小猫,舅母谢氏不喜欢她,府里的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饿肚子,无故被责骂,都是家常便饭。 后来,她差点冻死在那个雪夜, 不过是因为她和谢氏的女儿打架, 因为一只风筝, 她差点丢了性命。 那件事之后, 崔莺便被接到姜老夫人的身边,才养成了如今这般珠圆玉润,娇艳如花的好模样。 她竟将从前受到的苛待都一笑而过,并未提及她在姜家遭受的那些委屈不公和寄人篱下的日子。 “娘娘的手上有伤,还是让臣来吧。” “陆大人竟然也会厨艺?”比起她,陆庭筠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才华横溢,又出生相府,可崔莺突然想到,陆家出事,陆庭筠一夜间家破人亡,只剩下孤身一人,日子也过的艰难,厨艺想必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臣也跟娘娘一样,孤身一人,什么都学了一些。” 他言语淡淡,也对当年之事,只字未提。 崔莺是有父母还不如没有,而他是父母双亡,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病相连,他们有相同的身世,也比旁人多了份心心相惜。 正因为了解对方所受过的苦,便都闭了嘴,不再提起那段过往。 锅里的鱼汤煮沸,汤汁渐渐地变成了乳白色,升腾的热气遮挡了陆庭筠的神色。 那淡漠的语气,就好像当年震惊世人的大案与他毫不相关。 外头的人都将他视为瘟神,远远地便要避开他,当初陆家满门被诛,他选择投靠太后,成了清流口中靠太后裙带关系上位的败类。 陆家的十三口棺材还放在义庄无人问津,陆庭筠是全然不顾世人对他的看法。 但崔莺觉得秦简泊和赵明渠的死,是陆庭筠一步步早就计划好的,他的所做所为骗过了太后,骗过了世人,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对自己至亲之死无动于衷呢。 而且在她看来陆庭筠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他只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心思都藏于心底。 他从锅里盛了些汤,见崔莺的手不方便,便吹了吹碗里热气腾腾的汤,递到她的嘴边。 “这新鲜的鱼汤,娘娘要趁热喝了,臣放了些姜片进去,喝了能祛除身体的寒气。” 崔莺没有拒绝,她腹中空空,疲惫不堪,埋头喝了鱼汤,许是被人喂着喝,她有些不习惯,唇边沾染了些汤汁。 陆庭筠用指腹轻轻抹去她嘴角的汤汁。 他这动作实在做的又快又自然, 就像是情侣间才有的亲密举动。 连崔莺也是一怔。 陆庭筠放下了手里的碗,为何他在面对崔莺时,总是会不经意间作出这般轻浮孟浪的举动。 但崔莺小口喝着鱼汤,好像并未察觉他异样的神色。 那鱼汤很鲜美,皇帝不许坤宁宫食肉,送来的都是素食,她也是许久没有喝过这般鲜美的鱼汤了。 崔莺不觉胃口大开,陆庭筠见她喜欢喝,便又盛了一碗。 见她两颊鼓鼓的,陆庭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 崔莺见他看着自己笑,突然脸一红,便用帕子掖了掖嘴角,又恢复到方才的端庄得体的。 “陆大人为何又这般看着本宫?”崔莺睁大了眼睛,脸却红了。 “臣只是觉得娘娘用膳的样子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崔莺的脸更红了,嗔了陆庭筠一眼。 陆庭筠低头一笑,自然地将碗送到了嘴边,喝完了剩下的半碗鱼汤。 那是她用过的,陆庭筠不是最爱洁吗?怎会用她用过的碗。 而那白瓷碗的周围还留着那圈浅浅的口脂印,陆庭筠的唇正好轻覆其上,就像是他们唇瓣相贴。 陆庭筠看了眼那印着浅浅口脂印子的碗,他想说其实是自己顺手拿错了,又顺手端到在自己的嘴边,顺带将那剩下的半碗鱼汤喝了。只不过他自己都不信,算了,也懒得解释。 “臣去洗碗。” 陆庭筠为了缓解尴尬,洗了碗,低头捣鼓他采回的草药。 “臣为娘娘上药吧!” 崔莺将双手递到他的掌心。 见她掌心交错的伤口,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这些原本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被锋利的指甲抓破,又流了血,这几天的药都白上了。 “唔,好疼。” 她抿了抿唇,红了眼圈,却倔强地背过身去,不想让陆庭筠看到她这般受伤的模样。 手上的疼痛,她可以忍,但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道的口子,远比手上的伤要疼得多。 陆庭筠的心也揪成一团。 他俯身欲去吻崔莺的掌心,崔莺吓得要将手缩回去。 “别动。”他扣住她的手腕,柔软的唇舌轻轻舔舐着她手上的伤口。 他一下一下地轻吻着她的掌心,像是要用那柔软的吻舌抚平那些伤口,为她减缓疼痛。 “从今日起,娘娘狠不下心来做的事,都交给臣来做,臣定会让那些伤害娘娘之人得到应有的代价。” 那夜她没得到陆庭筠的回答,便假装睡下了,她还在苦思,如何才能将陆庭筠拉到她的身边。 太后牢牢把持朝政,皇上和太后暗中较量。 要想扶持大皇子登基,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她不知陆庭筠会为了她抱着怎样的决心,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还是他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同情她在宫里的遭遇,又或是对当初的退婚,心生歉疚。 太后和皇帝都不好对付,说不定过了今夜,崔郦便已经进宫,沉香的身死,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宫里若是没有帮手,便是寸步难行。 宫里明枪暗箭,若是再遇到像今夜这样的变故,有陆庭筠在她的身边,她也能更安心。 虽说陆庭筠已经坐上了右相的位置,但她有一种预感,他要的远不止如此。 “在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屈居人下,便会受人掣肘,陆大人也要当心才是。” 他动了玉贵妃和赵明渠,皇帝屡次在陆庭筠的身上栽了跟头,皇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庭筠想起了玉贵妃临死前,对皇帝说的话。 崔莺所中的醉里欢没有解,在宫里实在危险。 他要想办法先替她寻解药。 陆庭筠看向外面的天色,“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娘娘先睡一会,待天亮了,臣再唤醒娘娘。” 崔莺躺在那干草堆上,闭上了眼睛,一想到明日进宫,又要被锁在宫墙之中,就像是被人控制的牵线木偶,连性命都被握在别人的手上,她便没了几分睡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玉贵妃虽然已经死了,但宫里的争斗却不会停歇,崔郦是皇帝的心上人,皇帝早晚会想办法让崔郦进宫,而崔郦进宫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被推到皇后的位置上,便没了退路,要想在宫里活下去,她只能利用陆庭筠。 她要为自己和炎儿寻个靠山。 她翻了翻身,见靠在门边闭上眼睛小憩的陆庭筠,微微张了张唇,轻声地说,“陆大人,别怪本宫。” 陆庭筠闭眼的这会功夫,又做了噩梦,梦中一片杀戮,陆家血流成河,他突然睁眼,额上的汗水沿着高挺的鼻梁滴落,紧张地去摸身侧的那柄剑,而就在这时,崔莺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地道:“晟安,我在。” 那声音与梦中的声音重叠,闻到那股淡淡的梨花香,陆庭筠突然揽住崔莺的侧腰,倾身压下。 崔莺心头一惊,吓得攀上了陆庭筠的脖颈,胸口因紧张而剧烈地起伏。 快要碰到那朱唇之时,仅剩的一丝理智及时将他拽了回来。 “臣出去外面守着。” 陆庭筠推门出去,吹了半响凉风,潇鹤听到屋内的动静,便一直守在门外,见公子推门出来,鬼祟地走到他的身侧,疑惑地问道:“公子的脸怎的红了?” 又见他衣襟松散,露出敞开的胸口,“动静闹得这般大,是娘娘对公子做了什么?” “你闭嘴。” 潇鹤一脸的坏笑,上下打量了陆庭筠一番,“难道是公子不行?” 陆庭筠咬牙切齿,飞过去一记眼刀,不再搭理他。 “皇后娘娘本就是陆公当年为公子定下的妻子,皇上待娘娘不好,与其让娘娘在宫里受苦,不如公子带着娘娘远走高飞。陆公临死前说过,他只想公子一生无虞,公子所谋之事实在太过凶险,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与荣王那样的小人合作,其实是在与虎谋皮吗?” 自从父母家人,兄弟姐妹皆惨死在那个冬天,他的命便已经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了。 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荣王此人性情急躁,难成大事,和他合作自然也并未长久之计,青州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在暗中招兵买马,起了谋逆的心思。” 他身上难闻的那股血腥气久久不散,实在令人烦躁,“咱们再帮他一把,帮他把这把火再烧得旺一些。” 赵明渠死了,也牵连到了禁军熊统领,皇帝大怒之下,将熊统领免了职,而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曾在战场上受过陆家二郎的恩惠。 后来这位王统领去了齐将军的麾下,在和楚国一役中,杀敌三千精锐,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一战成名,皇上只知他是齐国公的人。 他再顺道向太后提及了此人,让吏部将王将军的几年考核的履历报了上去。 不出意外,皇帝和太后都选中了他。 荣王的小舅子在马球场上,和人发生冲突,险便是这位王将军出面替他解围,荣王又怎会轻易放过结交王将军的机会,荣王势必会借此机会让小舅子携礼物上门感谢这位仗义相助的王将军。 一来二去,荣王也和这位王将军暗中有了来往。 荣王还在为自己和这位王将军攀上交情而沾沾自喜,却全然不知,就连马球场上那起冲突,都是陆庭筠一手安排策划的。 潇鹤在心里越发佩服公子的谋算,“有了王将军的相助,荣王起兵也更有了底气。” 陆庭筠摁住肩膀上的伤口,摸出帕子捂着口鼻,想要摆脱那股难闻的血腥气,“若我是荣王,他定会选择在秋猎行动。” 再过月余,天子携百官和后妃去郦山进行围猎。 此次,荣王带兵悄然入宫,定会暗中在围猎场上安插自己的人手。 若是天子遇险,又有禁军与他里应外合,便不愁攻不下皇城。 陆庭筠不关心皇位由谁来坐,也不关心荣王到底是个怎样的无耻小人,他只想割下仇人的头颅,用仇人的鲜血去祭奠陆家无辜枉死的冤魂,让放在义庄那十三口棺材入土为安,告慰亡灵。 到那时,他必会跪在父母前的坟前谢罪。 潇鹤见陆庭筠手上的血迹,又见他脸色苍白,着急地问道:“公子这是受伤了?” 陆庭筠摆了摆手,用帕子反复地擦拭手上的血迹,那股血腥味令他呼吸发紧,极为不适。 让他又想起了陆家被杀时,那满府的尸体,想起父亲被处以极刑,钝刀子割掉父亲身上每一块血肉,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他的脸色煞白,呼吸发紧,那种被人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来了。 “派人暗中盯着荣王,再让陆伯带一部分人手入京。” 荣王的兵都在青州,只能让手下乔装打扮入京,但若是突然进京的人手增加,必定会惹人怀疑。 单单有王将军的相助,也不足以成事,有一个人是关键,便是齐国公齐敏。 齐敏手里握着兵权,若是皇城有难,齐敏必定会带兵围城。 齐敏手里掌握着大熠五万精锐,掌管着西郊的军营,若是皇城有难,他必会发兵来救。 他要助荣王攻下皇城,必定要先对付齐敏。 他想起了齐敏那个早死的儿子。 “齐小将军死得实在蹊跷,等陆伯进京,想办法让陆伯去查看齐渊的尸体,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陆伯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研制那醉里欢的解药。 离下一次醉里欢发作,只剩下三日了。 陆庭筠吩咐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掉。 潇鹤追在陆庭筠的身后。 潇鹤不死心,继续方才没问完的话题,“难道公子真的不打算对皇后娘娘负责了?” “再说,我将你送进宫里当差。” 陆庭筠回头看了潇鹤一眼,他要做之事实在过于凶险,相当于行走在刀尖之上,他不想牵连了崔莺。若是他能全身而退,他一定想办法将她送出宫去。 * 那夜玉贵妃的话,还是让魏颐起了疑心,陆庭筠原本和崔莺就有婚约,入宫后,陆庭筠又多次挺身相护。 他越觉得陆庭筠看崔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甚至他觉得玉贵妃之死,根本就是陆庭筠设下的圈套,是陆庭筠故意遮掩他和皇后的丑事。 王美人在旁抚琴,纤纤玉指快速地在琴弦上拨动,奏出美妙悦耳的琴音。 李美人则跪坐在他的身侧,替他捏肩捶背,他为了避开太后的耳目,这几日一直和这两位新进宫的美人寻欢作乐。 便是在白天也从不避讳,在寝宫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 此刻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对两位美人的主动勾引,也觉得有些腻。 他手肘半撑于桌面,正在闭目浅寐,梦中恶狼紧追着不放,突然那恶狼向他猛扑过来,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恶狼扑倒在地,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突然那面目狰狞的恶狼,突然变成了手执利剑的陆庭筠。 他吓得从梦里惊醒过来。 “周全。” 又嫌王美人的琴声实在太吵,他一脚踢翻了酒壶,怒吼一声,“滚出去。” 他红着眼起身,突然将酒杯砸在琴弦之上,琴弦断裂,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还泼洒了王美人一身的酒。 王美人和李美人都吓哭了,捂着泪痕斑斑的脸颊,惊慌失措地跑出了紫宸殿。 魏颐拿起那把古琴,重重地砸在地上,殿内伺候的宫女也吓得纷纷跪在地上。 周全听到殿内砸东西的声音,躬身推门而入,看着一地的狼籍,君王暴怒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皇上,到底发生何事了?” 梦里陆庭筠化作恶狼要弑君,这种梦极为不祥,那个梦分明暗示着陆庭筠要反。 陆庭筠如今风头正盛,又是姜太后的人,若是此人生出异心,此人不除,必成祸害。 “你这几日派人盯着陆庭筠,可有什么收获?” 周全将从宫外传来的消息告知魏颐,“陆大人今日在胭脂坊宴请群臣,两位尚书大人被灌了两大坛酒,险些醉死当场。” 魏颐猛地一拍桌案,“岂有此理。” 那户部和兵部尚书是他的人,也是先前和何宴清一道主张太后撤帘听政的忠臣。 “真是姜太后养的一条好狗!” 魏颐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陆庭筠还请了哪些人?” 周全报出那些人的名字时,他才觉得不对劲,陆庭筠宴请的那些人都递了折子上来,皆指向崔郦,若她是红颜祸水,会祸君乱国。 原来这一切都是陆庭筠在暗中指使的。他一想到了崔郦,便越发心怀愧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仔细回想了那日在宫宴之上发生的事,那日崔郦扮成宫女出现在宫宴上,皇后面前的那壶酒,是崔郦亲手端上的,皇后那日喝了那杯酒,便有些不对劲。 他记得那日,皇后脸上那抹不正常的坨红,他不过碰了她,她便举止失态。 皇后在他面前一向怯懦,又怎会如此反常。 原来玉贵妃说的是实话,崔郦在皇后的酒里下了药,那日她的反常举止,便是中了药的缘故。 玉贵妃还说那药每旬便会发作。 到底是谁为她压制着本该发作的醉里欢,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他想清清楚了前因后果,气得面色紫涨,“陆庭筠那个狗东西是在欺君!朕要砍了他!” 不拔出这颗眼中钉,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他气得来回踱步,坐立不安,将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皇后呢?宣皇后来见朕。” 周全小心翼翼地觑着魏颐的脸色,“昨夜皇后出宫,至今未归。” “贱人,看朕怎么收拾她!她是朕的皇后,她竟敢和陆庭筠串通一气,暗中行苟且之事,她竟然背叛朕,给朕拿鞭子来。” 周全双手奉上马鞭,一面劝道:“皇上别动怒,皇上您消消气。动怒伤身,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皇后细皮嫩肉的,哪能挨得住这样粗的鞭子。 这一鞭打下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崔莺一夜未归,便早已做好了随时会被皇帝折磨的准备。 果然,她才进坤宁宫,便见到了一脸凶神恶煞坐在上首的魏颐,他手里的鞭子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闭着眼睛,脸上流露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 听到脚步声,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猩红,眼底乌青,好像一夜没睡,见到崔莺,他突然正了正身。 他扬起鞭子落在手心,鞭子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那同样低沉的嗓音,让崔莺觉得心惊。 “朕听说皇后一夜未归,皇后昨夜去了哪里?” 崔莺看着他手中一扬一落的鞭子,脸都白了。她从容地行了个礼,跪地一拜,“臣妾昨夜出宫探望姐姐,与姐姐叙旧,便误了入宫的时辰,之后便宿在了崔府。” 第32章 第32章 ◎娘娘很快会是臣的了。◎ 姜老夫人连夜将姜苓捆了带回去, 并去请了崔氏的耆老,齐国公夫人不依不饶,让崔郦背上了克夫的名声, 在皇上宴请荣王的宫宴上,崔郦扮成宫女被人认出, 让崔靖脸上无光。 当崔靖知道这都是姜苓在背后捣鬼,让他在那些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又因岳母在场,不好发作, 便只好劝说崔家族人先回去。 崔靖发了好大的脾气, 命人将姜苓关在了韶关院中,禁足不让她出府, 又将管家权交给了赵姨娘,赵姨娘是个精明能干的,她接过管家权清理了账簿, 发现府中的田地银子和账簿对不上。 府里竟然有上万两的银子不知去向。 她赶紧将此事告知崔靖, 崔靖气得脸色铁青,逼问姜苓,姜苓只是咬牙说不知道。 崔靖大发雷霆,让人绑了姜苓身边伺候的仆妇,就在院子里用刑,本就年迈的尚嬷嬷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几乎不曾被打断了气。 最后崔靖写了封休书, 说是要休妻, 姜苓哭得几乎晕了过去, 见崔靖已经铁了心要休妻, 没办法了这才招供,原来崔浩成日逃学在外,又住在胭脂坊花天酒地,银子流水般地花了出去。 她暗地里变卖了不少田地铺子,填补府里的亏空,这才能勉强能支撑府里的用度,而自从崔郦嫁入齐国公府,她又嫌嫁妆不够丰厚,恐让长女受了委屈,便陪嫁了不少首饰和田地,后来,崔郦与皇帝在春棠院幽会,她又送了个大宅子给齐府。 短短几年间,她便将崔家祖上留下的一半家产都挥霍干净。 崔靖当即就命人钉死了门窗,对外称姜苓身染恶疾,需要卧床静养。 之后,京城贵眷圈子送来的请柬都由崔靖喜爱的赵姨娘去赴宴。 陆庭筠将这些消息都告诉了崔莺,崔莺却格外的平静。她早就对自己的母亲失望透顶,而至于母亲会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因为她对儿女缺乏管教,任由他们任性胡来,半点都不值得同情。 姜老夫人已经对倚兰院交代,只说是崔莺今夜因母亲之事回了娘家,还找了位身形和崔莺相仿的女子,宿在崔府,掩人耳目。 便是皇帝要查,有姜老夫人作证,也不会露馅。 魏颐看了崔莺一眼,笑吟吟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他起身走到崔莺的身侧,手中扬起的鞭子狠狠抽下。 崔莺闭上眼睛,可那鞭子却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了一旁的玉璧身上。 玉璧被无端抽了一鞭子,衣裙被打破了,那一鞭子抽下,手臂上血肉翻飞,皮开肉绽。她险些疼得晕死了过去。 崔莺惊得赶紧抱住了玉璧,挡在玉璧的面前,“皇上要打便打臣妾,玉璧有何过错?” 他用手中的鞭子抬起崔莺的下巴,“你身为皇后,竟然不顾宫规,私自出宫,自然要罚,而她,身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更是难辞其咎,来人,将玉璧押入慎刑司,严刑伺候,顺便给朕审一审,皇后除了私自出宫外,还有什么逾矩之举?” 崔莺急忙跪地磕头求饶,“求皇上饶了玉璧,私自出宫是本宫的错,本宫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玉璧哭着抱紧了崔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提醒娘娘,是奴婢失职,奴婢愿意去慎刑司受刑。” 玉璧哭的双眼红肿,那鞭子抽在身上,更是痛不欲生,她顾不得疼痛,苦苦相劝,“玉璧再也不能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要保重身子,不要为了奴婢再做傻事了。” 进了慎刑司,非死即残,这一去,她只怕是去无回了。 魏颐冷眼看着崔莺维护玉璧,他不耐烦地对周全摆手,“带走!哭哭啼啼的吵得朕头疼。” “有本宫在,你们谁敢动她!”崔莺突然呵斥阻拦,她挺身而出,将玉璧护在身后。 魏颐见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去反抗,眼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皇后好大的威风,但皇后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顶替他人进宫的冒牌货。朕随时都可以废了你。” 崔莺大笑了一声,“皇上爱慕姐姐,便觉得是臣妾抢了姐姐的位置,可当初臣妾被迫进宫,谁又给了臣妾选择的权利?齐将军是姐姐亲手挑的如意郎君,姐姐当初若是愿意进宫,便不会不顾名声与齐将军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姐姐丧夫,外头闹出流言,皇上只看到姐姐是被逼迫的,觉得姐姐可怜,想要将姐姐接进宫来,皇上觉得是臣妾占了姐姐的位置,将气都撒在本宫的身上,皇上若真觉得这皇后之位是天大的殊荣,那这殊荣谁想要,谁便拿去。” 崔莺说完这些话,一颗心早已是紧张害怕得砰砰直跳。 但反而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头上的皇后凤冠变成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她这皇后当得实在太窝囊了。 沉香惨死,玉璧也要被人拖出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魏颐如此对待。 “皇上心里喜欢姐姐,因此讨厌我,我能理解皇上错失心上人的痛苦,可臣妾并未做错什么啊,臣妾不过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只想要身边的人都好好活着。”崔莺眼眶通红,却紧紧地抿着唇,倔强的眼泪却不肯落下。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吼出声,“皇上为何总也不肯放过臣妾,臣妾希望皇上和姐姐一辈子恩爱,能白头偕老,臣妾更希望皇上以后不会后悔?” 魏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悲愤欲绝地说出了这番话,语气透着绝望和无助,她用单薄的身体将玉璧护在怀里。 小皇后进宫才月余,她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消瘦,小巧的下巴尖尖的,秀眉时常蹙着,眼中似秋水碧波,比初进宫时更觉耀眼夺目。 可就因为她与崔郦那相似的眉眼,他不喜欢她,尤其是想到她和陆庭筠背着自己偷欢,他恨不得掐死她。 她本应被送给荣王,落得个被折磨致死的结局,是他的一念之仁,留在宫里,可小皇后便是如此报答他的? 此刻他只想折断她露出的那截脆弱易折的雪白脖颈。 他怎会不明白崔莺话里的意思,崔莺替嫁入宫,他也不是没有查过,当然也早就知道当初不仅是崔郦,就连整个崔国公府都不愿让崔郦入宫。 可那有如何,郦儿如今已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也愿意给她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他就是处处看崔莺都不顺眼,更是讨厌她分明怕的要死,但还是不知死活地挡在那蠢婢的面前,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真心真情,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本就不堪一击。 难道她真的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护着那蠢婢吗? 魏颐嘴角勾着那抹冷笑,冷眼看着皇后声嘶力竭到绝望崩溃,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命令,也根本护不住玉璧被人拖了出去。 看到她那般不顾一切,豁出性命的狼狈模样,魏颐突然觉得她这不自量力的样子看上去很有趣。 崔莺跑上前抽出了禁军腰间的佩刀,拔刀抵在自己的脖颈处,“你们若是敢动她,便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向胆小的皇后,竟然敢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禁军,而禁军竟然受了胁迫,竟不敢再前进一步。 瞧她那满脸警惕,发髻散乱,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的双手还缠着绷带,鲜血染红了绷带,疼得她面色发白,她仍在强忍着痛。 禁军顾忌皇后的安危,怕伤到了她,进退两难, 这一幕在魏颐的眼里,实在可笑。 只是小皇后那沙哑的嗓音,听得他直皱眉头。 他手中的鞭子抽打在地上,“够了。退下吧!” 禁军接到命令,很快撤出了坤宁宫。 魏颐起身走到崔莺的跟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皇后可真有能耐,竟敢抗旨。” 他看了眼吓得半死,正在不停哆嗦的玉璧,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可以不去慎刑司,若是她能挨住朕的三十鞭子,朕便饶她不死,皇后意下如何?” 魏颐是习武之身,便是十鞭,玉璧也熬不住,三十鞭下去,人也不中用了。 崔莺早知道这暴君草菅人命,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饶了玉璧,就像沉香那样,他只想让玉璧去死,用她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来惩罚她。 崔莺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于额前,而后匍匐一拜,“臣妾肯请皇上,臣妾愿意代玉璧受刑。” 玉璧也在一旁拼命的磕头,磕破了头,鲜血从额角流下,不忍直视。“娘娘身份尊贵,奴婢卑贱之躯,怎可让娘娘替奴婢受罚。” 玉璧泪若雨下,咚咚咚地磕着头哀求,“此事都是奴婢的错,皇上要罚便罚奴婢,与娘娘无关。” 魏颐一脚将玉璧踹在地上,崔莺扑倒在玉璧的面前,伸出手臂,拦在玉璧的面前, 她不能让玉璧也和沉香一样因她而死。 “让开。” 崔莺紧抿着唇,拦在玉璧的面前。 “你找死!” 只见魏颐扬起了手中的鞭子,那鞭子便要落下,却被陆庭筠一把抓在手中。 “大胆陆庭筠,胆敢擅闯坤宁宫,来人将他拉出去砍了!” 陆庭筠突然出现,更让魏颐心里的怒火犹如喷涌而出的岩浆。 禁军奉命拿人,可见到陆庭筠却不敢上前。 陆庭筠只是冲着大殿中的禁军一笑,“皇上喝醉了,你们都退下吧!” 又整理衣袍恭敬地对魏颐行礼,“劳烦周总管为皇上准备醒酒汤,送皇上回宫!” 他做完这些,看了眼崔莺,眼神示意让她放心。 崔莺赶紧去查看玉璧的伤势,玉璧摇了摇头,“娘娘,奴婢没事,娘娘别哭。” 陆庭筠见到那张芙蓉面上满是泪痕,心狠狠地抽痛着。 魏颐是喝了不少酒,但却远没到喝醉的地步,他见无一人敢动陆庭筠,知晓那些人皆惧怕太后,也惧怕如今的权势滔天的陆相。 倒是显得他这个天子如同摆设。 而陆庭筠就这般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笑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嘲笑他无能。 极怒之下,魏颐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抵在陆庭筠的脖颈处,那恶狠狠的眼神像是一匹恶狼,随时都会咬断他的脖子,饮尽每一滴鲜血。 陆庭筠不为所动,也未挪动分毫,那双沉静的星眸,目光灼灼,薄唇微张,“皇上,崔家娘子已经绝食一日一夜了,皇上难道不想去看看她吗?” “你到底对郦儿做了什么!”魏颐低吼出声,手里的匕首却不敢再逼近分毫,与陆庭筠僵持了片刻,那匕首终究是“哐当”一声落地。 飞奔出了坤宁宫。 陆庭筠抹平被皇帝弄皱的官袍,看着那快速消失在门外的皇帝,眉眼冷若冰霜。 不过是饿了崔郦一日一夜罢了,竟让皇帝紧张至此,比起崔莺受的罪,对崔郦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 皇帝走后,崔莺赶紧上前查看陆庭筠是否受伤,却反被陆庭筠打横抱起,“娘娘受了伤,臣抱娘娘去床上。” 崔莺闹了个脸红,玉璧也很有眼头的关上了门,陆相救她性命,救娘娘于危难,她定要替陆相和娘娘守好这道门。 “陆大人,本宫并未受伤,多亏陆大人及时相救,不然本宫非但要失去了玉璧,也自身难保。” 陆庭筠小心翼翼地将崔莺抱上了床,将崔莺的双手握于手心,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担忧地说,“娘娘的手又出血了。” 他原本是打算下朝之后,来为崔莺换药的,明日陆伯就要进京了,陆伯医术高明,他一定有办法将她手上的伤治好。 要是他再晚来一步,那鞭子抽下来,她本就身体柔弱,如何能承受得住。 看来计划要设法提前了。 崔莺看着陆庭筠为她认真涂药的侧脸,小声地说,“陆大人,本宫想沐浴了。” 她说还没说完,脸便红透了。 就像是她在暗示某种邀约,她甚至不敢去看陆庭筠,她这般说他会如何去想她。 她都顾不得了,今日她和玉璧差点性命不保,而她一向运气不好,连上天不会眷顾她,她在这宫里,唯一能抓住的便是陆庭筠。 但陆庭筠却并不好接近,除了他对自己的愧疚自责,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又能抓住什么。 就连那一次,她中了药,他也是用手帮了她。 所以她放下尊严和廉耻,主动邀约。 “好,臣抱娘娘去沐浴。” 他总是那样的神色,那双冷静的眼,无波无澜,就像是他根本就是无欲无求,至始至终都从容淡定。 浴桶中水雾升腾,陆庭筠的耳根却红了,他强压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欲·火,忍得辛苦。 那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水珠从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滚落,他无数次想将美人抱在怀中,想听她在他耳边那带着哭腔的嘤咛。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却见崔莺突然从水中缓缓起身。 湿漉漉的发从胸前垂落,却隐约可见柔软和饱满。 她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彻底地展现在陆庭筠的面前, 乌黑的长发,比丝绸还要光滑细腻的肌肤,那娇羞的容颜,真真是活色生香。 陆庭筠避开与她对视,赶紧背过身去,声音也变得低沉暗哑,“臣去为娘娘拿衣裳。” 崔莺抬脚出了浴桶,双手从他的侧腰环过,“陆大人别走。” 脸靠在他的背上,她的身上还带着水珠,发尾也在滴水,陆庭筠身体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他每每夜不能寐,便是想着这张娇靥,梦中的荒唐,也是她红着脸,在他一遍一遍地耳边轻唤“大人”。 他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只要再等等,她很快就会是他的了。 他们本就有婚约,她本该是他的妻子,他仔细想过,只要他的计划能成功,她不再是皇后,而他也不再是陆相,待一切都结束后,他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 陆庭筠将手里的衣裳披在崔莺的身上,将她的身体裹在那宽大的衣袍中,“娘娘,夜间凉,莫要受寒伤了身体。” 他将崔莺抱在怀中,大步出了净室,抱回到了床上,摸出随身带的帕子,单膝跪于崔莺的面前,轻握住她的足踝,仔细替她擦干玉足上的水珠。 动作细致又温柔。 “娘娘幼时受过寒,难免会体寒虚弱,不宜再接触寒凉之物。” 崔莺都已经这般主动了,陆庭筠居然还是无动于衷,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还真让人觉得沮丧。 崔莺将自己的脚往里缩进被褥中,低着头,不免觉得泄气,看来,真如陆庭筠所说,他对她除了愧疚之外,再无其他。 她微微蹙眉,将衣裳裹紧,将自己紧紧地裹进被褥里。 “天色已晚,陆大人还是快回吧!” 魏颐今日话里有话,可见是已经对她和陆庭筠有了怀疑,这才对她百般刁难,一想到她日后仍要面对魏颐,九死一生,便觉心中凄凉。 “好。臣先行告退了。”陆庭筠起身离开,崔莺则转过身,背对着他。 陆庭筠也不是呆子,又怎会不知崔莺突然反常的态度,还有那突然对他生出的恼意。 他出了坤宁宫,便径直回了清风馆,见潇鹤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堆话本,和大皇子正在津津有味地读着话本。 就连陆庭筠走近,他们也没能察觉。 陆庭筠屈指敲击桌面,魏炎吓了一跳,慌忙将话本合上,起身行了个端正的礼,“魏炎见过老师。” 陆庭筠皱眉问道:“策论写完了?” 魏炎有些怕这位严厉的老师,但又佩服他满腹才华,陆庭筠能过目不忘,对那些古今典籍如数家珍,给他上课,总能将那些无聊的史事,讲得生动有趣,令人记忆深刻。 他对这位老师是又惧又怕,可还是硬着头皮,抓着他的衣袍求他,“求老师不要将我看话本之事告诉母后,母后知道了,定会失望的。” 魏炎不过一六岁孩童,孩童的本性就是贪玩,崔莺看着也不像是个严厉的。 陆庭筠不免好奇,便多问了句,“皇后娘娘性情温和,只要你完成了所有的功课,这些话本,也可闲来翻看,只不过莫要舍本逐末,荒废了学业,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责罚于你的。” “可母后炎儿要当皇帝,炎儿要成为像□□那样的明君,母后让儿臣多学多看,学为君之道。” 莫说魏炎只是庶出的皇子,他生母已经故去,也没有根基,没有后台,更不得宠。难道她竟想要扶持魏炎上位吗? 她在宫里势单力薄,也不受皇帝待见,她要如何才能助魏炎登上帝位。 陆庭筠不免觉得心惊,且不说魏颐正值壮年,还会有其他的皇子,魏炎身后无人庇护,就连活下来都难。 太后垂帘听政,就连魏颐的地位也是朝不保夕,要是太后让魏炎当了皇帝,也会想方设法地除去魏颐,那皇帝的嫔妃,也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到时候她皇后的地位也难保得住。 很快京城就要变天了,他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护住崔莺。 他俯身轻拍了魏炎的头,从屉子里拿出一盒桂花糖,交给魏炎,“皇后娘娘很喜欢吃桂花糖。” 魏炎接过盒子,高兴地跑了出去,“多谢老师,我这就给母后拿去。” 这些桂花糖中有治疗体寒的草药,有生姜和红枣等温补的食材,算算时间,之前他送出去的那盒崔莺应该差不多吃完了。 只希望她能收到了糖,便不再生气了。 他看了眼潇鹤,潇鹤心虚紧张,头一低,赶紧道歉,“公子,是大皇子自己要看,我没拦住……” 陆庭筠对他招了招手,潇鹤磨磨蹭蹭地过来,陆庭筠拧着眉,好像有些苦恼,“要是有女子主动对你示好,而你却无动于衷,那女子会不会很生气。” “当然会生气了,身为男子竟然还要女子主动,简直是不配为男子。”潇鹤笑嘻嘻地看了陆庭筠一眼,“大人竟又做了混账事?还惹得娘娘生气,大人可真有能耐!” “不是我,我说的是一个同僚。”陆庭筠冷着脸,抿紧了唇。 潇鹤强忍着笑,见他满脸写着不高兴,紧紧地拧着眉头的苦恼模样,潇鹤暗暗叫好。 他家公子一直过的顺风顺水,论出身、人品、学识和相貌那都是拔尖的,又是家中长子,若非当年陆家的那场惨痛的变故,公子便会考中功名,入朝授官,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过完平顺的一生。 皇后娘娘让他吃瘪也好,也该让他体会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也会让公子知道珍惜娘娘。 他就静静地看着陆庭筠装,不咸不淡地道:“我竟不知大人的人缘从什么时候起竟然这般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2 18:03:01~2023-04-23 11: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33章 ◎差点被发现了◎ 从前朝中大臣看不上陆庭筠投靠太后, 只要看见他便远远避开,几天前,他在胭脂坊宴请群臣, 两位尚书大人差点醉死当场,那些从前瞧不上他的朝臣如今都惧怕他, 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哪里还有能在一起闲聊的同僚。 陆庭筠却没再搭理潇鹤的话,他分明是想要对崔莺负责,不敢随便轻慢了她,这才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她却因主动示好未得到回应觉得懊恼, 倒让陆庭筠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该如何去哄,又该如何求得崔莺的原谅。 陆庭筠心想不如明日一早, 再找个借口去坤宁宫,他手里拿着治伤的药,借口也有了。 想到崔莺的双手伤得严重, 便问向潇鹤:“陆伯还有几日入京。” “最迟后日。” 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想将陆伯安排在崔莺的身边,为她治伤,研制醉里欢的解药。 他似又想起了什么,“那醉里欢甚是难熬,你出宫一趟,想办法去胭脂坊弄些那种药,找机会下在崔娘子的饭食中,让崔娘子也尝一尝这烈焰焚身的滋味。 他要将崔莺所受的痛, 都加倍奉还在崔郦的身上。 * 新入宫的王美人和李美人每日都会来坤宁宫向崔莺请安, 自从她们闻过崔莺所调制的香料后, 便一直念念不忘, 算上今日,两位美人已是第三次夸赞崔莺宫里的香了。 今日正值晴朗的好天气,崔莺便和两位美人去御花园采摘些花瓣,教两位美人制香,调香。 御花园中都是些名贵花木,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御花园的花却争奇斗艳,丝毫没有开败的迹象。 今日崔莺一身轻薄的束腰粉裙,外层罩着红色的绸纱外裙,碧色的披帛,她坐在海棠花树下,笑看着两位美人在花树中穿行嬉闹,她手上的伤还没好,只是用那缠着纱布的手,缓缓接住那被风吹拂的花瓣,美得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恰逢陆庭筠从此处路过,两位美人手里挎着花篮,看着陆庭筠一身紫衣玉带,身姿挺拔如竹,见到他那俊美无双的容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大人的相貌当真是生得极好看。” “看着便令人心动。可惜我进了宫,若是能嫁得这般才华出众的俊美儿郎,便能死而无憾了。” 李婉儿捂住了王静怡的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你小声点,仔细让人听见了。” 那王静怡出身将门,性子也是心直口快,“我不过说说而已,我知道自己进了宫,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皇上不拿我当人看,也不喜欢我,心里惦记着宫外的那个呢!不过我也不稀罕他的喜欢,他不来我的荣华宫更好。” 李婉儿是个谨慎的,性子恬静,她想起了昨夜抚琴,魏颐突然发怒,还砸了她的琴,她低着头,眼睛却红了。 王静怡急了,气愤不已,“好了,你也别哭了,皇后娘娘生得这般好,比咱们好看多了,皇上还不是不知珍惜,昨夜之事闹得这般大,听说娘娘身边的玉璧姑姑都受了伤,皇后娘娘没事吧?” 崔莺坐在落满花瓣的石凳上,她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她知晓陆庭筠的目光一直都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而她却只是和两位美人说话,却未再看陆庭筠一眼。 阳光从花瓣的缝隙中铺洒在她的脸上,像是为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陆庭筠看得有些呆住了,一阵疾风从他的身侧刮过,陆庭筠与那人擦肩而过,他只看到个背影,只见那人的背影挺拔如松,身披铠甲,英姿飒爽。 还有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上去有些眼熟。 崔莺采了好些花瓣,正准备坐上辇轿回宫了。 那抬轿子的小太监脚下一滑,轿子猛地一震,崔莺险些从轿上跌落。 陆庭筠着急奔上前去,可方才那身穿铠甲的年轻将军却抢先一步,一把握住了崔莺的手腕,用手臂的力量抬起那辇轿稳重,“娘娘小心。” 崔莺见到那人,惊得捂住了嘴,“表哥怎么进宫了?” 那人是姜家二公子姜怀瑾,是姜侯爷的嫡长子,也是和崔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姜家表哥。 * 姜怀瑾将自己的手臂伸向崔莺,让她稳住自己的手臂保持平衡,“臣今日当值,正好顺路,臣送娘娘回宫吧。” 崔莺怔愣了一瞬,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辇轿,她也正好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表哥。 舅舅身体不好,颇为看中这个嫡长子,想让他早早地袭爵,但姜怀瑾却是个有主见的,最不喜的便是让父母替他做决定,他自小习武,练就了一身的好本领,三年前,他丢下一封信,去幽州投军,信中说大丈夫应该建功立业,不能偏安一隅,他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挣前程。 舅母谢氏还为此大哭了一场,但拗不过长子心意已决,那夜,姜怀瑾便轻装简行便去了幽州战场。 三年的时间并不短,他有勇有谋,在战场上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带兵杀敌,驻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 三年后,他退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眼间多了沉稳气质,许是上过战场的人,周身带着杀伐之气。 可崔莺听说,他已经擢升了参将,在军中有着大好的前途,此番又怎会突然进京,瞧他身上的打扮,应当是在禁军中当差。 眼前的人,不论是相貌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可姜怀瑾一身英武铠甲,衬得他容貌俊朗,五官精致,棱角分明,更显少年将军的英武不凡。 崔莺不禁感叹,时光匆匆,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但姜怀瑾看她的眼神却仍是那般灼热。 在面对姜怀瑾时,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姜怀瑾淡淡一笑,“多年未见,没想到我们竟会以这种方式相见,早知你并未如约嫁入陆家,我也不会去了幽州,更不会让你进宫。” 没想到他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年,再次得到崔莺的消息,竟然是她替姐入宫,成了皇后。 他们也从亲密无间的表兄妹成了君臣。 崔莺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是啊,本宫与姜将军三年未见,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宫中。” 虽说是姜怀瑾护送崔莺回宫,但他们并肩同行,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聊起了孩童时的趣事,崔莺时不时传来了轻柔的笑声。 从御花园到坤宁宫要经过一片海棠花林,林中花瓣纷飞,粉白的花瓣飘落在崔莺的肩上,几片花瓣落在那乌黑的云鬓间,有蝶儿追逐着花瓣,停留在她的发间,那灵动飘逸的蝶儿翅膀,胜过这世间最美的妆花首饰。 姜怀瑾抬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微臣已经申请调回京城,臣如今的职责便是守卫皇城。”他又在心里添上一句,“守护娘娘。” “本宫记得将军的心愿便是守护大熠山河无恙,而非困于这一寸之地。”她抬眼见姜怀瑾目光灼灼,便赶紧垂眸避开和他对视。 “原来娘娘一直都记得。” 他最想要的便是眼前的人。只不过如今崔莺已经入宫,这些话他没有机会说出来, 隔着那棵海棠花树,见到那与姜怀瑾并肩同行的身影,尤其是姜怀瑾突然的亲密举动,陆庭筠差点失去了理智,他箍紧了拳头,隔着几棵海棠花树,他听得真切,原来突然出现在宫里的陌生面孔,便是崔莺的那位姜家表哥。 姜怀瑾的眼睛都快要长在崔莺的身上,他对崔莺的心思,只差写在脸上了。 更可况,姜怀瑾分明在幽州会有更大的成就,最有希望成为掌管一方兵马的大将军,却突然申请调回京城。 姜怀瑾分明是为了崔莺才进宫的。 要看着姜怀瑾的手指就要碰到崔莺的脸颊,陆庭筠大步上前,轻咳出声,“这位便是姜副统领吧!” 姜怀瑾便是那位突然从幽州调入京城的禁军副统领。 陆庭筠声音极大,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姜怀瑾和崔莺皆是一怔。 崔莺微蹙了下眉,“这个时辰,陆大人不是应该去上朝了吗?” 他手里拿着一件藕荷色的丝绸披风,大步走到崔莺的身后,为她披上披风,“娘娘,今日有风,娘娘身上有伤,不可在此处久留吹风。”又用那暗含警告的目光看向姜怀瑾。“臣只是碰巧路过。” 延明宫和御花园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得绕了多远的路,才能碰巧偶遇。 崔莺觉得今日的陆庭筠举止有些反常,竟然当着姜怀瑾的面,就要去给她系披风的束带,这般亲密举止,只怕会惹得姜怀瑾起疑心。她轻咳了一声,脸一红,便避开陆庭筠的触碰,“多谢陆大人顺道取回了本宫遗落在御花园的披风,大人莫要误了上朝的时辰。” 这是想要支开他吗? 好的很,如今他们表兄妹团聚,互诉忠肠,倒是嫌弃他碍眼了。陆庭筠并未离开,“臣有话对娘娘说。” 崔莺赶紧给他使眼色,暗示这里还有旁人在,方才他的举动已经很是让人误会了,但陆庭筠却好似浑然不觉。 崔莺觉得今日陆庭筠实在有些反常,她不想让姜家表哥瞧出什么端倪来。 崔莺只得点头应付,“本宫正好因为炎儿的功课,有几处不明白之处想要请教大人,这样,今日晚膳后,本宫将炎儿带去清风馆。” 她疯狂地暗示陆庭筠可以离开,陆庭筠却无动于衷,嘴角却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心里却想着休想将他支开,叫那姓姜的趁虚而入。 他一眼便能看出姜怀瑾对崔莺不怀好意,居然还狗胆包天,对崔莺动手动脚了。 陆庭筠非但没走,还厚脸皮地问姜怀瑾,“姜将军初入皇城,定然是军务繁忙,姜将军此前驻守边关,遵守军纪,如今入了皇城,也应知晓在宫里当差,最忌讳的便是擅离职守,假公济私。” “表哥他没有,他不过是恰巧路过,顺路送本宫回宫。”崔莺方才脱口而出,自知称呼姜怀瑾为表哥有些不妥当,赶紧改口道:“多谢姜将军相送,将军还有要务在身,便不必再送了。” 而她方才的亲密称呼,更是让陆庭筠觉得内心酸涩,很不是滋味。 姜怀瑾一回宫,她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还对姜怀瑾出言维护。 崔莺在姜家生活了十五年,他们关系定要是极亲近的。 陆庭筠被气笑了。 难道她对自己示好没得到回应,便急于找下家了? 姜怀瑾也不是善茬,本就看不惯名声极差的陆庭筠,又听不惯他出言讥讽,便直接出言回怼,“守卫皇城是我职责所在,同样,保护娘娘也是我的职责,不像某些奸臣,自己搞玩忽职守的那一套,还对旁人指手画脚。” 陆庭筠一把抓住了崔莺的手腕,“臣有急事,请姜将军先回避一下。” 姜怀瑾也握住了崔莺的另一只手腕,“陆相逾矩了。” 崔莺突然来了气,她觉得陆庭筠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她赶紧挣脱他的手,低声提醒道:“陆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话陆大人非要现在说吗?” 姜怀瑾见陆庭筠一再纠缠,对他已是反感至极,他狠皱着眉剜了一眼陆庭筠,心中更是怒火中烧,“陆相这是要以下犯上,逼迫皇后娘娘吗?” “臣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姜怀瑾先前碍于崔莺和陆庭筠有婚约,只能默默守护着崔莺,不敢对崔莺表露心意,却没想到陆庭筠背信弃义,去崔家退了亲,而正因如此,崔莺才会被崔家强行送进了宫。 他本就对陆庭筠的印象极差,外头传言陆庭筠手段狠辣,用残忍的手段构陷忠臣。 姜怀瑾忍无可忍,他一把揪住陆庭筠的衣襟,扬起拳头,正要怼在他的脸上, 却被崔莺急忙阻止,“表哥,快住手。” 陆庭筠并未对外透露他会武艺,只是冷冷地扫了姜怀瑾一眼,冰冷的眼神暗含警告,“放手。” 姜怀瑾冷笑了一声,“他们怕你,我姜怀瑾可不怕,你不过是太后的一条狗罢了,只会仗势欺人,无故对人狂吠。” 是陆庭筠害了崔莺,他不会放过陆庭筠。 崔莺方才碰到了陆庭筠的手臂,心里却突然窜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那日她喝下那杯酒才有的那种浑身燥热难耐,渴望男子触碰亲吻的那种令人绝望的感觉。 她的脸忽而红了。 她甚至控制不住想要同男子亲近,尤其是身侧的男子是陆庭筠。 若说先前她什么都不懂,只知解开衣裳让自己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 但经过那夜之后,她有过了一次那样的经历,原来这种感觉能让人欢·愉,能让人沉沦。 她一把将陆庭筠的手握于掌心,低声恳求:“请陆大人带本宫离开。” 陆庭筠的手突然被崔莺握住,见崔莺突然绯红的脸颊,便知她定是醉里欢快要发作了。 这醉里欢发作,就像是饮了酒,浑身绵软无力,见崔莺的这般模样,摇摇欲坠,跌入他的怀里,他只想抱着崔莺,护她快快离开。 姜怀瑾见崔莺突然握住了陆庭筠的手,他们举止如此紧密,他心头大惊,不解地问:“娘娘这是……” 陆庭筠懒得理会姜怀瑾那受伤失望的眼神,“娘娘身体有些不适,本相要带娘娘去太医院,请姜将军让开。” 姜怀瑾大怒,“娘娘身体不适,你是外男,也应该避嫌才是,还是臣送娘娘去太医院吧。” 崔莺眼神迷离,脸红得有些不正常,“不可……表哥,陆大人说的没错,本宫的确是身体不适,陆大人懂些医术,可替本宫看看,还是让陆大人送本宫去。” 她在说这些话时,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生怕自己药效发作的丑态被人看见,她紧紧地抓着陆庭筠的宽大的袖袍,极力地忍耐着,身子都在发颤。 因她被那药折磨得急切想要离开,她抓住陆庭筠的手臂,低声恳求,“请大人快带本宫离开。” 陆庭筠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姜怀瑾还要阻拦,陆庭筠却道:“她在宫里是什么处境,你必然也早已知晓,若是你闹出动静来,便是害得她万劫不复,你还要再阻拦吗?” 姜怀瑾见崔莺如此痛苦的神色,神色黯淡,这才放手让陆庭筠带崔莺离开。 醉里欢每发作一次,药效便会更甚从前。 而最要命的是,正在这时,御花园却传来了嬉笑声,崔莺心里紧张,她红着眼,抓住了陆庭筠的衣袖,“怎么办,有人过来了?” 陆庭筠揽住崔莺的腰,闪身躲进了旁边的假山石的山洞中。 洞中狭窄,崔莺和陆庭筠只能贴靠彼此,才能挤进那昏暗狭小的洞中。 崔莺无力地贴靠在陆庭筠的身上,那股燥热难耐的感觉又来了,她的身量并不算矮,能到陆庭筠的及肩的位置,一抬头便能看见陆庭筠微动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 洞中狭窄,加之外头还有声音传来,崔莺因太过紧张的缘故,感觉被放大,男子气息萦绕在她的脸侧,她突然掂起了脚尖,吻住了那微动的喉结。 而后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那种从喉结处传来的湿滑的感觉,他只觉浑身像是过了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理智想要抗拒,而本能却想要更多。 尤其是那柔软的唇贴靠过来只是,他所有的克制和压抑许久的情感,全都化为焚身的烈焰。 他一手握于她的脑后,吻住她的唇珠,摩挲着她的唇,唇被吻得柔软红润,像是沾染了雨露的樱桃。 那饱满鲜红的唇,更叫他欲罢不能。 崔莺的手环于他的后背,缓缓下移,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的玉带。 那种炙热到快要燃烧的感觉,快要冲出他的身体。 他的吻也渐渐下移,一寸寸探吻。陆庭筠再进一步,将她抵在背后的岩石之上。 为了避免她娇嫩的肌肤被那些凸出的石块割伤,陆庭筠用手护于她的后腰。 “娘娘,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还未等到她的回应,陆庭筠的薄唇便堵住了她的唇。 只听“撕拉”一声响,崔莺最外层的那件薄纱外裙被坚硬的石块划破。 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魏颐正在携后妃在园中赏花,他去了一趟陇华寺,陪崔郦用了晚膳,又陪了她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进了宫,为了掩盖出宫和崔郦私会,他从宫外带进来一个舞姬。 他命人在御花园搭了高台,让那舞姬在高台上起舞,他和一众嫔妃在一起饮酒作乐。 那布帛撕碎的声音传来,他突然从半梦半醉中惊醒,“是谁在那里!” 他拔剑起身,穿过那高大茂密的花木,往那高大的假山走去。 “有人过来了。”崔莺低声问道,抓住了陆庭筠的衣摆,心里害怕极了。 “娘娘别怕。” 可当魏颐走近一看,那黑漆漆的假山洞中什么也没有。 突然有一只黑猫从洞中窜了出来。 “原来是一只长毛畜生。”有个嫔妃帕子捂嘴一笑,魏颐听到那尖细的笑声,随之望了过去,只见那妃子浓妆艳抹,穿着俗气。 但他注意到了那嫔妃发间的梨花钗,那只钗和他赠给崔郦的那只钗有些像,只是做工处有细微的差别。 魏颐示意让那妃子过来,那妃子以为自己被皇帝看上,从此得宠翻身,她扭着纤细的腰肢,蹲身行礼。 魏颐粗暴地扯下她发间的发钗,因太过用力,还扯下了一缕头发。 那宁美人痛得一声尖叫,脸色惨白。见皇上铁青的脸色,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妾无意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贱人,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张脸,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竟也配戴这支发钗!” 魏颐的眉眼冷若寒冰,“来人,宁美人君前失仪,失礼莽撞,褫夺封号,去浣衣局做个下等的浣衣宫女。” 方才,崔莺的衣裙被划破,惊动了魏颐,陆庭筠情急之下,抱着崔莺往假山后的牡丹花丛中滚去。 那牡丹花木繁茂,茂密的枝叶间,牡丹花重重叠叠的花瓣,显得雍容花贵。 地下更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像是柔软的花床。 而崔莺就躺在这些花瓣上,陆庭筠双手撑于两侧,避免自己压到她。 他们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藏匿在着牡丹花丛中。 此刻天色渐暗,宁美人被人拖了出去。 很快又传来了丝竹之声,那高台之上的舞姬扭着腰肢,赤足旋转,足间的铃铛发出轻快的碰撞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3 11:49:13~2023-04-24 12: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山的月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34章 ◎皇后是瞒着朕和陆相幽会吗?◎ 高台之上那舞姬口中衔着葡萄, 爬到皇帝的软塌上,将那颗葡萄喂进了魏颐的嘴里。 魏颐心情好似还不错,他将那舞姬抱入怀中, 倾身而下。 传来了男欢女爱的嬉笑声,那丝竹声也无法掩盖那淫.乱的笑声。 崔莺此前也听说过皇帝荒.淫, 但只听说他和玉贵妃在兰汀阁日夜笙歌。甚至还有传言他同时招了王美人和李美人侍寝,但这些都只是崔莺道听途说,却没想到隔着一片牡丹花,那种取乐的笑声钻入她的耳中。 若是在清醒之时, 她必觉得心里恶心, 赶紧捂住耳朵跑掉。 但此刻她醉里欢发作,那种男女之间欢好的笑声更是刺激了她, 她觉得浑身滚烫,心痒难耐。 她抓住陆庭筠的前襟,贴吻上他的唇, “陆大人帮帮本宫。” 陆庭筠为了不碰到崔莺, 手肘撑在两侧,双臂有些麻,便以单手撑地,他正要挪动手臂,却不料崔莺抓住他的前襟,领口的扣子挣脱,衣袍微敞。 崔莺的双手从他的腰侧穿过,环于他的后背之上, 那若春樱般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唇, 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 根本无法思考。 此刻渐暗, 唯有魏颐身边的宫女手中的灯笼晕出的浅浅的光芒,这里又极为隐蔽,不会有人路过,也不会有人发现。 “娘娘确定要在这里吗?” 崔莺点了点头。 陆庭筠取下她头上的绾发的发簪,长发如墨染,青丝垂下,散落在她的身后。 陆庭筠倾身而下。双手握住她的纤细的脚踝,抬起了那修长的腿,抚了上去。 崔莺微屈的手指用力,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的抓痕。 她时而清醒的,时而又像是醉了酒,枝头的几片牡丹花瓣缓缓飘落,落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有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陆庭筠俯身将那花瓣衔于口中,只是那唇落下之时,肌肤之上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潮意,崔莺的身子轻颤着,那种醉酒的感觉更甚。 直到她脸上那抹不正常的红晕渐退,只留脸颊之上的那抹好看的粉红,陆庭筠替她轻拂去沿着脸侧滴下的汗水,暗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唤,“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崔莺反被问得脸更红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那种醉酒的感觉是消失了,但她此刻却浑身酸软无力,双腿打颤。 她抓起那件被扔在地上的绣着牡丹花的小衣,却发现自己手臂发酸发软,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系脖颈上的系带,她尝试了几次,还是提不起力气来。 “还是让臣来吧。” 陆庭筠也不比她好多少,崔莺转身一看,他的衣裳松松垮垮地挂身上,从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处,有几道明显抓痕。 那时她情难自控,这才抓伤了他。 “对不起,本宫抓伤了大人。”她的脸已经红透了,声音也低若蚊吟。 “小伤而已,臣不疼,倒是娘娘,需上药。”尤其是腰间,红了一大片,她的肌肤当真是娇嫩啊,但那触感也是极好,比最好的绸缎还要细腻光滑,他想起掌心处的娇软,令他刚压下去的欲·火,又窜了上来。 崔莺轻嗯了一声,赶紧穿好了衣裳,便催促道:“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那萦绕在耳盼的笑声,她便想到方才在牡丹花丛中的荒唐,羞愤欲死。 陆庭筠实在爱极了她这娇羞模样,将她抱于怀中,撩起她的颈后的长发落吻,吻得细密而温柔,“娘娘选臣吧!臣必对娘娘忠心不二,绝不辜负。” 方才他见到崔莺对着别人笑,心里又酸又涩,那姜怀瑾是她亲梅竹马的表哥,又对她一往情深,如今人也已经进了宫,表兄妹之间也可相互照应,他担心崔莺会抛下他,去选了旁人。 尤其是那姜怀瑾,他分明是别有所图,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 身上酸疼得快要散架了,但崔莺一想到陆庭筠答应了自己,只要魏炎登上皇位,她便有机会为沉香报仇,舍弃了那不值一文的清白又有什么要紧,况且还有那醉里欢,发作起来甚是磨人,她别无选择。 “臣有一事要提醒娘娘,昨夜皇上亲自去了陇华寺,陪了崔娘子一夜,只怕崔郦进宫那也是迟早的事。” 崔郦恨极了她,她若是进了宫,必不会放过自己。 而魏颐已经对她有了怀疑,要是崔郦进宫,她在宫里的处境会更艰难。 崔莺抿了抿唇,“本宫知晓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姐姐,姐姐早晚都会被接进宫的。” 她想起了姐姐头上那支梨花发钗,起先她只是觉得那支发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崔郦只戴名贵首饰,从不会戴这种不起眼的发钗,但这支发钗对魏颐很重要,她便猜到了一些,魏颐贵为皇帝,比崔郦貌美的女子也见过不少,能让他一直铭记于心的人,定不是因为那女子生的有多美,而是那女子曾对他有恩。 正因为那女子应是和崔郦生得像,魏颐才会认错。 崔莺突然想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那年她曾随外祖母入宫拜见姜太后。 她曾在一处偏僻的宫殿外救下了一位重伤的男子,那男子的手臂中了一箭,伤得很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也不知道那男子还有没有救,她只是替简单地替那男子包扎手臂止血。 那男子昏迷中,唤着要水,她便将水放于他的身旁,又见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便将姜太后赏赐的蟹黄酥用手帕包好,留给了他。 但到底是不知道男子的来历,她心里有些害怕,她确定了那男子暂时不会被仇家发现,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又担心祖母找不到她会担心,没等那男子醒来,她便匆匆离开了。 想必是那个时候,她头上的发簪掉落,被魏颐拾到。那支梨花发簪其实是她的。 她也只在六年前随外祖母进宫了一次,那年她也不过才九岁,姜嬛想念家人,便宣姜老夫人入宫陪伴,但不知因为何事,姜老夫人与姜太后发生了争执,她也听不太懂大人说了什么,只知道自从那次之后,外祖母便不再踏入宫门一步了。 那次偶然进宫的机会,她救下了魏颐,魏颐却将她认成了时常进宫的崔郦。 想起了这些往事,想到入宫以来,魏颐对她的苛待,她庆幸魏颐并没有认出她。 他娶了她,心里却装着崔郦,利用长辈的身份接近崔郦,就连齐将军之死,只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这样的人心思城府极深,手段狠辣,被这样的人看上,实为不幸。 “本宫也没指望能拦着姐姐入宫。”崔郦和魏颐早就夫妻之实,宫里的嫔妃没有孩子,也是魏颐动了手脚,但崔郦如今正得宠,她不会想不到凭借有孕入宫,只要她有了身孕,魏颐必不会让龙嗣流落在外。 但崔郦有孕诞下子嗣,她和魏炎的处境会更艰难。 陆庭筠好似看穿了崔莺的心思,“娘娘放心,便是崔娘子进宫,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不会让崔郦伤害了崔莺,但若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崔郦这个麻烦,他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那晚,他让人在崔郦的饭菜里下了双倍的醉里欢,若是她一日不与男子欢好,便犹如百蚁噬心。 皇帝不能日日出宫陪她,当那药效发作了,而又得不到解决时,她还能抵抗得住吗? 崔郦作恶多端,这便是她应得的下场。 提起崔郦,陆庭筠想到了一件事,“我怀疑齐将军之死另有蹊跷,齐将军死前的那晚去过胭脂坊,他从胭脂坊出来便去了军营,齐将军有个手下曾在那夜见过他,据他所说齐将军那日有些不对劲,他双眼猩红,情绪也很是反常,那夜他格外暴躁易怒,还差点撞翻了秦文杰的马车,秦文杰下车找他麻烦,齐渊二话不说便一拳揍在他的脸上。秦文杰骂骂咧咧,齐渊便要拔剑杀人,幸亏他的几名手下阻拦,这才没闹出人命来。” 陆庭筠搀扶崔莺起身,崔莺腿脚有些发颤,险些摔在他的怀里。 双手触碰他的胸口处,崔莺脸一红,轻咳了一声,“那夜齐将军与姐姐起了争执,全因齐国公夫人执意让将自己的侄女李嫣进门,听说齐将军醉酒后,与李嫣有了夫妻之实。” 说到夫妻之实,她的耳根都红了,抿了抿唇,觑了眼陆庭筠。 陆庭筠又想起了在宫外的那个晚上,在那偏僻的荒村里,他和崔郦就像是一对寻常的夫妻,这样的日子,是他内心极渴望的。 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待他了结了这一切,他便会履行婚约,娶她为妻。 到那时,她不再是皇后,他们不再是君臣,只是他陆庭筠的妻子。 他拿出一把玉梳,将那把玉梳交到崔莺的手中,“臣有的不过是些金银俗物,唯有这把玉梳,是臣的亡母的遗物,臣将这把玉梳赠与娘娘。” 他想每日替她梳发,替她描眉,同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这把玉梳对大人很重要吧?本宫不能要,往后大人要娶妻,那这把玉梳大人先留着,以后再交给大人的妻子保管。” 崔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庭筠用唇堵了上来,崔莺自然而然便脱口而出的话,真叫人生气,他想娶的妻子只有她,他此生心里也不会再有旁人。 但以他们如今的处境,也只能瞒着皇上,瞒着后宫众人,这种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关系,不免叫陆庭筠觉得厌烦至极。 他也无法对崔莺说出自己今后的打算,更无法对她说出自己所谋之事。 “娘娘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出宫,只做个寻常女子,嫁给自己心爱之人。” 崔莺听了陆庭筠的话突然笑了,她已经进宫,成了大熠的皇后,活着便是被关在深宫里,蹉跎一生,死了也只能被葬入皇陵,同皇帝死同穴,生死皆不能由她自己。 她只愿魏炎能登上皇位,结束这种命悬在刀尖上提心掉胆的日子。 “自从进宫那日,本宫便已经认清了现实,能出宫,过寻常人的日子对本宫而言,只是一种奢望,既然是奢望,多想也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陆庭筠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心也紧紧地揪痛着,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若是能让他重新再选择一次,他定会早早地去崔府提亲,必会十里红妆,亲迎她过门。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待大仇得报的那日,他定会迎娶她过门,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他妻子。 陆庭筠还待要继续问,崔莺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本宫记得那日齐渊将军先是与姐姐吵架后负气出府,旁人必会认为他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却根本不会怀疑他的举止反常。” 崔莺不知陆庭筠今日为何如此发常,待她的态度也一改从前,许是他后悔当初去退了婚,但即便他后悔了又能如何,自从沉香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沉香报仇,让魏炎登上帝位,这既是为了魏炎,也是为了她自己。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至于旁的,她不会在乎,她更知从他退亲,退还婚书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了。 而她再次看的陆庭筠的眼神,带着冷漠和疏离。 陆庭筠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口,他只得将那玉梳收回去,再找机会送给她。 “齐渊死的蹊跷,那日在胭脂坊定然发生了什么。” 崔莺点了点头,“本宫猜测是皇上,齐国公父子战功赫赫,早就被皇帝猜忌忌惮。齐家是三代单传,齐渊若是死了,齐国公无后,齐家的荣光,在齐国公这里到此终止了。另外齐国公和崔家联姻,更是壮大了世家的势力,太后便是被世家推上去的,皇上想搬倒太后,便要先扳倒背后强大的世家。齐渊死了,崔齐两家的关系也彻底闹僵,齐国公府和崔国公府便再不是那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更何况,皇上心仪姐姐,皇上对她觊觎已久。齐渊一死,崔郦背上克夫的名声,她没了退路,便只能入宫。” “臣也是如此想。” 但时隔已久,只怕已经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齐国公一直无法接受儿子从马上摔下的事实,一直逼问大理寺断案结果,要求大理寺查出真相,找到凶手为儿子报仇,只怕大理寺的人也是受人指使,即便是查到了什么,也不会对齐国公透露分毫。 陆庭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臣记得胭脂坊有一种令人发狂的药物,若是清醒之人服用了此药,会变得冲动易怒,失去理智,中药之人的症状和举止,有些像齐渊生前的所为。”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却有办法让齐国公起疑心。 外头的丝竹之声已经渐渐停歇了,虽说此处偏僻,不易被人察觉,但总能听到路过之人的脚步声,每每有人经过,崔莺总是觉得心慌。 “天色已晚,本宫便先回宫了,本宫和大人分开走,莫要惹人怀疑。” 想起自己的计划,陆庭筠替她系好披风的系带,嘱咐道:“臣会想方设法为娘娘寻得解药,另外,五日后的骊山秋猎,娘娘一定不要随意走动。”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秋猎那日到底又会发生什么? 崔莺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最近京城不太平,她想起了那日听到荣王的手下关于谋反之事,秋猎那日,太后皇帝都会出宫,比起如铜墙铁壁的京城,骊山猎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难道陆庭筠也已经猜到荣王在那天会行动,崔莺握住陆庭筠的手腕,”陆大人也是,要多加小心。” 想起荣王那不怀好意打量的眼神,令她恶心作呕,她虽恨不得让魏颐去死,但却更不想荣王那样的人谋夺江山。 “娘娘这是在关心臣吗?”陆庭筠暗暗勾唇 ,心情从云端跌落,又从低谷爬到了山巅,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会因为崔莺的一句话,心情起起伏伏,患得患失。 崔莺赶紧否认,“不是。” 崔莺整理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整理身上的衣裳,匆匆走出了那片牡丹花丛。她摇了摇头,陆庭筠的相貌本就生得极好,眼神灼灼,薄唇勾笑的神态,就像是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而就在此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站住。” 魏颐突然出现,崔莺吓得魂飞魄散。 魏颐怀中抱着李美人突然出现,他像是醉得不轻,脚步踉跄,就连声音也含糊不清,“贱人,是瞒着朕夜会情郎了吗?” 崔莺吓得心跳加速,皇上难道都知道了? 她很快摇头否认,方才丝竹声甚大,皇上只顾着游玩取乐,且离得甚远,皇帝应是没看清才是,再说要是被他当场发现,以魏颐残暴嗜杀的性子,他定会拔剑杀了她和陆庭筠。 她手指收紧,紧紧地掐着掌心,心想万不可自乱了阵脚。 崔莺的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匍匐跪地,“臣妾没有。” 她皱眉看向魏颐,见他面色通红,横眉怒眼,眼中也是一片通红,发冠歪斜,头发半披在身侧,那模样甚是吓人。 他将手中的酒壶砸了过去,正砸中崔莺的额头,崔莺捂住额角,血从指缝中流出,李美人也吓得尖叫一声,“皇后娘娘流血了。” “滚。”魏颐皱眉不悦,一把推开了怀里的李美人,脚步踉跄的走向崔莺。 方才,魏颐和那舞姬在假山洞中苟合,事后,他整理衣衫出来,便见那崔莺面色坨红,从那牡丹花丛中走出来,因为醉酒的缘故,夜间也看得不太真切,他总觉得方才好像还有个男子的背影,又觉得是自己醉酒眼花没有看清楚,再揉了揉眼睛一看,哪里还有那男子的身影,他便更加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他此前因为玉贵妃的话,便对她有所怀疑,又因为陆庭筠多次维护崔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件事,日夜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眠。 这几日他觉得精神恍惚,愁绪难疏,便酒不离手,喝得越多,因喝酒太多的缘故,他时常出现幻觉,甚至还梦见皇后和陆庭筠在梦中当着他的面交.欢,快要将他逼疯了。 魏颐大笑着逼近崔莺。 崔莺慢慢后退,“皇上要做什么?” 魏颐像是一匹饿狼,突然扑了上来,崔莺吓得大声喊“救命”,她正要跑出去,却被魏颐双手抓住了脚腕,用力地将她往凉亭里拖。 凉亭外守着魏颐的人,听到崔莺的声音,周全低头咧嘴一笑,玉璧要冲进去救崔莺,却被周全拦住了去路,“玉璧姑姑又何必去扫皇上的兴致,姑姑可别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要是惹怒了皇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玉璧急哭了,跪在了周全的面前,“周总管,让玉璧进去看一眼娘娘。”方才那叫声甚是凄厉,她是亲眼看着魏颐拔剑杀人的,她怎么都放心不下娘娘,魏颐性情残暴,手段残忍,她担心娘娘会出事。 “玉璧,你不要不识好歹,咱家好心提醒你,你却上赶着去送死。” 玉璧被拦着进不去,她急得赶紧往外跑,她要去求陆庭筠来救娘娘。 周全阴沉一笑,“来人,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12:00:50~2023-04-25 12: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35章 ◎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陆庭筠和崔莺分开后, 他选了另一条不同的路回延明宫,却被一剑直指喉咙,姜怀瑾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脸色阴沉而愤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陆庭筠用手指夹着剑刃, 将那锋利的长剑从脖颈处移开,“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只怕姜将军承担不起。还有,姜将军是真的想知道吗?”他的薄唇微勾, 眼中暗含挑衅的笑。 姜怀瑾并未离开, 而是一直守在此处,自然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求证罢了。 而在陆庭筠看来,姜怀瑾不愿接受真相, 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纯洁无暇,冰清玉洁,她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定是你逼迫她的,对不对?” 陆庭筠作恶多端,残害忠臣,崔莺定是受了挟迫,身不由已, 才会屈服于他。 一定是这样的。 姜怀瑾紧紧地攥着陆庭筠的衣领, “你和她本就有婚约, 若是当初你娶了她, 她便不会进宫,更不会受尽屈辱和折辱,你既然背信弃义,舍弃了婚约,便该离她远些!你将她逼迫至此,是要将她逼上绝路啊,若是事发,她便是只有死路一条,皇上必不会放过她!” 姜怀瑾说到激动之处,一拳打在他的脸侧,陆庭筠却没有躲,生生挨了他一拳, “我早就后悔了,从见到她第一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此生唯一做错的事便是与她退了婚,悔不该让她进宫,这一拳我会受着,但我不会将她让给旁人,更不会让给你!” “你说什么!你既然已经退亲,就永远没有资格再站在她的身边,若你再靠近她一步,我便一剑杀了你。”姜怀瑾挥拳落下。 陆庭筠用力握住了他的拳头,“她在姜家受尽了委屈和痛苦,你不会不知吧?你以为她还愿回到那令人窒息的地方,委屈自己,痛苦一生吗?” 姜怀瑾还待要说什么却被陆庭筠生生打断,“即便你能护她一时,又能护她一世吗?这世间最难割舍的便是血肉亲情,你会为了她放弃一切?姜家难容她,你们之间也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她如此聪慧,又怎会看不透?她不愿说出,只是为了不愿让你为难罢了!但她不说,你便当这些都不存在吗?姜家舅母的苛待,姜萋萋跋扈不能容人,姜家舅父的冷漠无情,还需我再说吗?” 姜怀瑾沉默了,他何尝不知,这些事如同一团乱麻,理不顺,也解不开。 得知崔家要接崔莺回京成婚,他未知原由便负气出走,远赴边关,这几年他打了无数场仗,血里火里的拼杀,便是想要借此忘记这段情伤,然而他再次得到崔莺的消息,竟是让她顶替入宫的消息,她在宫里吃尽了苦头,他又怎能看着心爱之人,受到这般欺辱和伤害。 他放弃了大好的晋升的机会,想方设法调入京城,想着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能在宫里为她挡些明枪暗箭便满足了。 姜怀瑾是自小习武的,没想到陆庭筠一介柔弱书生能接住他的拳头,若不是陆庭筠正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那痛苦不堪的神色,他便要怀疑陆庭筠也会武艺。 正在这时,一位禁军将士突然出现,姜怀瑾见他面生有些可疑,便一把嵌住他的手腕,反制于身后,一脚踢向他的后膝盖窝,潇鹤发出一声惨叫,跌跪在地上,大声哀嚎,“公子,救我!” 陆庭筠急忙阻止,“请姜将军高抬贵手,潇鹤是我的人。”他又问向潇鹤,”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着急莽撞。赶紧回去将身上的铠甲换了。” “皇后娘娘出事了。” 陆庭筠心猛地一跳,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潇鹤望着公子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道:“若不是这姜将军突然出现,公子还不知要嘴硬到几时,能让公子认清内心也是好的。”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同样不顾一切的姜怀瑾,又摇了摇头,“公子的情敌过于厉害优秀,公子能打败情敌,抱得美人归吗?” 他歪了歪头,揉了揉巨疼无比的膝盖,心想公子虽然嘴硬,性子不好,名声也极差,但好歹相貌生得极好,只这一桩好处或可抵万千好处,或许皇后娘娘就看上公子这张脸了呢。 想当初,陆家还没出事前,公子便是凭着这张脸,迷了京城万千少女眼。 若不是他那木头一般的性情,又不解风情,多少名门贵女上赶着对公子投怀送抱呢。 * 御花园的一处凉亭中,崔莺被魏颐的双手紧紧地嵌住了脚踝,将她往里拖,崔莺拼命挣扎,却摔倒在地,她挣扎着起身往外跑,魏颐则脚步踉跄地紧追不舍。 “贱人,再跑,朕便叫你生不如死!” 终究是崔莺体力不支,被魏颐一把抓住了头发,将她扯了回来。他再一把将崔莺推倒在桌上,撕开她的衣裙。 崔莺拼命的挣扎,“皇上,不要啊。” 她的挣扎反抗的举动彻底地惹恼了魏颐,魏颐倾身而下,崔莺脸色惨白,拼命的挣扎,那令人窒息的酒气,快要将她熏晕过去,眼神痛苦而绝望。 魏颐的力气很大,他常年骑马打猎,力气远超寻常男子,他一只手用力地抓住崔莺的双手手腕,禁锢于头顶,“你与陆庭筠做出苟且之事,又在朕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你是朕的皇后,你的身心,都应属于朕。” 崔莺没了力气,一口唾在魏颐的脸上,“昏君,暴君。我宁可去死,也不要你碰我。” 魏颐察觉到崔莺要咬舌自尽,他一把捏住了崔莺的下巴,令她无法自残自戕。 魏颐突然扭曲大笑,“皇后越来越有意思了,还敢当面骂朕昏君,朕就喜欢看着皇后这绝望挣扎,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抬手抚摸在崔莺的脸侧,那粗粝的手掌,像是冰冷的毒蛇,他身上那浓重的酒气和粘染了舞姬身上的脂粉气,熏得崔莺作呕。 当他扑过来的这一刻,崔莺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此刻的她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生不如死,绝望痛苦的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突然有个人影冲了进来,那人疾步如风,一把拉开魏颐,魏颐突然觉得自己颈后一痛,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陆庭筠见崔莺衣不蔽体地躺在桌上,只觉心痛如绞,他赶紧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崔莺的身上,将她抱在怀里,“娘娘别怕,臣来了。是臣不好,是臣迟了。” 他轻抚着她因紧张而紧绷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强忍着眼泪,盈盈抬眼,“大人,本宫想回去了。”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陆庭筠只觉心都要疼死了,他将崔莺抱起来,从另一侧的凉亭大步走了出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来人,皇上醉倒了,送皇上回宫。” 姜怀瑾只是听说崔莺在宫里过的不好,如今他不顾一切闯进来时,更是亲眼所见,她的宫裙被撕烂,碎布散落一地,前额破了油皮,上头还有干涸凝固的血迹,雪白的皓腕已经变得青紫,红肿了大片,她缩在陆庭筠的怀里,瑟瑟发抖,姜怀瑾收紧双手,捏紧了拳头。 他珍藏在心尖的人,却被如此折磨。 周全在外面阻拦不及,被人闯了进去,一队禁军突然闯进来,围了凉亭,周全激动大骂,“何人胆敢惊扰圣驾,简直罪该万死!” 姜怀瑾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周全,那银色的刀刃绽出了寒光,姜怀瑾本就是征战沙场之人,他的身上带着杀伐之气,周全吓得往后一退,“姜将军是想造反吗?” 姜怀瑾冷笑道:“方才本将军见到形迹可疑之人闯了进来,为了皇上的安全,臣带人来前来护驾,周公公将这样大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可承受不住。还是说周公公惯于给人安上谋反的罪名,冤枉好人呢?” 皇帝昏庸无道,便是皇帝身边的人,也都是上行下效,这周全在宫外置办大宅子,养姬妾,太监的手段残忍,许多良家女子被害,伸冤无门,只因周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姜家是太后的娘家,这姜怀瑾又是崔国公的亲侄儿,不能得罪,周全自知失言,赶紧陪笑,“瞧咱家这张嘴,咱家可没点名道姓,将军莫要误会!” 周全入了凉亭,发现皇帝躺在地上,便哭着跪到皇帝的身边,“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只是醉倒了,好在刺客未曾得手,周公公还是赶紧将皇上送回寝宫,找个太医替皇上瞧瞧,莫要在此耽搁了。”周全无法叫醒皇帝,便只能命人将皇帝抬回寝宫。 他一直在皇帝身边守着,几个时辰后,魏颐吃痛地揉了揉后颈,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陆庭筠好大的胆子,他竟敢暗算朕,朕定要杀了他。” 若非他喝得大醉,毫无防备,又怎会被陆庭筠轻易得逞。 周全命人关上寝宫的门,让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这才躬身走到魏颐的跟前,“皇上,可要叫暗卫行动?就像何宴清一样,杀了陆庭筠以绝后患。” 魏颐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白玉被生生捏碎,玉屑陷进了皮肉,手指上鲜血直流。 “呀,皇上受伤了。”周全发出一声尖叫,赶紧摸出帕子,替魏颐包扎,魏颐微皱了下眉,“陆庭筠此人比何宴清难对付,若是一击不成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心生了防备。朕心里已有一计,便暂且先留他一命,待秋猎再动手。” * 陆庭筠将崔莺送回坤宁宫,便让人盯着坤宁宫的动向,当夜他便匆匆出宫,陆伯千里迢迢从青州赶来,想必也带来了解药的消息了。一想到今日之事,若是他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他对潇鹤吩咐道:“你想办法联系荣王的手下,只说我今夜要见他。” 陆庭筠并未置办宅子,出宫仍去了那处租赁的宅院见了陆伯,醉里欢这药很是棘手,陆伯配制了解药,但还需要一味稀罕的药材冰莲才能解了这味药。 而这冰莲极其罕见,生长在楚国的境内的高山上,那些草药人,便是十年难得几株,一株价值千金,寻了大半个月,陆伯的人却也打听到了草药的下落,不久前,荣王带兵进攻南面的流寇,便偶然得到了一株,听说这是那些流寇从那些药材商人的手里抢来的。 要解了崔莺所中的醉里欢,便需要这味草药。 潇鹤突然想到了一事,“公子,就在昨夜,崔娘子回了一趟崔国公府,我已按公子的吩咐,将姜夫人从那禁足的屋子放了出来,她们母女相见,又不知会想出什么坏点子,崔娘子已于昨夜离府崔娘子,神色也不似进府时那般心情沉重。” “她有身孕了?” 萧鹤竖起了大拇指,“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崔娘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这才着急回府,寻姜夫人想办法。”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若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她哪还用得着回到姜家寻姜夫人想办法,必定是与人苟合,无法收场了,去姜家求救的。” 那位姜夫人为了长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一定想方设法地替崔郦遮掩,必要的时候,还会为她出谋划策。 只不过,明日便是秋猎,皇帝宠幸了哪位女子,宫里皆有记录,姜家母女指不定正绞尽脑汁想让皇帝戴了这顶绿帽子吧。 他提醒崔莺,崔郦早晚会进宫,便是为了他的谋算做准备。 崔郦本可选择不生下这个孩子,他也便无计可施。 但崔郦做梦都想要入宫,想要个名分,她未必会舍得腹中的这个孩子。 而她不会知道,那夜醉里欢发作,她情难自禁,与之颠鸾倒凤的那个人,其实也是陆庭筠安排的。 接连几夜的荒唐,让她怀了孩子。 想起崔莺因姜氏母女受到的痛苦,他的眼中罩着一股寒意,沉声道:“暗中助她去骊山。” * 今夜,胭脂坊新来的舞姬丽娘高价竞出自己的初夜,荣王坐在楼上的雅间中,眯着眼盯着舞台之上的翩翩起舞的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的眉眼倒是与皇后生得有些像,小皇后从他手里被救走,到手的美人飞了,他知觉心中郁结,得知陆庭筠要来见他,他摔了手里的酒壶,怒道:“他居然还有脸来见本王。” 酒壶砸中了长禄,砸在了长禄被打断的那条腿上。 长禄忍痛拖着长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荣王眯着眼睛,盯着那高台之上那女主的半露的胸口,手缓缓抬起,指向台上的花魁丽娘,“今夜就她了吧。” 他想起小皇后,眼中看见那扭着腰肢跳舞的丽娘,竟变成了皇后的脸。 “待本王大业已成,必会扒了他的皮,做成一面人皮鼓。只是如今本王还需要他。他承诺待本宫攻进皇城的那一刻,他会与本王里应外合。”荣王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殿下英明。”荣王虽残暴,但却是个阴险狡诈之徒,几年前,他错失皇位,被贬到青州,他暗中招兵买马,隐忍多年,便是为了伺机谋夺皇位。 见陆庭筠走了进来,荣王起身为他倒了一杯酒,“先生伤了本王的人,不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陆庭筠却冷冷一笑。 荣王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你莫要欺人太甚,不要以为你能伤本王几个人,本王便拿你没了办法,只要本王一声命下,这胭脂坊埋伏的弓箭手,便会将你射成筛子。” 陆庭筠笑了笑,好似对他威胁的话毫不在意。他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纸,“今日,我是特地来对殿下赔罪的。还带来一件殿下需要的东西。” 随着那张纸被展开,荣王的态度瞬间变了,这是一张皇城的布防图,有了这张图,便提前知晓了京城的防卫部署,又何愁攻不下皇宫,荣王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走进了宣政殿,身穿皇帝冕服,坐在了那梦寐以求的龙椅上。 他脸上堆笑,用那匕首割下鹿腿上的肉,放进盘中,双手端着那盘鹿肉,恭敬地递到陆庭筠的面前,“这是本王亲手猎得的鹿肉,鹿肉肉质鲜嫩,是滋补极品,先生请尝尝。” 陆庭筠见那快被割下的鹿肉还带着血丝,壶中鹿血酒那股难闻的血腥气,令他觉得心里极度恶心不适。 荣王抓住那张布防图,却被陆庭筠一把按在掌下,荣王皱眉不悦,“先生这是何意?” “我要向殿下讨要一物,冰莲。” 虽说这棵冰莲是极为罕见的药草,是解毒的奇药,一株可值千金,但他看陆庭筠却不像是中了毒无可救药的模样。 “先生想要这药草何用?” 陆庭筠将那张纸抽出,折叠好,“这张布防图,殿下是要还是不要?” 荣王一咬牙,答应了陆庭筠。“本王同先生换,只是待本王兵临城下的那一日,先生可别忘了和本王的约定。” 若有此人里应外合,又有了这张布防图,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长驱直入皇城。 “好。”陆庭筠拿了药材,走出雅间,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待陆庭筠走后,荣王对长禄招手,长禄拖着断腿走到荣王的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去找个医术精湛的郎中来,本王有话要问。” 既然不是中毒,那到底是何病症,居然需要用到冰莲这般稀罕的药材。 能轻易便拿到皇宫的布防图,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势必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一定要查出此人的身份。 出了胭脂坊,陆庭筠这才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公子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公子没事吧?”潇鹤见陆庭筠脸色苍白,便关切地问道。 陆庭筠摆了摆手,“我的身份只怕是瞒不住了,秋猎时,多准备些人手。” 潇鹤不解地问:“公子不是和荣王合作吗?这个时候,荣王应该不会和公子反目吧?” 荣王虽不会,但有一个人会。 那人没有借着他出宫动手,必会选择在秋猎再动手。 * 三日后,天气晴好,秋风凉爽,缓解了初秋的暑热天气,骊山到了夜间,更添凉寒之意。 崔莺也换上的厚的宫裙,自那日在凉亭中,魏颐发了狂,差点强占了她,她心中忐忑难安,以为魏颐不会轻饶了她。 可没想到接连几日却无事发生,在前往郦山的途中,每一日,魏颐都会招不同的嫔妃陪伴,那辆华丽的马车中,丝竹声不断,日夜不停歇。 在路上行了三日,崔莺已经困倦不堪,浑身酸痛,便在行宫中歇息片刻,反正皇上会带着百官狩猎,到了夜间,御膳房的人会处理了猎物,做成美食,太后皇帝再将猎物都分赏下去。 她正在浅寐,玉璧慌慌张张地进来,“娘娘,不好了,翠果传来了消息,说是此行,大小姐也跟来了。” “是啊,皇上好不容易出宫,姐姐又怎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皇上宠爱姐姐,定也不会让她在陇华寺住上一辈子,他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崔郦进宫。 “妹妹,几日不见,妹妹别来无恙啊!”崔莺话音未落,崔郦便闯了进来。 崔郦眼尖,扫了一眼崔莺憔悴的脸色,目光落在她青紫的手腕上,“妹妹在宫里锦衣玉食,而我却在陇华寺受苦,不知妹妹可会觉得良心不安啊?” 帐中燃着香,崔郦闻到那香的味道,捂着帕子,一阵干呕。 她又担心崔莺察觉到异样,慌忙改口:“这是什么香,可太难闻了,闻了令人恶心作呕,你这宫里,有一股怪味,让人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崔莺有些怀疑崔郦今日的反常举止,知她不能闻这些香料的味道,许是又在装模作样地找茬,便也再没搭理她。 “姐姐不也跟过来了。这几日在皇上马车上的其实是姐姐吧?”皇上煞费苦心地替她隐瞒,传诏王美人和李美人侍寝,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见她满脸的春风得意,便知真正在马车上伺候侍寝的其实是崔郦。 陆庭筠所言不差,崔郦必不会轻易放弃了进宫的机会,还有母亲一心向着姐姐,不计代价地替她筹谋,崔国公府也在随行的队列中,母亲作为国公夫人,必定会同行。 这次出宫,也是崔郦最好的机会。 崔郦抚摸着自己发髻上那梨花珠钗,得意地说,“那是自然,皇上待郦儿最好了。” 第36章 第36章 ◎皇后是在担心陆相吗?◎ 崔郦日日戴着这支梨花钗, 便是想让魏颐在见到她时,时刻都念着她“恩情”,帝王薄情,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崔郦说自己得宠,其实连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那恩情还是假的。 崔莺也懒得戳穿她。 “恭喜姐姐能得偿所愿, 只是姐姐是崔氏的嫡长女,本是将军夫人,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如今却要和皇上暗中偷偷摸摸的相会, 姐姐真的觉得现在这样会幸福吗?” 提起嫁入齐国公府的那段时光, 夫君疼爱她,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可夫君突然横死,她因此背上了克夫的名声,除了进宫, 她已别无选择。 她住在陇华寺, 每每到天黑,独自在那间清冷的屋子,孤独寂寞,她都会想起齐渊。 想起齐渊对自己百般顺从,对自己温柔小意,她便觉得心中刺痛,难过得快要窒息。 崔郦悄然抹去脸上的泪痕,“我现在过的很好,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好。”她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 盯着她手腕上的伤痕, “倒是妹妹, 霸占着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报应竟来得这样快吗?哈哈……” 在皇后寝宫中待了才不过一刻钟,崔郦便觉得身体极度不适,她就不停地抓挠着手背,手背上被她抓出了不少红印子,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她烦躁地一把将桌上的燃着熏香的铜兽香炉打翻在地,“崔莺,我告诉你,你要是乖乖识趣,便将皇后之位让出来,否则若我进了宫,有你的好果子吃。” 崔莺缓缓起身,走到崔郦的面前,扫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红疹,“姐姐既然闻不得这香味,又何必勉强自己,姐姐不想让我好过,那也等姐姐进宫后,咱们各凭本事!此次秋猎,齐国公也一同随行,他知道姐姐也偷偷跟来了吗?我劝姐姐还是低调些为好。” “你……”崔郦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若非齐国公那老东西拦着,她早已入宫封妃,又不是她害死了齐渊,凭什么齐家人将齐渊的死迁怒到她的身上,若非她不能进宫,又怎会窝在陇华寺那个鬼地方,受尽了委屈。 她掐着掌心,极力忍耐着心里的恨意,母亲劝过她,只需再耐心地等一个月,她便会皇上说出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皇上子嗣单薄,必不会叫皇子流落在外,一定会给她名分,光明正大地接她进宫,到那时,她定叫那些看她笑话,落井下石之人生不如死。 只要能进宫,母亲定会为她想办法催产,造成孩子八个月便早产的假象,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皇帝诞下龙子。 皇帝只有魏炎一个皇子,她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儿子当太子,到那时,莫说是崔莺,便是整个后宫,就连大熠的天下都会是她的。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翻涌,她赶紧用帕子捂住了嘴,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能让崔莺起了疑心,她有了身孕之事,不能让人发现,不能让自己败露了。 “你别得意,今后咱们等着瞧。” 只是怀孕实在太难受了,她一直在呕吐,吃什么吐什么,她明白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她想起那晚不知与何人交合,才有了这个孩子,又是一阵恶心作呕。 她甚至有些后悔,倘若当初她在嫁入齐家时,她答应为夫君生儿育女,那齐渊是不是就不会厌弃了自己,齐渊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出了帐篷,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都晚了,齐渊死了,也成了她不幸的根源。 她起身时,觉得腿有些发麻,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跑到一棵树下,狂吐不止,因为有了身孕,她才受了这许多罪,都是肚子里的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孽种害的。 她吃不下东西,还呕吐不止,她甚至觉得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根本就是来折磨她的。 她觉得疲倦乏力,靠在大树旁歇息一会,最让她感到难堪的是,最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极其渴望男女之事。一想到此事,她便夹紧双腿,脸红得发烫,她发现自己对那事越来越渴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 她又捂着肚子,呕吐不止。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要是饿死你娘,你也得跟着一起死。” 突然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她很快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 崔郦走后,崔莺便出了寝宫透气,玉璧神色担忧地问道:“娘娘,真的不能阻止大小姐进宫了吗?大小姐深受陛下宠爱,要是她进了宫,娘娘的日子只怕更难熬了。” 崔莺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入秋之后,山里天气寒凉,崔莺这一到冷天便手脚冰凉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搓了搓双手,仍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随手接住从树上飘落的红枫,“姐姐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便混进了行宫,可她却不知,齐国公早已暗中派人盯着她了。” 周全奉旨前来,躬身对崔莺行礼,“皇上有请娘娘去朝华宫用晚膳。” 自从那日在御花园发生了不愉快之事,好几天过去了,魏颐也不曾来过坤宁宫,也不曾再找她的麻烦,但以魏颐对她的厌恶程度,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崔莺知晓魏颐不会轻易便放了她,请她用膳是假,想办法为难她才是真的。 她指甲掐着掌心,强装镇定,对身后的玉璧吩咐,“外头天气寒凉,玉璧,你去替本宫取一件披风来。” “皇后娘娘莫要再拖延了,您知道皇上的素来不喜等人,去迟了,皇上会不高兴的,那娘娘可就麻烦了。” 周全也是个看菜下碟的货色,话语中暗含威胁,毫不客气。 崔莺深吸了一口气,“好,本宫随周总管前去。” 入了朝华宫,一股酒气迎面扑来,魏颐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双眼迷离,阴沉的脸上笼着一层醉酒后不正常的红晕。 随行的文武大臣都已经入坐,崔莺扫了一眼,却唯独不见陆庭筠。 但今日这种场合,他身为右相,没有理由不出现,他想起陆庭筠对她说过的话,说狩猎场上恐有危险,她的心里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魏颐用余光扫向崔莺一眼,心中不悦,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怎么,皇后一日见不到陆相,便觉得寝食难安吗?就连坐在朕的身边,也不愿吗?” 崔莺并不理会魏颐话语中的讥讽,“不知今夜皇上命臣妾前来,是为何事?”又或是有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样。 魏颐转了转手里的空酒杯,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笑得深沉,盯着崔莺,一字一句地说:“今日陆相亲上狩猎场,说想为朕猎狐,眼见着快要入冬了,朕还缺一件上好的狐裘披风。” 崔莺的手暗暗在几案底下紧握成拳,还好陆庭筠会些武艺,在狩猎场他应该能应对的。 他此前便提醒过她要小心,他自己定然也不会毫无防备。 他也一定不会出事的。 魏颐盯着崔莺的神色,话锋一转:“可陆相误入灰熊岭,至今下落不明,朕已派人去寻,寻了一整日了,只寻到了这半快玉珏。” 魏颐一把将那半块玉珏扔在崔莺的桌前,玉珏哐当一声响,最后落在桌上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鸣响,她的心也随着那响声轻轻一震。 他扔掉手里的空酒壶,紧紧地抓握住崔莺的双肩,阴沉一笑,“皇后是在担心陆相吗?在心里祈祷他能平安归来吗?不过,陆相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太多,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只怕神灵都不会保佑他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 崔莺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她也听说过黑熊岭,哪里有黑熊出没,先帝曾误入黑熊岭,身边带了几百个禁军护卫,逃出黑熊岭时,禁军死伤过半,惨不忍睹。 那些人的眼珠子被黑熊的抓瞎了,身上被抓得血肉模糊,剩下的几十人也都是重伤,几乎去了半条命。 从那以后,那黑熊岭便被列为了狩猎场的禁忌,而陆庭筠不会不知道那黑熊岭的危险,定是魏颐使了什么手段,设下了圈套,这才害得陆庭筠被困。 而魏颐手中的这半块玉珏,确是陆庭筠贴身佩戴之物。 魏颐见崔莺的脸色煞白,眼中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他得意大笑,“黑熊岭凶险万分,便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无法从那些黑熊的爪下逃脱,你说,那些黑熊会先吃掉陆相的腿,还是会咬断他的手呢?” 他早在临行前,便命齐国公做了准备,在狩猎场上解决了陆庭筠。 自从陆庭筠进入狩猎场,半只脚便踏入了鬼门关,他必死无疑,齐国公奉命暗杀陆庭筠,虽让他逃脱了,却被逼进了黑熊岭,入了黑熊岭,不但性命保不住,说不定早已尸骨无存。 魏颐一把捏住了崔莺的下颌,“皇后是心疼了吗?也对,奸夫死了,你这淫.妇又怎么舍得?朕一想到你对那狗东西求欢的丑态,朕看到你这张脸,便觉得恶心。” “臣妾没有!”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你现在应该庆幸朕此刻仍然心怀善念,没有立刻杀了你,因为朕要让你生不如死,不会轻易放了你去地底下和那狗东西相会。” 崔莺看着魏颐那癫狂模样,挣脱了他束缚,下颌被他捏过的地方,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今夜臣妾觉得有些累了,便先回寝宫歇息了。” 不等魏颐回应,崔莺径直起身,往殿外走去,魏颐仍觉得不解气,他一把钳住崔莺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只要看到你痛苦,看到你难过,朕便觉得兴奋!只要你还占着郦儿的位置一日,朕便会让你受尽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崔莺拼命地挣脱,却被紧紧地嵌住了手腕,动弹不得,“拜陛下所赐,臣妾已经很痛苦了。臣妾每在宫里一日,难受得快要窒息,臣妾只盼着皇上来日不会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而感到后悔,皇上扪心自问,这真的都是臣妾的错吗?皇上只是习惯将气撒在臣妾的身上罢了,从今日起,臣妾不会再逆来顺受,臣妾绝不屈服。” 她用力地挣扎,只听手腕处传来“咔嚓”一声响,她用力地从魏颐的手中挣脱,也疼得蹙紧了眉头。 只是她方才太过用力,细长的指甲在魏颐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抓痕,抓痕渗出的血珠子。 方才崔莺的话,让魏颐觉得意外,也很震撼,让他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肃王作乱,构陷太子,而他们这些出身低微的皇子,几乎被肃王以残忍的手段诛杀殆尽。 太子身边的重臣都进了牢狱,就连左相陆耀也被安了个罪名,关在刑部大牢中,太子仁厚,无法和肃王对抗,而父皇多疑,受肃王的蛊惑,对太子起了疑心,将太子圈禁在东宫。 肃王暗中不知杀了多少拥护太子的朝臣,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和手段搬倒身为太子太傅和当朝左相的陆耀,而他也被迫讨好肃王,替肃王做事。 那一夜,肃王来了他的府邸,说了他的夺位的计划,肃王认为太子假仁假义,只是占了嫡长的的身份,还是个不能走路的残废,论才干,论谋略胆识,太子根本就比不上他。 况且肃王有军功在身,手握兵权,征战四方,他又怎会将仁善怯懦的太子放在眼里。 那时的肃王,对皇位势在必得,风光正盛,朝中大臣有人胆敢质疑反驳于他,都被他暗暗杀害。 肃王的计划便是除去陆耀,折去太子的羽翼,让太子孤立无援,如此便与被废无异了。 那时他只是个身份低微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他不得不对肃王卑微讨好,打消了肃王的的疑心,苟且偷生。 他为肃王抵挡其他皇子的明枪暗箭,也无法避免会被其他的皇子敌对暗害。 那年,他被允王的人暗杀,差点死在宫里,若非他被崔郦救下,将他藏在寿康宫废弃的偏殿中,替他包扎伤口,留下了吃食,他三天三夜不敢出去,只怕已经重伤身亡,或是早就已经饿死了。 可肃王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自己大权在握,尽数折断了太子羽翼,和太子斗得天昏地暗,他自己也是两败俱伤。 最后却输在一个女人手上。 姜嬛靠着年轻貌美,哄得父皇对她言听计从,仅入宫三年,便成了位高权重的贵妃,先皇后一死,她便牢牢地控制了后宫。 太子消沉病逝,先帝思及已故的皇后,悲痛欲绝。 先帝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后宫中人都以为先帝会将皇位交到肃王的手上。 直到某次肃王进宫,见到了姜嬛,生了觊觎的心思,竟然出言调戏年轻美丽的姜贵妃。 肃王以为皇位已经唾手可得,更加肆无忌惮,因为皇子们互相残杀,又被肃王暗中杀害,荣王没有根基,生母也不受宠,又因性情残暴,不被先帝喜爱,便自请去了青州的封地,也早早地绝了争夺皇位的心思,这才逃过一劫。 肃王的实力最强,势不可挡,他也只能装作拥护肃王来消除肃王对自己的怀疑。 可突然有一日早朝,先帝当众宣布继位诏书,册封他为太子,姜嬛入宫后,没有子嗣,老皇帝对外称魏颐是姜嬛所出,改了姜嬛的年龄,魏颐知晓父皇的用意,知晓父皇根本就不在乎这大熠由谁来当太子,他只是将掌控大熠的大权都留给姜嬛。 肃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半月后,他起兵谋反,而老皇帝也深知自己这个儿子野心勃勃,知晓他终有一日会谋夺皇位,走上谋反之路,加之姜嬛不断在他耳边对肃王进谗言,老皇帝极厌恶他这个儿子。 老皇帝知晓自己的不久便会离开人世,便早就将兵权交给崔国公和齐国公,又暗中下令只要肃王出京,返回封地,便命齐国公暗中带兵杀之。 肃王果然没辜负老皇帝的希望,在宫里陪老皇帝过完年节,进献了祥瑞宝玉之后,便匆匆出京,调兵遣将,准备带兵逼宫。 而他还未来得及出兵,在途中便被齐国公一刀斩落马下。 肃王死不瞑目。 老皇帝不久后也病重离世,留下遗旨让姜太后垂帘听政。 他也顺利当上了皇上,他本就是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从前依附肃王,苟且求存,如今便是当了皇帝,也是个傀儡皇帝,姜嬛牢牢把握朝政,手眼通天,只要有人反对她,她便暗中派人杀之,秦简泊又是权倾朝野的右相,与姜嬛勾结,朝中那些明哲保身的大臣无一人敢与她作对。 他这些年,忍气吞声,隐忍偷生,在太后面前做小伏低,便是为了找机会,一举搬倒了太后,让权利真正地回到他的手上。 崔莺让他想起了他那段黑暗的过往,崔莺虽看上去柔弱,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坚韧和倔强,那种坚韧和倔强是打不垮,击不倒的,就像那时,在深宫里挣扎求存的他一样。 而一旁的姜怀瑾见皇帝发了怒,担心崔莺又会遭殃,正焦急难耐,他手底下的将士入殿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他大步上前,拱手对魏颐回禀,“陛下,崔娘子出事了!” 魏颐一把推开崔莺,着急问道:“郦儿怎么了?” “崔娘子失踪了。” 魏颐心头大惊,手猛地拍向桌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一定要找到郦儿。” 原来姜苓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到了天黑,仍不见人影,她又担心崔郦偷偷从陇华寺溜出来之事被人知晓,更担心被齐国公发现。 她派人找遍了所有女眷休息的住所都没有找到崔郦,她担心崔郦会出事,只得告知禁军,禀告皇帝再派人去找。 崔莺整理衣裙起身,对魏颐行礼,“皇上,臣妾身体有些不适,臣妾先行告退。” 魏颐瞬间觉得怒火中烧,崔郦下落不明,她竟有脸提离开,魏颐气得随手抓起桌案上的酒杯朝崔莺砸去, 姜怀瑾担心崔莺会被砸伤,情急之下赶紧上前,用手臂替她抵挡砸过来的酒杯,酒杯被摔在地上,往远处滚去。 他激动地抓住崔莺的手腕,神色焦急地问道:“娘娘可有受伤?” 崔莺摇头,避开他的触碰,“本宫没事。” 分明不是她的错,却仍要遭受无妄之灾,姜怀瑾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崔莺入宫后,她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心中更是对她怜惜不已。 又恼恨自己虽然进了宫,却无法时刻在她身边护着她。 昨夜,陆庭筠来找他,陆庭筠说的话,令他震惊,他并未答应配合他,陆庭筠也好似并未在意会被他一口回绝。 但今日,见到崔莺险些被那飞来的酒杯砸破了头,他心里是既愤恨又痛心,他不得不重新考虑陆庭筠对他说的那些话。 昨夜陆庭筠对他说,“倘若在狩猎场上发生了什么,能否请将军袖手旁观。” 陆庭筠的话,令他胆战心惊,陆庭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他又能做什么,难道他想在狩猎场上暗杀皇帝?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么多文武大臣都在,即便他袖手旁观,不会插手,但随行的数千禁军将士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分明就是以卵击石,并无半点胜算。 可陆庭筠如今也下落不明,说不定早就葬身在那黑熊的爪下。 第37章 第37章 ◎被困狩猎场◎ 姜怀瑾将崔莺护在身后, 担心地问:“娘娘没事吧?” 好在她没有被酒杯砸中,而是撞在陆庭筠的手臂,向一侧弹开, 她满是感激地望向姜怀瑾,却担心姜怀瑾当众维护, 会令那暴君疑心,便低声提醒姜怀瑾,“姜将军还有任务在身,不用管本宫。本宫不会有事的。” 魏颐多疑, 若是被他瞧出端倪来, 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姜怀瑾只得退在一旁,但他却不敢出了朝华宫, 担心皇帝又对崔莺作出更过分之事,他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心里却更担心魏颐会因崔郦失踪, 迁怒了崔莺。 魏颐等了许久, 却不见禁军前来回禀,不免觉得心情烦躁,他在大殿内来回的踱步,每隔半个时辰,必遣人去问是否寻到崔郦的下落。 而他每一次得到否定的回答,他的脸就会冷上一分,便是崔莺只是安静坐着,他便越是看她不顺眼。 崔莺见他心急难耐, 关心崔郦已经方寸大乱, 她只觉得可笑, 皇上虽凉薄无情, 但对姐姐当真是情深似海。 若是他知晓了当年之事,知晓姐姐并非是他的救命恩人,知晓其实是姐姐冒领了功劳骗了他,他又当如何? 他还会像今日这般,魂不守舍,坐立难安吗?还是会恼恨崔郦欺骗了她,就像他对自己一样,极度厌憎,气得拔刀杀人呢? 暴君心思本就难以琢磨,若是今夜崔郦出事,只怕他会疯狂到更加变态,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变态的法子来折磨她。 因寻不到人,魏颐气得大骂,崔莺的思绪猛地被打断,吓了一跳。 “郦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的脸上竟丝毫未见悲伤难过,崔莺,你还配做个人吗?倘若郦儿出事,朕便先杀了你!” 崔莺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她只当是暴君已经急得发了疯,口不择言。她只是淡然一笑,“臣妾也很为姐姐担心。” 若非崔郦耐不住寂寞,偷偷地跑来了狩猎场,又迫不及待地来她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得宠,安心呆在皇帝寝宫,又怎会出事。可她却浑然不觉,齐国公因齐渊之死,对她恨之入骨,更是恨不得杀了她。 只可惜,崔郦却未能察觉,她在走出皇后寝宫的那一刻,便早就被人盯上了。 崔郦落到齐国公的手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而这些都是崔郦种下的因,便有了今日之后果,只不过陆庭筠去找了齐国公,将齐将军的死因告知,齐国公哪怕无法查到什么,也必然会对皇帝夺臣妻,对齐渊下手之事深信不疑。毕竟齐渊一死,崔郦便迫不及待地进宫,寻求皇帝的庇护,齐国公甚至会怀疑,齐渊之死是不是皇帝和崔郦的密谋。 而崔莺在得知崔郦偷偷回了崔府,扮成崔家的下人随姜苓去了骊山猎场,她便让翠果将崔郦偷偷跟去猎场之事透露给了齐家。 若是崔郦不出皇帝寝宫,急于对她炫耀示威,便是齐国公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崔莺垂眸掩盖眼中的情绪,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派出去寻找崔郦的人终于带来了消息,说是在黑熊岭的附近寻到了崔郦的发簪,那名禁军将士将那支梨花珠钗交给魏颐,他彻底地变了脸色。 “赶紧派人去黑熊岭救郦儿。”他一脚将那名前来报信的将士踹翻在地,又低吼出声:“姜怀瑾,你亲自带人去寻,务必要尽快找到人。” 姜怀瑾拱手回禀,“皇上,外头起了雾,大雾弥漫,到了夜间更是难以辨别方向,将士们并不熟悉黑熊岭的地形冒然进去,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姜怀瑾,朕敬你是姜家人,才给你三分薄面,连朕的旨意你都敢违抗吗?还不快滚出去找人。”魏颐又指向那些禁军将士,“找不到人,朕便砍了你们。” 姜怀瑾只得走出朝华宫,点了百名禁军精锐将士出发去黑熊岭寻人。 只听魏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着!朕同你们一道前去。” 魏颐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凑在她的耳边道:“皇后也随朕一同前去,郦儿是从皇后寝宫出来后才不知所踪的,郦儿出事,数皇后的嫌疑最大。” 崔莺被他强行的拖拽出去,扔上了马背,崔莺不会骑马,她吓得赶紧抱住了马的脖子,吓得脸都白了。 魏颐见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满是讥讽,冷冷一笑,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若因皇后磨磨蹭蹭耽搁了朕救郦儿,皇后应当知晓后果!” 崔莺绝望地看着魏颐远去的背影,她的脚是悬空的,不知如何才能奔马前行,马一动,她更是吓得用力地抱紧了马脖子,马被勒住脖子,变得狂躁不安。 多亏姜怀瑾及时拉住了缰绳,她才没被那匹发了疯的马甩下去。 “臣来帮娘娘吧!”姜怀瑾半跪在地上,为她调整了脚蹬,又指了名手下护送皇后,“你牵着娘娘的马慢慢地行。一切以娘娘的安全为重,莫要摔着娘娘,还有待会进了狩猎场,你也要寸步不离地护着娘娘,绝不可让野兽伤了娘娘,你可听明白了?” 那名手下有些迟疑的问:“可皇上不是命令皇后娘娘即刻跟上吗?”皇上的脾气耐心一向不好,姜将军是太后的娘家人,皇上不会怪罪,但若是惹怒了皇上,掉的可是他们的脑袋。 “出了事都由本将军担着。你们责任不仅仅是找人,更是要保护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全。” “属下遵命!” 崔莺摇了摇头,“姜将军不要管本宫,若是皇帝见不到将军,只怕将军也会因此受到责罚。” 护卫皇帝是姜怀瑾的职责,没有理由皇帝先行,他这个禁军副统领却守在她的身边。 “娘娘别怕,一切有臣在,臣定会护卫娘娘周全。” 说完,姜怀瑾便翻身上马,策马去追皇帝。 * 待崔郦苏醒过来发现天已经黑了,而她正躺在地上,四周漆黑一片,寂静的密林中,传来鸟兽虫鸣声,还有可怕的狼叫声。 她顿觉毛骨悚然,抱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尖叫救命,“来人啊,有没有人啊?皇上快来救救郦儿!”她害怕极了,捂嘴低声哭泣。 她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那狼叫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便不敢再喊了。 四周一片漆黑,虽然她看不见,却能听到那野狼的叫声就在耳畔,而且离她越来越近,甚至从那茂密的树林中,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 随着那声声“嗷呜”的叫声传来,她见到薄雾中飞奔的身影,是狼群来了。 崔郦吓得呆滞了一瞬,爬起来赶紧往前跑。她惊恐回头,果然是一群野狼,紧紧地追在她的身后。 那绿幽幽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看上去可怕极了。 因看不见路,难辩方向,山中起了雾,更是不知该往哪里逃,她没跑几步,便被树枝绊倒了,重重摔在了地上,还被枯枝划伤的脸。 她的膝盖和手肘也擦破了皮,痛得她的眼泪一涌而出。 她吃疼地捂住脸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悲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脚崴了。 她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地往前爬。 * 齐国公就藏在不远处的密林中,冷眼盯着崔郦被恶狼追赶这狼狈不堪的这一幕。 “国公大人再不出手,那崔家娘子便会被那些饿狼撕碎了。”那人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犀利如猎鹰的眼睛。 齐国公死死地盯着被饿狼追赶的崔郦,“殿下说的对,她死不足惜,她若是就这样轻易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了她。不过老夫不便出面,还需借殿下的人一用。” “好说,好说,不过那个人还未出现,国公大人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前几日,齐国公亲自来酒楼寻他,倒是让荣王觉得很意外。 齐国公说已经知晓他在暗中调遣军队入京,他愿意帮他,齐国公手里有兵权,能调动骊山附近的守军,若是皇上和太后被困,齐国公带兵来救,单凭他从青州偷偷混进京城的守军,如何能是久经沙场的齐国公的对手。 而齐国公倒戈,便相当于最后一个相助魏颐的武将也站在了他这边,荣王觉得胜券在握,欣喜若狂。 故齐国公设计绑了崔郦,便是为了引皇帝来此,说是皇帝定会为了救崔郦前来,荣王则带人埋伏在此地,他等待了许久,却依然不见魏颐的踪影,又在心里提防着齐国公,担心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却越来越焦躁,“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皇兄真的会为了救她,闯黑熊岭吗?” 毕竟齐国公位高权重,实在是没有理由走上谋反之路。 而且他已经查到,冰莲除了能解毒之外,还能解一种厉害的春·药,那春·药名叫醉里欢,他查到了从胭脂坊能弄到这种药,还打听到是玉贵妃在一个月前命人买走了醉里欢,那表明中了醉里欢之人,就在宫里。 中此药物之人,如同醉酒,不仅神志飘忽,面色坨红,内心会极渴望与男子欢好。 他想起了那日入宫,崔莺饮了那盏酒之后,突然失态。 他便猜测,玉贵妃弄了那种药其实是为了要害皇后。 他又命人去宫里打听到玉贵妃的死因,听说玉贵妃兄妹带着禁军硬闯延明宫,那夜玉桂宫大火,担心火势蔓延至紫宸宫,皇帝那晚便宿在延明宫中。 玉贵妃也不会蠢到明知皇帝就在延明宫中,还让赵明渠带人去捉奸皇帝。 那晚她要捉奸之人其实是皇后,而住在延明宫清风馆之人就是权倾朝野的陆相。 那夜,他派人去抓小皇后,救了皇后之人,也是陆庭筠。 陆庭筠不惜破坏他们的合作,也要救下皇后,皇后和陆庭筠只怕早有私情。 崔莺是他挑中的王妃人选,也是他挑中的的皇后人选。 陆庭筠竟敢染指她。 兵部的方案要先报陆相批准,才能上报皇帝。 最有可能拿到京城布防图的,也只有陆庭筠。 陆庭筠的父亲陆耀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被肃王陷害,入了牢狱,又被处以极刑,还是被自己的亲弟弟出卖,那年皇帝杀红了眼,支持太子的重臣要么被杀,少数被关在牢中的大臣,病死的,发疯的,最后都无一幸免。 肃王的势力如日中天,无人敢与他抗衡,所幸的是,他的势力并不足以和肃王对抗,肃王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后来有位戴着面具的谋士找上门来,指点了他,让他想办法自请去封地,他这才逃过当年那一劫。 除了魏颐,他的那些兄弟都死了,就连肃王,也死在回晋州封地的途中。 而魏颐当年也被人暗杀,命悬一线,险些死在宫中,只有他在青州安然无恙,还培养了属于自己的青州守军,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的局面。 也多亏了那位谋士暗中相助,告知他朝堂和皇城的动向。 荣王握紧了拳头,一拳捶打在树干上,皇位和崔莺他都要抓在手里。 齐国公见荣王突然发怒,以为他性子急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向来看不上荣王,荣王好色成性,喜怒无常,又残忍嗜杀。 若非那晚有人告知他齐渊出事的当天是被人下了使人发狂的药物,他去军营求证,果然发现了可疑之处。 也难怪大理寺匆匆以意外身亡结案,不再详查此案,原来是皇帝的授意,而他一直效忠的君主竟然残忍地杀害了他唯一的儿子。 皇帝断了他齐家的根,齐国公一怒之下便受那人的指引去找了荣王。 但荣王易怒冲动,只怕难成气候。 “殿下还需耐心等待片刻,皇上一定会来救她。”齐国公露出了轻蔑的笑,只见远处有亮光在缓缓移动,齐国公往那密林深处一指,“这不就来了。” 只听马蹄阵阵,策马前来的人举着火把往往黑熊岭的方向来了。 此刻荣王的心情既激动又兴奋,他只需派人暗杀了皇帝,控制了太后,大熠的江山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 崔郦看清了在她面前的几乎半人高的那头白狼,这头狼是狼群的首领,生得凶猛高大,口水从两侧尖尖的獠牙间滴落,她远远地便闻到了那股令人腥臭作呕的味道,她两眼一黑,直接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绳索绑住了手腕,被吊在了树上,而那些狼跳就在她的脚底下,跳到半空中拼命的撕咬。 只是那高度吊得实在刁钻,饿狼拼命地往上跳,却怎么也咬不到,到嘴的肉吃不到,饿狼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吼声。 崔莺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地尖叫,那凄厉的惨叫声,惊起了林中的鸟儿,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 魏颐听到那熟悉的尖叫声,“是郦儿,快救她!” 但魏颐策马赶到时,便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那头白狼以飞快的速度窜上了树干,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扑向崔郦,魏颐在情急之下,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那头饿狼,只听“嗖”地一声响,那头白狼腹部中箭,倒在了地上。 狼的口中还咬着崔郦的一只鞋,崔郦吓得连连尖叫,见到魏颐流出了激动的泪水,那沙哑的嗓音声嘶力竭。 他策马冲进狼群,想要将崔莺救下。 “皇上,小心。” 那群饿狼死了首领,纷纷调整队形,分散开来,瞄准机会,飞扑向魏颐。 魏颐一脚将那头飞扑向他的饿狼踹飞。 几十只狼将他包围其中,发动进攻。 姜怀瑾为了不伤到魏颐,不能放箭,只得带领着禁军冲向狼群。 那些狼饿却毫不畏惧,扑向人群。 禁军与饿狼近身肉搏,那些狼很狡猾,擅长偷袭,只要咬住了一个人,便拖进狼群中撕咬,不少禁军将士被饿狼咬伤,甚至重伤流血身亡。 姜怀瑾拔剑将咬住禁军双腿的饿狼斩杀。 狼群最终都被杀死,但不少禁军将士也受了伤,与饿狼激烈地搏斗也累得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崔郦被吊得手臂都要断了,再也坚持不住了,“皇上快救救郦儿,郦儿快要撑不住了。” 被吊在树上的这大半个时辰,她身体的重量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拉断,而她方才被饿狼追赶,摔了一跤,又受到了惊吓,觉得小腹胀痛难忍。 魏颐疾步奔上前去,一箭射断了绳索,将崔郦救下,紧张地将她抱在怀中,“郦儿别怕,朕来救你了。” 崔郦已经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地抓住魏颐的手臂,虚弱地说,“皇上,快救救郦儿。郦儿想要离开这里,郦儿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崔郦觉得腹痛难忍,只怕腹中的这个孩子会出事,若是孩子保不住,再想进宫又不知会等到什么时候。 不行,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要赶紧回到营帐,母亲定会为她想办法找来郎中,替她保住这个孩子。 她惊慌万分地道:“皇上,这里到处都是饿狼,到处都是血,妾好害怕,皇上赶紧带妾回宫,好吗?” “好,朕这就带郦儿回去,让太医为郦儿检查伤口。” “不行!”崔郦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不能叫太医检查,太医一诊脉便会知晓她已经有了身孕,而她在陇华寺并没有承宠的记录,若皇帝知道她腹中怀了野种,定然不会放过她。 崔郦又担心惹得魏颐生疑,赶紧改口,“妾被人掳走,这么久都没回去,母亲会担心的。” “那郦儿可有看到是何人将郦儿抓来此处的。” 那人是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那帕子上定然也是抹上了使人昏睡的药物,她并不知是何人将她抓来此处的。 但她差点葬身在饿狼的腹中,她今夜受此惊吓,差点性命不保,不能叫自己白白受了这罪。 “妾也不知道,妾刚出了皇后的寝宫,便被人抓来了此地。不过,妾相信此事定然不是皇后做的。毕竟我们是亲姐妹。皇后不喜妾入宫,不喜妾靠近皇上,皇上,是妾的错,妾不该偷偷跑出来,都怪妾实在太过思念皇上,若妾没有偷偷跟来骊山,便不会害皇上为妾担心,更是连累了这些禁军将士为救妾受伤。” 魏颐心疼地将崔郦搂进了怀里,听了她的话,他更觉怒火中烧,“皇后何在?” 见崔莺慢悠悠坐在马背上,更是气打一处来,“来人,将这毒妇绑了,就扔在此处。朕要让她尝尝郦儿今夜所受的痛苦。” 地上躺着野狼的尸体,还有一股令人窒息恶心的血腥气,还会引来野兽来分食。 他将崔莺留下此地,便是为了取她性命。 崔郦心里幸灾乐祸,假意说了几句话为崔莺求情,但她明白,她越是求情,皇帝便越憎恨崔莺。 姜怀瑾大惊,赶紧上前求情,“崔郦失踪,并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后娘娘所为,再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并没有理由害一个丧夫的寡妇。” “姜怀瑾,你岂有此理!你以为你爱慕她的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那点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姜家时,便不喜这个性子骄纵,惯会挑拨事非的表妹崔郦。 魏颐听到崔郦的话,更是气的冷冷地盯着崔莺,“好,很好!朕的皇后还真是魅力拂边啊!身为臣子,你们竟一个个的都为皇后神魂颠倒。” “本宫曾经被寄养在姜家,将姜将军视为兄长,姐姐莫要再挑拨离间。” 小腹处像是针刺般的疼,崔郦担心孩子保不住,无力再与崔莺争辨,便央求魏颐先带她离开再说。 魏颐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落,看上去很难受,他抱着崔郦上了马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7 11:58:35~2023-04-28 10: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38章 ◎他是典型的宽肩窄腰◎ 荣王藏身暗处, 那猎鹰般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魏颐和随行的几十名禁军将领。 他的手下早已埋伏附近,只待他一声命下,那些英勇善战的青州守军便冲出去, 割下魏颐的头颅。 荣王承诺过他们,只要割下魏颐的头颅, 助荣王荣登大宝,他们便能封侯拜相。 荣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魏颐将小皇后也带来了,正好他杀了魏颐, 也能一并抓了小皇后。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皇帝随行的禁军方才与那些恶狼纠缠,半数都已经受了伤, 正是士气低落之时,而此刻便是他动手的最好的时机。 随着荣王的手挥下,那些埋伏在树林中的乔装蒙面的青州守军冲向禁军。 姜怀瑾本就是指挥战场的大将军, 善于分析地形地势, 一有风吹草动都分外敏感,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周围都是茂密树林,若是那树林里藏了人,心道:不好。 赶紧高声提醒,“皇上小心,此处恐有埋伏。” 他话音未落,藏身在树上的蒙面黑衣人从树上飞跃而下。 “有刺客, 保护皇上, 保护皇后!” 目测黑衣刺客人数大概有百余人, 黑衣人分成两小队, 一队黑衣人的目的是崔莺,另一队黑衣人的目的是杀了魏颐。 姜怀瑾拔剑奋力抵抗,一面将崔莺护在身后,“娘娘小心!” 另一拨黑衣人刀剑凌厉,直逼魏颐而去。 魏颐要护着崔郦,姜怀瑾则护崔莺周全,他们被迫被黑衣人分开。 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本就已经士气低落,疲惫不堪的禁军那里是那些人数众多的黑衣人的对手。 在与黑衣人拼杀的过程中,大部分禁军将士很快命丧那些武艺高强的黑衣人之手。 随着皇帝身边的最后一个禁军将士倒下,那些黑衣人围住了魏颐的马,魏颐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崔郦,一面拔剑应对。 那些人先是围住魏颐,手中的剑刃刺向了他的马,剑刃扎进了马腹,马重伤倒地,他抱着崔郦摔下了马背。 他却紧紧地将崔郦护在怀中,生怕她被伤到分毫。 突然崔郦惊得大叫提醒,“皇上,小心身后。” 刀剑逼近,往他的背后刺去。魏颐躲避不及,他为了护住崔郦,便用后背去抵挡那刺过来的利刃。 他被利剑割了一刀,痛得拧紧了眉,却用身体地护着崔郦,“郦儿别怕,朕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见魏颐被刺伤,领头的黑衣人用低沉的嗓音命令手下,“兄弟们,杀了这个狗皇帝!” 魏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禁军尸体,越来越多的黑衣杀手持刀袭来,他的脸色凝重而阴沉,他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只有出了黑熊岭,守在骊山行宫的暗卫和禁军便会来驰援。 崔郦则虚弱不堪地抓着他的衣袍,“皇上,郦儿走不动了。” 方才崔郦被绑来此地,被饿狼追赶,受了惊吓,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腹部像是针扎似的疼,她紧紧地攥着衣群,蜷缩着身子,疼得冷汗直流,就连牙齿都在打颤,心里祈求神灵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她就指望这个孩子入宫了,孩子不能出事,她一定要撑着回去寻郎中。 而被另一队黑衣人则围住崔莺和姜怀瑾,姜怀瑾奋力拼杀,大有拿命来搏的决心。 魏颐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也越来越冷,就连姜怀瑾也敢觊觎崔莺,既然如此,就休怪他无情了。 但凡背叛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陆庭筠死在黑熊岭,这是他几次三番和自己作对的后果。 而对于崔莺,她的背叛和不忠。她早该死了。 还有姜怀瑾,胆敢觊觎皇帝的女人,活该被千刀万剐。 他拔剑刺进面前刺客的胸膛,夺了姜怀瑾的马,抱着崔郦骑上了马背,勒紧缰绳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 他记得这不远处有一条河,只要过了河便可抄近道回去。 只要出了狩猎场,召集暗卫,便可诛杀了这些黑衣刺客。 但他却浑然不觉,荣王正藏身暗处,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魏颐的后背。 冷箭离了弦,带着穿透身体的力量飞速射向那骑在马上的背影。 箭射中了马上的那个目标,死死地穿透了皮肉,魏颐后背中箭,身体不稳,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见魏颐夺了马逃了出去,崔莺顿觉不妙,她知晓魏颐的歹毒用心,他夺了马,便是想要将她和姜怀瑾都困死在这里。 姜怀瑾虽然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但一人难敌这些人数众多的黑衣人,再这样下去她和姜怀瑾只能被困在这里,都逃不出去了。 但姜怀瑾武艺不凡,要是不被她拖累,他应该能顺利逃出去。况且她发现那些好几次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刀快要伤到她了,却被及时收回了力道。 她正在苦思逃出去的办法,姜怀瑾护着她不让她被那些黑衣刺客所伤,他的后背和腰上又挨了几刀。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崔莺不知从那里来了勇气,一把推开了姜怀瑾,那些黑衣人见她没了庇护,很快乘虚而入,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虽然害怕极了,但她发现那些刺客只是为了抓住她,却并不会真的伤了她。姜怀瑾却担心她受伤,想要护着她,难免为畏手畏脚,处处被掣肘,因此白白挨了好几刀。 方才她听到那些蒙面刺客的头目命令一队属下去追魏颐,那熟悉的青州口音,她便知晓了这群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又为何不伤她的原因了。 故她推开姜怀瑾时,低声地说:“姜将军要护着本宫,难免会束手束脚,连累将军因本宫受伤,那些人是冲着本宫来的,姜将军何必白白地搭上了性命,请姜将军先行离开,再带人来救本宫。” 她知姜怀瑾不会同意,便推开了他,自投罗网。 姜怀瑾不必再顾及她,以她的武艺应该能顺利突围,再带人来救援,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姜怀瑾红着眼,像是突然发了疯,他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身上多处受伤,便是为了冲出包围,救下崔莺。 崔莺知晓姜怀瑾一向认死理,这豁出了性命的架势,她若是再不拦着,只怕会命丧当场。 “这是本宫的命令,姜将军要抗旨吗?” “这一次,我便是拼尽了性命,也不会再放你走了。” 崔莺淡然一笑,“当初即便是表哥拦着,本宫被陆家退了婚,崔家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拦本宫的亲事,所以不管本宫愿不愿意,进宫也已经注定。” 即便她没有进宫,她也不可能嫁给姜怀瑾。 姜萋萋和谢氏容不下她,若非外祖母护着她,在那个雪夜,她便早就死了。 她明白姜怀瑾对她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意自己注定要辜负了。 姜怀瑾受了重伤,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表妹信我,这一次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我回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但本宫不愿。” 姜怀瑾最后悔的决定便是母亲告知他崔莺有婚约,要入京成亲,他便心灰意冷出走幽州。他以为崔莺进京是被崔府接回去备嫁的,他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早就和姨母暗中勾结,将嫁进宫之人换成了崔莺。 崔莺不再理会姜怀瑾那黯然神伤的神情,眼下助姜怀瑾脱困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表哥不想后悔终身的话,便听了本宫的命令,速速离开这里。”与其都被困在这里,能逃一个算一个吧。 崔莺对藏身暗处的荣王高声道:“荣王殿下敢做,却不敢现身吗?” 荣王拍手叫好,大笑着从树的背后走出,“皇后有勇有谋,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他大步走到崔莺的面前,崔莺从袖中取出早就藏好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颈,“你别过来,若是殿下再前进一步,我便是自刎,你也休想碰到本宫的一根头发。” 荣王眯着眼,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但那双贪婪犀利的眼睛中流露出对崔莺痴迷的眼神。 “好,本王都答应你。只要皇后将手里的刀放下。” “你先放了姜将军,本宫自然对殿下无有不依。” “好。”荣王对长禄吩咐,“放他走!” 他本就不想杀了姜怀瑾,姜怀瑾是难得的良将,魏颐识人不明,让一个在战场上拼杀驰骋的大将军去做那劳什子禁军副统领,着实可惜了。 不过很快他就会夺得江山,到那时,姜怀瑾自然也会为他所用。 当务之急是除掉魏颐,抓住太后,逼太后写了继位诏书,让他即位称帝。 如此便能明正言顺当上皇帝,日后史官记载,也不会在史书上将他写成谋夺江山的乱臣贼子。 崔莺见姜怀瑾已经策马离开,她这才松开抵着脖颈的匕首,刀刃直指荣王。 可当她的手里的匕首还未刺出去。却被荣王夺了她手里的匕首,再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对着暗处高声地道:“陆相,出来吧!” 陆庭筠从进入狩猎场便不见了踪影,而荣王根本就不信陆庭筠这般心机深沉,善于谋算之人,会轻易落入旁人的陷阱。 他知晓陆庭筠的手段,此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连齐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倒戈,只怕也是陆庭筠的精心算计筹谋。 故而荣王坚信,陆庭筠一定还活着。而且相信他就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得到了京城的布防图,有禁军统领王将军和他里应外合,不愁攻不下皇城,荣王心胸狭隘,绝不能容忍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留在身边,他更明白陆庭筠此人心性坚定,心智诡谲,绝不会为他所用。他和陆庭筠结交,那也是为了能谋夺皇位,如今皇帝受伤,他抓住了皇后,只有陆庭筠死了,他才能安心。 他紧紧地嵌住崔莺的脖颈,“陆相若是一直偷偷藏于暗处,本王便一把掐死小皇后,陆相当真忍心看着自己的心爱的皇后命丧本王之手吗?” 自从那日陆庭筠孤身犯险,杀了他的部下,只为从他的人手里救下小皇后,他便知晓,陆庭筠对小皇后可不一般,因此他抓住小皇后,除了想要得到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逼陆庭筠现身。 荣王疑心病甚重,他不能在带兵围宫的关键时刻留下陆庭筠这个心头大患。 “本王数三声,若是陆相还不肯现身,小皇后性命不保。” “一” 刚数出一声,只听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提剑策马,在黑暗中驰骋的便是陆庭筠。 见陆庭筠还活着,崔莺心中大喜,当魏颐告诉她,陆庭筠被逼进了黑熊岭,她担心陆庭筠会出事,会有性命危险,好在他平安无事。 可他竟敢独自前来,荣王只怕不会放了他。 可就在崔莺担心他无法脱身之时,他挥剑杀了荣王的两个手下。 他手腕剑花,剑法颇具章法,那些围上去的荣王的手下,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回想那晚荣王的人绑走了她,他为救她受了伤,只怕也是故意为之,不想让崔莺察觉出端倪。 而荣王早就知晓了陆庭筠的实力,更是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死死地掐住崔莺的脖颈,以此威逼陆庭筠,“原来白先生的真实身份果然是陆相,本王早该猜到的,这些年本王被陆相耍得团团转,陆相是不是觉得本王是这天底下最蠢之人啊?不过如今小皇后在本王的手中,陆相要是不想让她死,陆相知晓该如何做。” 染血的剑刃,鲜血从剑尖滴落,陆庭筠那清冷俊美的脸颊,冷若冰霜。 许是他方才杀了人的缘故,他浑身带着杀伐之气,与平日所见到的那清冷矜贵的权相判若两人。 亦是崔莺不曾见过的那一面。 “放了他。荣王便可如愿,如若不然,本相可轻易夺去殿下如今拥有的这一切,荣王知晓本相向来说到做到,也当知晓本相有这个本事。” 他既然能帮荣王,助他从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到手里握着一方的兵权的藩王,有了自己的军队,也可在一夕之间,让他回到当初那个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的落魄皇子。 “你少说大话了!”荣王嘴上否认,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陆庭筠尚且是一介布衣时,便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如今他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右相,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利和暗中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 早在秋猎前,荣王便偷偷调遣军队入京,只要他控制了太后,暗杀了皇上,他手中的响箭一发,禁军统领王志便会与他里应外合,拿下皇城。 他离皇位只差一步了。 魏颐已经身受重伤,强行渡河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他的人已经沿着河岸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颐重伤后必死无疑。 而他的人已经埋伏在太后骊山行宫,只待他一声令人便闯进姜嬛寝宫,他的大计可成。 他已经胜券在握,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他实在猜不透,陆庭筠到底还会有怎样的准备。 陆庭筠冷笑,“荣王想想自己所谋之事,当真是万无一失了吗?” 荣王苦思自己计划的每一个环节,他猛然意识到,陆庭筠是姜嬛的人,自昨夜起,他才一直没有出现,定是和姜嬛那个贱人在暗中谋划,糟了,只怕陆庭筠在骊山行宫早已设下陷阱,陆庭筠知晓他所有的计划,荣王仿佛已经看到他的人趁夜闯进了姜嬛寝宫,只待他的手下进入太后寝宫拿人,护卫姜嬛的那些禁军和守卫便来个瓮中捉鳖。 荣王不禁冷汗直流,陆庭筠敢孤身前来,只怕他的人早已埋伏在附近。荣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齐国公昨夜投靠他,这是否也是陆庭筠设的局,只怕投靠是假,要取他性命是真。 他要赶紧离开此处。 他花了整整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势力,万不可在今夜将自己多年的心血尽数折损于此。 想到这里,荣王已经彻底地慌了,但他在强装镇定,也却并未松开嵌住崔莺脖颈的手,而是大笑一声,对陆庭筠道:“本王可以放了小皇后。但就要看陆相有没有能力救下她了!” 荣王一把将崔莺推了出去,再退后,命令自己的手下放箭。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笑吟吟地看着陆庭筠,“陆相对皇后情深意重,今日本王便成全陆相的一片神情,让你和皇后一同葬身此地。” 荣王大笑着策马离开。 陆庭筠接住崔莺,单手将她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持剑抵挡这漫天飞来的箭雨。 他虽说手中的剑飞快地舞动,却还是不幸被那飞来的冷箭射中,手臂和腿上分别中了箭。 好在方才他的话让荣王起了疑心,荣王命人放箭之后,便将手下的人都快速撤离。 “陆大人的伤到底如何了?”崔莺急忙搀扶着他坐下,他的手臂和腿上插着两只箭,脸色苍白,看上去伤得极重。 他连坐都坐不稳,他一把将崔莺抱在怀中,靠在她的颈侧,声音有些虚弱暗哑,“臣没事,娘娘让臣靠一靠便会好。” “不行,陆大人要赶紧回去,请太医为大人治伤才是,大人伤得实在太重了。”她撕开裙摆,替他简单地包扎伤口。 这箭也要尽快拔出来才行。 陆庭筠突然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了进去,“娘娘是在为臣担心吗?那臣觉得这伤得很值得。” 突然出来一阵野兽的低吼声。 陆庭筠轻咬她的耳垂,轻声地道:“得赶紧找了地方躲起来,这声音只怕是有野兽出没。” 这是黑熊岭,听那那声音像是暴怒的黑熊发出的低吼声,许是这里血腥气甚重,黑熊寻着腥气而来。 “那里有个山洞。本宫扶大人进去躲一躲。” “好。” 好在还有个隐蔽的山洞藏身,若非如此,今日她和陆庭筠只怕会绝命于此。 崔莺扶着他的腰往前走,他的腰很细,是那种身形纤瘦的女子才有的细腰。 但崔莺知道他的腰虽细,却并非是那种中看不中用。 他的腰很有力量,能磨得她不停的求饶。 崔莺又想起了在牡丹花丛中的那荒唐的一幕。 想起那大掌抚着她的侧腰,那种令人羞耻的感觉又来了。 分明她已经服用了陆庭筠为她寻来的解药解了那醉里欢,都说是药三分毒,那药如此厉害,难道她是余毒未清吗? 为何她却仍有那中药之后的症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中闷闷的,还有那么一丝渴望,渴望与那薄唇相贴,甚至渴望更多。 陆庭筠感受到崔莺那灼热的眼神,暗自勾唇,“娘娘为何一直盯着臣看?” 崔莺红着脸,赶紧摇头,“本宫没有。” 崔莺扶着他的后腰,将陆庭筠搀扶进了山洞,又用附近的杂草将洞口遮掩,好在这山洞的洞口不大,只能让一个人侧身而入。 那黑熊生得极为壮硕,应该是难以挤进这山洞之中,藏在这山洞中,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8 10:42:36~2023-04-29 11: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并非是中了药的缘故◎ 洞口很窄, 但里面容纳两个人藏身绰绰有余。 将洞口用干草掩盖,必不会叫人察觉,崔莺这才稍稍放宽心, 她却担心起陆庭筠的伤势。 这里没有药,也没有太医, 再拖下去只怕会对陆庭筠的伤势不利,陆庭筠看出了她的担心,宽慰她道:“黑熊岭在夜间实在凶险,看来臣今夜便只能和娘娘在此处过一夜, 待明日天亮, 臣再想办法带娘娘离开,至于我的伤, 并未伤及要害,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崔莺并不担心能否顺利逃出去,她本就是被魏颐抛下的, 她不出现, 魏颐就当她死了,也乐得自在。 “可陆大人这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再拖下去只怕会更严重的。” 陆庭筠退去衣袍,撕开衣袖,查看手臂上的箭伤,冷箭穿透了皮肉,血不停地从伤口往外渗出。他却温声宽慰崔莺,“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娘娘别担心, 臣的伤并不严重, 臣还撑得住。” 那箭刺穿了皮肉, 伤口处鲜血淋漓,应该会很疼吧?但那箭若是无法拔出,不及时止血,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发炎,只怕会有性命危险。 “这箭得拔出来。”崔莺蹙了下眉。 “嗯,那便劳烦娘娘替臣拔箭。” “但本宫……”崔莺迟疑地摇头,她不会医术,若是冒然拔箭,说不定会让他的伤更严重,她更无法把握轻重,怕会弄疼了他,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陆庭筠一把握住崔莺的手腕,眼神坚定,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臣相信娘娘。” 崔莺是他见过的最美丽最勇敢的女子,他也能明白崔莺的顾虑,她是怕会伤到了他。 为了崔莺,他这条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会怕被她伤着。 他左手持剑斩断箭尾,这一动便牵动了伤口,疼得大汗淋漓,他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痛楚,“娘娘可以开始拔箭了。” 崔莺紧张地抿着唇,突然双手勾缠着他的脖颈,她吻住了他的唇,手缓缓下移到手臂,她的手用力握住断箭,稳了稳手里的力道,让自己的手尽量不要发抖,再一鼓作气用力将那支箭拔出。 而后她用帕子按住伤口止血。 动作一气呵成,直到那支断箭被扔在地上,她也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但拔了箭,她的手心已经紧张出了一层汗水,还有些轻微的发抖。 她本想用那个吻转移他的注意,想将那支箭快速地拔出,却没想到陆庭筠只是皱了下眉,好似浑然不觉得疼,比那些征战沙场的武将还要淡定无畏。 他抬手轻按住她的脑后,主动吻了上来,那吻并未浅尝辄止,像是暴风骤雨,攻城掠地。 崔莺红着脸,险些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急忙去推陆庭筠。 又担心会碰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轻推开了他。 “大人的身上有伤,需赶紧包扎,不可这般……放纵自己。” 陆庭筠却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箍在掌中,“娘娘莫要再推开臣,好不好?” 今夜,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干净纯粹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的影子,眼中那快要渗出水的温柔似要将她包裹其中,要将她融化在这一腔似水的柔情之中。 崔莺总觉得自从姜怀瑾的出现,陆庭筠整个人好像变了,情话信手拈来,还变得有些黏人。 方才的那个吻,崔莺只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便想着如此可帮他减轻些痛苦,可没想到陆庭筠却得寸进尺,还想要索求更多。 他分明是受了伤,他的大掌掐住她的侧腰,微微用力,让他们贴靠得更近些,却丝毫不见方才受伤,没了力气,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的虚弱模样。 那绵长的细吻,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她手上摸到湿滑的液体,那种黏腻的触感,他的伤口在流血。 “陆大人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陆庭筠却不以为意,他勾了勾唇,“臣以为身为男子,不能让心爱的女子主动,今后若是娘娘想的话,臣也会更加主动些。”他的双手捧着崔莺红得发烫的脸颊,唇缓缓地覆上,“这样,娘娘觉得可喜欢?” “本宫没有想要。”崔莺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已经红得发烫的脸颊。 这些情话他从前不曾说出,如今却好像张口就来,也不知为何,当他说她是他心爱之人,她分明知晓那只是一句情话,也当不得真,她仍觉得心似小鹿乱撞,那砰砰乱跳的心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陆庭筠见崔莺这娇羞无措的情态,心中越发欢喜,原来潇鹤说的话果然不差,女子都喜欢男子主动些,他像是得到了男女情爱大门的钥匙,从未像今日这般,如鱼得水,觉得豁然开朗。 原来两情相悦,心系一人是这种感觉。 姜怀瑾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他突然顿悟了,若他不主动些。自会有旁人主动,崔莺这般好的女子,他无法忍受崔莺与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不能忍受她对旁的男子笑。 尤其是崔莺的身边还有个青梅竹马,时时关心她,随时准备为她牺牲的姜怀瑾。 他会的姜怀瑾也会,但她和姜怀金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姜怀瑾只怕比他还要更懂崔莺的心。 他要牢牢将机会抓住了。 倘若他再不主动些,只怕就真的被潇鹤说中,姜怀瑾少年英雄,又对娘娘一片深情,若是娘娘被那姓姜的夺去,公子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思及此,他一把从身后将崔莺抱在怀中,撩开她垂落在肩侧的长发,埋在她的脖颈处,那灼热的呼吸勾起了一阵阵痒意,令她颤栗不已。 陆庭筠心里去盘算着,如今都已经准备妥当,皇城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待大计得成,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崔莺出宫,崔莺也不再是皇后,到那时,他定会三书六礼,娶她为妻。 崔莺轻咳一声,“方才许是那醉里欢余毒未清的缘故。”定是那情药的缘故,这才让她冲动,主动吻了他。 如此才能解释她为会何有中了情药后的脸红心跳的感觉。 当崔莺红着脸对他说出这句话时,他暗暗翘起的嘴角压也压不住。 原来她还会为自己找借口。 “娘娘多虑了,那冰莲花可解百毒,娘娘对臣如此,并未是那药在作祟。而是娘娘本就想对臣这样。” 原来她也会忍不住对他亲近,忍不住想要亲吻他。 这样的崔莺,更令人心动,他的唇缓缓靠近,崔莺却抬手阻拦,手指轻放在他的唇上。 “那个,本宫还是先为陆大人包扎伤口吧!” 她背过身去,赶紧整理衣裙,衣裙凌乱,然而这都是陆庭筠的杰作。 分明这洞中阴冷,到了夜间更是透着一股寒凉之意,可崔莺却觉得自己脸红得发烫,像是放在火上烤过那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扇了扇热得发烫的脸颊,用来平复内心的激动和急促跳动的心脏。 再转过身来,她垂眸掩盖眼底的波澜。 看着那流血的伤口里的血洞,她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他竟然重伤成这样。 就在她替陆庭筠拔了手臂上的箭,陆庭筠则暗自拔出了伤在腿上的那支箭,他强忍剧痛,不想让崔莺觉得他因救她重伤而自责难过。 陆庭筠生了火,山洞中不再被寒气笼罩,火堆的温暖,便是让人觉得在心里也暖暖的。 劫后余生的喜悦,崔莺看了那火光映照的如玉般的俊美容颜,她觉得只要陆庭筠在她的身边,她觉得很安心。 火光映照着崔莺那明媚的脸颊,陆庭筠解下外袍,披在崔莺的身上。将她揽住怀中,“天气寒凉,娘娘可别着凉染上了风寒。” “谢陆大人。” 陆庭筠在心里犹豫挣扎了一番,思虑良久,试探般地问道:“若有一日,娘娘有机会能离开皇宫,能如寻常女子那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娘娘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吗?”只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 崔莺折端了手里的一截枯枝,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出宫,她是大熠行过祭天大典的皇后,有朝一日,她在宫里能熬到魏炎当上太子,太子登基称帝,她能顺利当上太后,这便是她最好的结果了吧。 “炎儿聪慧,又有孝心,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她一把抓住陆庭筠的手腕,急切地道:“大人愿意帮炎儿吗?炎儿视大人为师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人愿意辅佐炎儿,直到他 当上太子,当上皇帝吗?炎儿与皇上的性子不同,他仁善宽厚,一定会善待扶持他登基的辅政大臣,大人想要什么,炎儿必定会助大人完成心愿。” 崔莺的眼眸亮若琉璃,闪耀着灼灼光芒,那眼神中流露的真诚炙热的光芒,令他无法直视,也不忍拒绝,更不忍欺骗。 但他无法说出真相,若是她知道他的计划是颠覆大熠的江山,将大熠的掌权者从高位上拉下来,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至于魏炎不在他的计划当中,因为他等不到魏炎当上皇帝,陆家十三条无辜枉死的冤魂,也容不得他再等下去。 但若是她知道其实是自己暗中策划了一切,助荣王篡夺皇位,她又会如何看他呢? 这些话如鲠在喉,他不想让崔莺对他失望,更无法对她坦然说出真相,他更不想让崔莺看到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那一面。 就如同白玉之上的那醒目的瑕疵,这样的他连自己都厌恶,又如何能乞求崔莺接受这样的他呢? 陆庭筠的唇颤了颤,“娘娘难道就没有为自己想过吗?就没有想过离开皇宫,重新开始?” 崔莺笑了笑,她想说她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被迫进宫,身不由已,哪有什么让她选择的权利,她心中唯一所想,便是助炎儿称帝,为沉香报仇。 “本宫是不会离开的。本宫不会弃炎儿不顾,本宫答应过他,要一辈子护着他。” 这句话堵住了他后面想说的话。 火光照着她的脸,为她铺上一层柔光,她的脸侧垂下一缕调皮的发丝,他轻抬手替她拂起那缕发丝,崔莺缓缓抬眸轻唤,“陆大人。” “娘娘。” 他们同时出声,陆庭筠淡淡一笑,“娘娘请说。” 他们此刻各怀心思,崔莺的指甲掐着掌心,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大人和荣王是早就认识吗?” 陆庭筠微微一怔,她素来聪慧,只怕是从方才他和荣王的对话听出了些端倪。 “本宫无意打探大人的秘密。但荣王此人心术不正,暗中图谋不轨,不是好人。” 陆庭筠和此人暗中结交,到底又在图谋着什么? 她想起被抓的那天晚上偷听到荣王手下说的那些话。 荣王已经带兵入京,又在狩猎场设下埋伏,荣王派人刺杀皇帝,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定是为了图谋皇位。崔莺如此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庭筠和荣王到底在密谋着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陆庭筠又怎会不知崔莺的想法,但荣王对崔莺一直虎视眈眈,又险些派人抓走了她,夺去了她的清白,若她知道荣王和自己在合作,她必会着急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吧。 只是他还不能告诉崔莺。 只要今夜荣王拿下营帐,控制了太后和皇上,攻下皇城,便是他大仇得报之日,至于荣王,他也不会放过。 他捡起身边的木棍,拨弄着火堆,那火烧得更旺了,大仇即将得报,他应该感到很欣慰,很解气,可他却感到无比的痛苦,痛苦无法对崔莺道出这一切真相。 若是崔莺知晓了这一切,还愿意再见他,愿意再选择相信她吗? “娘娘还没吃东西吧,臣去寻些能吃的野果吧。”他终是开口打破了令人心慌的沉静。 他无法回答崔莺,只能暂时逃避她的问题,待他的大计能成,将崔莺救出宫的那一天,再对她坦白一切。 这是他早就为自己选的那条路,这条命他都可以不要,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爱上了崔莺,生出了这计划中的变数。 洞口有些果树,上头结了不少的野果。 那果子红彤彤的,看上去皮薄肉厚,清甜多汁。 “大人的腿受伤了,还是让本宫去摘吧。”崔莺自告奋勇去摘果子。 她垫起脚尖去摘那红果,好不容易摘了几个,可那又红又大的果子都长树的最顶上,她用力踮脚,甚至跳起来去摘,都无法摘到果子。 突然一只手从高处抓住了最大的那个红果,又握住她的手,将那颗果子交到崔莺的手中。 见她的双颊微红的模样,陆庭筠不禁看得呆住了。 她将手掌摊开,那颗红果足有她的掌心大小。 “大人快尝尝这果子。” 陆庭筠接过果子,放在嘴里咬。 “怎么样,大人觉得好吃吗?” 陆庭筠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又咬了好几口,好像那果子真的是什么世间罕见的美味。 崔莺疲于奔命,此刻也就觉得腹中空空,她欢喜地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却赶紧吐了,紧紧地拧着眉头,“这果子有酸又涩,哪里好吃了?” “因为是娘娘摘的,臣觉得很好吃。” 那枝繁叶茂的果树上,缠绕着一条毒蛇,方才崔莺去摘果子,惊醒了这条毒蛇,此刻那毒蛇伸出了长长的信子,沿着树干往下爬。 “娘娘小心,那树上有蛇……” “啊——” 崔莺吓得扑进陆庭筠的怀中,可陆庭筠腿上带着伤,重心不稳,又被崔莺猛地一扑,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被扑倒在地,他微微蹙了蹙眉,闷哼一声。 “是本宫压到大人的伤口了吗?”崔莺正要从他身上爬起身来,却再次被陆庭筠紧紧地箍进怀中。 “娘娘别看。” 他一手执剑,将那毒蛇斩杀,长剑将那毒蛇一挑,将带着剧毒的蛇,扔出了洞外。 “好了。” 崔莺靠在他的身上,离他极近,他们鼻尖相触,崔莺面色一囧,顿时霞飞双颊,她方才好像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本宫可以起来了吗?” 这样暧昧又尴尬的姿势,让崔莺觉得难堪。 陆庭筠却突然揽住了她的腰,欺身而上,吻上了她的唇。 他先是用自己的薄唇轻轻试探摩挲,摩挲着唇瓣,最后侵取她的唇间玉汁甘露。 起先,崔莺觉得有些头晕,涨红着脸,只能被迫回应,呼吸困难。 陆庭筠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臣来教娘娘换气。” 呼吸炙热,耳垂处传来的那酥麻的感觉,她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谁让你教了。” “当然,娘娘天生聪慧,这种事自然是不用臣来教的。”他的手握着她的腰,再次覆吻而下。 崔莺羞怒难当,想爬起身来。 陆庭筠则发出一声闷哼。 崔莺焦急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娘娘压着臣的伤口了。” “那本宫小心些起来,不碰到大人的伤口。” 陆庭筠却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凑近在她的耳边道:“这样的,娘娘还未试过。”他的手掐住了她的细腰,爱不释手。 陆庭筠的吻又覆住她的唇,细密地吻着。 他的手欲再往下,却被崔莺一把抓住他的手。 可她的内心却被勾起了一团火,在陆庭筠那温柔的细吻中渐渐沉沦。 她是皇后,平日里受过良好的教养,又怎会不知羞耻地同他痴缠。 但前不久,她曾和陆庭筠在御花园的牡丹花丛中,也是这般。 但她的醉里欢已经解了。 为何那种面红耳赤,情难自控的感觉又来了。 他虽然温柔克制,美人在怀,抱着她更是爱不释手,“娘娘,别哭,臣舍不得娘娘哭。” 陆庭筠根本就是个骗子,情到深处在耳边对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哄骗她的。 而陆庭筠当真是不要命了,分明身受重伤,却还如此不知节制。 崔莺累极了,感到又累又困。 崔莺靠在他的怀中,陆庭筠替她揉酸痛得快要累散架的腰,崔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朦胧迷糊间,那吻又落在她的额头上,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被那吻磨得清醒了,突然睁大了眼睛,“我困了。陆大人若是不想睡,可离我远些。”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陆庭筠。 却被陆庭筠一把揽入怀里,“娘娘,地上脏。” 方才他已经体贴地将外衫解下,铺在了地上,就是怕弄脏了崔莺的衣裙,又担心宿在山洞里,她会感到不适。 她想翻过身去睡觉,却被陆庭筠大手一揽,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崔莺迷迷糊糊间轻推了几下,却没推开,陆庭筠的薄唇在崔莺的唇上蹭了蹭,又在她的额头亲吻了记下,就这样看着她,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将她搂在怀里,此刻陆庭筠早已将崔莺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崔莺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大人还不困吗?”又嘟哝了几句,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守在洞外的潇鹤打了个哈欠,对陆伯说,“咱们也快去睡一觉吧,这几日只怕还会有一场苦战。” “你先去睡吧,我在外面继续守着小主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9 11:52:40~2023-04-30 12:0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珍羊肉 8瓶;和尘 5瓶;书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40章 ◎“臣知晓,娘娘并非想对臣不轨。”◎ 潇鹤蹲在山洞外哈欠连连, 他将手缩进袖筒中,往地上一坐,背靠在树干上, 嘟哝道:“我今日才知道公子相貌堂堂竟然满肚子坏水,他为了能和皇后娘娘独处, 竟让陆伯去学熊叫。” 陆伯一掌拍在潇鹤的头顶,“依我看是平日里公子纵你太过,你都敢在背后议论起公子来了。” 潇鹤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半,他抱住头哀呼, “陆伯冤枉, 若不是我,公子至今畏手畏脚, 不敢往前迈出一步,哪能有机会和皇后娘娘独处。可惜皇后娘娘被蒙在鼓里,从公子进入黑熊岭时便杀死了那头黑熊, 我看公子不过是想要皇后娘娘的担心他这才让陆伯配合演的一出戏。我答应过陆公, 要照顾好公子,陆家人都不在了,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让陆见开枝散叶,公子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再不抓紧些,让心上人跑了,来日,潇鹤去到地底下, 无法对陆公交代啊!” 陆伯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惜崔家小姐已经入宫成了皇后, 只怕她和公子之间难有结果。公子若是再执着, 他们只怕不会被世人所容。” 潇鹤撇了撇嘴,“陆伯当真是迂腐至极!皇后本就是公子的未过门的妻子,若非先前和公子错过了,皇后娘娘早就成了咱们的少夫人了,要怪就怪公子去崔家退婚,白白错过了这桩顶好的亲事,好在公子已然醒悟,也不算太晚。皇后娘娘善良聪慧,只是不幸有了那样的父母,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和折磨,当年夫人仅见过她一次,到死都念着崔家小姐和公子的婚事,夫人还说公子嘴硬心软,对男女之情,并没有开窍,让我帮着劝劝公子,是潇鹤无能,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想起已故的那个温婉善良的桑夫人,潇鹤顿觉涕泪横流,不觉泪如雨下,“若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定不会叫公子去退了亲,不过现在也好,公子知晓了得来不容易,定会珍惜娘娘的。” 陆伯也叹道:“公子也太可怜了。” “他可一点都不可怜,那是他作的,若他去崔府提醒,现在我和陆伯早就能抱上小主子了。都是他自作自受,依我看,娘娘就应该多让他吃些苦头,好叫他知道这世上多少人娶不到媳妇呢!” 陆伯瞪了一眼潇鹤,潇鹤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再说了。 陆伯擅长口技,又学了几声熊叫。 那声音十分逼真,便是潇鹤听了多次,也还是被吓醒了。 “陆伯也不要太卖力了,公子和娘娘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了。” 陆伯点了点头,“你快睡,一个时辰后,我再叫你,今夜是最后收网的关键,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荣王无能,没能抓住那个暴君,竟让他逃了,咱们也赶紧派人去找。” * 魏颐受伤从马背坠落,掉进了湖心,待荣王带人赶到,却不见了魏颐的踪影,气得他一脚将长禄踹进了湖里,长禄狼狈不堪地从湖里爬起来,像是从湖底爬出来的水鬼,荣王仍觉得不解气,又对着他的断腿又踹了一脚,“还不快去找,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下纷纷跳进了湖中寻人,可这湖面宽阔,湖水深不见底,要想找人谈何容易,荣王的手下打捞了一整夜都一无所获,连魏颐的影子都没寻到。 荣王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坐在半截枯树桩上,“蠢货,沿着下游去寻,将下游的那些村子都搜寻一遍,一定要找到人,再找不到人,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帝不见了,但计划可不能耽误。 至于他剩下的人手,已经悄悄地潜入了骊山行宫,直到天亮时分,随着那支响箭划破长空,他欣喜若狂,喜得拍手叫好,坐卧不宁,姜嬛那个贱人终于落到他的手里了。 在这之前,他安排了一位相貌清秀的伶人混进了兰台阁,那伶人会些花样,很快便得了姜嬛的宠爱,姜嬛与人颠鸾倒凤时,那伶人便蒙着她眼睛,绑住了手脚,姜嬛以为是玩什么刺激的新花样,结果荣王的人突然闯了进来,被人撞见她那淫·乱不堪的丑态。 听说当时,姜嬛不着寸缕,惊慌失措,荣王的兵闯进来时,她竟还喊着陆庭筠的名字。 可笑姜嬛竟然以为陆庭筠会来救她。 荣王此刻内心激动难耐,只想将美人拥在怀中,开怀畅饮一顿,因太过激动,他的酒瘾犯了,内心有些焦躁,他拔出腰间的配剑,一剑刺向属下,见到流了一地的鲜血,他餍足地抹了抹唇,杀了人,会让他更兴奋了。 他想起自己差一点就得到了崔莺,便觉得心痒难耐,若不是他还用得着陆庭筠,昨夜在黑熊岭,他便已经当场杀了陆庭筠。 但昨夜陆庭筠暗示他放箭,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陆庭筠受伤中箭,那是他咎由自取。 谁叫陆庭筠竟敢同他抢女人。 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只要他登上皇位,定会从他手里将小皇后再夺回来,他一把抓住长禄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快去给本王找两个女人来。” “可这里是骊山,属下实在不知该上哪儿给殿下找女人。” 又是一脚踹了过去,长碌直接趴在了地上,“皇上此次出行,不是会有嫔妃陪同吗?” 他就要当皇上了,那些妃嫔也归了他。 * 崔郦突然从睡梦中被惊醒,确切地说她是疼醒的。她只觉腹中绞痛,难以忍受,直到她看到裙摆之上的血迹,担心这是小产的征兆,她吓得脸都白了。 见他身旁躺着受伤昏迷不醒的魏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魏颐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若是被他知晓,那她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了。 她和魏颐在一处破屋子里,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她捂住鼻子,想要推门出去找郎中救她腹中的孩子。 正在这时一个老婆婆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药碗,“娘子,你怀了身孕,需卧床静养,快将这汤药喝了,不然只怕这腹中的孩子要保不住了呀。” 孩子居然还能保住,但这老婆子的药当真有用吗? 若是喝了这药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闪失,她便失去了全部的筹码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绝不能让腹中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崔郦狐疑地看向那老婆婆,老婆婆居然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看来也应当有些本事的,就是不知那老婆子是否已经将她有了身孕的消息透露出去,魏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崔郦假装去接那碗药,装作没端住,那碗药摔在地上,药碗被摔碎了,“对不起,怪我没端稳!” 她装作蹲在地上去收拾那药碗的碎瓷片,偷偷藏了一块捏在手里。 那一瞬,她起了杀心。 谁知老婆婆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没关系,老婆子再去为娘子煎碗药便是,对了,娘子别担心,娘子的相公虽说受了很严重的伤,一直昏迷着,但老婆子已经为他上了药,相信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崔郦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彻底地放下心来,原来魏颐一直昏迷不醒。 那老妇人还未来得及将她有孕的消息告知魏颐。 崔郦正在犹豫是否要杀了那老妇人,却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一把抓住那老婆子的手,疼得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的肚子好痛。” 老婆婆将崔郦扶进屋内躺好,“娘子请放心,老婆子跟着我家那老头子学了些医术,一定帮娘子保住这个孩子。娘子安心躺着调养便是,只是外头来了一群军爷,好像在挨家挨户地搜人,娘子切记不要出门。” 一定是荣王派来的人,荣王的人只怕是冲着魏颐来的。荣王谋反,皇上又受伤昏迷,若是等荣王派兵攻进皇城,当上了皇帝,那她所有的希望就全都落空了。 母亲没在她身边替她出谋划策,她得替自己打算,她可不想给魏颐陪葬,最后死在荣王的剑下。 她想起昨夜被吊在树下,被饿狼扑食的惊险的一幕,她的命都差点便要丢了,更觉后怕不已,她不过是想要寻求庇护,能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怎就如此艰难! 若是她将魏颐在此处的消息透露给荣王,换取求生的机会。荣王会饶过她吗?毕竟她出自国公府,荣王的目的是魏颐,想要当上皇帝,得罪了崔家对荣王也没半点好处,况且姜太后是她的姑母,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荣王若是看在姜嬛的面上,也会放过她吧。 “水,朕要水......” 魏颐突然醒了过来,那沙哑的声音将崔郦吓了一跳,崔郦刚想要离开,却突然被魏颐抓住了手腕,“郦儿别怕,朕会护着郦儿的。” 崔郦怔了一瞬,魏颐方才说的话,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自从齐渊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真心为她着想,真心护着她了。 崔莺觉得心中酸涩,顿觉泪流满面。 她又心存侥幸地想倘若魏颐有办法回到骊山行宫,便能保住救命,她便能凭借腹中的孩子,回到皇宫,只要她生下孩子,定能封妃。 崔莺已经被魏颐抛下,说不定早就死在了荣王的手里,崔莺一死,那皇后之位也是她的了。 那老妇人的药果然管用,她觉得腹中的疼痛也减轻了些。 既然这个孩子保住了,她便再赌一赌,赌魏颐能回到皇宫,赌这个孩子能让她当上皇后。 她忍着痛,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为魏颐倒茶,并将扶坐起身,“皇上,来将这茶喝了。” 魏颐睁开眼睛,见到崔郦平安无事,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崔郦突然哭了,“皇上,郦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皇上是为救郦儿这才受伤,早知道是郦儿害皇上受伤,郦儿宁愿死了,也不想连累皇上。” 魏颐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哄道:“郦儿别怕,朕不是没事了吗?” 崔郦乖巧地将头埋在魏颐的怀里,点了点头,继续试探,“皇上,现在荣王的人正在到处找皇上,若是被荣王知道皇上藏身此处,一定不会放过皇上的。” “别怕,朕试着联系暗卫,有暗卫相助,定能助朕重回行宫,朕定要荣王那个狗东西千刀万剐。” 这么多年来,他韬光养晦,暗中培养潜龙卫,便是为了找机会从姜嬛的手上将皇权夺回来。 崔郦则靠在他的怀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将魏颐的下落透露给荣王的人。 * 崔莺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的指尖触碰之处火热滚烫,她抬手碰到了陆庭筠的胸膛,指尖烫得灼人。 崔莺突然惊醒过来,去碰他的额头,发现他额上滚烫,正在发高烧。 想着定是他昨晚伤得实在太重,这才浑身发热,她也曾听人说过,重伤之人,若是发热,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得想办法先退烧才行。 她赶紧去解他的衣袍,替他散热,陆庭筠隐隐感觉有只不安分的手,竟然在扒他的衣裳,他一把抓住那只手,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娘娘这是第几次扒臣的衣裳了?” 崔莺只想把他的嘴堵上。“陆大人在发烧。本宫想办法为陆大人退烧。” 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无妨,睡一会,烧自然就会退了。” 果然没多久,陆庭筠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崔莺却在担心,他身受重伤,却又烧得厉害,只怕人也已经烧糊涂了。好在昨夜下了暴雨,雨水从洞顶往下滴落,崔莺走到洞口,用洞顶滴露的雨水将手中的帕浸湿了,为他解开衣带,擦拭身体降温,见到那光洁如玉的胸口,她羞臊得闭上眼睛。 她闭着眼睛,替他轻轻擦拭,陆庭筠几次睁眼,见到崔莺红着脸,仔细地替他擦拭降温,动情地将她抱在怀里,唇瓣便覆了上来。 陆庭筠好像极沉迷这种感觉,想起那衣裙包裹的浑圆,他眸色渐深,喉结也上下缓缓移动,大掌掐住了她的纤腰。 从洞外传来了一声轻咳,潇鹤赶紧捂住眼睛,转过身去,“公子,潇鹤什么都没看见,公子继续。” 崔莺一把推开陆庭筠,赶紧站起身来,整理被弄乱的衣袍,神色不自然地解释,“陆相受伤发起了高烧,本宫方才是想替陆相退烧。” 陆庭筠却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低声地道:“臣知晓,方才娘娘并非想对臣不轨。” 崔莺的脸更红了。 待崔莺整理好凌乱的衣裙,陆庭筠唤陆伯进来。 陆伯对崔莺行了大礼,又对陆庭筠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陆庭筠微微颔首,知道昨晚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荣王的人已经控制了骊山行宫,他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了。 手刃仇人,为陆家无辜枉死的族人,为父母亲长,兄弟姊妹报仇雪恨。 他受了重伤,又生了病,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那双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深莫测,内里藏着的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今夜,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崔莺,他的手指摩挲着掌心那柔弱无骨纤细指尖,温声道:“昨夜娘娘差点出事,臣实在放心不下娘娘,如今皇上失踪,下落不明,臣让陆伯送娘娘出去暂避风头,待局势安定下来,臣再去接娘娘,可好?” 荣王谋反,皇帝失踪,这是何等大事!这桩桩件件都让崔莺觉得胆战心惊,昨夜陆庭筠的话只是暂时地吓退了荣王,但荣王胆敢带兵入京,便是豁出去了一切,他绝不会轻易便放弃的。 只怕骊山行宫会有危险。 皇帝失踪,那炎儿岂不是处境凶险。荣王既然要谋夺皇位,必不会放过炎儿这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荣王生性残暴,若是魏炎落在荣王的手里,只怕会性命不保。 “大殿下如何了?可有遇到危险。” “姜太后和大殿下都已经被荣王的人控制,荣王想要登基,就要拿到姜太后的诏书,盖上玉玺,逼迫皇帝让位。”潇鹤嘴快,全然没注意到陆庭筠的眼神暗示,不觉便脱口而出。 皇帝退位,魏炎便成了荣王登上皇位的最大的绊脚石,荣王不会放过他的。 “本宫要去救炎儿。本宫答应过他的,一定不会抛下他,一定要护他周全。” 陆庭筠本想瞒着崔莺将她送走,但如今崔莺知晓了魏炎落在了荣王的手里,是绝对不会再离开了。 “好,臣送娘娘回去。” 待崔莺坐上了马车,陆伯悄声地问道:“公子当真要为了皇后,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吗?公子本可袖手旁观让荣王和姜太后狗咬狗,如今公子若是回到了骊山行宫,将自己也卷了进去,只怕会无端生出不少变故,荣王此人利欲熏心,阴险狡诈,若是他临时反悔,公子的处境也会更危险。” 陆庭筠摆了摆手,“我不能看着她孤身犯险,她心地善良,对魏炎有抚育之情,既然她不愿离去,我便陪着她的身边,护她周全。” 陆伯轻叹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来,公子对皇后娘娘的一片真心,可他们真的能打破世俗的偏见,相守一生吗? 公子设了一出苦肉计让自己受了伤,如今又为了护着皇后娘娘,甘愿冒险,他抬头看向天空,此刻已经天色渐明,不见星辰日月,他便在心中祈祷若是陆公在天上看着,一定要保佑公子能一切平安啊。 “陆伯就留在娘娘的身边,保护娘娘。” 若是昨夜他来迟一步,崔莺若是落到荣王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在身边保护崔莺,他才能安心。 * 骊山行宫,太后寝殿内。 “人找到了吗?” 长禄带着人沿着河的下游一路搜寻,沿着村子打听,魏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回禀殿下,还未找到!” “废物东西,出去领三十军棍,继续给本王去找,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到骊山行宫。”荣王又一脚踹向长禄的胸口,长禄捂着受伤的胸口,躬身退了出去。 荣王又看向闭眼坐在镜前的太后,瑾言正在为她梳发,镜中那涂得鲜红的唇,微微张合。 “太后娘娘,请拟旨吧!” 姜嬛慢条斯理将手搭在瑾言的手臂上,瑾言跪在一旁,替姜嬛涂丹蔻,姜嬛抬手欣赏那染得鲜红的指甲。 此刻太后倒是没了昨夜荣王的人闯进来时的半分慌乱,神色从容淡定。 “荣王急什么?荣王可想好了?若是皇上带兵杀了回来,荣王便是坐上那个位置,只怕也坐不长久啊!毕竟皇上手里还有齐国公,有潜龙卫。朝中大臣也不会承认荣王当皇帝,毕竟本宫也只是一介女流,得先帝庇佑,从旁协助皇帝,这才得以保全自身,大熠的天下最终还是你们姓魏的说了算的,不是吗?” 姜嬛说的都是事实,便是他拿了懿旨,杀进皇宫,但只要魏颐还活着,便始终是个心头大患,况且他有先帝的遗诏,朝中大臣只会认魏颐这个皇帝。 姜嬛的话戳到了荣王的痛处,他想当皇帝,便必须杀了魏颐。 毕竟还有不少朝中大臣都支持拥护皇帝。 可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从他决定带兵谋反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她也知道姜嬛和魏颐不睦已久,说不定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煽动他去对付魏颐,借他的手,想要除去魏颐这个眼中钉。 “此事不劳太后费心,本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皇上他不可能活着回到骊山行宫。” 皇城里也安插了他的人,无论是在郦山行宫,还是在皇宫,只要皇帝一出现,他便下令格杀勿论。 他一把捏住姜嬛的下颌,“太后打的是什么算盘,本王一清二楚,太后放心,若是本王当上了皇上,一定会好好孝敬太后,本王定会和太后一条心,来人,替太后磨墨!” 他的手掌缓缓用力,仿佛能听到骨头发出脆响。 瑾言准备出手,却被姜嬛用眼神阻止。 姜嬛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却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笔,那墨溅到荣王的脸上,荣王暴跳如雷,一把掐住了姜嬛的脖子,“本王不是父皇,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若不识时务,本王便掐死你,送你去地底下和父皇团聚。” 第41章 第41章 ◎宛若一对恩爱夫妻◎ 姜嬛突然大笑, “好啊,你掐死本宫,那你也得不到继位诏书。” “好啊。”荣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摔在软塌上,“不写吗?本王有的是办法慢慢地折磨你。” 荣王大笑了一声, 轻拍手掌,两名五官清秀,眉眼和陆庭筠生得有几分相像的伶人被押了上来,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刘氏兄弟, 刘氏兄弟吓得浑身发抖, 哭哭啼啼地跪地求饶,“求太后娘娘看在奴服侍娘娘还算尽心的分上, 求太后救奴性命。” “听说这两兄弟最得太后宠爱,太后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吗?” 荣王一声冷笑,“来人, 上鞭刑。” 细长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 刘氏兄弟被打得皮开肉绽,疼得在地上打滚,痛苦哀嚎,刘氏兄弟弱不禁风,十鞭下去,嘴角溢出了鲜血,痛苦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姜嬛仍然闭上眼睛, 好似对那两兄弟的死活浑然不在乎。 终于那两个伶人被打得气息微弱, 喊叫声也越来越弱。 最后只剩下那一声声抽打在皮肉上, 偌大的寝殿回荡着鞭子抽打的沉闷骇人的声音。 荣王的手下见那两个伶人被打得没了声响,便去探刘氏兄弟的鼻息,而后收了鞭子,对荣王回禀,“殿下,人已经断了气。” 姜嬛那贱人果然铁石心肠,她最得宠的两个男宠死了,她居然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在沉思。 直到人死了,姜嬛这才缓缓起身,赤足踩在绒毯之上,从那两个人的尸身上跨了过去。 她款款走到荣王的跟前,“无论是谁当皇上,本宫都是太后,本宫愿意助荣王登上皇位,荣王可愿和本宫做个交易?” 姜嬛有些嫌弃地捂住了鼻尖,那股难闻的血腥气实在太熏人了。 她对瑾言摆了摆手,“将他们从本宫的寝宫扔出去。” 又对荣王说,“荣王不介意吧!” “当然。”荣王冷笑着轻哼了一声。 直到那两具尸体被拖了出去,姜嬛好似松了一口气。 “本宫可助荣王登上高位,但本宫有一个条件。” 荣王见姜嬛突然想通了,心中大喜,只要他拿到诏书,再杀了魏颐,便能稳坐皇帝宝座。 他恭敬地双手奉上茶盏,“太后娘娘请用。只要娘娘说到做到,无论什么条件,儿臣皆可满足母后心愿,儿臣的母妃死的早,从今往后,儿臣必会将太后当成亲生母亲孝敬。” 荣王和姜嬛同岁,又因他常年沉迷酒色,已是头发花白,眼眶深陷,眼角满是皱纹,看上倒像是姜嬛的长辈。 当他舔着脸喊出母后,姜嬛的内心一阵恶心作呕。 “本宫只要一个人,陆庭筠。” 荣王不假思索地道:“好,本王答应母后。” 陆庭筠此人不好驾驭,留在他的身边将来必成祸患,此人心思城府极深,必不会为他所用。 况且,姜嬛定然也发现了陆庭筠的背叛,能借姜嬛之手除去陆庭筠,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免得他以后登上皇位,还要分心来对付陆庭筠。 “请荣王给本宫三日,本宫必会拟好继位诏书,并当着百官的面宣布让荣王殿下继位的消息,不过荣王殿下是不是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了?” 荣王有些困惑地道:“敢问母后,到底是何事?” “魏炎。”姜嬛端起了手里的茶盏,捧到嘴边。 皇帝下落不明,日后落在他的手中也早晚一死,魏颐死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却还有一个魏炎。 姜嬛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本宫想得透彻,皇帝总是与本宫作对,魏炎是他的儿子,本宫也不想再养个白眼狼来给自己添堵,既然本宫要将大熠的江山交到你的手里,自然也要替你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荣王谄媚一笑,“多谢母后指点儿臣,儿臣静待母后的好消息。” 总算将荣王打发走了。接过瑾言剥好的橘瓣,用那种酸酸的味道压下心底的恶心,眼泪也终于落下,毕竟陈氏兄弟一直尽心服侍她,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荣王生生打死了他们。 “好好安葬了吧!” “是。” 姜嬛抹去眼泪,“陆庭筠何在?” “太后娘娘可是怀疑陆相?”瑾言恭敬地跪在地上,递上了茶盏。 姜嬛接过茶盏漱口,“胭脂坊掌握着朝臣和番王的动向,陆相不会不知荣王带兵入京这样大的事,胭脂坊不是查不到,而是消息被人压下了,你不觉得自从陆庭筠接管了胭脂坊以后,寿康宫再也收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她此前便对陆庭筠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陆庭筠会与荣王勾结,助荣王夺江山,不,荣王没有这个本事,定是陆庭筠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娘娘睿智,陆庭筠此人并非善类,他假意投靠娘娘,实则是别有用心,奴婢还有一事禀告,关于何小公子之事,奴婢也查到了一些眉目,何小公子被送去了青州,何小公子到了青州便改名改姓,有人将他托付给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妻养大。奴婢已经查到了,是一户许的人家,男的是教书先生,家世清白,白白得了这样大一个儿子,宝贝得很。青州是荣王地盘,奴婢怀疑此事是陆相所为。” 若不是胭脂坊传递消息出了问题,姜嬛难以相信陆庭筠竟会背叛了她。 多亏陆庭筠帮她善后,悄无声息地除去了秦简泊,又帮她扫去障碍,拔除了赵明渠这个眼中钉,况且他已经官居宰辅,为何要放弃大好前程,与自己作对? 但如今细想来,姜嬛便越是觉得不对劲,当年陆家的大案,是肃王策划,皇上和秦简泊皆参与其中,也是她默许授意的。 秦简泊主审此案,赵明渠带着圣旨前去陆府抄家。陆庭筠看似在帮她,他的真实意图其实是假意投靠,伺机报仇。 陆庭筠看似对她衷心耿耿,实则是潜伏在她身边的一条狼,趁她不备,再给她致命一击。 瑾言以为姜嬛不信她的话,便又补充道:“奴婢是带着何家的老仆前去辨认的,已经确认是何小公子无疑。” 姜嬛示意瑾言不要再说了,她一把将手中的橘瓣捏碎,汁液四溅,瑾言赶紧挪跪上前,用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手中往下滴落的汁水。 “好啊,胆敢背叛本宫,本宫也要让他尝尝这刻骨铭心的滋味。”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太监匆匆而入,在瑾言的耳边说了几句,瑾言替姜嬛披上领口缀着狐毛的披风,扶着她站在高高的楼阁上,姜嬛向下俯瞰,便见到缓缓驶入骊山行宫的那辆马车。 马车缓缓停下,陆庭筠搀扶着崔莺走下马车,下车时,崔莺没站稳,陆庭筠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后腰,崔莺红着脸,“多谢陆大人。” 陆庭筠顺势将她拥在怀里,崔莺嗔了他一眼,“小心被人看见。” 崔莺脸红羞怯地模样落入姜嬛的眼中,她用力抠着裙摆上那颗硕大的东珠,东珠滚落在地上,滚进了楼阁上木板的缝隙中。 姜嬛双手环抱于胸前,紧紧地抱着自己。 十月的骊山很冷,冰冷刺骨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她想起漫漫长夜再也无人陪伴在她的身边,再也无人替她暖榻,长夜孤单漫长,她如何能忍受这般令人抓狂的孤独和寂寞。 她从前有多喜爱陆庭筠,如今就有多恨,恨他的欺骗和背叛。 恨他对皇后温柔小意,亦恨他对自己避之不及。 那种狠就像是在冰寒的水中浸泡过,冰冷而刺骨,却叫人刻骨铭心。 她抱住瑾言,想为自己多找回一些温暖,可远不如男子那热烈似火的胸膛带给她那种强烈的感觉。 “去请陆相过来吧!” 姜嬛想了想便道:“再替本宫准备一些炎儿最爱吃的榛子酥。” “奴婢遵命。” 就在崔莺赶回骊山行宫之前,她便得知了太后将魏炎接进寝宫。 姜嬛前脚请了陆庭筠,后脚便让人去请了皇后,她知晓崔莺将魏炎接去了坤宁宫抚养,知晓崔莺视若亲子,她定会为了魏炎不顾一切。 她让瑾言准备的不是寻常的榛子酥,榛子酥里是姜嬛为魏炎准备的断肠毒药。 而她也并非真的想和荣王那个蠢货合作。 她在先帝身边陪伴了十多年,魅惑先帝独得盛宠,对先帝所生的那几个儿子更是了如指掌。 魏颐阴狠疯狂,荣王残暴愚蠢,倒不如她在宗室中选一个听话的,就让荣王和皇帝去狗咬狗,荣王蠢而不自知,没了陆庭筠相助,他便犹如猛虎没了利爪,荣王根本就不足为虑。 至于陆庭筠胆敢背叛她,她必不会放过他。 * 自从魏颐醒过来,崔郦在陈家村更是提心吊胆,她担心那老妇人嘴不严,将她有了身孕之事告知了魏颐,可更令她感到烦躁的是,那种好似醉酒,极渴望男人触碰的让人无法自拔的感觉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可魏颐身上受了重伤,只想好好养伤,赶回骊山行宫,她再怎么挑逗,魏颐因伤口疼痛,也没了兴致。 崔郦整理衣裳,从床上爬起身,气得猛灌了几口凉水,正此时,那老妇人的儿子从山里打猎归来,他热出了一身汗,身上汗涔涔的,便脱了外衫,那老妇人的儿子叫陈刚,媳妇孙氏是隔壁村的,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名叫燕子。 孙氏赶紧拿出帕子替自己男人擦汗,抬头看见了崔郦,赶紧提醒陈刚,“快将衣衫穿上,让人看见多不好。” 李刚也不好意思地冲崔郦笑了笑,赶紧穿上了衣衫。 可崔郦便再也忘不掉陈刚那满身结实的肌肉。 好不容易等到那孙氏出去拿绣品换了钱,她趁机溜进了陈刚的屋子。 陈刚见崔郦突然推门进来,有些吃惊地问道:“崔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崔郦只是笑了笑,她起身为陈刚倒了盏茶,“多亏了陈郎搭救,不然我只怕早就掉进河里淹死了,这盏茶我敬郎君,多谢郎君收留。” 她故意身子一歪,坐进了陈刚的怀里,“我来替郎君擦擦吧?” 碰到那身紧实的肌肉,她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声。 一刻钟后,她从陈刚的屋子出来,那心痒难耐的感觉终于不再折磨她了。 崔郦推门出去,正好碰到了陈刚的母亲钱婆婆,钱婆婆见崔郦从陈刚的屋里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想问问她的身体如何,可还会觉得腹痛。 可她还没张嘴说话,崔郦装作去整理自己的头发,摸到了一支发簪藏在手里,满脸堆笑地走到钱婆婆的面前,“多亏了婆婆的救命之恩,我和相公才能死里逃生,婆婆的恩情,郦儿无以为报,郦儿有一物要赠予婆婆。” 老实本分的钱婆婆以为她要将那支名贵的发簪赠予自己,赶紧推迟,却被崔郦一手捂住了嘴,另一支手将簪子猛地扎进她的脖颈中。 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待那钱婆婆不再挣扎,彻底地断了气,倒在了地上,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怪只怪你知晓我有了身孕之事,如今又被你撞见我与陈刚的好事,我又岂能再留你,只能怪你倒霉。” 崔郦赶紧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将尸体拖进了后园菜地的一口古井中。 她一口气做完了这些事,累得坐在井边歇息。 突然,身后有人在唤她,“姐姐在哪里做什么呢?” 崔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那钱婆子的孙女燕子。 她按了按乱跳的胸口,走到燕子的跟前,笑着说,“燕子,你方才看到什么了。” 燕子摇了摇头,又指着崔郦的裙子,“姐姐的裙子怎的弄脏了。” 原来她的衣裙上沾上了那钱婆子的血,崔郦赶紧用手遮挡。 她指着那口井,对燕子说,“燕子,你快去看看那口井里有什么。” 燕子忍不住好奇,走到井边去看井里有什么,崔郦则走到燕子的身后,想要将她一把推下去。 “燕子,那里危险,阿娘说了多少次了,不能独自一人去井边玩。” 燕子回头一看,发现早已不见了崔郦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对母亲孙氏说道:“方才那个姐姐还在,怎么一会儿便不见了,姐姐是同燕子躲猫猫吗?” 孙氏知晓女儿说的是崔郦,“那个姐姐是从京城来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燕子很喜欢她对不对?” 燕子点了点头。 “那燕子乖,等燕子长大了,阿娘就送燕子去女学念书,只有念书了,学了规矩,才能像姐姐那样讨人喜欢。” 陈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燕子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好看,一样地讨人喜欢。” “对了,燕子,你看到婆婆了吗?” 陈燕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口井。“那里,有一股味道。” 孙氏摇了摇头,“你还想去那口井边玩吗?那里太危险了,燕子记得不能靠近这口井哦,阿娘平日里对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走吧,阿娘要回去做饭了。” 燕子摇了摇头,她觉得很奇怪,她方才在井边分明闻到了婆婆身上的药味。 但这口井里怎么会有婆婆身上的味道呢? 方才孙氏突然出现将崔郦吓了一跳,她心想陈家人早晚都会发现钱婆婆已经不见了。 她不能在陈家待下去了,更何况她早就待得不耐烦了,每日粗茶淡饭,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总是恶心想吐。 她穿的衣裳也是孙氏平日里的穿过的粗布衣裳,她更害怕被人发现是她杀了钱婆子。 她慌张跑进屋,关紧屋门,对魏颐道:皇上,不好了,陈家人告密,荣王的人已经找过来了。” 而正在这时,传来一阵叩门声,孙氏的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崔娘子,晚饭已经做好了,你和你家相公出来一起吃饭吗?” 孙氏轻推屋门,却被魏颐一剑刺穿了胸膛。 就在不久前,魏颐也和暗卫取得了联系。待骊山行宫那边局势稳定,便可杀回去活捉荣王。 出了陈家,崔郦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坐上了马车,准备为魏颐上药包扎伤口,却被魏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郦儿,你的手怎的受伤了?” 她见自己的手指上有抓伤,赶紧将手缩了缩,“这只是一些擦伤,应该是郦儿不小心摔倒,刮到树枝这才受了伤。 闻到这血腥气,她便帕子捂嘴,感到一阵恶心作呕。 这分明就是抓伤,魏颐有些怀疑,不过还是将她的手抓在手心,“朕为郦儿上药吧,郦儿这些天跟着朕也辛苦了,回去朕一定会好好补偿郦儿。郦儿立下大功,朕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接郦儿回宫。” 崔郦靠在魏颐的怀中,“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郦儿便不觉得委屈。” 魏颐吻上了她的唇,正打算解开她的衣衫,摸到她头上那只梨花珠钗,却发现珠钗上最大的那颗珠子不见了。 “这支珠钗上少了颗珠子。” 崔郦听闻心中一颤,这颗珠子到底是何时不见的? 就在刚才,她去了陈刚的房中,陈刚是习惯在田地里耕种的庄稼汉,比寻常男子的力气大了不少,那颗珠子,定是她与陈刚偷情,不慎遗落在他的房中了。 她怎会如倒霉,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陈家,那颗珠子应是不会叫人察觉的。 崔郦紧紧地捏着帕子,掩饰自己的慌乱神色,“都是妾没有保管好这支珠钗,这支钗是皇上所赠,便是妾的命,妾日日佩戴,从不离身的,定是妾在赏花时,不小心被树枝刮去了。” 她又适时地挤出了几滴眼泪,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好了,郦儿都已经在朕的身边,这支珠钗朕留着也只是多个念想罢了,它远没有郦儿对朕重要,郦儿也不必自责。”魏颐将崔郦紧紧地搂在怀里,耐心地哄着。 待崔郦熟睡后,暗卫前来回禀,魏颐出了马车,问道:“郦山行宫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暗卫首领答道:“郦山行宫已经被荣王的人控制了,就连太后也被荣王囚禁在寝宫中。” 魏颐沉思了片刻,“设法和齐国公取得联系,只要齐国公带兵来救援,荣王必败。” 暗卫迟疑了片刻,“禀皇上,齐国公死了,昨夜属下在狩猎场发现了齐国公的尸体。” 暗卫所说的地点和昨夜荣王设下埋伏的地点基本吻合。 原来荣王早有准备,杀了齐国公,没了齐国公支援,他便只能靠这些暗卫,更没了几分胜算。 若是他不回去,待荣王继位称帝,到那时,大势已去,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一定要想办法回到骊山行宫。 “可带了骊山行宫的地形图?”他指着图上地宫通道,“从这里悄悄潜入,便可杀荣王一个措手不及。” “属下领命。”暗卫想了想又道:“属下在陈刚的房中发现了此物。” 正是那梨花发钗之上最饱满的那颗白色珠子。 这颗珠子在陈刚的房中被发现,那便表明是崔郦在扯谎。 第42章 第42章 ◎皆因陆相的背叛◎ 郦山行宫里, 姜嬛将自己裹在披风里,斜靠在软塌上,听到脚步声, 她突然睁开眼睛,“陆相来了。” 陆庭筠抚平袍角处的折痕, 恭敬下跪行礼,“臣见过太后娘娘。” 姜太后对陆庭筠伸出了手,陆庭筠起身上前,让姜嬛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姜嬛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襟, 紧紧地抱着他, “陆相,本宫觉得好冷。他们都死了, 陆相说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本宫了?” 夜里清冷,孤枕难眠,刘氏兄弟死了, 再无人替她暖榻, 长夜冷寂,寂寞难熬。 而这一切皆因陆庭筠的背叛。 陆庭筠掰开姜嬛的手腕,避开她的触碰,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道:“太后娘娘若是觉得冷,臣从猎场猎得几件狐皮,臣让人做成狐裘,给太后娘娘送来。” 姜嬛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寝宫内那镂空雕花的木质屏风。自陆庭筠走进寝宫大门, 崔莺便也被瑾言请了来。 就藏身于那道雕花屏风后。 只不过崔莺一进宫便被瑾言控制, 只要她一出声, 瑾言便会立刻掐断了她的脖子。 “要知道本宫最信任的人便是陆相, 如今骊山行宫却被荣王的人控制,陆相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姜嬛突然被陆庭筠推开,眼中闪过几分阴狠杀意,分明方才在行宫外,他对崔莺体贴入微,对自己却避之不及,要说他和崔莺之间没有私情,姜嬛可不信,原来陆庭筠便是从一开始,就在戏耍她,说什么他对崔莺从无妄念,全都是骗她的假话。 “皇上和太后不睦已久,无论谁当皇帝,太后依然还是太后,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臣会拼死护您周全。” 姜嬛嗤笑了一声,“这便是陆相对本宫的衷心吗?这便是陆相的对策?” 她气得随手砸碎了几案之上的琉璃瓶,“本宫如今便是砧板上的鱼肉,连命都握在荣王的手里。就连本宫身边之人也被残忍杀害,陆相便是如此这般护着本宫吗?” 陆庭筠紧抿着唇,似笑非笑。 “陆相还是忠于本宫的,对吗?”姜嬛知他素爱整洁,替他抚平前襟被弄皱的折痕,又端起桌上的那盘糕点,“这些是炎儿最爱吃的点心,本宫是炎儿的祖母,实在不忍心下手,不如便由陆相替本宫代劳了吧!” 正在这时,魏炎被人带来进来,奶声奶气地给姜嬛问安,见到陆庭筠,端正地行了礼,“炎儿给老师请安,对了,老师可有见到母后?自昨夜起,母后便没有回宫,炎儿很担心母后,炎儿想母后了。” 崔莺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却被瑾言摁住了穴道,又被她死死地捂住了嘴,“别出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陆庭筠从盘中拿了一块点心,心中有些犹豫,迟迟未将点心拿给魏炎。 姜嬛催促道:“陆相,将这些点心拿给炎儿吧!” 魏炎那黑葡糖般明亮的眼睛直放光,“老师,这些点心是给炎儿的吗?” 崔莺看到魏炎接过陆庭筠手里的点心,放在嘴边,她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挣扎,弄出了动静,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魏炎看向屏风,一阵风吹开了窗子,寝宫内的白色幔帐随风飞舞,吹得那道木质屏风轻轻晃动,他看着那道雕刻着莲花的屏风微微愣神。 而后接过点心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他正想再拿一块,却被陆庭筠按住了手,“这点心太过甜腻,吃多了仔细牙疼。” 魏炎则歪着头望向陆庭筠,摇了摇头,“我想给母后留着。母后还没尝过呢!对啦,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们说狩猎场危险,不让我到处乱跑,皇祖母说母后也去了狩猎场,那母后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崔莺的眼睛酸胀,泪如雨下。 突然,魏炎疼得捂住了肚子,从嘴角流出了血迹,“肚子好疼……”他疼得倒在了地上,弓着身体,面向崔莺的方向,虚弱地张了张嘴,“母后,炎儿好疼……” 崔莺痛苦地蹲下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姜嬛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魏炎,冷笑了一声:“陆相果然从不曾叫本宫失望过,还是这般心狠手辣,冷漠到不近人情!陆相知晓皇后将炎儿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炎儿敬你为师长,你竟忍心亲手喂他吃下有毒的点心,看来陆相不仅对本宫冷漠无情,对皇后亦是如此,你本可以选择不杀他,只要你愿意帮本宫杀了荣王。可你为了报仇,竟然罔顾魏炎的性命,若皇后知晓此事,她会原谅你吗?” 血沿着魏炎的嘴角流下,姜嬛蹲身用手去探魏炎的鼻息,觉得那血腥气难闻,皱了皱眉头。 姜嬛满意地笑了,“皇后知道陆相的计划吗?她知晓是陆相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吗?陆相的计划是如此的完美,就连皇帝和本宫都遭了暗算,栽在了你的手里,但你应当知道背叛本宫会有怎样的下场!” 陆庭筠竟敢背叛她,那些她经历过的痛苦,定叫陆庭筠也尝一尝何为刻骨铭心,又何为痛彻心扉。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她定要让他尝尝被人恨之入骨是何种滋味,尤其是被自己心爱之人恨着。 崔莺眼睁睁地看着魏炎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心一阵阵地绞痛,关于陆庭筠的计划,她也已经猜到了一些,至于她想不明白的事,因为姜太后说的话,她全都已经知晓了。 原来是陆庭筠暗中谋划,是他勾结了荣王,他在荣王谋反一事中到底充当着怎样的角色,是出谋划策,里应外合?只怕就连荣王谋反也是他暗中鼓动的。 而他早就知晓荣王想要当上皇帝,必不会放过这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不会放过魏炎。 她还天真地想着,只要拉拢陆庭筠,让他为自己所用,便能助炎儿登基称帝,作为交换,她会给他想要的,辅政大臣,甚至朝野上下无人匹敌的高位,如今看来,都是她太过天真了,陆庭筠这样的人,心思城府极深,不折手段,又怎会为她所用。 陆庭筠从一开始想要的便是倾覆大熠江山,要的是整个大熠皇室给陆家陪葬。 可炎儿是无辜的啊! 她竟想要拉拢这样的人,竟想要他辅佐炎儿当太子,是她的愚蠢无知害死了魏炎。 荣王并无根基,也没有多少兵权,性情残暴,不得人心,若是没有他在暗中相帮,荣王又怎敢造反。 当年陆家满门被灭,也是皇帝下令,太后授意,陆庭筠的最终目地就是为了颠覆江山,颠覆皇权。 他根本就不在乎荣王继位了,会带来更多的血腥和杀戮,更不会在乎魏炎的生死。 尽管魏炎将他奉为良师,敬他如父。 就连昨晚陆庭筠出现在黑熊岭,救她于危难,也不过是他和荣王演的一出戏。 他其实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齐国公。 皇帝遇刺,齐国公本应带兵救援,可齐国公那边却久久没了动静,说不定齐国公早就已经遇险了。 陆庭筠此前便在查齐渊的真正死因,也并非是为了帮她,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离间皇上和齐国公。 瑾言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崔莺神色崩溃,痛苦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至于后面太后和陆庭筠说了什么,她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空荡荡的大殿轻悄悄的,刺骨的寒风吹得殿中幔帐呼呼作响,她浑浑噩噩地跪在地上,将魏炎紧紧地抱在怀中。 就像那晚,延明宫进了毒蛇,魏炎不敢入睡,她紧紧地搂着他,轻哼歌谣哄他入睡。只是此刻他双眼紧闭,嘴唇乌紫,已经没了生气。 魏炎的身体很轻,像是一片没什么重量的羽毛,崔莺抱着他出了太后寝殿,跌跪在了地上,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眼泪大颗地坠落在地上,“炎儿,都是母后不好,母后答应过你的,要一辈子陪在炎儿身边的,要永远护你平安的长大,炎儿,是母后蠢笨,你骂母后吧,你打母后吧!求你别不理母后,炎儿,求你再睁开眼睛看母后一眼,好不好?” 她握住魏炎的手腕,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口,心疼得快要撕裂开。 郦山的夜晚比京城要冷得多,夜间气温骤降,此刻冷雨竟然夹杂着雪珠子落下,寒风乱卷飞雪,直往人脖颈里钻,冷得彻骨,崔莺却觉得那股冷意从心底往外蔓延。 她抱着魏炎坐在殿外的石阶上,太后寝宫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她静静地坐着,脸颊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任凭冷风吹散了她的发髻,冷雨将她的衣裳淋得湿透,那森冷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却浑然感觉不冷意。 她好像回到了在姜家的那个雪夜,她跪在门外,漫天大雪似要将她掩盖,身体已经冷得近乎麻木,她却一动也不动,早已没了求生的意志。 她将脸贴在魏炎的脸颊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不停地在他耳畔呼唤着他的名字,想要将他唤醒。 直到她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替她遮挡漫天浸透骨髓的冷雨。 陆庭筠身上的黑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解下披风,将崔莺包裹其中,“娘娘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娘娘的身子弱,不能在此吹风受寒的。” 她冷笑着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陆庭筠一怔,理解她的伤心难过,便又劝道:“臣送娘娘回去吧,荣王的人虎视眈眈,娘娘独自在此,怕是会有危险。” “不劳陆大人费心,陆大人请回吧!本宫想再多陪陪炎儿。” “炎儿是皇子,荣王是不会让炎儿活的。”既然没有那盘点心,荣王也不会放过魏炎,荣王残暴,魏炎落在荣王手里只会更痛苦。 崔莺越来越虚弱,冻得脸色惨白若雪,大口的喘息,她本就身体虚弱,若是再任由她坐在雪地里,只怕会病倒。 她抱着魏炎爬跪在太后的寝宫前,用那嘶哑嗓音高声地恳求,“太后娘娘,炎儿是您的孙儿啊,求太后娘娘赐炎儿解药,求太后娘娘赐药……” 她以额触地,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磕在地上,直到她的额上红肿不堪,那沉闷的声音,像是用钝刀子割着肉,陆庭筠觉得心脏钝痛难忍,陆庭筠心疼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臣送娘娘回去吧!” “大人,您救救炎儿吧!” 陆庭筠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咽了进去,“臣送娘娘回去吧!” 不知方才是否她生出了错觉,她将魏炎抱在怀里,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冷雨砸在身上,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许是心已经冷到极致,身体也已经麻木了。 “娘娘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寒气入侵,只怕会有伤根本。臣看着娘娘这样,心都要疼死了。” 崔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本宫不过是寒气入侵,炎儿却没了性命啊……” 陆庭筠紧握着崔莺的双肩,“娘娘,你听臣的话,先回去吧,雨雪太大,娘娘会熬不住的。” 崔莺看着陆庭筠,红红的眼尾,眼中泪光盈盈,“不用你管,本宫想再多陪炎儿一会。” 陆庭筠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崔莺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她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就连唇上也无半分血色,担心她会病倒,担心她寒气入侵,会伤了身体。 他只得打晕了她,将她抱回了皇后的寝宫。 再将魏炎交给陆伯。 * 待崔莺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她便问玉璧,“炎儿呢?” “已经被带回京城了。” 崔莺抱膝坐在床上,泪水一涌而出,她喃喃地道:“也对,炎儿是皇子,是要被带回京城葬在皇陵中的。” 玉璧拿出帕子直抹泪,好端端的,大殿下竟然中了毒,而娘娘也晕倒了。 “娘娘再睡一会吧,娘娘昨晚吹了风,淋了雨,染了风寒,连嗓子都哑了。奴婢去给娘娘煎药,对了,这是陆大人派人送过来的,都是治风寒的药,还有一些温补的药材。陆大人说娘娘有体感症,受寒了会腹痛的。” 崔莺突然觉得小腹像是针刺一样疼,那股湿热的感觉,要命的疼痛,她来了葵水。 但这次疼痛远胜以往的每一次疼痛。 但至少这种死去活来的疼,能让她记住,魏炎死在了她面前。 “陆大人一直等在殿外,说想要见娘娘一面。” 崔莺躺在床上,转过身去,“本宫身体乏的很,让陆大人改日再来吧。” 玉璧知晓崔莺心里难过,便不再多说什么,“那娘娘喝了药再睡吧。” “好,你放着吧!待会本宫会起来喝药。” 玉璧便推门出去了,外头风雪正紧,玉璧就拢紧了身上的衣裙,仍是冷不防被几粒雪珠子趁机钻进了脖颈中,冷得直哆嗦,见陆庭筠仍站在门外,并未挪动分毫,他身上还有伤,脸色也有些苍白,尤其是腿上的那道箭伤,他曲着腿,便是走路时也有些微跛。 白玉冠高束在发顶,鬓边的发丝被吹散在脸颊两侧,一身月白绣云纹锦袍,肩上落满了白雪,一只手负在身后,立在风雪里,周身带着从的雪里走出的冷意,却矜贵优雅。 见玉璧推门出来,他低头轻咳一声,“娘娘可用了臣的药。风寒症可好些了?娘娘身体本就虚弱,昨夜又在雪里跪了这许久,风寒入体,怕是会有伤根本,需用热水每日浸泡玉足一刻钟,沐浴时,尽量在热水里多泡一会。” 玉璧打断了陆庭筠的话,“大人这些话为何不亲口对娘娘说呢?” “罢了,这个时候,她必不愿见我,这几日,我就不惹娘娘心烦了。” 荣王如愿等到了继位的诏书,自是欢天喜地,他日日饮酒作乐,美人左拥右抱,王美人的琴音乃是一绝,李美人的舞姿优美,后宫的这些嫔妃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还会才艺,荣王干脆住进了皇帝住在了荣华宫,提前体验了当皇帝的生活,夜夜传唤不同的嫔妃侍寝。 姜嬛履行了承诺,第三日便送来了诏书,荣王有了诏书,姜太后承诺在生辰那日宣布让荣王继位的好消息。 可唯一让荣王觉得头痛的是,至今没有找到魏颐,也没有关于魏颐的任何消息。 荣王手下出钱让当地的村民下河去打捞魏颐的尸体,却连一块骸骨也没找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好在已经过去了十多日,荣王已经牢牢控制了骊山行宫,封锁了行宫的东南西北四处城门,迫不及待想要当皇帝。 京城那边传信,王将军已经准备妥当,将京城守卫部分换成了随荣王入京的青州守军,只等太后宣布他继位的消息,找到魏颐并杀了他,他便启程回京,坐上他梦寐以求的那把龙椅。 崔莺这几日大多都浑浑噩噩地睡着,突然被门外的哭声吵醒了,玉璧进殿通传,说是王美人和李美人求见。 两位美人在大雪天只穿了一件小衣,冻得双臂通红,小脸冻得惨白,嘴唇乌紫。 她们身上那些淤青和红肿更是吓人。 崔莺赶紧让玉璧为她们找来自己的衣裳穿上,将她们扶进了帐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美人和李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崔莺的面前,啼哭不止,“皇后娘娘,快救救我们吧,每晚荣王都要召我们侍寝,今夜更是荒唐,既然同时召了我们姐妹一同伺候,我们实在不堪忍受,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 王静怡心直口快,“那荣王简直就是禽兽,我和李美人身上的这些伤都是被他弄的,还有这里。” 王静怡抬了抬裙摆,露出了受伤的脚踝,白净的脚踝没有穿鞋袜,被磨得血肉模糊。 崔莺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弄伤的?竟这般严重。” 李婉儿则将脚往裙摆里缩,只是抽抽噎噎。 “用铁链绑着,铁链不停的晃动,反复擦伤所致,”王静怡连说话都哽咽了,神色痛苦不堪。 崔莺气得握紧了拳,“荣王简直就是个变态。” 李婉儿终于忍不住了,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皇上虽说喜怒无常,时常传唤我侍寝,却从未碰过我,虽说我进宫时日不长,但却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一女怎可侍二夫,荣王如此折辱妾,妾不如死了算了。” 王静怡气愤地说道:“禽兽不如的是荣王,又不是你的错,荣王都没死,你怎可轻易便死了。” 崔莺心痛地拉着王静怡和李婉儿的手,“王美人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不可轻易求死,想想你们的家人。” 李婉儿扑进皇后的怀里,“娘娘说的对,便是再难我也要活下去,若我死了,我娘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王静怡也抱着崔莺和李婉儿,哭泣不止。 “我们知道娘娘也很难,那荣王做梦都想要得到皇后娘娘。我们来是想提醒娘娘,小心荣王,他一定不会罢休的,希望娘娘不要像我们一样,落在荣王的手里,受尽折磨。娘娘一定要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指尖紧紧地抓着掌心,那疼痛提醒着她,她不能再痛苦消沉下去,炎儿虽然不在了,但她身边的人还等着她救人。 她明白自己没被送到荣王的床上,是因为陆庭筠的在暗中护着她。 而对于这些随行的后宫女子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骊山行宫落到荣王的手上,她们的处境也会像李美人和王美人那般,被荣王折磨。 而正在这时,荣王的手下来寻两位美人去荣华宫。 两位美人直接吓哭了。 崔莺抓住她们的手,暗暗用力,“你们别怕,我定会想办法将你们救出来的。” 第43章 第43章 ◎对他百般顺从◎ 两位美人被带走后, 崔莺坐回镜前,对玉璧道:“替我梳妆吧!本宫要出去一趟。” “外头雪下得这样大,都已经这么晚了, 娘娘还要出去吗?” 她答应了王美人和李美人,就一定要想办法将她们救出来。 这几日她一直在病着, 脸色有些苍白,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她让玉璧为她上了妆,让本就绝色的容颜更是光彩照人。 她戴上了披风兜帽, 前往陆庭筠的住处。 陆庭筠见到崔莺终于肯来见自己, 自然心中欣喜,“娘娘来了。” 崔莺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将唇瓣贴吻了上来,便要去解自己的衣带。 好在屋里里炭火足,便是裸·身, 她也并不觉得冷。 她坐在了陆庭筠的双腿之上, 缓缓俯身,轻勾他的脖颈,吻上他的薄唇,在他的耳边轻吹了一口气,“今夜便让本宫伺候大人罢?” 来之前,她翻看了那些图册,学了如何取悦男人的伎俩,图册是进宫的前一夜, 被嬷嬷装在箱笼中, 是教她在大婚当夜, 如何伺候皇上的。 可魏颐恨她入骨, 她也用不上,如今她却要用在陆庭筠的身上。 那避火图册上,有用手的,也有用嘴的。 她今日来了葵水身子不方便,这图册上的方法,便能用得上。 半个时辰后,她的手酸的连笔都握不住,赶紧走进净室反复搓洗干净。 从净室出来,她从容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地穿好衣裙,“陆相能答应本宫一件事吗?” “娘娘请说。” “今日本宫来是有一事相求,请陆大人将王美人和李美人从荣王手里救出来。” 陆庭筠双手从她的腰侧,头埋在她的颈侧,环抱着她,“如娘娘所愿。” 崔莺心想爬上了陆庭筠的床,这枕头风还挺管用的。 男人露出餍足的神色,应当是对她方才伺候得还算满意,相信只要她的要求不是太过分,陆庭筠应该不会吝啬满足她的要求。 她的手轻抚陆庭筠的脸侧,“那便多谢陆相,时候不要了,本宫便先告辞。” 崔莺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陆庭筠拉进怀里,“外头风大,娘娘今夜能留下来陪臣,好吗?” 崔莺怔了一瞬,抬手抚上陆庭筠那明亮的星眸,“好,今夜本宫留下。” 她的手抚过他的唇,指尖从他的薄唇上划过,他的唇带着凉意,但他吻过的肌肤,却总是能勾起一团火。 崔莺的手轻抚他一上一下缓缓滑动的喉结,“大人,本宫觉得有些冷,大人抱本宫去热水里泡一泡,好不好?” “好。”陆庭筠温声地道。 陆庭筠觉得今日她精神好了许多,想起方才在浴桶中的荒唐,他发现自己并非只是想和她□□·好,而是想要更多,他想要娶她为妻,相守一生。 想着待这一切结束后,他便对她坦白这一切。离他复仇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了,待到他大仇得报,他定会带崔莺离开。 “这骊山行宫实在太过危险,明日便是太后寿诞,臣会找机会送娘娘出宫吧!待这一切风浪都过去,臣便会去找娘娘。” “好,一切都听陆大人的。” 陆庭筠原本以为劝说崔莺还需一些时日,却没想到她轻易便答应了。 她从浴桶里出来,便换上陆庭筠的寝衣,躺在了床上,“陆相能将李美人和王美人都送出去吗?再为她们寻个藏身之处,我问过她们,她们并非是自愿入宫的,陆大人就对外称她们病重,来不及救治而亡,就连她们的家人都不会知晓她们还活着。她们出了宫,便能抛下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好,臣答应娘娘。” 陆庭筠觉得今日的崔莺有些反常,以为她是因魏炎之事受了刺激,但她的脸上并不见悲痛的神色,倒是显得很平静。 他明日就会送走崔莺,要忙着对付太后和荣王,只怕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相见了,他想将崔莺拥入怀中,于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崔莺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陆大人是做惯了这些事的。荣王那里,大人定会有办法帮两位美人遮掩的,对吗?” 陆庭筠从背后抱着她,看不清她说话时脸上的神色,只以为她在为两位美人担心,只是劝说她,让她宽心,“娘娘放心,臣定会将两位美人救出去的。” 崔莺便任由他抱着,过了许久,这才轻声地问道:“大人,你说,本宫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 “只要娘娘愿意,臣以后会给娘娘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离开皇宫隐姓埋名,再重新开始。娘娘也可像寻常的女子那般,嫁人生子,拥有寻常人的幸福。” 他将头埋在崔莺的脖颈,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听到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沉沉睡去。 陆庭筠从未像今夜这样安眠,他一夜无梦,直到天已经彻底亮了,他这才睁开眼睛,见崔莺正坐在桌前梳妆,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的长发垂落在身后,他拿出那把玉梳,替她梳顺及腰长发,从身后环抱着她。 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娶崔莺过门,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将玉梳交到崔莺的手中,单膝跪在崔莺的面前,“臣将这把玉梳交给娘娘,便当作臣与娘娘定情的信物。”待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便凭借信物,求娶崔莺。 将从前他们错过的那段时光,都补回来。 陆庭筠说话的这一瞬,崔莺的眼眸微动,但很快便神色恢复如常。 她收下了这把玉梳,起身替陆庭筠穿上衣袍,提醒陆庭筠,“大人,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宴席就要开始了,大人莫要误了吉时。” 陆庭筠突然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亥时初刻,我便让陆伯在南门外接应,送娘娘出宫。” 崔莺从陆庭筠的房中出来,便遇见了姜怀瑾,她冲姜怀瑾点头一笑,和他擦身而过。 今夜虽说是太后寿宴,却注定了不是个平静的夜晚,听到瓦砾之上传来的脚步声,和长秀宫隐隐飘来的丝竹声,崔莺知道今夜只怕还有一场惨烈的厮杀。 不过这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早已决定在今夜离开。 却不并不是按照陆庭筠的安排,坐马车从南门离开。 她早就已经厌倦了,想要结束这一切了。原本她想着只要她耐心地等待,忍耐,等待魏炎长大,成为太子,拉拢陆庭筠辅佐太子坐上皇位,便也算是熬出头了,但炎儿死了,她心中的希望破灭,心灰意冷,悲痛难忍,也到了该结束和陆庭筠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是时候离开这伤心之地了。 皇后崔莺便会死在这个夜晚。 她走出了殿外,抬手于廊檐下接过一片打着旋儿落下的莹白雪花,想起魏炎死前都还想着她,念着她,她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她抬手抚去脸上的泪痕,“炎儿,但愿你下辈子不再生于帝王家,只盼你能在天上和母亲团聚,再无烦恼和忧愁。” 长夜归于平静,长秀宫却灯火通明,丝竹声戛然而止,被取而代之的是呐喊和厮杀的声音。 今夜却好似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了今夜,到底谁才是这最后的赢家。 这时有个宫女进来传话,“皇后娘娘,陆大人想请娘娘去流萤谷。” 崔莺不动神色地看了那宫女一眼,这宫女看着有些眼生。她点了点头,“你去告诉陆大人,本宫很快就到。” 玉璧却觉得很高兴,“定是因为娘娘要出宫了,陆大人想要送送娘娘。” 流萤谷是出骊山的必经之路。 陆大人定是想着出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陆大人对娘娘一片深情,定是舍不得娘娘。” 崔莺却打断了玉璧的话,“本宫和他从来都只是一场交易,如今交易已经结束,以后不可再提起他。” 玉璧心里一愣,难道娘娘是因为魏炎之死,心情不好的缘故,与陆相闹了别扭,不过夫妻吵架也是寻常事,只要能出宫,娘娘和陆相也能和好如初,而过了今晚,娘娘终于可以走出高墙,再也不用过那提心掉胆的日子。 崔莺戴上披风兜帽,不动声色地上了一辆旧马车,对马车中的人道:姐姐,好久不见。” 其实从那宫女告知她陆庭筠约她在流萤谷相见,她便知有诈。 今夜行宫不太平,对陆庭筠也格外重要,知晓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离开,皇帝许久没露面,荣王便是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人,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帝藏于暗处,伺机而动,今夜太后寿宴,太后会当众宣布荣王继位的消息,皇帝必不会任由荣王夺了皇位。 所以皇帝一定会选择在今夜行动。 而崔郦出现在此处,那便表明皇帝已经控制了局面,骊山已经落到了皇帝的手上。 方才玉璧还觉得奇怪,为何陆伯会挑一辆这么旧的马车,原来这都是崔郦的诡计。 “你如何知晓是我?” 崔莺刚坐下,藏匿在车顶的人,便持刀闯进了马车,挟持了崔莺。 崔莺却只是淡然一笑,脸上毫无畏惧之意,“今夜太后当众宣布荣王继位的消息,皇上不会不露面,方才夜闯行宫的那些人,是皇上的潜龙卫吧?” 潜龙卫是听命于皇帝的暗卫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魏颐只是在等最好的时机,一举击败荣王。 今夜皇上和荣王的争斗必然惨烈,崔郦选择在这个时机将她绑走,也是考虑到骊山行宫一片混乱,无人会来救她的缘故。 不过她正好借崔郦之手完成一件事。 崔莺掀起竹帘,看着车窗外飞舞的雪花,外头风雪正盛,就连呼吸都带着冷意和刺痛感,而正是因为这种寒冷的感觉,让崔莺感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迫切地想要为自己活一回。 崔莺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今夜,她便能自由了,终于能得到解脱了。 崔郦大笑了一声,“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过了今夜,你便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世人只知有崔郦,就像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你原本就是多余的。” 她想从崔莺的脸上找到害怕的神色,却见崔莺始终淡定从容,笑吟吟地看着她,“姐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本宫将姐姐顶替恩宠的真相告知了皇上,皇上得知了真相后会彻底厌弃了姐姐吗?靠顶替他人得来的恩宠终究不是自己的,就像本宫替姐姐进宫,皇上恨极了本宫,若是皇帝知晓当年对他有恩之人,并不是姐姐,他又会如何待姐姐呢?” “你定是知道了什么对不对?”马车颠簸,颠得崔郦的胃里一阵阵恶心想吐,她帕子捂嘴,一阵干呕。“只要你死了,皇上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我还是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崔郦推开马车的门,对架车的车夫吩咐,“快将马车赶到流萤谷!” “是吗?姐姐的希望只怕要落空了,本宫既然敢上姐姐的马车,便不会毫无准备,姐姐顶替她人得到恩宠,如今时限已到,姐姐也要该将这些恩宠都还回去了。” 只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见到魏颐看到那封信,得知当年的真相,脸上的精彩表情了。 “不可能,皇上不会相信你,他恨透了你,你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崔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可若当年入宫,救了皇上之人是本宫呢?” 崔郦突然激动得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崔莺,“怎会是你,不可能是你!你从小被寄养在姜家,一直呆在临安城那个小地方,你没有机会进宫,那根本就不是你,你骗人,绝不会是你......” 崔莺笑了笑,一把抓住崔郦的手臂,将她的衣袖卷了起来,“这道疤其实是你故意弄的吧?你收买了紫宸宫的宫女,打听到当年那女子手臂上有道疤,便故意弄伤了自己。” 崔莺也卷起衣袖,露出了那道疤痕,只不过她的伤年月已久,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印子。 崔莺不再理会崔郦惊慌受伤的眼神,“这支梨花发钗上的梨花花蕊是用香珠特制的,上头的梨花香经久不散,姐姐正是因为日日带着这梨花发钗,身上不断起红疹,服用了许久的汤药都不见好,是吗?” 她赶紧将衣袖放下,遮挡手臂之上的红疹。 原来皇帝是将崔莺错认成了她,原来是她顶替了崔莺的恩宠,怎会如此,她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心里一阵阵发寒。 皇上分明爱慕着她,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皇上不会对她这般狠心的。再不济,腹中的这个孩子还在,皇上也会顾念她腹中的这个孩子,魏炎死了,只要她生下这个孩子,她便能母凭子贵,换得尊贵的身份,只要崔莺死了,她还是被皇上宠在心尖上的人。 崔郦双手收紧,紧握成拳,心想只要崔莺死了,一切就能回归原样。 “我一事不明白,姐姐什么都有了,有父亲母亲的宠爱,显赫的家世和疼爱你的夫君,当初进府,我本无意和姐姐争,也知这些年母亲爱你如珍宝,我也争不过。我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和半分温暖,为何姐姐却仍要从中捣鬼,吝啬分我分毫。” 原来崔莺也会有受伤失落的一面,也有费心心机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崔郦得意大笑,“这些本就是属于我的,母亲只有我和浩儿两个孩子,就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府里的平静,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说你比我生得好看,说你比我待人和善,说你熟读诗书,身上带着高贵优雅的气质,那天就连浩儿也对你笑,父亲一向沉默寡言,他那日破天荒地来母亲的房中,还特地嘱咐母亲,让她对你好一些,只因你没有养在他的身边,他便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想要去弥补你。我自认为相貌生的好,精通才艺,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却被你掩尽了光芒。若你不曾出现,我仍是那个风光无限,是被人众星捧月的崔家嫡长女。” 马车突然停下了,车夫提醒道:“崔娘子,流萤谷到了。” 崔郦敛去嘴角的笑,“妹妹,到了。下车吧!” 那些人想将崔莺强行拖下马车,崔莺将早就准备好的带着香味的药粉洒向空中,这是她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迷药,那些药粉一旦被人吸入,便会令其昏睡几个时辰。 崔莺用帕子捂着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不劳姐姐了,本宫自己会下车。” 崔郦见自己带的那些人都倒在了地上,便没了底气,尤其此刻流萤谷漆黑一片,狂风怒号,漫天飞雪,山谷里回荡着狂吼的风声,极为吓人。 而山谷的另一侧是万丈深渊,那深渊之下应该有个寒潭,隐约可听见流水声,崔郦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潭底,害怕得往后缩,她本想将崔莺带到这里,再悄无声息地杀掉,但如今那些人都被药倒了,就连她自己也打起了退堂鼓。 她想要回去搬救兵,便打算骑马赶回行宫。 而崔莺却抢先一步,一巴掌拍在马背上,马受了惊,撒开四蹄往前跑。 崔郦怒道:“崔莺,你发什么疯!”最后一匹马被崔莺吓走了,从流萤谷到骊山行宫路途遥远,这里地处荒郊野外,只怕会有野兽出没。 就在不久前,她被人绑走,丢进了狩猎场,被饿狼围攻,每每做噩梦都会梦到被饿狼追赶,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正待扬起打崔莺的脸上,却被崔莺抓住了她的手。“姐姐还以为是在崔家吗?难道姐姐就从来没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本就是崔家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娇贵女,这世上有谁会傻到让人分走父母和夫君的疼爱。又有谁会拒绝自己能得到更多呢?母亲有句话说的对,她后悔生下了你,你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那齐将军呢?他待你一心一意,细心呵护,关怀备至,难道你竟对他无半分歉疚之心吗?” 提起齐渊,崔郦觉得心中酸涩,“齐渊是掉下悬崖摔死的,只能怪他命不好,年轻轻轻就横死了,既然如此,当初他又为何娶我,让我受尽了非议与屈辱,他的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崔郦便是如此,她心思恶毒,心硬如铁,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无半分悔意。 “若他是因姐姐而死呢?姐姐已经嫁作人妇,却暗地里私会皇上,姐姐难道不知,但凡皇上看中的必会想方设法得到,姐姐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齐将军的死因吗?他是武将,身怀武艺,又怎会骑马跌落悬崖摔死。” “难道是……”崔郦惊得住了嘴,答案已经到了嘴边了。 崔莺冷眼看向崔郦,便知她已经猜到了,可惜齐渊实在死得实在太冤枉,若是崔郦知晓齐渊因她而死,心中可还会有一丝愧疚。 崔莺缓缓走到崔郦,握住了她的手腕,“姐姐,你真的觉得进宫伴君就会幸福吗?” 崔郦抹去脸上的泪,“当然。”便是齐渊真的是被皇上害死的又能如何,还不是因为皇上太过在乎她,想要得到她。她不过是被皇上喜欢着,难道这也有错吗? “那姐姐可知晓本宫明知是圈套,却甘愿掉进姐姐的圈套中吗?” 是啊,这是为什么?在崔郦看来,崔莺向来奸猾,这么做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崔莺突然指向身后,“姐姐很快就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3 11:44:45~2023-05-04 12: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3763588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44章 ◎皇上来了,陆相也赶来了◎ 只听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那灯笼火把的光芒也越来越近,此刻狂风怒号,风雪肆虐, 马背上的高大身影,披霜踏雪而来。 一身玄色龙纹锦袍, 身披墨色狐裘大氅,周身带着不可直视的威压,眉眼间却是满是焦急神色。 而另一侧,同样匆匆而来的男子, 男子颀长的身影, 一袭月白锦袍,像是踏着月光而来, 光华气度宛若月下仙人。 崔莺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笑意,很好,人都到齐了。 原本崔郦被逼至悬崖边上, 她突然脚下踩了空, 紧紧地抓住了崔莺,差点掉下山崖,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若是掉下去,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崔莺却突然抓住了崔郦的手臂,猛地将她一拽,与她调换了位置,自己则站在悬崖边上。 她离掉落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皇后, 小心!” “娘娘, 小心!” 魏颐和陆庭筠几乎同时出声, 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担忧和急切。 原来魏颐见到了崔莺留下的那封书信, 得知其实自己当年要找的人,他放在心上的人其实是崔莺,想起自己因恨崔莺替嫁进宫,恨她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崔郦的皇后之位,便恨她入骨,有一次还差点拔剑杀了她,得知真相后,他的心里是悔恨无极。 想起种种过往,想起自己的恶劣行径,他是又悔又恨。 他将她丢在狩猎场,想让她被野兽撕咬,他掐住她那脆弱易折的脖颈,想要活活将她掐死。 当他知晓了真相,匆匆赶到皇后寝宫,却再不见了崔莺的踪影,他顿时急火攻心,当场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翻遍了整个骊山行宫都没找到崔莺的下落,而同样下落不明的还有崔郦,他便沿着下山的路寻找,终于在流萤谷找到了崔莺,又见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崔郦将她逼至悬崖边上,想要将她推下山崖。 崔莺只是笑看着匆忙而来的皇帝和陆相,见他们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飞奔而来。 她却闭上了眼睛心想,都晚了啊! 崔莺突然抓住了崔郦的手,借助她的力量猛地一推,自己却往后倒去,跌入万丈深渊。 “不要!”陆庭筠扑向悬崖边上,紧紧地抓住崔莺的手腕,想要将她拉上来,而崔莺的身体已经悬空了,吊在悬崖边上。 崔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崔莺却掉了下去,她甚至不明白崔莺为何要这样做。 “娘娘别怕,娘娘快抓紧臣,臣这就拉娘娘上来。” 崔莺摇了摇头,“陆大人,本宫觉得累极了,请陆大人放手吧,本宫只想要个解脱。” 她拿出那把玉梳,用尽全力够到陆庭筠的手掌,将那把玉梳交还给陆庭筠,“这把玉梳,我还给大人,前尘往事,不过过眼云烟,过去种种都是我心甘情愿,但求大人别放在心上,崔莺求大人放过我。” “娘娘别说话,臣将娘娘拉上来。”不知为何,他此刻心里竟有一种崔莺要离开他的不详的预感,有一种心碎到要落泪的感觉,起初他有这种感觉是在魏炎中毒之时,崔莺抱着魏炎的尸体,跪在太后寝宫外求解药。 分明那有毒的点心是他亲手递给魏炎的,她却并未责骂他一句,而他那时以为崔莺只是因为魏炎的死伤心难过,心想只要他完成复仇的计划,对崔莺说出真相,这一切还来得及。 那种快要失去她的强烈的预感,他用力地抓紧崔莺的手腕,他不放手,便是他死也不会放手。 “臣不 会放手,娘娘听话,臣这就将娘娘拉上来。” 他便是死也要将崔莺从这万丈深渊的边缘拉上来。 他拼尽全力,奈何这条手臂受了箭伤,总也使不上力气,但他却死死地抓住崔莺的手腕不肯放手,手臂之上甚至可以听到骨骼被极力拉扯发出的声响,他的手臂本就受了箭伤,伤口裂开,鲜血从月白的衣袍之上渗出,手臂疼得快要被人生生撕裂开来。 “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大人,我对大人做过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利用大人啊!我想将炎儿推上太子之位,待炎儿成了皇上,我便是掌权的太后。大人不会真的以为我不得已委身大人,便是真的喜欢大人吧?” 崔莺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那明亮澄静的眼眸中只剩冷漠和漠然,提起魏炎,眸中光亮一点点地消散。 陆庭筠突然想起魏炎说过的话,“母后想让炎儿当皇上,炎儿要当上皇帝才能保护母后。” 原来如此,原来她不过是在利用他,不过是利用他将魏炎推上皇位。 她难道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的喜欢吗? “可炎儿却因你而死,我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不想再苟活于世,活着也只是在深宫里受尽委屈和折辱,陆庭筠,我不恨你。但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天真,恨自己天真的以为将你拉拢到身边,便可让炎儿留在我的身边,便可护他一世周全,便可让自己在深宫里立足,是我错了。” 提起魏炎,她已是满脸泪痕,“你瞧,我就是这般处心极虑,满腹心机算计之人,我对你只有利用,却无半分真心,这样的我,还值得你剖心剖肝地付出吗?” 陆庭筠拼命地摇头,她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许她这样说她自己,在他的心里,她是这世间最善良,最好的女子。 “陆大人,放手吧!难道你还指望我留在你的身边,和你背着皇上偷情?连累我被世人唾骂,名声尽毁吗?” “不是这样的,莺儿,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为妻,我敬你爱你,从不曾想过轻慢你半分。” 崔莺冷笑了一声,“你别说了,从我替嫁进宫,我和陆大人早就已经无半点关系了。陆大人不记得了吗?是陆大人亲自去崔家退的亲,断了我的退路,也断了我们之间那可笑微薄的缘分,是陆大人觉得我很可怜,在宫里被折磨得很惨,还是因为陆大人那泛滥成灾的同情心在作祟?我从未喜欢过陆大人,大人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有意思吗?” 陆庭筠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她说她从未喜欢过他,只想要利用他,他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他想娶她为妻,想带她离开,而崔莺根本就不稀罕。 “我不放,我死也不会放手。” 魏颐也已经派出了人手,甚至亲自到悬崖的边上,想要和陆庭筠合力将崔莺拉上来。 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冷箭射向陆庭筠,射穿了了他的手臂。 “陆庭筠,你这个狗东西,本王要杀了你。” 是兵败了,准备撤离骊山行宫的荣王。 几滴血从他的手臂上滴落在崔莺的脸颊上,“陆大人,快放手,你会死的。” 陆庭筠拼命摇头,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不放。” 荣王兵败,仓皇而逃,他知道有潜龙卫暗中护着魏颐,而姜嬛那个贱人也早已和魏颐沆瀣一气,他只能先撤离了行宫,改日再带兵进攻皇城。 陆庭筠早就知晓荣王会败,而他真正的目的其实进攻皇城,他原本计划在今夜撤离骊山行宫,再先一步攻入皇城,可当他得知崔莺被崔郦带往了流萤谷,便什么都不顾了。 好在那一箭没有命中要害,陆庭筠忍着剧痛,也不曾将手松开分毫。 而潜龙卫暗中纠缠追杀,荣王也不敢再在骊山久留,只得带兵杀出去,尽快撤离此地。 崔莺知道再这样下去,陆庭筠的这条手臂只怕也会被废掉,崔莺用另一只手一根根地掰开陆庭筠的手指,闭上了眼睛,仍由自己往下坠落,“陆大人,再见了。” 耳旁的风呼呼作响,她已经听不到陆庭筠说了什么,再也看不到他那悲痛欲绝的神色,疾风像是锋利的刀子割在她的脸颊上,肌肤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管那冰冷刺骨的风吸进了口鼻中,是那样的冰寒刺骨,但崔莺觉得这便是自由的味道。 直到她坠入寒潭,沉入潭底,寒潭的水冰冷刺骨,似要将她浑身的血液冻得凝固了,那刺骨的寒冷紧紧地包裹着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在姜家的那个雪夜。 * 陆庭筠紧紧地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鲜血,不敢相信崔莺真的已经掉下山崖,他只想跳下山崖,随她去了。 而正在这时,潜龙卫一拥而上,冰冷的刀刃搁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魏颐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没想到陆相也会有今日。” 他一脚踩在他中了箭伤的那条腿上,陆庭筠倒在地上,咬紧牙关忍着痛,嘴角溢出了鲜血,却勾起了笑。 从他决定孤身来流萤谷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便没想过自己能活着走出去。 “陆相对朕的皇后当真是一往情深啊!可惜她便是死了,她也只能是朕的皇后,也只能和朕葬在一处。” 魏颐召集潜龙卫:“来人,给朕去山崖底找,勿必要找到皇后,一定要找到她。”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他刚与心上人相认,却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崔莺的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是他带来的,甚至是他一步步地亲手将她推进了深渊。 尤其是当他得知崔莺跪在姜太后的寝宫外求解药,因魏炎的死,这才心碎绝望寻死,他的心更是一阵阵发疼,崔莺与魏炎并无血缘关系,魏炎是他的儿子,她是那样的宽容大度,竟真的将魏炎视若已出,甚至比他这个父皇还要尽职尽责。 而这积怨已久的绝望,却将她逼死了,是他亲手将皇后推进了这绝望的深渊。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杀了她身边最亲近之人,将她丢在狩猎场上,甚至想让她自生自灭,希望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曾暗中让太医替崔莺诊过脉,得知她的脉象虽虚弱,却并未发现异常,她体内没有并没有醉里欢, 分明是他酒后产生了幻觉,便冤枉了她和陆庭筠行苟且之事,他却一直不愿承认是自己错怪了她。 从前他又多恨崔莺,如今就有多痛恨自己的残忍和武断。 “朕亲自去找。”他一定要找到她,他想起那晚在朝华宫崔莺对他说过的话,崔莺猜中了他的心思,也知道他其实明白她是无辜的,还问以后他会不会后悔这样对待她。 当他得知当年的真相,得知救了他的人其实是崔莺,他后悔莫及,他眼睁睁地看着崔莺坠下山崖,他才知道何为后悔,又何为绝望,何为痛彻心扉。 魏颐一脚踹在陆庭筠的断腿处,“朕不杀你,太后让朕留你一命,朕会将你交给太后处置。” 太后最痛恨的便是背叛,从深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地方出来的,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几名潜龙卫用剑指着陆庭筠,“大人,请吧!” 他身上的月白衣袍被血染红,腿上的伤口被碾开,腿骨好似已经断裂,他只能拖着断腿,每走一步,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腿伤处传来。 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得疼,满脑子都是崔莺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她从未喜欢过他,对他无半分情意,有的只是利用。 他突然笑了,原来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人戏耍,被人玩弄,原来她从不一开始接近自己,便是带着目的。 他觉得心口像是被撕裂了,疼痛难忍,他吐出了一口鲜血,疼得晕死过去。 * 魏颐已经带人来山崖底下寻人,底下是一处寒潭,寒潭水冒着冷意,上头像是罩着一层薄雾,方才潜龙卫已经将这崖底仔细地搜寻过,并未寻到人。 魏颐烦躁地摆了摆手,“再找,要是找不到人,朕便要让你们为皇后陪葬。” 直到皇帝见到了飘在水面上的那个绣着梨花的香袋。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一直喜欢梨花,喜欢梨花香的是崔莺,他只知坤宁宫中的香味是那样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原来崔莺身上便是这种梨花的香味,只不过他眼盲心瞎,一直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心上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崔氏姐妹生得像,他便理所当然地将时常进宫的崔郦当成了曾对自己有恩的心上人。 他突然跳入了水中,顺着那香袋浮起来的方向,沉入水底,他想要找到崔莺,可那寒潭实在太大太深,哪能轻易找到人。 周全急得在岸上手足无措,“皇上身上还有伤,这寒潭水实在太冷了,冰冷刺骨,寒冬腊月的,皇上冻病了可怎么办啊,皇上还是快出来吧!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只怕皇后娘娘早就不在了啊。” “你住口!”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水底传来,魏颐实在忍不住了再猛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水底,“朕一定要找到她,她是朕的皇后,便是死了,也是朕的皇后,不,她不会死的。她是那样的坚强,在宫里那样艰难的日子,她都活下来了,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朕不许她出事。” 他让自己不断地沉入水底,他害怕时间过得越久,他再也找不到崔莺,会永远地失去了她。 寒潭冒着冷气,水实在太冷了,那森冷的寒意钻入了四肢百骸之中,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尤其是今日寒风凛冽,大雪纷飞,魏颐觉得四肢,就连血液都要被这刺骨的寒潭水凝固了。 他不知自己找了多久,也知仅凭自己微薄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找到崔莺,可时间过去了越久,他便越绝望,若是长久地呆在这潭底下,她的身体虚弱,只怕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直到精疲力尽,他浑身湿透地从寒潭中爬出来,周身都冒着冷气,眼底的戾气再根本无法抵挡。 “崔郦在哪?” 因崔莺和崔郦生得有几分相似,他才认错了心上人,虽说是他认错了,但他将那只梨花发钗赠给了崔郦,崔郦却心安理得地受着,实是崔郦顶替了本该属于崔莺的恩宠,若是崔郦早些说出真相,他便不会如此对待崔莺。 而就在今日,他亲眼所见,是崔郦那个毒妇将她推下了山崖。 “将她给朕押来。” 崔郦本没有推崔莺,同崔莺拉扯时,她也害怕极了,可没想到崔莺却掉进了山崖,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哪里还有命在,崔莺终于死了,她觉得十分解气。 但她却不明白,为何崔莺明明要死了,却到死还要陷害她。 直到她被那些潜龙卫抓来,粗暴地丢在了地上,魏颐看她的眼神变得冷漠疏离,厌恶至极。 她这才明白崔莺的真正用意,此时看魏颐的神情便知他已经知晓了当年之事的真相,又以为是她将崔莺推下了悬崖,她不禁在心里咒骂崔莺心思歹毒,到死也不忘拖她下水。 她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皇上,不是妾,是崔莺自己掉下去的,妾真的没有推她。” “是吗?”魏颐盯着她,冷冷一笑,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崔郦心中一喜,起身来到魏颐的身边,抚上他的胸膛,极力地挑逗勾引他。 却被魏颐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嗔道:“皇上弄疼妾了。” 魏颐微微勾唇,“是吗?” 他将那颗梨花发钗之上的那颗最大的香珠放在崔郦的掌心,“这是何物,郦儿可认得?” “妾自是认得的,”定是这珠钗之上的珠子遗落在某处,被皇上拾到了。 崔郦谄媚一笑,“妾将皇上赠予妾的这支珠钗视为珍宝,日夜都戴着,是妾不小心将这珠子遗落了,不过妾定会寻最好的匠人修好这支珠钗。必会让这支珠钗完好如初。” “朕已经让人去陈家查过,这颗珠子是你遗落在陈刚的房里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是吗?嗯?” 崔郦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难道是陈刚透露了什么,还是魏颐查到了些什么?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初离开陈家时,没有杀了陈刚,再一把火烧了陈家。 她拼命地给自己找开脱的借口,“皇上不可信陈刚的话,妾不过是想去为皇上寻些伤药,从他家门口经过,可他却对妾起了歹意,想强占了妾,是妾抵死不从,这才没有叫他得逞,求陛下杀了陈刚为妾出气。” “是吗?” 崔郦欣喜地点头,以为魏颐相信了她说的话,心中沾沾自喜。 突然,魏颐一把掐住了她脖颈,“你还想骗朕到何时!你心思恶毒,屡次利用朕对你的感情暗害皇后,害朕误解了皇后,还差点拔剑杀了她,方才是朕亲眼所见,是你将皇后推下山崖,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 他恨自己没能认出心上人,更恨崔郦,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他又怎会一再误会崔莺,从前他又多宠爱崔郦,如今就有多恨她,恨不得让她去死。 陈刚下落不明,那颗珠子出现在陈刚的屋里,绝不只是意外,崔郦满嘴谎言,她说的话,魏颐一个字都不信。 他掐住崔莺脖颈的手缓缓收紧,崔郦被掐得面色涨红,快要喘不过起来,她想用力地掰开魏颐的手指,而他的手却坚硬如铁,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掰开, 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身亡,更感觉自己的脖颈快要被掐断了,痛苦难忍,就在她快要濒死的边缘,她好像看到齐渊站在那风雪的尽头,对她招手,让她过来。 崔郦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她的眼睛酸楚难耐,眼睛里溢出悔恨的眼泪。 突然魏颐松开了她,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咳嗽不已。 魏颐冷冷地看着她,“朕想过了,你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因为你的出现,让皇后受尽了委屈,皇后也必定恨你入骨,朕便留你一条贱命,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魏颐难掩眼中的厌恶,“来人,将她押回京,关进冷宫,非诏不能外出。” 第45章 第45章 ◎“臣深爱皇后,至死不渝”◎ 待陆庭筠苏醒过来, 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处昏暗阴冷的地牢中,手腕粗的铁链穿透了墙壁,锁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腿, 令他无法动弹。 他只能被迫站着,那条原本受伤的腿, 应该是断了,断裂的腿骨处传来阵阵剧痛,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撕开皮肉,敲碎了骨头。 他皱眉忍着疼, 可比起伤口的疼痛, 他的心更是疼得麻木。 他满脑子都是崔莺对他说过的话,原来她从不曾喜欢过他, 接近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 他吐出一口血沫子,虚弱地垂下头,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那身月白的衣袍, 衣摆被鲜血染红,而他的身体疼得一阵阵发颤,几乎疼晕了过去。 他付出真心,毫无保留的付出,甚至不惜以命交付,可笑他却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崔莺实在狠心,坠入山崖,竟不惜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他。 他突然大笑出声, 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至极, 竟对崔莺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而即便他痛得快要死掉, 却仍然舍不得怪她, 更舍不得恨她。 偌大的地牢中好像只关押了他一人,只剩凄冷的笑声回荡在地牢的每一个角落。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惹眼的红裙迎入眼帘,一身华丽宫裙的姜嬛站在地牢外,对瑾言吩咐道:“将门打开。” 她悠然走进地牢,走到陆庭筠的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却被陆庭筠侧过脸避开。 姜嬛恼怒不已,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猩红尖细的指甲在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划痕。 她的手指沾上陆庭筠脸颊上的伤口渗出的血迹,将指尖的鲜血放在嘴里吮吸,鲜红的唇角勾着冷笑,“晟安,你在决定背叛本宫之时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荣王败了,你本可全身而退,可你却为了皇后,选择束手就擒,你毫无保留的付出,却换来如今深陷囹圄,爱人的背叛,这一切值得吗?” 陆庭筠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嬛,淡淡一笑,他从未想过荣王会胜,荣王也绝不会胜。 荣王目光短浅,残忍暴戾,他又会让荣王成为君王。 是以他早就知晓荣王必败,而荣王兵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便是荣王败了,他也有办法将崔莺送出宫去,这便是他的打算。 此次骊山狩猎,他真正的目的便借机除去齐国公,而齐国公一死,皇帝身边再无可用之人,倘若皇城被困,无齐国公领兵前来救援,禁军的战力不足以守住整个皇城。 京城守备空虚,他手中还有京城的布防图,要想攻下皇城,荣王手底下的青州守军足矣。 可惜荣王鼠目寸光,掉入了姜嬛和魏颐联手设下的陷阱中,荣王只知姜嬛与魏颐不和,姜嬛因皇权之争和魏颐斗得你死我活,他却从未想过,在利益一致,在生死存亡之际,昔日的敌人,也能成为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盟友。 姜嬛捏住了陆庭筠的脸颊,迫使他抬头,“陆相乖乖替本宫做事不好吗?你却非要与本宫做对,你应当知晓本宫最恨背叛之人。既然你不想要本宫的信任,那便试试本宫的恨。” “来人,用刑!”姜嬛眉眼一凛。 瑾言手中多了一把带着弯勾的匕首,姜嬛将那把匕首放在掌心把玩,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这种刑罚名叫“弹琵琶”,是将这带着弯钩的刀子刺进人的两肋之间,勾住肋骨,剔之,能让受刑者活活痛死。” 姜嬛缓缓停顿,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晟安乖乖认错,再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本宫便给晟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晟安意下如何啊?” “太后不妨说说看。” 姜嬛用那把匕首挑开他的衣带,露出了里侧紧实的腰腹肌肉。 外头下着大雪,狂风怒号,刮得树叶呼呼作响。 但他却生生疼出了一身汗,那清瘦却紧实的肌肉上已经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刀刃在身上留下的冰冷之感,令陆庭筠腰腹的肌肉紧缩。 姜嬛轻嗤了一声,“本宫听说今日崔郦将皇后推下山崖,皇上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又是带人去崖底搜寻,又是亲自跳进崖底的寒潭中寻人,累得精疲力尽,差点伤重晕死了过去。几个太医联手救治,听说人到现在都并未苏醒。” 崖底是一处寒潭,从高处坠落,若是落入寒潭中,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大概皇帝便是不愿放过这一线生机,他不顾重伤,跳进这冰冷刺骨的寒潭中,便是为了救皇后。 “怪就怪在,皇帝一直不喜皇后,因皇后替嫁进宫,一直苛待于她,如今却是转了性了,本宫很好奇,皇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甘愿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陆庭筠始终垂着眼眸,只有听到崔莺落入寒潭中,下落不明,眼中才有了那么一丝波澜。 他并不关心魏颐的反常举止,只要魏颐没有找到崔莺,他便相信崔莺还有生还的希望。 姜嬛缓缓走进,双手环于他的腰侧,像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但此刻她手里的匕首正抵在陆庭筠的腰腹之上,“皇上并未找到皇后,但人不可能凭空从这世上消失,皇后说不定还活着,本宫愿意给晟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晟安找到她,并杀了她,以此对本宫表明你的衷心。” 她得不到的,崔莺却能轻易得到了他的真心,崔莺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陆庭筠不惜以命交付,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如此愚蠢又如此深情,令人震惊,更令人渴望。 弹琵琶这样的酷刑,以陆庭筠如今的这般虚的身体,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姜嬛想让他手刃所爱,心甘情愿地诚服于她。 “太后娘娘既然知晓臣对皇后的心意,便知臣不会答应了太后。臣对皇后之心至死不渝。” “晟安,本宫给过你机会的,既然你不要这机会,你便不要后悔!” 她缓缓靠近,握紧了匕首,刺进他的皮肉,刀子刺进两肋之间,他疼的身体发抖,紧紧地咬着牙,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子钻进身体,勾住了他的骨头,那种撕扯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 这种疼痛,让他宁愿此刻就去死。也好过被人折磨致死,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大口的喘息,额上青筋凸起,他紧紧地握拳忍耐着。 心想还好崔莺掉入了寒潭,还有生的机会,只要她活着便好。 匕首刺入皮肉深入,勾住了肋骨,狠狠地往外一拉,陆庭筠疼得脖颈上的青筋绽出,牙齿咬破了舌尖,口中弥漫着一股猩甜的血腥味。 因极度的疼痛,他全身痉挛,颤抖不已,鲜血顺着匕首滴落,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承受不住极致的疼痛,终于昏死了过去。 在恍然间,他好像听到姜嬛对瑾言说,“别让他死了,留着他的命,本宫还有用。” “陆相已经屡次欺骗背叛太后,太后娘娘却一再对他仁慈,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再反咬您一口吗?” 姜嬛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本宫这一生过得太过安逸了,轻易便拥有了这一切,让本宫觉得了无生趣,驯服野兽,本来就是享受野兽渐渐屈服的那个过程,又怎会在乎野兽听不听话。被野兽咬了一口,便放弃了吗?本宫自有办法,叫他绝对臣服于本宫。再说他身上有本宫想要的东西。” 那种近乎痴蠢的深情,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她自认为阅男无数,那些男子臣服于她的脚下,不过是惧怕太后的权势罢了。 她从未得到过像陆庭筠对崔莺的那般痴蠢的真心,那样的真心,那样毫无保留,甚至以命交付的爱,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瑾言见到太后看陆庭筠的眼神,与她看那些男子的眼神都不同,而兰台的那些男宠,或多或少都与陆庭筠生得有几分相似,不是相貌便是神韵,便知太后只怕是舍不得杀陆庭筠的。 “去查查皇后的下落。”她想看到昔日的有情人争锋相对,反目成仇。 “奴婢领命。” 姜嬛觉得手臂上有些痒,像是起了些红肿的细小疙瘩,痒到她用力地抓挠着手臂,恨不得将手臂抓破了才肯罢休。 “太后娘娘的手臂上起了些红疹,这些红疹好像越来越多了,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姜嬛烦躁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回到寝宫,太医前来为姜嬛把脉,却大惊失色,赶紧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磕头。 “如何了?为何这般惊慌失措,是本宫得了痨病,即刻就要死了?” 瑾言更是出言喝止,“放肆,竟敢太后娘娘面前如此失态,不要命了?” 姜嬛摆手让瑾言退下,痒得心里烦躁,“你若再不说,本宫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娘娘的症状好像是花柳病。”太医怯懦出声,头恨不得埋进地底下。 姜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发抖的老太医,气的一把将手边的杯盏砸在老太医的脑门上,老太医吃痛的捂住了脑门,被砸得鲜血直流。 姜嬛烦躁起身,越是烦躁,便越是觉得浑身奇痒无比,怒吼道:“给本宫去查到底是谁!本宫剁了他!” 定是那些从宫外寻来的侍寝男子身上带了这种脏病,她这才染上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症。 瑾言也觉得很震惊,那些男人进宫前都是被太医严格检查过,都是身体康健,精壮有力的男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动怒伤身,太后娘娘要保重身体啊!”瑾言在一旁劝说,又对太医吩咐,“请太医赶紧为娘娘写药方,”这花柳病是不治之症,无药可医,好在是发病的初期,服用药物,可减轻症状,也可减轻痛苦。 太医将药方交给瑾言,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这才战战兢兢地出了太后寝宫,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长吁了一口气。 瑾言跪在姜嬛的面前,“娘娘,太医说这病只要娘娘定时服药,近期不要与男子同房,这药也并非无药可医,娘娘还应保重身体要紧。” “滚开。”姜嬛一巴掌打在瑾言的脸上,锋利的指甲在瑾言的脸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姜嬛抓起一支金簪,用力地划向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来止痒。 瑾言一把抱住了姜嬛,夺过她手里的发簪,“娘娘请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 崔莺睁开眼睛已经是三日后了,她便发现已经坐上了前往临安城的马车上,那种坠入寒潭中的那种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绒毯,怀里还被塞了个暖炉。 只见姜怀瑾怀里抱着剑,靠坐在一旁,好像睡着了,她便明白是姜怀瑾救了她,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崔莺觉得头晕脑涨,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发疼,她轻咳了一声,姜怀瑾听闻动静,睁开眼睛,“莺儿终于醒了。” 崔莺觉得身子沉重提不起力气来,“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的案几上放着小小的炭炉,炉中煨着已经煮沸的茶水,姜怀瑾赶紧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见她起身,赶紧扶她躺下,“莺儿先躺着歇一会,是我将你从寒潭中救出,只是莺儿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大雪天坠入寒潭,因此着凉染上风寒,已经高烧了两日了。不过现下已经退了烧,前面就是临安城了,莺儿可再睡一会,到了我再叫醒你。” 姜怀瑾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她淡淡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好在是逃了出来。 见她对自己极为客气,姜怀瑾垂下眼眸遮挡眼中的黯然神色,但他心想,既然崔莺已经出了宫,他也会带她离开,只要她愿意,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姜怀瑾犹豫了片刻便道:“我自作主张将莺儿带去了临安老家,不过若是莺儿不愿去,或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愿陪莺儿一道前往。” 她握着茶盏,手心传来一阵暖意,她想起了陆庭筠将她小小的手掌放于他的大掌中,那温暖的手掌总是能将她的手捂热,就像是在冰雪天待久了,总是会期待温暖的春日。 她不知自己为何还是会想到陆庭筠,许是她骗了陆庭筠也骗过了自己,沉迷于同他的虚情假意,就连她自己也当了真了。 不过时间会冲淡记忆,忘记他只是还需多花些时日罢了。 “表哥这样的安排很好,我想先去看看外祖母再做打算。” 临安不可久留,但她实在太想念外祖母了,每每到入冬之际,外祖母总会卧病几日,外祖母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祖母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姜怀瑾心中欣喜,“好好好,那我先陪莺儿回临安看看祖母,之后再做打算,莺儿若是不想呆在姜家,咱们可以去幽州,不,幽州城在这个时节已经霜雪漫天,莺儿畏寒,必定无法适应那样的恶劣的天气,不如咱们去扬州或是去雷州。莺儿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会陪在莺儿身边。” 姜怀瑾心里实在高兴,想着崔莺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好像她从不曾离开姜家,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激动,握住了崔莺的手腕。 崔莺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表哥,虽然我逃出了宫,但我名义上还是皇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抓进宫里,为了不牵连表哥,不牵连了姜家,表哥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运气好的话若是无人寻到她的下落,魏颐会宣布了她病逝的消息,待大熠立了新皇后,她便能彻底地恢复了自由之身。 若是运气不好,她说不定会被抓回去,再回到宫里。 “我不怕,我定要护着莺儿,这一次,我绝不会让莺儿离开我了。” “三日后便是上元佳节了,那日临安城会放烟火,在仙女桥下放花灯,后日,莺儿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灯吗?也当是去散散心。”姜怀瑾目光灼灼,崔莺实在不忍拒绝。 她知晓姜怀瑾对她的心意,正好她也想要找机会劝说他离开,姜怀瑾应该去战场,实现他的远大抱负,而不是留在她的身边,碌碌无为,东躲西藏,还被她连累。 姜怀瑾生怕会被崔莺拒绝,便又道:“我记得莺儿在姜家时最想去的便是在上元夜去仙女湖放花灯祈愿,莺儿放心,上元夜,街上的男女都会带着面具遮挡容颜,必不会被人察觉。” 说得崔莺也有些心动了。 自从进了宫,她便再没见过临安街头的热闹繁华,她内心是极渴望出去的,或许她多走走,多出去看看,便能彻底地忘了陆庭筠,而且上元节那日,她带着面具出去,必不会有人认出她。 “好,我和表哥一起去。” * 自从姜老夫人从京城回来后便病了,许是年纪老迈,便越是容易回忆从前,想到和崔莺相处的点滴,祖孙二人又不得见面,便越发伤感,不觉滴下泪来。 她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担心自己去了之后,便更没有人会心疼这个宝贝外孙女,担心崔莺在宫里无人撑腰会被人欺负。 刘妈妈在一旁苦苦相劝:“待老夫人病好了,让侯爷递折子入宫,老夫人便可见到皇后娘娘了。” 病中憔悴不堪,再加上她思念惦记崔莺,更觉茶饭不思,双手干瘦如柴,她抓着刘妈妈的手,“是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是我对不起莺儿,她娘就是个拎不清的,为了长女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啊,就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娘,才让她吃了这许多苦。” 姜老夫人痛苦地捶打床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刘妈妈端来了汤药,“老夫人喝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奴婢随老夫人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 “这药闻起来好苦啊,这汤药没断过,可就是好不了,这药不喝也罢!” “外祖母又任性了,不喝药病情就会加重病情,莺儿不在外祖母身边,刘妈妈也不能任由外祖母不顾自己的身体的胡闹。” 姜老夫人鼻头一酸,见到心心念念的外孙女,脚步蹒跚地起身,将她紧紧地搂进怀中,轻抚她的脸颊,“几个月未见,我的莺儿又瘦了不少。” 她又见崔莺突然出现在此处,觉得不对劲,赶紧抹去眼泪,关上门,又吩咐刘妈妈将窗子也掩上。 崔莺此刻身穿府中婢女的衣裳,黑色的披风兜帽将自己遮挡严实。 姜老夫人便也明白了几分,她命刘妈妈拿来自己所有的嫁妆和钱财,“莺儿,听外祖母的话,赶紧离开姜家,离开临安城,这里不安全,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天来过姜家。” 崔莺突然红了眼眶,外祖母什么都猜到了,但外祖母却什么都不问她,只是想要她平安离开。 她扑进姜老夫人的怀里,“外祖母,莺儿是逃出来的,是莺儿任性,害外祖母为莺儿担心。” 姜老夫人轻抚她的后背,“外祖母知晓你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只要你回家好了,外祖母就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但外祖母听说崔郦已经怀上龙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第46章 ◎会是他吗?◎ “皇上宠爱姐姐, 母亲瞒着众人将姐姐带去了骊山行宫,想必姐姐是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 崔郦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竟然怀有身孕, 便是皇帝知晓了当年真相,痛恨崔郦冒领了她的功劳得了恩宠, 势必也会对崔郦手下留情,轻易便放了她。 姜老夫人气得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前,“都怪我,当初就应该坚持让崔家休妻, 你娘屡次作妖, 从中作梗,更害你吃尽了苦头。我后悔啊……” 姜老夫人心情激动, 喘疾又犯了,又是一阵咳嗽不已。 崔莺赶紧为姜老夫人递来了茶水润喉,又轻拍背替她顺气, “外祖母别生气, 我如今很好,能摆脱那个牢笼,重获自由,不管怎样,我不会再回去了。” 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皇帝从前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将崔郦从齐渊手里夺过来, 我原以为将她送回齐家, 让她受些挫折, 便可让她长些教训, 没想到齐渊却突然横死。她虽然有了身孕,也因此进了宫,封了美人,却到底犯了何事,竟被皇上下令关进了冷宫?” “竟只是被关进了冷宫?”崔莺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她费心筹谋许久,选择将当年的真相说出,却还只是将崔郦关进了冷宫,而皇帝却仍未责罚她。 她将当年自己无意间救下皇帝和她借崔郦之手,将自己推下山崖之事如实告知了外祖母。 姜老夫人在双膝上用力地拍了几下,那板着的脸浮起一丝松快的笑,“真解气啊,莺儿,你做的好!只是让我的乖孙受苦了。” 她担忧地轻抚她乌黑的头发,“如今她怀了龙嗣,皇帝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便是再不待见她,也会将她留在宫里,待她生下孩子,封妃也是迟早的事。” 崔莺又怎会不明白,即便她几番筹谋,但崔郦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还真是连上天都在帮她。 崔郦的运气当真是极好啊! “莺儿知道的,外祖母别再为我担心,还是养好身体要紧,我会一切小心的。”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讽刺,她不惜假借崔郦之手,造成她将自己推下悬崖的假象,却人算不如天算,连老天都向着崔郦。 炎儿死了,若她的这一胎是皇子,便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若是她的儿子当上了太子,崔郦在宫里的位置再无人能撼动了。 姜老夫人知道她心里苦,握紧了她的手,宽慰道:“出宫了也好,咱们就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快乐地过一辈子,谁愿意入宫受罪,那便让谁去。” 崔莺感动得红了眼圈,“莺儿只想和外祖母在一起。外祖母答应莺儿,乖乖喝药,赶快好起来,好不好?” 她又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拿出几片果脯,喂进姜老夫人的嘴里,哄姜老夫人喝药,“外祖母喝了药,再吃几片果脯,就不会觉得那药苦了。” 姜老夫人抬手轻点崔莺的额头,“你呀,竟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小孩子哄,真是淘气。” 姜老夫人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崔莺想起了刚被送到姜家的那段日子,她见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都有娘亲陪着,她哭着喊找娘,外祖母总是这般,将她搂在怀里,眼里闪烁着泪光,默默地陪着她,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外祖母知晓自己无法代替母亲在她心中的位置,只能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外祖母才敢挪动早已僵硬发麻的手臂。 后来,她再也不提找娘亲,就像她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 但姜老夫人知道,她的莺儿从小受尽了委屈,却将委屈都吞进肚子里,她知道莺儿懂事了,是担心她的身体不好,是不想让她担心。 “莺儿,如今天下大乱,荣王往北逃了,皇上和太后到处都在抓荣王逆党,你可要当心些啊,京城是绝对不能回去了。” 姜老夫人轻叹了一声,“只怕很快又要打仗了。” “祖母说的对,孙儿打算带莺儿南下,去扬州暂避风头。”姜怀瑾推门而入,恭敬地对姜老夫人行礼。 姜老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孙儿,又看向崔莺,姜怀瑾自从进门,他的眼睛便再也没从崔莺的身上移开。 姜老夫人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事,她看向崔莺,“莺儿意下如何?” 崔莺冲姜怀瑾点头一笑,起身行了个福礼,“我不想连累表哥。我是不会同表哥一道离开的。” 姜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了,看来她那傻孙儿没了机会。 “陆家的那孩子人品相貌都不错,只可惜和莺儿也没有缘分。” 崔莺垂眸遮挡脸上的神色,不知为何,外祖母提到陆庭筠,她的心中会隐隐觉得不安。 许是在悬崖之上,亲眼目睹他受了箭伤,又落入魏颐的手中,担心他会有性命危险。 姜怀瑾觑了崔莺一眼,见她正在为自己的杯盏中添茶,茶水已经漫出,她却浑然不觉,甚至泼到了她的身上。 “莺儿,小心茶水烫手。” 崔莺这才回过神来,姜怀瑾体贴地递上了帕子。 崔莺接过帕子,客气地说,“多谢表哥。” 却避开他的触碰,正身坐好。 而对于崔莺唯恐避之不及的举动,姜老夫人却看在眼里,这男女感情之事,最是不能勉强,她那傻孙儿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姜老夫人轻咳了一声,看向姜怀瑾,“你们表兄妹虽说自小亲近,但如今也长大了,应该避嫌才是,尤其是怀瑾,你早已过了适婚的年龄,也该考虑议亲娶妻了。” 姜怀瑾看了一眼崔莺,拱手对姜老夫人道:“祖母,孙儿已经有了心上人,孙儿会等她。” 他定会等到崔莺回心转意。 崔莺却装作不明白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她服侍姜老夫人用了汤药,又在桌上的兽首香炉中添了安神香,对刘妈妈嘱咐了几句,这才戴上了披风兜帽,出了外祖母的屋子。 出了姜府侧门,姜怀瑾便唤住了崔莺,“莺儿,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表哥请说。” 姜怀瑾的手握成拳,像是考虑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宫里传出消息,听说陆相被太后娘娘关了起来,据说他受了刑,生死未卜。” 崔莺心中震惊,却失手将裙摆之上的一颗珍珠抠了下来,双唇颤了颤,却是连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原本从她跳下山崖的那一刻便已经打算和那个人一刀两断了,可不知为何,得知他落在被关入狱的消息,崔莺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的胸口觉得闷闷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多谢表哥告诉我这些。”她再未多说什么,便浑浑噩噩地出了姜府,坐上了马车。 崔莺的心里所想,姜怀瑾也看不透,但又担心她会为了陆庭筠改变主意,不再离开。 他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突然将她抱在怀中,“莺儿,既然已经出宫了,前程往事也该做个了结,不管怎样,我都会等着你,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是啊,她已经出宫了,前程往事也该做个了结了,陆庭筠是死是活,也与她无关了,难道她已经忘了,炎儿因他而死,她绝不会轻易便原谅他。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内心酸涩,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好,我答应表哥,会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但表哥的心意,我……” 姜怀瑾抬起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我都明白,只要莺儿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便好。” 一个愿意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不管她心里想着谁,也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过往,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远远地看着她,便已经足够了。 他轻握住崔莺的双肩,“好了,天色已晚,莺儿也早些歇息吧,莫要忘了明日的约定。” 崔莺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姜怀瑾心情很好,回府的途中哼起了歌谣,想着上元夜的约定,这是他和崔莺的第一次单独的约会,他便激动得难以入眠,他对自己有信心,他定能等到崔莺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哥哥方才是和谁在一起?”姜萋萋看向那女子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见到姜萋萋,姜怀瑾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见了。 姜萋萋将母亲的刁钻刻薄学了个十成十,崔莺曾在姜家时,姜萋萋便挑拨离间,处处针对陷害她,姜怀瑾很是不喜这个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姜萋萋又总爱学崔郦,从穿着打扮到金银首饰,总是在效仿崔郦,甚至就连言行举止,都在模仿她。 不过这模仿也颇有成效,若是不知她根基底细的,还以为她是个端庄得体的世家千金小姐,但姜怀瑾知晓在那高贵优雅的外表下,内里藏着的心肝却是黑的。 姜怀瑾极为了解他这个妹妹,便知她其实是个天生坏种。 可偏偏最无奈的是血缘关系无法改变,他再不喜欢这个妹妹,也要接受她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个事实。 姜怀瑾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悦,“没有谁,是你看错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独自在外游荡,实为不妥,还是早些回家吧!”姜怀瑾指向她的脖颈处的红印子,“还有你脖子是怎么了?” 姜萋萋赶紧用帕子遮挡脖颈处的那抹红痕,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没怎么,不过是被树枝刮了一下,妹妹也累了,就先回去了。” 姜萋萋的嘴里向来没几句真话,姜怀瑾见她眼神闪避,遮遮掩掩的模样,对她的话,也并不信,“女子若是言行不端,会比男子遭到更多的非议,你还未成婚,应当时时刻刻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 “好了,妹妹知晓了。”姜萋萋被他一念叨,神色有些不耐烦。 待姜怀瑾离开后,姜萋萋心情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遮挡,又对春桃道:“那周世子也太不小心了,竟弄在了这般明显的位置,烦死了。” 春桃小心翼翼地觑着姜萋萋的脸色开口,“明日上元灯会,世子爷约小姐去城中赏灯游玩,小姐还去吗?” 姜萋萋得意地梳理自己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缠在手心把玩,“不去,我不过是看不惯沈殊玉在我面前说她与周世子如何恩爱,这才愿意和他好几日,你说明日她和周世子成婚,若是知道周世子同我在这酒楼中春宵一度,会不会气歪了脸,哈哈……” 春桃不解地问道:“难道小姐瞒着沈小姐和周世子相会,不是想要嫁给周世子吗?” “我呸,那样的货色,如何能入得我的眼,我要嫁的人只能是这临安城中最好的男子。” 她虽然什么都学崔郦,但她定要比崔郦嫁的更好。 “难道小姐要嫁的人是临安四公子之一的卢大才子?” 今日,卢大才子折了一支海棠花并作诗一首,赠给了姜萋萋,姜萋萋收下了这首诗,便回赠了手帕给了卢照。 “急什么,卢照才华倒是不错,只可惜他长得却不尽人意,实在担不起才貌双绝四个字,再说嫁人不必急于一时。” 但她总觉得同兄长说话之人的背影太过熟悉,也并非是她看花了眼。她心里很是怀疑,便对春桃吩咐道:“选几个身手还不错的,跟着哥哥,我倒是要瞧瞧,哥哥到底偷藏了一个怎样的女人,你不知道我这个哥哥满心满眼都是崔莺那个贱人,我但要看看这女人比起崔莺,到底是哪一处吸引了哥哥。” 还有这次兄长在京城当差当得好好的,却突然回了临安,她总觉得兄长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仙女湖上飘荡着各色许愿的花灯,红绸装点桥头,桥上挂着各色形状的灯笼。 临安街头被那些璀璨如星辰的花灯照得亮如白昼,沿街摊贩刚出锅的小吃冒着升腾的热气,糖人和面人的摊位上挤满了哄抢的孩童。 临安街头人潮如织,车马如龙。 手艺人刚捏出了一个面人,便被孩子们一抢而空。 当然上元夜生意最好的要数卖面具的摊位,上元节当天,上街看灯的男男女女人人手里都有一个面具,用面具遮挡真容,揭开面具的那一刻既好玩又新奇刺激。 这也算是临安城上元灯会的一大特色了。 姜萋萋从卖面具的摊位上随手取下一个黑色面具,挡住自己的脸,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那对并肩同行的男女。 “你可看清楚了,同兄长幽会的到底是何人?” 春桃摇了摇头,“派出去的人怕被公子发现,只能远远地跟在公子身后,并未看清那女子相貌,只知公子很是在乎那女子,那女子就住在清水巷归在公子名下的那处宅院中,公子还亲自采买日常所需用品,更重要的是公子挑了亲信护卫,装扮成普通的家丁护卫时刻保护,不让旁人靠近那处宅院。” “那女子到底为何如此重要?”姜萋萋很是不解,兄长并不是沉溺美色之人,相反这些年却执着于崔莺一人,到底这女子有多大的能耐,能让兄长竟如此重视她,在姜萋萋看来,兄长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了。 她定要见到那女子的真面目,看看那女子是如何神通广大,竟将兄长迷得团团转,尤其是她身上的那种熟悉感,让姜萋萋放下和卢公子诗会的邀约,也要偷偷跟踪姜怀瑾,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女子带着银色的孩童笑脸的面具,虽看不不清长相,但她的一举一动,却格外熟悉,兄长自从下了马车,便护着那女子,不让路人的行人碰到撞到了她。 他们并肩同行,走上了仙女桥,姜怀瑾突然转身,往后望去,姜萋萋赶紧戴上了面具遮挡。 姜怀瑾实在警觉,又是习武之身,她方才吓了一跳,她差点被兄长发现了。 好在有这面具遮挡,并未叫兄长发现。姜萋萋跟在他们的身后,装作沿路赏花灯,也走上了那座仙女桥。 姜怀瑾则蒙着崔莺的眼睛,拉着她走上了那座石桥,突然松开了手,“莺儿,到了。” 就在崔莺站在桥上的那一刻,几支烟花冲上了天空,无数烟花在那一瞬间尽数绽放,火树银花绽出最耀眼的光芒,如祥云如怒放的花蕊,妆点漆黑的夜空。 崔莺欣喜地看着那些美丽怒放的烟火,凭栏立在桥上,银色的面具遮挡绝美的容颜,仅露出一双清亮若琉璃的眼眸,眸中灯火四溢,流光潋滟。 衣袂翩迁,如风雪流光,她手里提着一支莲花灯,于灯下看美人,如梦似幻,如同那雾霭仙境中走出的仙子。 “真的好美啊!” 崔莺发出一声惊呼,眼中绽出兴奋的光芒,她被锁在深宫里,许久未见过这般热闹人间美景,一扫她连日心里的阴霾。又见姜怀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和缱绻的爱意是藏都藏不住。 她暗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暗自思量,有些话,她还需点破才行,不能让姜怀瑾再执迷下去。 她正酝酿着该如何开口,突然姜怀瑾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放了一对明珠耳铛,“这耳铛跟了我三年,我始终没有勇气送出去,在幽州,好几次命悬一线时,我便是握着它,才让我撑下去,我那时在想,不能死在战场上,总会有和莺儿重逢的那一日,是它陪伴了我几百个日日夜夜,我死里逃生,便暗暗立下誓言,要是我能活着,能回到你的身边,便将这对耳铛送给莺儿,莺儿能接受我的心意吗?” 小小的明珠晶莹剔透,像是透明的泪滴,小巧而精致,泛着淡淡的绿光,很衬今日崔莺今日这身淡雅的绿色裙装。 崔莺刚要拒绝,姜怀瑾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轻柔地替她拨弄被风吹拂在脸颊上的发丝,于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莺儿,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可我的身份……” “你想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重新开始,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我对莺儿的感情,这些年从未变过,当年得知莺儿要入京履行婚约,我却冲动出走,我每一日都在后悔,后悔当初没能对莺儿表明心意,没能将莺儿留在身边,若是当初我开口挽留,表明心意,这样莺儿便不会入宫,更不会受了这么多苦。” “表哥,便是当初我没有进宫,即便和他没有婚约在身,我也不会答应。这耳铛,我不能收。”姜怀瑾轻描淡写,但崔莺却知晓战场极为凶险,表哥定是九死一生。 “早知道莺儿会如此说,不过我不会后悔说出这些话,我知道若是这些话此时不说,将来便更没有机会说出去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崔莺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却被姜怀瑾抬手阻止,“这对耳铛原本是我打算赠给莺儿的生辰礼,却一直没能送出,而这些年,我也没为莺儿准备生辰礼物,莺儿不要再推辞了,好吗?” 崔莺还待要拒绝,姜怀瑾却揭开她脸上的面具,拨开她脸侧的长发,替她戴上那枚小小的耳铛。 但难免会碰到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小小的很柔软,细腻如羊脂白玉,触感极好,尤其是她发间的清香,很是好闻,香气萦绕在鼻尖,实在令人着迷。 崔莺见姜怀瑾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一红,“表哥为何这般盯着我看,还是说我的脸上有东西?” “不,不是。”姜怀瑾红着脸,眼睛从崔莺的脸上移开。 烟花灿烂,在燃尽光热的那一瞬间,只剩空中留下燃烧过的余烬。 就在那烟花燃烧的尽头,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吓得赶紧戴上了面具遮挡。 难道会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6 11:51:21~2023-05-07 12: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3346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47章 ◎“娘娘想逃?”◎ “莺儿到底是怎么了?”姜怀瑾见崔莺的脸色不好看, 只是盯着桥下过往的人群,甚至他唤了几声,她都没有应答。 崔莺怔愣了一瞬, 摇了摇头,心想应该只是她看错了, 陆庭筠远在京城,又怎会出现在临安城。 但哪怕是那个人的背影有些像陆庭筠,都让她感到心慌,她不愿在此处待下去了。 她垂眸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不安, 紧紧地攥着裙摆, 却还是忍不住往桥下的人群张望。 在河边许愿放灯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但却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人亦有相似的,不过是个相似的背影而已, 何至于会让她惊慌失措到如此地步。 “表哥, 外头又下雪了,我感到有些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既忍不住去寻他,却又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好。莺儿的风寒才痊愈,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莺儿身子弱,的确不能在这风雪天久留。”姜怀瑾赶紧为她披上披风。“莺儿不能再着凉了。”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她木然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着急转身, 只想赶紧离开。 她要赶紧出城, 离开临安,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水面之上盏盏花灯随流水流向远处, 随着水面上的花灯越来越多,那些放灯祈愿的女子站在河岸边,双手合掌,虔诚地对着水面上花灯许愿。 姜萋萋就混在这些女子中间,方才崔莺揭开面具的那一刻,她看得真切,也大吃了一惊,崔莺竟然来了临安,原来兄长每日早出晚归,在清水巷的那宅院中偷偷与之幽会的人便是崔莺。 身为皇后,竟与臣子私下幽会,竟如此不知廉耻罔顾伦常。 她嗤笑了一声,“好啊,她竟然私自出宫,还和兄长不清不楚。”如今却被她抓个现行,姜萋萋习惯地拨弄额上的头发,挡住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印子,这道疤痕是那年她和崔莺争抢风筝,她被崔莺推倒在地,被枯枝划伤了脸颊所致,年长月久,这疤痕已经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痕迹,但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不能彻底地去除,便只能用额前的刘海遮挡前额。 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崔莺如今这样大一个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她一定能报了当年之仇。 姜萋萋在春桃的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崔莺匆忙走下石桥,她本就有些心不在焉,桥上又涌上了不少的人,此刻石桥上变得拥挤不堪,突然崔莺的腰侧被人一撞,整个人掉进了桥下的湖面。 “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姜萋萋见崔莺落了水,故意扯开嗓子对着人群大喊,将桥上的人都往岸边吸引了过来,桥上众人纷纷借用手中灯笼的光亮照向湖面,桥上更是挤作一团,崔莺落水时,面具也脱落了,当那些手持花灯的男子见到了崔莺的倾城容貌,便争先恐后地跳下水去救人。 眼看着不少的男子加入,姜萋萋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那些男子大多是为了她的容貌而去,她是生得美那又如何,她落了水,那些救她的男子,大多都不怀好意,还不想尽办法去占了她的便宜,到那时她定会被皇上厌弃,就连兄长也不会再喜欢她。” 看着那些游向崔莺的男子,姜萋萋觉得心中从未如此畅快。 她甚至可以看到崔莺被那些男人的脏手碰过,脸上的绝望痛苦神色,到那时看她还有没有脸再活在世上。 这样,她便能替自己报仇了,她曾发过誓一定要让崔莺付出代价。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姜怀瑾正要发作,见那人腿脚不便,还是个瘸子,她想让下人抓住他,将他绑来对自己认错。 那人却低头拾起拐杖,对姜萋萋拢袖行礼,“在下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小姐,还望小姐莫怪!”而后缓缓抬眼。 男子相貌生得极好,面若冠玉,五官精致到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周身的气度若月下清辉,清冷而矜贵,甚至能让人忘记他是个腿脚不便的瘸子。 姜萋萋将那句斥责咽了进去,有些痴痴望着他,“萋萋没事,公子不必介怀!” 男子冲她笑了笑,那双含笑的眼眸璀璨如星,更是令人心动。 “多谢小姐。” 直到那男子离开了,姜萋萋却呆在原地,直到那男子消失在人群中,她这才回过神来,临安城竟有如此相貌俊美的男子吗? 男子相貌清隽,气质高洁如玉,容貌远胜过她见过的所有男子,男子出众的相貌会让人忘了他患有腿疾,忘了那一处的不完美。 “快,让人跟着他,一定要打听到他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又是什么身份?”姜萋萋急不可耐地对身边的仆从吩咐,她定要知晓那男子到底何人,不然她今夜只怕会无法入眠。 * 临近仙女桥,便是临安城的一间最繁华热闹的酒楼名为祥凤楼,祥凤楼有四层,登上祥凤楼最顶上的阁楼上,便能将临安城和仙女湖一带的风光美景尽收眼底。 狂风将祥凤楼屋檐下高挂的花灯吹得乱晃,只听吱呀一声,潇鹤推门而入,也带进来了外头风雪肆虐的寒意。 “公子该换药了,公子连日奔波赶路,一刻也未曾停歇,公子得知皇后娘娘的消息,便什么也不顾了,公子先前受了那样重的刑罚,如此不顾惜自己,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陆庭筠脸色苍白,唇色苍白失了血色,又因一直在赶路,他肋下伤口裂开,一阵阵剧痛袭来,他按了按肋下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眼中却是一片晦暗不明,听到那个名字,更是满眼的戾气,“我以一根肋骨的代价,仍未能看清这一切,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过往种种,皆只因我痴蠢不堪,是我愚不可及,竟一厢情愿地沉迷在这场痴恋之中,往后不可在我面前提及她的名字。” 潇鹤撇了撇嘴,“不提,我不提便是。但是公子要不要亲自问问皇后娘娘,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自从公子方才在仙女桥上见到皇后娘娘,便整个人变得沉默不语,满眼戾气。 那冰冷如刀的眼神看过来,潇鹤赶紧闭嘴。 公子被姜太后折磨得半死,原本公子已经存了死志,是陆伯让人在临安城打听到姜将军将皇后娘娘带回了临安的消息,公子才有了想活的念头,在潇鹤看来,公子只怕是爱而不得,因爱生了恨。 思及此,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而他在公子来临安城之前,他能看出公子期盼见到心上人的那种急切心思,可自从他方才在仙女桥上见到了皇后和姜将军之后,便脸色大变,眼里都是那种可怕的想要杀人的戾气。 陆庭筠将那装着伤药的瓷瓶握在掌心,强忍着断腿的疼痛,却将那拐杖扔在一旁,艰难地扶着栏杆站立,冷眼看着桥下拥挤的人群,看着姜怀瑾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将崔莺护在怀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是那样的亲密,原来她对自己只有谎言和欺骗,而对姜怀瑾才是真心。 方才他见到崔莺落水,着急赶去相救,甚至还打算不顾重伤,想要冲动跳下水将她救上来。 可他断了腿,行动不便,终究还是被姜怀瑾抢先一步跳下水,又将那些妄图对她动手脚的那些登徒子喝退,将她抱了上来,而崔莺则勾住了他的脖颈,整个头都几乎埋进了他的胸膛。 在那一刻,他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活该被人戏耍,被人欺骗,倘若他再执着情爱,若再放不下,那活该他再被人骗,活该丢了性命。 在地牢里,被施以重刑,他仍不愿相信崔莺在坠下山崖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仍然心中抱有一丝侥幸,他以为崔莺只是怨他瞒着她,怨他和荣王策划了这一切,怨他急于报仇,间接促成了太后对魏炎下毒。 他想要对她解释,想要对她说出这一切的真相,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姜怀瑾,那个同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哥。 当他看到姜怀瑾解下衣袍,替崔莺遮挡,将她抱上马车,他静静地注视着一切,那快要结冰的眼神比这狂风肆虐的风雪还要冷。 他箍紧了拳头,“别忘了你来临安城的任务,至于旁的与任务无关的话,不必再说。” “是。” 陆庭筠拿起匕首割开衣袍,将药粉洒在两肋之间的伤口处,他疼得险些支撑不住,额上冷汗滴落,他闻不得血腥气,一动便又牵动了伤口,疼痛难忍,潇鹤再也看不下去了,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再自己折磨自己,担心他会活活疼死。 “还是我来替公子上药包扎吧!” 这样粗暴的包扎方式,是嫌自己不会血流不止,死的太快吗? 看得潇鹤一阵龇牙咧嘴,他觉得公子这样的包扎方式,只怕是这伤不想好了。 “不必,在大仇未报之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更不会让自己死了,便是为了报仇,我也会惜命。” 看他这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模样,潇鹤简直要以为公子为情所伤,不要命了。 “对了,方才有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咱们,好像是冲公子来的。” 陆庭筠穿好了衣袍,疼得快要虚脱,长喘了一口气,雪白的里衣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咬牙用帕子拭去额头上疼出的层层冷汗,从袖中摸出那块绣着洁白梨花的帕子,犹豫了片刻,便又将那帕子塞回了袖中,“可查出到底是谁?” “是姜家大小姐,姜萋萋。” “又是她?既然她想跟,那便叫她跟着,必要的时候或可利用。”陆庭筠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潇鹤急忙相劝:“公子身上还有伤,不能饮酒的。” 烈酒过喉,那种辛辣刺激感,像是烈焰灼烧着喉咙,却好像能麻木心里的疼痛,那刺激感,令他觉得心里畅快。 潇鹤算是明白了公子说的话,他不过是答应会保住这条命,用来复仇,至于自己的身体,该怎么糟践,他会毫不留情。 “对了,去准备那件事吧!” 陆庭筠在寒风里站了许久,直到身体被冻得失去知觉,他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疼,心想痛着也好,只有痛着才能不断地提醒他,他曾被人欺骗,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 “可打听到她如今住在何处?” 潇鹤先是一怔,很快明白公子口中那个她指的是皇后,他就知道公子一向心软,不会真的不管皇后娘娘,他心里其实还是一直念着她的。 “我已经打听到皇后娘娘如今就住在清水巷的一处宅院中,公子是不是已经决定去见皇后娘娘了?” 只听“砰”地一声响,陆庭筠手里的酒杯重重落地,潇鹤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闭嘴。 “好,我不说便是,公子别动怒。不然伤口又会疼了。还有一事,姜怀瑾好像计划将皇后娘娘带去扬州,我从姜怀瑾府中的下人打听过,他近期购置了不少日常所需品,有上好的绸缎,还有女子所戴的首饰。” 潇鹤觑了觑陆庭筠那难看的脸色,“听说过两日,等姜老夫人的病好了就会出发。” 陆庭筠轻哼了一声,“想走,哪有那样容易,宫里的那位不是正在找她吗?你便将她在清水巷的那处宅院透露给那位知晓。听说自从皇后坠入山崖,咱们那位皇帝便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皇后的下落,我便让他如愿!” 或许公子已经真的不在乎皇后娘娘了,潇鹤只觉心中悲凉,“宫里传来的消息,崔娘子有了身孕,却被皇上下令关在冷宫里,听说是崔娘子打碎了皇上最喜爱的花瓶,皇上便罚她每日在冷宫的地砖上跪上数个时辰。” 潇鹤觉得很好奇,“皇上不是一向最宠爱崔娘子吗?从前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将崔娘子接进宫里,更不惜杀臣夺妻,又怎会因为她打碎了花瓶便将她关进冷宫,崔娘子有了身孕,皇上却命她每日罚跪,好像全然不在乎她腹中的龙嗣。” 那暴君朝三暮四,他的心思,陆庭筠也没兴趣知道。 潇鹤又问道:“可要将崔娘子腹中的孩子生父的真相告知皇上,若是皇上知晓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是别人的,也只怕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陆庭筠冷冷一笑,“如此便太便宜那暴君了,待那孩子生下来,他才知替旁人养了孩子,到那时必定会更精彩。” * 魏颐下令每日命崔郦罚跪,由周全亲自监刑,今日晚饭后,周全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踏入冷宫大门,便用那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咱家特来提醒美人,罚跪的时间到了。还是老规矩,跪一个时辰才能起身。” 崔郦如愿封为美人,只不过讽刺的是她被下令搬进冷宫,不但见不到皇上,还被要求每日罚跪,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身子越发沉重,每日下跪更是让她痛苦不堪。 她的膝盖疼得直不起身来,膝盖又红又肿,从骊山行宫回到了京城,她便被押入冷宫,过得还不如宫里最低等的奴婢,更让她崩溃绝望的是,皇上像是铁了心不愿见她,想将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不堪折磨,双腿都快要断了,双膝处疼痛难忍,每每夜里,膝盖疼得难以入睡。 就连送来的饭菜都极为敷衍,不是冷的就是馊的,这一个月来,她受尽了折磨,她出钱收买宫女,让宫女出宫对崔家求救,结果当晚被魏颐发现,直接将那宫女杖毙。 这是她选的路,便是死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崔莺将手腕上仅剩的那只玉镯塞在了周全的手中,她身上所有的首饰已经让绿枝带出宫变卖了,“周总管,能不能让我见见皇上,只一次就好。” 周全将那镯子推了回去,“咱家劝美人死了这条心吧,皇后日日留宿李婕妤的锦云宫,只怕是不得空来见美人了,美人可知足了吧,冒领了皇后娘娘的恩宠,又将皇后娘娘推下山崖,若非皇上看在美人腹中的皇嗣的份上,也不会对美人如此宽容,崔娘子应感念皇上,肯留你性命。” 崔郦跪在周全的面前恳求,“求公公今日就放我这一次,我的腿疼痛难忍,再跪下去,双腿就要废了。” 周全不耐烦地瞪了崔郦一眼,“我劝美人还是莫要再找借口拖延,这罚跪嘛,迟早也是要罚的,美人快请吧。” 崔郦紧紧地抓住周全的衣衫,“请周总管替我通传一声,我想见皇上一面,若是皇上肯见我,我必定对周总管感恩戴德,便是连崔家是绝对不会亏待总管的。” 周全怒得一把扯回袖摆,“崔家的恩德,咱家是高攀不上了,美人自己做过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皇上已经知晓了美人在陈家村做下的丑事,皇上对你已是厌恶至极,又怎会再愿意见你!” 崔郦刚搬进冷宫时,周全也想要替崔家讨个人情,毕竟崔郦的肚子里怀的是皇上唯一的龙嗣,可他因替崔郦求情被魏颐命人打了一顿板子,险些将这一把老骨头都打散架了,当夜,魏颐命周全去刑部大牢送了毒酒、白绫和匕首,那被吊在牢房中被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男子,男子赤着上身,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块好皮。 他将托盘放下,便出了监牢,从刑部尚书的嘴里打探得知,男子名叫陈刚,也不知犯了何错,听说是被潜龙卫抓来此处的,自从抓来大牢中,便被单独关押,每日严刑伺候,如今总算能得以解脱了。 周全走出了牢房,潜龙卫的首领霍启告诉了他这男子和崔郦行苟且之事,被皇上抓来,关在牢里,每日都是一顿鞭子,今日周全送来毒酒和匕首,他也总算能解脱了。 周全吓得跑出了刑部大牢,不停地擦拭额上的冷汗,他差点戳了马蜂窝了。 周全厌恶地看了崔郦一眼,“美人在陈家村的事,皇上都已经知道了。若是美人仍不愿受罚,那咱家便只能帮您一把。” “难道竟连一个小小的美人都可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了。” 那人迈进冷宫大门,崔莺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像是见了鬼。 * 回到清水巷的宅院中,崔莺将自己裹在被褥中,姜怀瑾将炭盆移到她的面前,崔莺仍然冷得直发抖。 她的手冷得像是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姜怀瑾将手覆上崔莺的额前,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表哥,我不能再在临安城待下去了,我要出城,我想离开这里。” 不知怎的,她总是会想起自己在仙女桥上看到那一幕,那冰冷的眼神如同结冰的湖面,令她觉得惶惶不安。 见崔莺这般紧张急切,而且今日崔莺无故落水,姜怀瑾很是担心,“莺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莺儿可看见到底是谁将你推下水?” 崔莺摇了摇头,她怀疑自己看见的是陆庭筠,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赶紧逃离那座石桥,有人从她的身边而过,腰间被人猛地撞了一下,等到她回过神来,便已经掉入湖里。 此刻她已经不想再追究到底是谁将她推进了湖里,也不想再管那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只想要赶紧离开此地,离开临安城。 “表哥,明日我就想走,可以吗?” 姜怀瑾不知方才到底在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是她到底又看到了什么,但见崔莺如此地急切,为了能让她安心,便点头答应了,“那莺儿已经想好了去哪里吗?” “去扬州,去幽州,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好,无论莺儿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今夜莺儿便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便带莺儿出城。”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追文!看到这章的宝子们请在评论区留个言哦!作者要发红包啦!因为抽奖我还没学会(挠头),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争取在这本完结之前,作者一定要学会怎么搞个抽奖!还有疯批男主即将出现,敬请期待~爱你们哟! 第48章 第48章 ◎拥着她◎ 姜怀瑾接过婢女手里的姜汤, “还是让我来吧。” “莺儿喝碗姜汤驱驱寒气,莫要因落水着凉了才好。” “今日多谢表哥相救。” 姜怀瑾笑了笑,“夜已深, 我也不便在此打扰莺儿歇息,我便先走了, 今夜我便回府准备,待明日一早我再来接莺儿。咱们明日便可离开临安城,对了,祖母的病已经好多了, 她让你别担心, 待祖母身体痊愈了,我再派人去接她。” 不知为何崔莺总觉得心中难安, 隐隐觉得好像会出事,总是会想起在仙女桥上见到的熟悉身影。不管那人是不是陆庭筠,只要她离开临安, 到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心里头的这种不安和焦虑应该就会消失了。 “外头又下雪了,我送送表哥。” 起身推开屋门,寒风夹杂着飞雪迎面扑来,姜怀瑾赶紧将崔莺挡在身后,“外头的风雪太大了,莺儿先回去吧,若是着凉再病了,明日可就走不成了。” 姜怀瑾宠溺地替她拢紧了身上的青缎绣狐毛的披风, 替她拂落头上的落雪, “今夜莺儿便安心睡一觉, 不要担心, 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崔莺掩唇一笑,尽显病态苍白的脸色总算是有了笑容,脸上也染上了浅浅的一抹红晕,廊檐下挂着高高的灯笼,将崔莺笼罩在那淡淡的光晕里。 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浅浅的柔光,美得令人再也移不开眼,姜怀瑾只觉自己心跳加快,快要跳出了胸口,他抬手在崔莺的头上轻拍了几下,眼神宠溺而温柔,“莺儿要多笑,莺儿笑起来,便是连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色了。” 崔莺低垂眉眼,脸更红了,将伞塞进姜怀瑾的手里,“表哥,雪天路滑,表哥回去小心些。” 他本是骑马而来,武人习惯了风里来,雪里去,哪有下雪天打伞的习惯,又岂会如同文弱书生那般,弱不禁风,风吹不得,雨淋不得。 此刻姜怀瑾心情却极好,明日他就要带崔莺离开了,离开了临安城,他们便有机会重新开始,他相信日子久了,崔莺总会接受他。 走出了院子,地面的积雪已有寸许,雪没过他的半截靴筒,他突然觉得像文人那样,撑着伞在雪中漫步,也别有一番诗意,尽管他不喜诗文,他天性好动,不喜被人约束,不喜那些酸腐文人的无病呻吟,可他觉得同心爱之人风花雪月的浪漫好像还不错。 * 若非今夜陆庭筠已经在院子里的梅林中站了一个时辰,潇鹤便差点以为陆庭筠已经真的不在乎娘娘了。 陆庭筠冷眼看着姜怀瑾撑着伞像个傻子似独自在雪地里走了许久,他那张冷若坚冰的俊美容颜似与这漫天冰雪相融。 潇鹤冷得打了个寒颤,神色鄙夷地说道:“公子便是在此处站成个冰雕,皇后娘娘也并不知公子的心意,我奉劝公子一句,莫要等到皇后娘娘随姜公子离开了,公子才追悔莫及。” “闭嘴!只有亲眼盯着我才能放心,明日的计划至关紧要,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潇鹤撇了撇嘴,“公子就嘴硬吧!”失去佳人,就什么都晚了。 他正低头犯起了嘀咕,再次抬头,雪地里已经不见了公子的身影。 皇后屋子里的灯灭了,潇鹤小声念叨,将手拢进袖中,“公子头一次对女子动心,内心压抑的情感如这漫天飞雪绵延不绝,要想放下,谈何容易,公子也就是嘴硬,我待看他到底能坚持到几时。” 等不到公子,潇鹤悄然走出了这间宅院,他险些叫那些守在院中的护院家丁发现,不过他急中生智,从院中狗洞钻了出去,焦急跑到马车跟前,“公子也太不仗义了,一言不合,便先行离开,也不管他人死活。” 可却无人应答,他推开马车的木门,发现马车里空无一人,心中大惊:难道公子竟还在那院中? * 陆庭筠轻推门而入,见到纱帐之内,因畏冷而蜷缩在一团的身影,他将手悄然伸进被褥中,轻握住那冻得冰冷的小巧玉足,果然如他所料,她的脚已经冻得冰凉。 这样冷,如何才能睡得安稳。 陆庭筠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就好像那晚他们在山洞中,又或是在骊山行宫里,他们紧紧相拥,是那样的紧密无间。 只可惜,那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留给他的只有谎言和欺骗,但他却宁愿溺死在那梦里,再也不愿醒来。 肋下的伤口很痛,没了那根肋骨,他的伤口好像愈合得很慢,一动,他的腰间便湿滑一片,伤口又渗出了血。 腿骨断裂,痛不欲生,他的腿只怕此生都不会再好了,可他却毫不关心,因为更蠢的事他也做过,他甚至为了崔莺连命都不要,又怎会在乎这根肋骨,在乎这条腿。 但只有他躺在崔莺的身边,再靠近她一些,那快要浸透骨髓的寒意,才会慢慢地消退。 那股血腥气固然令人觉得窒息,但崔莺身上的香味萦绕鼻尖,冲淡了那股难闻的血腥气,那样的香气令人沉醉,令人着迷。 他只是想在她的身边躺一会,只一会儿便好。 许是崔莺睡着了仍觉得有些冷,又感受到身侧之人带来的温暖,突然她转过身来,抱住了他。 感到那股暖意,她又往他怀里钻,在他的颈侧蹭了蹭。 陆庭筠身子一僵,任由她抱着自己。 他闭上眼睛,轻嗅着她身上那好闻的香气,关在牢中的每一个日夜,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她身上的香味,就像这样拥她在怀中。 比起被欺骗的恨,他好像更想她,这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也曾痛苦地挣扎过,试着去摆脱,去放弃,但他越是挣扎,便越深陷其中。 既然先来招惹自己的是她,说想要将自己给他的也是她,凭什么崔莺利用完了他,轻易便要抽身离开。 他不许,崔莺本该是他的,她的身心也只能是他的。 她所思所想皆只能是他,眼中看到的也只能是他一人。 如此想,他突然释怀了,他轻笑了一声,困在他心头已久的烦闷痛苦也像是找到了宣泄释放的出口。 他揽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地与自己贴在一处,就像她从未逃离过他的身边,就好像她从未在流萤谷对他说过那些绝情的话。 他闭上眼睛,睡了这一个月来唯一的安稳觉。 伤口好像已经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后半夜,崔莺觉得被人勒得有些紧,睡梦中感到有些不适,便皱了皱眉头,手掌轻轻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崔莺又做回了那个梦,在梦里,陆庭筠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拼尽全力,想要将她从山崖边拉上去。 她用力地挣脱,坠入山崖,突然魏颐出现在陆庭筠的身后,踩在他受了箭伤的腿上,用力地碾压,他腿上的伤口裂开,鲜红流了一地。 崔莺突然吓醒了,惊慌地睁开了眼睛。 她手脚冰凉,这是老毛病了,便是连入睡也不会有所缓解,时常半夜冻醒过来,可此时她的手脚却感觉暖暖的,就像是被人捧在掌心暖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不及披上外裙,便跑了出去。 她推门出去,可那白茫茫的雪地里,就连一道影子也无。 一定不会是他,那日她对陆庭筠说了绝情的话,他只会恨她入骨,他又怎会再来。 崔莺如是安慰自己。 廊檐上的灯笼被风刮的呼呼作响,崔莺呆呆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甚至开始怀疑是那日在仙女桥上看到与陆庭筠相似的身影,这才产生了幻觉。一定是她近日太过焦虑的缘故。 她回到房中,心中除了惧怕、焦躁不安的情绪,更是有一种无尽的怅然,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摸向身侧,床榻之上仍是冷若寒冰。 根本就无人来过。 而这一夜,崔莺却再难入眠。 好在明日她便要离开了,她只有离开这里,她才能彻底地安心。 * 翌日大雪消停,天气晴好,姜怀瑾一大早从侧门出府,却撞见姜萋萋行迹鬼祟和一个男子在西侧门拉拉扯扯,姜怀瑾气得捏紧了拳头,赶紧上前喝止,待他走进看清了男子的相貌,更是气愤不已,这不是与沈殊玉快要成婚的周世子周恒安吗? 他气得一把抓住周恒安的衣领,“你今日便要与沈家小姐成婚,又来勾搭我妹妹,赶紧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 周恒安自知理亏,低声地对姜萋萋说了句,“今夜在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姜萋萋慢条斯理地梳理被弄乱的头发,整理凌乱的衣裙,“谁要与你相见了,仔细被沈殊玉知道了,她扒了你的皮。” 姜怀瑾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怒吼一声,“还不快滚。” 周恒安倒是溜得快,抱着头,像是阴沟里的逃窜的老鼠,姜萋萋突然觉得周恒安长得真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贼眉鼠眼,偏偏被沈殊玉当成个宝贝护着。 她歪在一棵树下,见那周恒安仓皇逃走的狼狈样,捂嘴咯吱笑个不停。 她想起昨夜在仙女桥上见到的那个俊美如谪仙的男子,只觉心驰神往,可惜她昨晚派出去的那些人跟丢了,没有打听到男主家住何处,可曾娶妻。 吓走了周恒安,姜怀瑾见姜萋萋那毫不在乎的态度,更是来气,他沉着脸道:“你过来。” 他顾不得刚下过雪的天,地面湿滑,那大树下的石块上积雪还未消融,他撩袍坐下,摆出兄长的严厉样子,训起了姜萋萋,“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如今却闹到了家门口,你不要脸,姜家可还要脸呢!” 姜萋萋却毫不在乎,“难道那周世子喜欢我,也是我的错了?他对我情根深重,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给我,方才兄长是没看到,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绝不会娶了那沈殊玉,要和我成婚……” “你住口!沈家的花轿这会已经出发了,他说的话你也信,非要让沈家闹到咱们家来,你名声尽毁,才会满意吗?” “我又不喜欢他,他如何做又与我何干!” 姜怀瑾气得心里一阵阵发堵,“你不喜欢他,那你刚才还?” 方才他分明看到周恒安将姜萋萋搂在怀里,手还伸进了她的衣裙,对她动手动脚。 姜萋萋毫不客气打断了姜怀瑾的话,“兄长还说我,兄长今日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难道不是在外头藏了个女子,与那女子鬼鬼祟祟吗?” 姜怀瑾低头看自己那一身月白绣竹纹锦袍,临安城的文人都这般穿着,他并未觉得不妥,只不过他平日里穿得简单,不会注意衣裳的花纹细节。 听到姜萋萋诋毁崔莺,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打在姜萋萋的脸上,“她与你不同,她洁身自好,自尊自爱,不容你在背后诋毁她。” 姜萋萋捂着脸,变了脸色,露出恶毒的眼神,眼中暗含威胁,“兄长藏在清水巷的那个女子其实是崔莺吧?妹妹我会令姜家蒙羞,那兄长的所作所为,便是为姜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她分明已经入宫,却与兄长不清不楚,她也并不比我高贵多少!” 姜萋萋说完这些话,便一甩帕子,从西侧门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用力撕碎了手里的帕子,春桃见她脸上有些红肿,便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为小姐上些药吧,小姐的脸看上去有些肿!” 上好的丝绸帕子被撕碎,散落一地的碎布,姜萋萋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轻易放过她。” “不如小姐去告诉侯爷和夫人,让侯爷严惩公子和表小姐。” 姜萋萋瞪了春桃一眼,“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既然兄长不惜为了崔莺和她这个亲妹妹翻脸,那便休怪她无情,告诉父亲和母亲,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崔莺被送回宫里,她是崔家的女儿,又是皇后,不再是那个寄住在姜家,看人眼色行事,被抛弃的弃子。 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她定要让崔莺身败名裂,让她付出代价。 “对了,可有打听到那公子的消息。”临安城本不大,为何连一个人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姜家在临安也有些势力的,打听一个人对姜家而言,也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奴婢打听到了,那公子姓陆,并非是临安人,今儿一早有人在仙女湖见到他在画舫,游湖赏景。” 姜萋萋皱了皱眉,“一个人去游湖?” 春桃支支吾吾地说,“不是,那画舫上有贵人,小姐派去的人靠近那画舫,便被人扔进了湖里喂鱼。”她担心被姜萋萋打骂,赶紧跪在地上求饶,“小姐饶命,那陆公子实在神秘,奴婢实在打听不到更有用的消息。” 姜萋萋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不管是什么贵人,她出身姜家,便是当今太后,那也曾出自姜家,算是她的姨母,她的姑母是崔国公夫人,什么贵人敢挡她的路。 “咱们也去。” * 姜怀瑾和崔莺约定,今日一早便会带她出城,姜萋萋的品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让她知晓崔莺在临安城,她必定会使坏,好在他今日就要带崔莺离开了。 他策马来到清水巷的宅院门前,却发现小院已经被一队护卫围住,那队护卫身穿玄色铠甲,腰间配刀,那是皇帝身边的潜龙卫。 姜怀瑾心中大惊,皇帝竟然找到了这里。 皇帝本就厌恶崔莺,得知她逃了出去,定不会放过她。 姜怀瑾心急如焚,想要闯进去,却被潜龙卫拦在门外,“姜副统领,皇上吩咐过外人不可擅闯入内,否则格杀勿论。” 他想要不顾一切地闯进去救崔莺,却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唤道:“瑾儿,你想做什么?萋萋都已经告知了为父,要是你再执迷不悟,便是连累整个姜家都为你陪葬。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连父母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姜怀瑾不敢违背父命,只得退了出来,死死地盯向院内。 就在魏颐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崔莺以为是姜怀瑾来带她离开,却没想到魏颐突然出现,她便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此前魏颐几乎将骊山翻了个遍,日夜派人在崖底搜寻,甚至不顾重伤跳下寒潭,却仍是一无所获,还是没能找到崔莺。 他不能在骊山久留,那些文武大臣每日都劝他回宫,他气得责打了那些大臣,若不是崔郦腹中怀了龙嗣,他定会扭断了崔郦的脖颈,让她为崔莺抵命。 就在他以为他要永远地失去了崔莺,有人将消息传到了宫内,说是在临安城发现了姜将军和皇后的下落。 魏颐顾不得身上的重伤,昼夜不停地赶路,好像不知疲倦,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支撑着他不眠不休地赶到了临安城。 他欣喜得一把将崔莺抱在怀里,“皇后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朕以为朕要失去皇后了,还好,皇后无恙,朕日夜所盼,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崔莺用力挣脱他的束缚。见到他那暗含热泪的急切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眼前的皇帝好像换了一个人,那个恨她入骨,一心只想折磨她,狠不得她去死的君王,此刻眼中却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可却让她觉得可笑,更觉得恶心。 “皇上如此反常,这又是何缘故?” 魏颐知晓从前是自己亏欠她太多,也不敢奢望她能放下过往,立刻接受了她,好在他也已经找到了崔莺,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从前都是崔郦从中作梗,是朕未看清她的真面目,这才错怪了皇后,如今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待她生下皇嗣,朕必定会严惩于她,朕寻了皇后许久,皇后在骊山受了不少苦,只要皇后随朕回宫 ,朕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皇后。” 暴君果然还是那般凉薄自私,竟将这一切都推给崔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只字不提。 崔莺再次避开魏颐的触碰,“姐姐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将姐姐接进宫,请皇上放过臣妾。” 崔莺退后几步,跪地一拜,“多谢皇上厚爱,我本是被崔家送进宫替姐出嫁,如今姐姐已经进宫,臣妾也愿意让出皇后之位,交还给姐姐,臣妾在骊山坠入山崖,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求皇上放臣妾出宫,只当当初臣妾从不曾进宫,臣妾对皇上感激不尽。” “朕不许。朕绝不许你离开,当初若非朕认错了人,朕也是被人蒙在鼓里,被人算计,朕也不知那是你,若是朕知晓了真相,朕一定会好好待你。魏颐皱了皱眉,心中已是不悦,“皇后,朕已经亲自来接你了。” 崔莺冷笑了一声,他以为放下身段,给了台阶,她便要顺势而下,乖乖接受他的安排吗? 魏颐步步逼近,崔莺却步步后退,“若是皇上感念当年之恩,却大可不必如此,当年不过是臣妾的举手之劳,至于那蟹黄酥更是不值一提,臣妾实在算不得对皇上有恩,而至于臣女进宫后,皇上并不喜爱臣妾,更是恨不得臣妾从皇上的眼前消失,臣妾既已出宫,皇上若是感念当初相遇的缘分,便请皇上放过臣妾。只当是臣妾为方年曾误打误撞救过皇上,为自己讨个恩典。” “不,莺儿,你听朕解释,是崔郦挑拨离间……只要你随朕进宫,朕不再强求你,朕会等你,等你想彻底地想通了,朕会等到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的,你相信朕,这一次,朕绝不会辜负你。” 虽说太医的话已经证实了崔莺体内并没有醉里欢,但陆庭筠多次舍身相护,崔莺在宫里孤立无援,难保不会对陆庭筠动了旁的心思,难道是因为陆庭筠的缘故,她这才执意不肯随他进宫。 看来只有让崔莺对陆庭筠彻底死心,绝了她对陆庭筠的念想,到那时,她必定会心甘情愿地随他入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8 11:45:06~2023-05-09 11:3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书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第49章 ◎暴君追妻◎ “朕来临安城微服私访, 要过几日才会返京,朕看今日积雪消融,天气晴好, 正适合泛舟游玩,朕听说这临安城是皇后的家乡, 皇后可愿随朕去仙女湖游玩观赏?而至于回宫一事,朕也不逼皇后现在便做决定,朕会给皇后几天考虑,待皇后想好了, 再给朕答案。” 崔莺不知魏颐又在耍什么花样,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姜怀瑾与守卫起了冲突, 她担心若是皇帝知晓清水巷的这间宅子其实是姜怀瑾所有。 只怕皇帝因此迁怒表哥,责罚姜家,她不能连累外祖母。 既然如此, 还是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 魏颐轻拍手掌, 玉璧推门进来,见到崔莺无恙,喜极而泣,“娘娘,实在太好了,奴婢终于见到娘娘了!” 玉璧亲眼目睹崔莺跳了崖,悲痛欲绝,后来她被魏颐带回了京城, 原以为皇帝不会放过她, 可没想到皇帝的反应却十分反常, 非旦没有杀了她, 还问她平日里娘娘喜欢做什么,喜欢的点心吃食,问娘娘最讨厌什么,还问她娘娘为何这般狠心,竟从不入他梦里来。 那般神色凄然深受打击的模样,她从未见过暴君居然还有为娘娘失魂落魄的一面。 皇上每天都会来坤宁宫坐一会,对着窗外那棵娘娘亲手种下的红梅树发呆,她只得随便说几句应付了皇帝。 玉璧敢怒不敢言,更不敢表露自己内心痛恨至极的情绪,这暴君实在没有自知自明,皇后娘娘最讨厌的人便是暴君了,暴君害死了沉香,皇后娘娘恨不得他去死,又怎会入他的梦中。 后来,玉璧已经习惯了暴君每天都会来,他总是坐在皇后惯常坐的椅子上,用娘娘用过的紫豪笔,画娘娘未画完的画。 那古怪的举止让玉璧更觉惊悚。 有一天,暴君总算不再苦着一张脸,而是对她说皇后还活着,说要带她去临安,和皇后团聚。 她得知崔莺还活着的消息后,觉得难以置信,喜极而泣,她做梦都想要再见到娘娘,但又害怕娘娘被皇上找到,又会将娘娘拘在宫里。 魏颐见到崔莺主仆情深,激动地抱在了一处的情形,从前他不屑这种所谓的忠仆护主,更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可今日他心情却莫名的觉得很好。 小皇后心善,很疼爱这个婢女,也极力善待身边的人,虽然他信奉权利至上,认为只有手握皇权,登上高位才能叫他人臣服在他的脚下,小皇后和侍女之间的感情,他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却莫名的觉得很温馨。 而魏颐的态度转变倒是让崔莺觉得很诧异,在她看来,皇帝找到了她,定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进宫去,毕竟他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今日却说愿意给她时间考虑,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她和玉璧走在皇帝的身后,玉璧同她说着最近宫里发生的事。 说到自从崔郦被打入冷宫,齐渊的表妹李嫣入了宫,成了最受宠的李婕妤,而崔郦除了每日被罚跪,还要被李婕妤的刁难,随意打骂斥责,崔郦在宫里过得苦不堪言。 毕竟当初在齐家,崔郦便和李嫣不对付,齐国公夫人得知崔郦被关进了冷宫,便使了门路将李嫣送进了宫,好一招落井下石,借刀杀人。 听说李嫣也是个痴情的,齐渊死后,她不愿再嫁,只一心跟在李氏的身边,尽心地伺候,不知李氏用了什么办法劝说她入了宫,她入宫只怕是为了寻崔郦报仇的,崔郦在宫里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魏颐则时不时回头看向崔莺,嘴角微微上扬,与平时动不动就发怒,甚至取人性命的暴君判若两人。 玉璧吓得脖子一缩,小声地说,“娘娘,皇上是吃错药了吗?他方才居然在对娘娘笑,真的好恐怖,好渗人!” 那个时刻想要杀了你的人,却突然有一天对着你笑,不吓人吗? 崔莺捂嘴低声提醒:“莫要在背后非议皇上,慎言。”暴君觉得自己认错了人,错失心中所爱,这才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想起以前的种种,沉香的死,她受到的各种委屈和羞辱,可笑那暴君以为她能忘记过去,和他重新开始吗?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条人命,她必让暴君血债血偿。 马车里,崔莺往另一侧挪了挪,魏颐的手握于她的肩侧,将她的手抓在掌心,“朕只有看着皇后,才觉得心里踏实。对了,方才皇后同玉璧说了什么?可是在背后说了朕的坏话?” 崔莺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皇上听错了,臣妾不敢议论皇上。” 他扬起了手掌,最后却曲指落在了崔莺的额间,他觉得自从崔莺出宫后,表情情绪也变得更生动有趣,也不似在宫里那般拘着了。“往后皇后见朕可不必行礼,朕会竭尽全力补偿皇后。” * 此时正值午时,仙女湖的湖面上飘荡着一只三层画舫,这样大的画舫在临安城中也是极为豪华罕见的。 远远地便听到此处琴音婉转,从那覆盖着纱帐的画舫中传出。 魏颐抓住她的手走出马车,站在岸边装作正在赏景。 今日虽放晴了,但枝头积雪还在,湖面有风,风带着冬日的冷意,带着冰雪的凉意。崔莺本就畏寒,手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魏颐抓着她的手,皱了皱眉头,“皇后的手怎的这样凉?” 他捧起崔莺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再替她将搓热,崔莺吓得赶紧缩回了手,连连退后。 “小时候,本宫经常病着,差点一病而亡,这寒症便是那时染上了,外祖母为了帮本宫养好身体,在府里请了医女,用温补的食材为本宫调养身体。不过比起小时候,本宫的寒症已经好多了。” 若不是暴君脑子抽风,非要在这冰天雪地游湖赏景,她哪能有机会吹了冷风,昨夜她落了水,此刻风一吹,感到头晕脑涨。 魏颐心疼得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原来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晓小皇后的过去,他只知她从小养在临安的姜家,却不曾想,她竟会过的如此坎坷,她身体不好,他竟下令让坤宁宫只能食素食,小皇后渐渐消瘦,他却从来都不知她向来身体虚弱,还有旧疾。 画舫内的纱帐被风扬起,而那道被扬起的纱帐后的熟悉身影竟是陆庭筠。 崔莺一把推开皇帝,死死地盯着画舫第三层打开窗子的那个房间。 纱帐随风飞舞,描着浓妆,满头珠翠的姜太后衣衫不整地躺在软塌上,她一把将陆庭筠拉到榻上。 紧接着姜太后欺身而上,鲜红的唇缓缓靠近。 崔莺顿觉呼吸一紧,看到这一幕,她只想要转身逃离此地,魏颐的手却箍在她的肩侧,暗暗勾唇,“朕听说太后得了新宠,可没想到那新宠竟是陆相,若非亲眼所见,朕还不信。” 陆庭筠衣袍大敞,太后的手环上的他的腰,细长的指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背。 以那种极暧昧的姿势。 崔莺冷冷一笑,对上魏颐那深沉的眼眸,“难道这不是皇上事先便计划好的吗?命臣妾陪您游湖,再让臣妾看到这一切。” 她抱臂打了一个寒颤,“此处风太大,臣妾感到有些冷,不能陪皇上在此游湖赏景了,请皇上另寻他人吧。” 她和陆庭筠已经了断前程,至于他是谁的新宠,与她再无干系。 魏颐正要去追皇后,潜龙卫着急前来回禀,说是在临安一带发现了荣王叛军的踪迹。 魏颐亲自带潜龙卫去追击。 * 姜嬛手里把玩着匕首,割开陆庭筠身上那件外袍的衣带,手从他的腰间穿过,环抱着他,他们姿势暧昧,隔着那些飞舞的纱帐,他们就像一对热情相拥的眷侣。 可那把匕首抵在了陆庭筠的腰上,隔在他们中间。 陆庭筠衣衫不整地起身,身上的衣袍微敞,露出的白皙如玉的肌肤,他早就见到了站在岸边的皇帝和崔莺,他只是看了崔莺一眼,但却像是见到了陌生人那般,再无眼神交流。 “外头风大,臣去关窗。” 崔莺离开时,神色恍惚,脑中不断浮现陆庭筠与太后亲密相拥的情景,甚至脑补了一些他与太后亲密的画面。 那日她在山崖之上,对陆庭筠说了绝情的话,想要和他断绝了前尘往事,为何此刻她心中却觉得闷闷的,酸涩难耐。 今日天气晴好,碎金色的光芒铺洒在湖面上,湖面起了风,那冰冷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那风一吹,她便觉得眼睛酸涩难耐,想要落泪。 姜怀瑾身边的小厮匆忙赶来报信,“皇后娘娘,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崔莺心头一惊,抹去眼角的泪痕,“表哥现在在何处?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厮指向画舫,“将军就在那画舫中,请娘娘随小的前去。” * 陆庭筠用帕子捂住口鼻,拨弄桌上焚香炉中的药草,那药草闻了有让人致幻的功效,他冷眼看着姜嬛沉溺在自己的幻觉中,在床上乱滚的丑态,他厌恶地推门,整理了身上的衣袍出门。 他自然知晓魏颐带崔莺来此处的目的,方才崔莺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便知她定然误会了,崔莺定是觉得他肮脏不堪,和那些下贱的男宠一样,对姜嬛奴颜婢膝,出卖了身体讨好太后。 他用帕子擦拭腰腹上的刀伤,疼得咬紧牙关,汗水从前额滴落。 姜嬛自从得知自己染上了那种病,便越发变态疯狂,那病发作,浑身奇痒无比,便在他的腰间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只会让她出气。 不过有了这些令人致幻的药草,姜嬛沉迷在自己的幻觉不可自拔,不过一想到姜嬛产生的幻觉是自己,他便觉得恶心作呕。 姜嬛最后会依赖这种药材,会上瘾,最后神智不清,会出现疯癫之症。 对付了姜嬛,便只剩下那个暴君了。 潇鹤就守在屋外,见陆庭筠脸色有些不好看,月白的衣袍又渗出了血迹,又叹了口气,忧心问道:“是不是太后又弄伤了公子?” 陆庭筠毫不在意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伤便伤了,这些伤还有失去肋骨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人才该信。” 潇鹤正待还要劝,却被陆庭筠抬手阻止。 “姜萋萋可开始行动了?” 潇鹤点了点头,“那姜萋萋心思歹毒,竟然给自己的亲哥哥下药,皇后娘娘不知是姜萋萋的诡计,急忙前去救人,眼下已经进了那间屋子,只怕已经被锁在屋内,和姜将军关在了一起。” 潇鹤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见姜萋萋一脸娇羞地站在门外,把玩着自己垂落在前胸的一缕长发,“这仙女湖风光正好,陆大人可愿赏脸陪萋萋小酌一杯?” 就在昨夜,姜萋萋才终于打听到,她那日在仙女桥上偶遇的男子,便是崔莺原本要嫁去陆家的嫡长子,也是当今大熠最有权势的陆相陆庭筠。 手握滔天权势,却生得貌若谪仙,那样的男子,如何不令人心动。 “好,姜小姐引路。” 姜萋萋见陆庭筠知晓她的名讳,心中更是欣喜若狂,赶紧引着陆庭筠走上了楼上的雅间,那间雅间就十分巧合地安排在崔莺和姜怀瑾那间屋子的隔壁。 她虽不知陆相为何会突然来了临安城,但她知晓陆庭筠的出现,定与崔莺有关系。 只是见他腿上似有疾,行走需拄着拐杖,心里很是为之暗叹惋惜,心想谁竟然如此狠心伤他,不过即便他是个瘸子,落下残疾,他身上的矜贵气度却也半分不减。 “大人请坐!” 姜萋萋将桌上的酒杯满上,起身为陆庭筠的酒杯中斟满了酒,她端起酒杯敬酒,却装作将酒打翻在陆庭筠的身上,姜萋萋赶紧掏出帕子,正要替他擦拭胸前被酒水打湿的衣袍,却被陆庭筠一把抓住了手腕,那眼神像是粹了冰,“姜小姐可站稳了。” 姜萋萋却被他一把推开,姜萋萋脸色一僵,扶着桌角这才站稳,“萋萋昨夜见到大人深夜从清水巷出来,那是我兄长的宅院,大人为何也在,难道大人来临安城是来找人的?” 她想要暗示崔莺早已被兄长金屋藏娇,暗示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关系,陆庭筠又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有话。 陆庭筠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肋下的伤口刺痛难忍,就像是他心也被人用利刃一道道地割开,伤口倔强地不肯愈合。 他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滴落,他从胸口摸出那绣着梨花的帕子,擦拭脸颊处的汗水,但那种帕上的梨花香气,和崔莺身上那诱人的香气如出一辙,昨夜美人在怀,萦绕在他鼻尖的便是这种香味。 不管他心里有多怨恨,在他见到崔莺的那一刻,满腔的恨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只想将她紧紧拥在他的怀里,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放她走。 姜萋萋见陆庭筠兴致缺缺,并不上钩,心想若是他见到哥哥和皇后的丑态,便会知道崔莺根本就不如她,崔莺这种人根本就更不值得被陆庭筠喜欢着。 她有信心,只要她再耍些手段,陆庭筠一定会被她迷倒。就像临安城里那些个臭男人,只要她勾勾手指,那些男人便眼巴巴地跟过来,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着她亲近。 “大人独自喝闷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萋萋为大人献上一支舞吧!” 姜萋萋以崔郦为榜样,穿着打扮也是极力效仿,但凡崔郦会的,她都要去学,虽她不如崔郦师从名师,凭一支舞名动京城,她也凭借动人的舞姿,窈窕的身段,在临安城也颇有名气,引得临安无数才子为她的舞姿倾倒,为她那绝美的舞姿吟诗作赋。 争相吹捧。 陆庭筠知晓姜萋萋的用意,更知她只是在等,等隔壁房间闹出了动静,再找理由带他前去。 陆庭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有劳姜小姐。” 他一杯接着一杯,无论她的舞姿有多美,无论她扭动着细腰如何撩拨,他的目光始终是游离的,他那双墨黑明亮的星眸,像是看了姜萋萋,却又像是并未看她。 姜萋萋压住心里的火,心想便是个木头,也该会有反应,像陆庭筠这般的始终稳如泰山,毫不动容的,简直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奇葩。 她的外裙已经垮在了肩侧,隐约可见胸口幽深的沟壑。 便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早就酥软了身子。 偏偏陆庭筠熟视无睹,她只得讪讪地拉好自己的衣裙,毕竟这屋子里没有炭盆,风从敞开的窗子往里灌,还挺冷的。 她想干脆将这一切都捅破了,她坐在陆庭筠的身侧,“陆大人可知,崔莺与兄长早已私定终生,她分明已经入宫,成了皇后。与兄长的身份也是云泥之别,她竟如此不知廉耻,纠缠兄长,我方才得知,她竟和兄长在这画舫里……” 她羞得用帕子遮挡面颊,却暗暗去觑陆庭筠的脸色,陆庭筠想起了上元夜在仙女桥上看到崔莺和姜怀瑾如此亲密,想起她在坠崖那日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她从未喜欢过他。 那她真正喜欢之人其实姜怀瑾吧,姜怀瑾送她的耳铛,她便时刻戴着,看来她一直记着姜怀瑾的情。 “这天下女子何其多,比她美貌,比她忠情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大人何苦困于己心,一直看不透呢?” 姜萋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陆庭筠的身后,她将手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大人不若拨开云雾,或许能见到更美的风景,也能遇到更好的人。大人,何不看看身边的人呢?” 陆庭筠冷眼看着姜萋萋,眼神虽然依旧冷漠,姜萋萋身上那浓郁的香气,是那样的俗不可耐,脸上厚厚的脂粉更是令他倒足了胃口。 姜萋萋则很是兴奋,陆庭筠的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他终于肯看她了,姜萋萋更觉动心不已,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便是想方设法也要将他得到。 “姜小姐指的是你自己吗?” 姜萋萋心喜万分,觉得自己的暗示他终于明白,这榆木疙瘩总算要开窍了。 “萋萋可以成为大人放在心上之人吗?” 陆庭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姜萋萋生性风流,游走多名男子之间,陆某自知配不上姜小姐。” 原来她的老底都被陆庭筠揭穿了,姜萋萋脸上青白交加,羞臊难耐,“崔莺又比我好上多少,她此刻正在房中和男子鬼混,陆大人你听……这声音,陆大人看不上萋萋,可她呢?”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阵响动,姜萋萋指向隔壁,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算算时辰,那药也差不多发作了,若是被陆庭筠当场撞见崔莺的丑事,他还会对崔莺念念不忘吗?他定会弃了崔莺,转投她的怀抱。 “有一事,萋萋不知该不该告诉大人,皇后和兄长早已私定终身,今日兄长出门鬼祟,我便一直跟着兄长,他见皇后上了画舫,便急切地跟了过来,眼下只怕瞒着旁人和皇后在房中难分难舍呢……大人可要随萋萋进去欣赏?” 姜萋萋欲言又止,她便是为了让陆庭筠起疑心。 只听“砰”地一声响,他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案上,他在上元夜那日看的清楚,崔莺和姜怀瑾是那样的亲密,亲密得让他嫉妒。 他拄着拐杖,步步走进,双手撑在桌前,与她靠得很近,“姜小姐知道吗?” 姜萋萋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了喉咙口,心想难道陆庭筠改变了心意,想要和她好了。 姜萋萋竖起耳朵听,只听陆庭筠一字一句地道:“姜小姐是本相见过的最无耻之人。” “你……”姜萋萋气急败坏,气得半响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还有你知道得太多了。”他突然出手,将姜萋萋打晕在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11:32:56~2023-05-10 11: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010298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1029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遇酒 3瓶;书书、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50章 ◎臣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娘娘◎ 姜府的小厮将崔莺引进画舫第二层最靠里间的那间房, 崔莺见姜怀瑾倒在地上,正要上前查看,姜怀瑾见崔莺推门进来, 便大声喊道:“莺儿快走。” 可却已经晚了,那小厮被姜萋萋收买, 他一把将崔莺推进房中,又从门外挂了锁,将她和姜怀瑾锁在屋内。 崔莺急忙用力去推门,发现门被人锁住, 纹丝不动, 根本就无法推开,她赶紧跑到窗边, 去推窗,却见窗外是那才融了冰的湖面,湖面上冒着寒气。 那种落水的恐惧和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吓得连连后退, 赶紧远离了窗边。 “莺儿,我……”姜怀瑾脸色涨红,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像是有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崔莺见他的脸色和眼神都不对劲,便心中有了猜测,心里也很是紧张害怕,尽可能地离他远些, “表哥可是身体觉得不适?” 姜怀瑾点了点头, 却步步走近, “我出门前喝了盏茶, 便觉得浑身发热,难以控制。”更令他难以启齿的是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不顾一切只想要占有她。 果然如她所料,姜怀瑾是中了药了。 “莺儿,我喜欢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便悄悄跟着你……但你别怕,我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娶你为妻,会爱你敬你呵护着你……” 这间屋子并不大,崔莺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知道这是姜怀瑾中了药,那药已经渐渐地吞噬了他的神智,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她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将盏中冰凉的茶水泼到他的脸上。 “表哥,你冷静一点!” 她知晓这样做也只能让他保持片刻的清醒,很快那药效发作,他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她心一横,又退到了窗边,心里狠狠犹豫挣扎了一番,打算眼一闭,心一横便爬窗往下跳。 却被姜怀瑾拦腰抱住,“莺儿,危险!” “表哥,你快放开我!” 见到崔莺那一张一合的唇,姜怀瑾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想要亲吻在她的唇上,却被崔莺用力地推开,“表哥,抱歉,我只当你是兄长,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表哥,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因此恨你。” 姜怀瑾见崔莺那绝望的眼神,满脸的泪痕,他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松手放开了她。 他拔出长剑,割开自己的手腕,疼痛能让他保持片刻的清醒,不会让他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来。 “莺儿别怕,我说过的,我绝不会伤害你的,我宁愿伤了自己,也绝不愿伤害你。” 崔莺也借机与他保持距离。 手腕的疼痛的确可以让他保持片刻清醒,但他的脖颈处也已是通红一片,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莺儿,我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喜欢你,若是你和陆庭筠没有婚约,更没有进宫,你会不会……” * 屋内传来了一阵响动。 陆庭筠站在门外听到姜怀瑾说的话,却并未立刻破门而入,直到他听到崔莺的声音, “表哥,我来帮你。” 陆庭筠狠蹙了下眉头,赶紧撬开了那锁,气得推门而入,只见崔莺正取下披帛,绑住了姜怀瑾的双手。 原来她所说的帮他,其实是这个意思。 她的手上还握着一只瓷瓶,他闯进来的那一瞬,她便要用那只瓷瓶往姜怀瑾的颈后砸去。 她便是打算如此帮他的。 虽说姜怀瑾是习武之人,他的身子骨比寻常男子要强健许多,但这样粗的瓷瓶砸过去,也不怕闹出了人命。 陆庭筠微不可查地弯起了唇角。 对上崔莺吃惊的眼神,他这才敛住了唇边的笑,那幽深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崔莺,“娘娘,别来无恙啊!” “陆庭筠,你又怎会在此!” 他嫌姜怀瑾吵,便大步上前,一记手刀,将姜怀瑾打晕了过去。 潇鹤则非常有眼头地进了屋,搀扶着昏睡的姜怀瑾走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不知为何,当崔莺见到陆庭筠突然出现,心中酸涩难耐,伤感地落下泪来,她的手指死死地抠住衣角,低头擦干脸上的泪,整理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裙。 “多谢陆大人救了表哥,我这就带表哥去医馆。” 她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她低着头,垂眸遮挡眼中忍不住又要落下的眼泪。 陆庭筠的冷笑声响起,“娘娘对姜将军还真是情深意重,关怀备至,还真是连片刻都舍不得分开啊!臣方才闯进来,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了?”他薄唇轻勾,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崔莺觉察出他话语中含着讽刺,她不觉皱了皱眉,并未理会他,便要转身离开。 既然她和陆庭筠已经结束了,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她都已经决定忘了他,那更没有见面的必要。 但再见陆庭筠时,她的脑中不断地浮现方才他和太后在房中的暧昧情景,她只觉心乱如麻,她觉得陆庭筠不像是会屈服于权势之人,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衷? 但见他那张冷脸,他极不客气,甚至满是讥讽的言语,崔莺却将想问的话都咽了进去。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娘娘难道就不问问臣过的好不好么?” 他步步逼近,将她抵靠在墙上,“好歹曾欢好过,娘娘与臣那样亲密过,难道娘娘就对臣如此厌恶,一刻都不愿和臣多呆,如此急着便要离开吗?” 崔莺摇了摇头,“不是。”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甚至还带着哭腔,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来了,“在流萤谷,本宫便与大人都说清楚了,大人该明白的。”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是啊,他已经见识了她的绝情,见识了她的冷漠。 但他非但不放手,却俯身用力地吻上了她的唇,只是这个吻却并不温柔。比起吻,更像是疯狂的啃咬,崔莺的唇被磨得红肿不堪。 她想要挣扎,但她的双手被禁锢在大掌中,将她的手抵在头顶,与他被迫相贴。 “放开本宫。” 不论再怎么用力,她也挣脱不开,甚至被迫去迎合他的吻。 突然陆庭筠狠狠皱眉,他被咬破了唇。 这样的陆庭筠让她觉得害怕,冷若冰霜的眼神,周身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压迫感,还有那强大的占有欲。 似要将她吞吃入腹,崔莺的唇被吻又疼又麻,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大人不要这样。” 她的唇用痛又麻,她被箍着双手,根本就没办法推开,只得咬破了他的唇。 这样的陆庭筠让她觉得害怕,再和他呆在一处,只怕他会再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那日本宫与陆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陆相不要纠缠。” “好一个纠缠!”他长臂一伸,将她箍在怀中,“娘娘如此迫不及待和臣撇清关系,是在担心姜怀瑾吗?娘娘迫不及待地离开臣,也是为了他,是吗?” “不是。”崔莺赶紧改口,“这是本宫与表哥之间的事,也无需对陆相解释。” 为什么要与他解释,她和姜怀瑾之间清清白白,又何必去解释。 陆庭筠轻笑了一声,双手抚上她的脸侧,崔莺侧过脸,抗拒地避开他的触碰。她这般疏远的举动更是惹恼了陆庭筠。 他用舌尖舔去了唇上的血迹,“在流萤谷的山崖上,臣便已经领教了娘娘的绝情,娘娘轻易便弃了臣。娘娘可曾想过,在娘娘走后,臣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娘娘。” 崔莺心中一震,怔了一瞬,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密密麻麻地疼痛感,她双手收紧,紧握成拳。 他用力地抓住崔莺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这颗心尽管被娘娘所伤,为娘娘心碎,它却无时无刻不在为了思念娘娘而跳动着,你听,它甚至只因听到了娘娘的声音,便欢呼雀跃着,急着想要与娘娘亲近。” 那滚烫的胸膛像是灼伤了她的手,她赶紧将手从他的心口移开,“陆大人不要再说了,请陆大人放开本宫。” 他倾身而下,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熟悉的要命的诱人的香气。 当身体的剧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眠之时,就在弥漫在舌尖的恨意似要将他吞噬,他总是会想起与拥她在怀,与她亲吻,她在他的耳畔轻呼。 哪怕崔莺不会那般急切地想要与他撇清关系,甚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骗他,他也会认命。 可就在上元夜,他亲眼所见她与姜怀瑾那般亲密,对他笑,为他担心,让他疯狂地嫉妒。 她本该是他的,凭什么开始和结束都由她说了算,他不许。除非他死了!不,便是他死了也绝对不会放手,崔莺也只能属于他,到死也只能和他埋在一起! 他的手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腕,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会让她对除他以为的男子流露出担心的神态。 “大人弄疼本宫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崔莺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手腕也是又痛又麻,她用力地挣扎,她想要离开,想要远离他。 她因惊恐而放大的瞳仁更是刺痛了陆庭筠的双眼,她在怕他,那恐惧和畏惧的眼神,想要疏远逃离的眼神,让陆庭筠心口像是被人扎了一刀,钝痛难受。 就在他被施以酷刑,痛得快要死去,他的心里也不曾这般难受过,那时他仍觉得庆幸,庆幸皇上并未将皇后的尸体打捞上来,崔莺还有生还的机会。 陆庭筠的手从她的脸颊往下移,轻捏住了她的耳垂,那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娇嫩的耳垂,她的身子一阵阵的轻颤。 “娘娘在怕臣,娘娘为何会觉得害怕?是臣待娘娘不够好吗?还是娘娘觉得只有姜怀瑾的那种好才算好?” 耳垂被咬了一口,她疼得皱了皱眉,耳垂之上的明珠耳铛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里,耳垂上空空如也,但那被咬过的耳垂,却传来了阵阵异样的痒,令她的身子发软,连站都站不住,差点倒在他的怀里。 原来那天她在仙女桥上看到的是他。 陆庭筠轻笑了一声:“娘娘的身体倒是很诚实,娘娘可曾忘了和臣在牡丹花丛中,在山洞中,在寝宫内,娘娘一遍又一遍地在臣的耳边唤臣的名字……娘娘对臣说想…要…” 崔莺捂住了耳朵,“你快别再说了。” “便是娘娘都忘了这一切,臣可没忘!”他的手按在她的脑后,吻上那红肿唇,轻柔地摩挲着,“臣日思夜想,片刻都不敢忘记!那种感觉已经深入血液,深入骨髓!” “但既然娘娘忘了,不过没关系,臣再帮娘娘一桩桩一件件都想起来,如何?”他的手指腹过了她饱满的唇,小巧的耳垂,最后落在那浅浅的腰窝上,“娘娘可有想起来一些?” 崔莺拼命的摇头,“求你别说了。” 陆庭筠却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将她抱坐在窗台上,凉风就在耳畔,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虽说今日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些,可这湖水依然泛着冷气,她身体一颤,显些掉了下去,她赶紧抓住陆庭筠的衣袍,紧紧勾住了他的脖颈。 陆庭筠将她拥入怀中,“娘娘别怕,臣会护着娘娘,绝不会让娘娘掉下去!” 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臀,让她再靠自己近些,他又从胸口摸出那块绣着梨花的帕子,把她的手和自己的绑在一起,在她的耳边道:“是不是臣将娘娘绑在臣的身边,娘娘就不会逃了。嗯?” “你放开我!” 可她的身后是仙女湖,寒冬腊月,湖水冰凉彻骨,自从她掉入寒潭,那冰冷的寒潭水往她的耳鼻中灌,体会到那种快要窒息的绝望,她害怕得紧紧抓住陆庭筠的衣襟。 “看来娘娘还是舍不得臣的。” 他的指尖轻点在她的腰间,手指轻勾腰间的绸带,大掌抚了上去。 “看来娘娘还是渴望着臣的亲近。” 陆庭筠故意使坏,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让她轻哼出声。 陆庭筠环于她的腰间,用手臂的力量托着她,不让她从窗子掉下去。 而自从她被抱到窗边,她的双脚便再未落地。 * 而正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崔莺吓得浑身寒毛倒竖,有人来了,紧接着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若是这个时候皇上推门进来,发现她和陆庭筠在屋里的荒唐,只怕会气得当场把剑杀人。 她被绑着手,只得用力地在他的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大人,皇上回来了,不能让皇上发现大人在这里,大人快离开这里。” 崔莺放才用力地咬了一口,他的背上一阵战栗,险些心神不稳。 陆庭筠却促狭地抓紧了她腰,她腰上的肌肤娇嫩,他曾拜师学过剑,与那些拿笔的文人不同,他的指腹带着粗粝之感,那种感觉然带来的阵阵痒意,让崔莺差点忍不住出声。 那脚步越来越近了,崔莺更觉头皮发麻,额上甚至因为紧张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心也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赶紧催促陆庭筠,“你不要命了吗?” 陆庭筠却轻蔑一笑,好似毫不在意,“那暴君可没能耐能取本相的性命。” 魏颐和太后联手,使得荣王兵败仓皇而逃,荣王已经往北逃窜,陆庭筠的手里到底还有怎样的筹码,崔莺猜想,大概是陆庭筠成了太后新宠,皇帝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她不能再和陆庭筠再耗下去了,“今晚,本宫会办法来见陆大人,陆大人现在能放了本宫吗?” 为了让陆庭筠相信她,她主动送上了唇,“这样可以了吗?” “好,今夜就在仙女桥上附近的祥云楼等着娘娘,娘娘可莫要食言!” 可叩门声已经传来,陆庭筠却仍在慢条斯理地穿上里衣,崔莺急得抬起双手,“那陆大人可以替本宫解开了吗?” 陆庭筠替她解开手腕上绑着的手帕,又将那手帕折好,贴身收好。 魏颐久久等不到有人来开门,便用力地去推门,发现那门被锁住了,便在门外高声地道:“皇后为何将门锁了?是朕,皇后快开门让朕进来。” 崔莺更是心惊胆战,去寻小衣,却见小衣正被陆庭筠抓在手里,她只得低声说,“陆大人快还给我。” 陆庭筠却缓缓勾唇,将那件小衣收在怀中,在她的耳盼说道:“臣怕娘娘食言,这件小衣便由臣保管,娘娘今夜记得来取。” 崔莺气得咬牙切齿。 魏颐不见动静,但心崔莺会出事,便吩咐手下的潜龙卫,“将门撞开。” 崔莺快要急哭了,“好好好,本宫一定会来的,绝不会失约,现在陆大人可以走了吗?” 陆庭筠拾起地上的拐杖,正要打开窗子,往下跳,崔莺这才发现他的腿上有疾,难怪方才在窗边,他的一条腿好像使不上力气,她想起坠崖那日,魏颐脚踩着他那条腿,因是在那时所伤。 崔莺颤声道:“大人的腿到底是怎么了?” 陆庭筠却云淡风轻地回答,“断了。” 崔莺却眼圈一红,泪水却滚落了下来。 那日他心甘情愿自投罗网,别说是一条腿,便是为了崔莺,这条命都可以不要。 陆庭筠轻笑了一声,“怎么,娘娘这是在关心臣吗?” 门突然被撞开了,而在门就要被撞开的那一刻,将他推进了柜中。 他的那条腿使不上力气了,应该是已经断掉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又怎能跳进湖中,湖水凉寒刺骨,只怕会将加重他腿上的伤。 魏颐撞门而入,却听“唉哟”一声,崔莺跌在了地上。 他皱了皱眉,面色看上去有些不悦,“皇后这是在做什么?既然方才皇后就在屋内,朕唤皇后,皇后为何却迟迟未应答。” 崔莺吃痛地揉了揉脚踝,“臣妾方才跌了一跤,未能及时去给皇上开门,望皇上莫怪!” 魏颐微微颔首,“朕扶皇后起身吧!” 崔莺却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不必了,臣妾已经感觉好多了。” 魏颐却盯着她脚踝,“皇后的罗袜?” 崔莺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踝,定是在慌忙之中,那只罗袜不知遗落到了何处,若是魏颐起了疑心,那就糟了。 她慌忙用裙摆盖住了脚踝,“今早在园中赏花,雪天路滑,不小心弄湿了鞋袜,便回去换时,便将另一只给落下了。” “是吗?” 魏颐狐疑地看着她,崔莺不是冒失的性子,她素里端庄,礼数周全,魏颐赶紧快速地扫向屋内,将目光停在那梨花木的柜门前,“方才朕匆匆离去,皇后可见过什么人?” 崔莺心头一惊,心想难道魏颐发现了什么? 眼看着魏颐已经起身往那柜子走去,崔莺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她惊呼了一声,“好痛啊!” 魏颐着急赶了过来,赶紧上前查看,“皇后觉得哪里不舒服?” 崔莺红着眼,看着魏颐,“臣妾的脚好像扭了,好疼啊!” 陆庭筠在柜门的缝隙中静静地看着崔莺演戏,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见到魏颐紧张地将她打横抱起,脸色却是一沉,她一惯如此会演戏,分明对他无半分真心,却能演出十分来,她在面对自己时,又何尝又不是这样,毫无真心,都是在作戏。 “朕这就送皇后去医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11:53:35~2023-05-11 12: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51章 ◎娘娘想逃?抓回来……◎ 一个时辰后, 陆庭筠站在祥凤楼的第四层,俯瞰着被夜色笼罩的临安城,潇鹤推门进来, 轻掩上了门,“公子, 荣王死了。” 陆庭筠手执酒杯,一饮而尽,他的伤口久久没能痊愈,今日小腹又被太后划伤, 伤口刺痛难忍, 每一次上药都要死去活来地疼上一回,只有这烈酒过喉, 仿佛只有醉酒后才能缓解这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轻嗯了一声,荣王的死倒是比他预想中要快。 荣王逃出了骊山行宫,便打算实行他攻占皇城的计划, 可他发现, 他和禁军统领王将军的交情已经行不通了,王将军严辞拒绝了他,并与他断了往来。 他大概到死都没有想通,为何王将军为突然反悔,甚至会和他作对。 王将军非但反悔了,当晚便接到密令,围了荣王在京城的府邸,他半夜冲出重围, 虽说逃了出去, 但死伤惨重, 而在这时, 青州的荣王府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他进退不得,只得带领残部往北逃去。 荣王四处逃窜,已成了丧家之犬,不仅仅是潜龙卫,就连陆伯也带人在暗中追杀他,当荣王被姜嬛设计,掉入姜嬛的圈套,还妄想借姜嬛的手除掉他时,就已经注定荣王会败得彻底。 荣王之死,只是迟早的事。 潇鹤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死在了沈娘子的床上。” 提起那个苦命的沈娘子,潇鹤不觉发出一声叹息,眼中满是同情的神色,更是气愤不已地道:“荣王简直就是个变态!沈娘子被折磨得身上没了一块完好之处,只可惜那个柔弱可怜的沈家小姐竟被荣王那个禽兽折磨成了那般模样,沈家小姐也是个苦命之人,和公子也算是同病相连,当年沈大人将小姐托付给了公子,沈家小姐得知了公子的计划,决心以身侍贼,留在荣王的身边,便是为了这一天。” 沈柔的父亲沈谦和陆公是多年的老友,当年陆公出事,沈家也受了牵连,沈家的男丁皆入了狱,女眷则没入教坊成了官妓,好好的官宦贵女竟落得如此下场。 当然陆庭筠叛出家族,以谋士的身份替荣王出谋划策,又想办法将沈家小姐救出乐坊,当公子赶到时,可怜沈家小姐差点被逼跳了河。 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她甘愿入荣王府成了荣王的侧妃,那沈家小姐那般柔弱不堪,这些年在荣王府能活了下来已是极不容易了,好在荣王最宠沈家小姐,不管到哪里,都将她带在身边。 “听说荣王是喝醉了酒,又纵欲过度死在了沈娘子的床上,如今荣王终于死了,沈小姐也总算得以脱离的苦海。” 陆庭筠在杯中斟满了酒,“就让陆伯将她安置在青州吧!若是她缺什么,我会尽量补偿她。” “但陆伯这次进京,沈娘子也跟着来了,听说她一声不吭地追着马车,追了十几里路,可怜双脚都磨破了,只说想看公子一眼,陆伯实在不忍心,便自作主张,将她带回了京城。” 陆庭筠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京城如今也不太平,岂能容她如此胡闹!” 潇鹤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公子魅力大,谁看不出来,沈娘子的心里惦记着公子。” “这话往后你别再说了。”陆庭筠皱了皱眉头,拄着拐杖走到了栏杆边上,又问向潇鹤,“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末刻。” 潇鹤又多嘴问了一句,“公子是在等人吗?” 没得到回答,潇鹤仍不死心,继续问道:“公子是在等皇后娘娘吧?公子的心里其实并未放下娘娘对不对?难怪公子不喜我提起沈小姐。” “你住口!”陆庭筠不知为何突然来了火,冷冷地呵斥了一声。 他就不该信她的话,崔莺向来如此,她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说是今夜会来,都已经过了大半夜了,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他到底是有多蠢,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了她,活该他被人剔了肋骨,也活该他成了残疾。 他就不该心软放了她,要将她锁在身边,她便再也逃不掉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里了一阵吵闹声,姜萋萋带着人闯了进来,“陆大人,萋萋是来告密的,兄长在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府,他今夜会带着崔莺逃走。”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是吗?” 她非但不来,还想要逃走。好,很好! * 姜怀瑾作了此生最大胆决定,他决定要带崔莺走,自从陆庭筠闯进画舫,将他打晕后,他便再也不能让崔莺留在临安了,他也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崔莺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定是因为陆庭筠,而崔莺也很在意陆庭筠,是以她才会慌乱想逃。 他不能再让陆庭筠从他身边夺走了崔莺。 他当下便做了决定,决定就在今夜便采取行动。他先是让那些跟随他的部下扮成刺客引开了在暗处的潜龙卫,而后趁乱潜入皇帝的房中,劫持了皇帝。 只要控制了皇帝,他便能带崔莺离开,也不必再担心皇帝会带着潜龙卫来追捕。只要离开临安,他要带崔莺去幽州,幽州地处大熠和齐国边境,那里常年战火,无人管辖,若是皇帝带人来追,他也可带着崔莺逃到齐国。 今日陆庭筠和皇帝都出现在临安城,他不能再冒险,让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带走崔莺,不能再让崔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崔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一直心里犹豫要不要去祥凤楼找陆庭筠,他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他的腿伤应该很严重。 她披衣起身,准备出门,姜怀瑾却闯了进来,“莺儿快些跟我走,今夜我们便离开临安城去幽州。” 崔莺大吃了一惊,皇上就睡在隔壁,姜怀瑾竟然如此大胆,他到底是如何瞒过那些潜龙卫,闯进来的。 崔莺的心里突出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表哥能进来,那皇上……” “莺儿猜的没错,皇上就在我手中。” 崔莺这才明白那日姜怀瑾在画舫里对她说无论如何要将她带走的话,却不是随口说说。 “你疯啦!你连家族和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崔莺只觉心底一阵阵凉意从脚底窜至全身,胆敢挟持君王,那是累及家族的死罪。 “那莺儿愿意再回到宫中,受尽委屈受尽折辱吗?崔郦怀了龙嗣,若是她复宠,她一定饶不了你,而莺儿也明白咱们那个皇上是个什么德行,他凉薄自私,无视他人痛苦,难道莺儿还能指望皇上会为你讨回公道吗? 崔莺抿唇不语,她过往的一切痛苦,沉香的死,皆因皇上和崔郦造成的,她是死也不愿再回去的。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暴君如今就在我手上,潜龙卫不敢再轻举妄动,今夜便是逃出去的最好时机。”他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莺儿,跟我走吧,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入宫,不能让你再被那暴君欺负。” “可是表哥……” 姜怀瑾知道崔莺不会轻易随他离开,便从背后敲晕了她,将她带上了马车。 而同样被绑了塞上马车的还有魏颐,姜怀瑾恭敬地对魏颐行礼,“有劳皇上送臣一程,待出了城,入了嘉关,臣保证皇上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去。” 只有入了嘉关,逃到幽州,他相信只要将崔莺平安带出去,既便她会生他的气,他也不在乎,到了幽州,便没有人会打扰他们,慢慢地崔莺也会忘了一切,忘记陆庭筠,接受了自己。 魏颐气得大骂,“姜怀瑾,你狗胆包天,敢劫持朕和皇后,朕要杀了你,要诛你九族!” 姜怀瑾则冷冷一笑,“昨夜臣已经去求见了太后娘娘,姜家曾对太后娘娘有养育之恩,太后娘娘自然会庇护姜家,至于臣,那还是等皇上逃出去了再说吧!” 暴君不得人心,罔顾他人性命,有这样的君主,是大熠的不幸,也不值得他不顾性命为他效忠。 魏颐还待要骂,姜怀瑾却抢先开口堵住了他想说的话,“皇上昏庸无道,不顾百姓的死活,民心尽失,正好这一路上,臣可以带皇上看看如今天下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大熠重赋税,太后奢靡只重享乐,皇帝沉溺后宫不管百姓的死活,入冬之后,百姓已经没有余粮了,马车沿路驶出临安,便能看到大量沿街乞讨的流民蹲在摊贩的摊位前,却被无情的驱逐。 有个中年妇人牵着自己才三岁的孩子,给那摊主下跪,只求摊主能好心施舍孩子一口吃食,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讨到吃食了,孩子饿得瘦骨伶仃,快要饿死了,孩子光着脚站在雪地里,双脚冻得又红又肿,哭得撕心裂肺。 摊主也叹了口气,大声地驱逐那妇人离开,“每天都有上街乞讨的乞丐,我实在帮不过来了,今年生意难做,朝廷已经派人收了两回租了,我一家老小就指望我带着这些没卖完的馒头回去果腹,我也爱莫能助,外头天冷,你还是带着孩子快走吧。” 那中年妇人跪在地上不肯离开,不停地给那摊主磕头,今夜漫天大雪,他们从沿路乞讨来到临安,没有一处能替他们遮风挡雪。 妇人只是拼命地将自己的孩子往那摊主的怀里推,马车渐渐驶向城门口,匆匆出城,姜怀瑾猜测,那妇人定是将孩子推给了那摊主,让那孩子替摊主做工,希望能给孩子换一口吃的。 “大熠正因有了你这样的皇帝,百姓才会跟着遭殃,幽州边境常年饱受战乱之苦,年年都在打仗,除了我们这些不要命拼杀在前线的将领,最终苦的还是百姓,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而罪魁祸首便是你,是你无德无能,在高位却不为百姓谋福祉,是你昏庸无道,对不起天下臣民。” 魏颐却毫不在意,冷冷一笑,“不过是些乞丐,卑微如蝼蚁,平日里受了灾,还要靠国库拨钱拨粮食来养活他们,这些人活着也是浪费米粮,拖累子女,还不如死了干净。” “你就是个昏君!残暴不仁。”这便是他们姜家效忠的皇帝,毫无悲悯之心,冷漠凉薄至极, 可笑他曾想要建功立业,想为这样的人效命,如今他庆兴自己将崔莺救了出来,助她脱离了苦海,崔莺若是继续留在这暴君身边,只怕迟早会丢了性命。 魏颐心里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从来没有人能指着他鼻尖骂,他何时受过那样的气,他此刻恨不得一把捏死了姜怀瑾。 “姜将军,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即便将军侥幸逃出去,再被朕抓回来,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姜怀瑾冷笑道:“不劳皇上费心,那也是臣该考虑的事。” 他满脸爱意地看着崔莺,自从进宫,她轻减了不少,方才他抱着她上了马车,竟然像是一根没什么重量的羽毛。 他想起她刚接来姜家时,她身体瘦弱,也不爱说话,后来养在祖母身边,脸上这才慢慢地有了笑容,脸颊也渐渐地圆润了起来,粉装玉琢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他曾背着出去玩,给她买糖葫芦,喜欢看她笑,久而久之,他便对她生出了旁的心意,想着等她长大了,便会娶她做自己的新娘。 “莺儿她温柔善良,却被你折磨得险些失了性命,你残忍地杀害了她身边的人,你辱骂她,折磨她,你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她的夫君!” “他是朕的皇后,到死也能留在朕的身边,你敢带走她,朕会杀了你。” 他当年只是认错人,他若是知晓当年救了他的人是崔莺,他不会这般对她,他原本想着,只要崔莺肯跟他回去,他会给她所有的宠爱,会给她最华丽的绸缎珠宝,给她最尊贵的皇后之位,他知道崔莺恨崔郦,他也将崔郦打入了冷宫,只待崔郦生下孩子,便会让她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这难道还不够吗? 难道他身为君王,难道还要卑躬屈膝地讨好,甚至下跪求她吗?她本来就是与他行过祭天大礼的皇后,她本就是自己的。 他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魏颐愤怒地撞在马车壁上,潜龙卫一直跟着马车,定会想办法营救。 敢觊觎皇后,定然让他生不如死。 他一旦脱身,便会毫不留情地命令潜龙卫放箭射杀。 崔莺突然被惊醒,吃痛地揉了揉脖颈。 见皇帝被表哥绑上了马车,表哥竟然不顾她的意愿选择将她打晕带上了马车,他已经没了回头路了。 姜怀瑾一向很有主见,从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担心他闯下大祸,牵连姜家,更是牵连了外祖母。 若是外祖母知晓他唯一的孙儿竟然闯下如此大祸,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表哥,别逃了,我们是逃不掉的,趁着现在还未酿成大祸,还是先回去吧。” 她以额触地,对魏颐磕头请罪,“今日之事,表哥只是受本宫指使,请皇上恕表哥无罪,本宫愿意承担全部的责罚,只求皇上饶了他。” 姜怀瑾赶紧阻拦,“莺儿,别求他,我会带你逃出去,你相信我,我一定能顺利带你离开。” 只要出了嘉关,前往幽州,他便有把握联系他的那些旧部前来接应。 崔莺猜到了姜怀瑾的心思,今夜他冒险绑了皇帝,犯下大错,扬州是不能再去了,他的计划是出嘉关,去幽州。 “表哥此举实在大胆,表哥想想祖母,她若知道了会有多担心,外祖母年纪大了,她得知自己唯一的孙儿遇险,如何能承受如此打击,表哥想想那些随着表哥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敢挟持皇帝,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是谋逆大罪,他便是侥幸逃到幽州,难道他便忍心牵连那些兄弟吗? 既然她注定无法逃出去,那便只能认命了,否则连累表哥,累及外祖母,便是大大的不孝。 “本宫是大熠的皇后,只是回临安省亲,自然是要随皇上回宫的,本宫命令姜将军护送本宫回宫!” 崔莺愿意随他回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姜怀瑾如此大胆,胆敢挟持了他,魏颐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既然如此,便依皇后所言,姜怀瑾,还不快滚过来替朕松绑,还愣着做什么,就连皇后替你求情,朕也答应饶你性命。” 崔莺知道皇帝性情暴戾,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他脱了困,他也不会轻易便放了姜怀瑾,她扯下皇帝腰间的玉佩,“这枚玉佩是皇上日夜不离身的,只要皇上将此玉佩赐给姜家将军,保证不会有追兵追杀姜将军,臣妾保证姜将军会放皇上安然离开。” “莺儿不要求他。” 崔莺将这块玉佩放在姜怀瑾的掌心,“姜将军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是顾及外祖母年岁大了,若是将军出事,祖母必难以承受打击,姜将军赶紧带着这块玉佩离开。从此莫要再回来,那日我已经将话说的清楚明白,这也是本宫的意思。” 马车突然停下,车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摇晃,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冷笑声,“很可惜,只怕今夜将军是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1 12:05:45~2023-05-12 11:3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庄楚阁 10瓶;书书、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第52章 ◎“臣要娘娘留在臣的身边,与臣日夜相伴”◎ 是陆庭筠追来了。 崔莺心想怎会如此倒霉, 皇帝都答应了放过表哥,表哥应当能全身而退的,却遇到了陆庭筠这个灾星。 “臣救驾来迟, 还请皇上恕罪!”那道冰冷的声音冷过这漫天飞舞的雪粒子。 隔着那道车帘,一道冷箭从崔莺的脸侧擦过, 直逼姜怀瑾的面门而来。 “莺儿小心!”姜怀瑾侧身躲过,以身相护,将崔莺护在怀中。 那道冷箭牢牢地钉在了马车壁上。 崔莺也没想到陆庭筠会将事情做绝,直接放箭, 那箭离她只有半寸, 甚至能隔着车帘感受到射箭之人凶狠的杀气。 这一箭是冲着姜怀瑾的性命去的,而陆庭筠在射出这一箭之时, 是不是也对她恼恨至极了? 而正是这一箭的空隙,潜伏在马车顶的潜龙卫终于寻到了机会,身手敏捷的潜龙卫一跃而下, 钻进马车的车帘中, 趁机成功救走了皇帝。 形势在顷刻间发生了逆转,马车被潜龙卫包围,魏颐脱了困,姜怀瑾手里没了筹码,被困在马车中,插翅难飞。 魏颐翻身下马,拄着拐杖走到皇帝面前,“臣救驾来迟, 险些让贼人得趁, 还请皇上恕罪!” 魏颐大笑着走到魏颐的面前, 亲自搀扶他起身, “陆相身体有疾,朕免去陆相的跪拜之礼,今日陆相救驾有功,朕重重有赏!” 姜怀瑾胆敢劫持他,带走皇后,实在是狗胆包天,如今姜怀瑾插翅难飞,他又岂会轻易放了他。 陆庭筠拱手道谢,“多谢皇上。” 魏颐眯着眼睛看向那辆马车,如今姜怀瑾已经没了筹码,被潜龙卫包围,只能束手就擒,但有今日被绑被骂的耻辱,他必不会放过姜怀瑾,姜怀瑾竟然绑走皇后,反复挑衅他,简直该死。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请问皇上,要如何处置姜怀瑾这个逆贼。” “朕看他是姜家人的份上,朕会留他一命,但绝不能轻饶了他,陆相把握分寸即可。” “臣遵旨!” 魏颐一掌拍在陆庭筠的肩头,故意拍在他右侧的肩膀之上,他不得已只能用断了的右腿来承担这一掌的力道,腿骨像是针刺般,疼得他浑身颤抖,他却嘴角勾着笑,默默承受,一声不吭。 “对了,务必不能让皇后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崔莺已经答应随他回宫,他此次来临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要崔莺愿意随他进了宫,他定会有机会和她重新开始。 潜龙卫已经围住了马车,姜怀瑾要想突破重围,只怕是不容易。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表哥,以本宫为人质,本宫会助表哥离开这里。” “可是莺儿……” “你别担心,皇上不会杀我,至于陆相,本宫是皇后,他也不敢轻易伤了本宫,事不宜迟,表哥抓紧时间想办法突围。” 皇上虽答应饶了姜怀瑾性命,但却并不会轻易放过他,至于陆庭筠,他好像一直以来格外针对姜怀瑾,方才那一箭便是冲着姜怀瑾的命去的,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又会用何种阴狠的手段来对付他。 “姜将军,本相数三声,若是还龟缩在马车不出来,臣便下令放箭,因你一人之过,让娘娘跟着你受累,莫让本相看不起你。” 他的手也应声落下,“弓箭手准备!” 隔着帘子,崔莺都能想象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眼神,毫不留情地阴狠手段。 “慢着!”姜怀瑾只得用匕首抵住了崔莺的脖颈,装作挟持她走下马车。 崔莺见那冰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慌,也丝毫不敢放松,陆庭筠已经恨极了自己,再者自己无故爽约,更是惹恼了他。 今夜她原本答应陆庭筠会去祥凤楼,可她不但爽约,还被表哥带出了城。 不管怎样,先助姜怀瑾离开再说。 陆庭筠将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怀瑾,“姜将军,这是何意?” “放我离开,我便放了皇后娘娘。” 陆庭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是吗?不过姜将军竟也舍得伤了她,本相还真是没想到啊!” “大人,快救本宫。”崔莺也急忙呼救,又对皇帝求助,“求皇上放姜将军离开!” 魏颐正要下令,陆庭筠却突然出声,“绝不能放了这个乱臣贼子,将他放虎归山,只会后患无穷,今日他敢劫持皇上,他日便能起兵谋反,绝不能放了他!” “你……”崔莺气得浑身发抖,表哥也只是为了救她,这才冲动之下绑走了皇上,又何来谋反一说。陆庭筠的这张嘴,还真是能气死人。 “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给了臣,臣必不会叫皇上失望。” 潜龙卫已经布阵,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会数箭齐发,将姜怀瑾射成筛子。 而陆庭筠手中的箭则瞄准了姜怀瑾,崔莺往前挡了挡,不能让陆庭筠伤害到姜怀瑾。 却不料那支箭却突然对准了崔莺,紧接着拉弓,射箭,一套动作若行云流水。 弓弦发出阵阵翁鸣声,箭飞速离弦,直逼崔莺而来,崔莺怎么没想到陆庭筠居然会毫不留情地将箭对着自己,整个人也呆愣在了原地。 关键时刻,姜怀瑾不顾一切地推开了崔莺,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支利箭。 他背后中箭,半跪在地上,虚弱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庭筠则趁机一把抓住崔莺,将她拉入怀中,掐住她的脖颈,在她的耳畔低声地说,“皇后娘娘如此这般以命相护,可娘娘的情郎今日便要命丧当场,本相让娘娘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死在你的面前,要让娘娘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心碎,体会到曾经得到过,如今却失去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陆庭筠轻抚她的脸颊,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梳理至耳后,对那些潜龙卫做了个手势,便冷冷地看着身负重伤,与潜龙卫对抗的姜怀瑾,自己被困无法脱身,竟然还妄想救出崔莺。 可姜怀瑾越是急着想要冲出重围,那些潜龙卫便越是不会让他得逞。 他身上多处受伤,潜龙卫一次次地发动猛烈进攻,他已经支撑不住了,身上多处中箭,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 崔莺不忍再看了,“再这样下去表哥他会死的,皇上答应饶表哥性命,陆相不能杀了他。” 陆庭筠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姜怀瑾独自浴血奋战,“臣就知道姜怀瑾不会舍得伤害娘娘,臣亦知那一箭,姜怀瑾定会为娘娘挡下。看着他这惨兮兮的样子,臣便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地可笑,多么地天真。而即便是那样,臣却仍然愿意再给娘娘机会,娘娘说,臣是不是很傻?” “本宫本来打算去祥凤楼的。” “哦,是吗?”那冰冷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 看来今夜她爽约出城,陆庭筠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娘娘以为随便编个借口,臣便会信了?臣当初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娘娘却狠心将臣抛下,而他不过就挨了几刀?娘娘就心疼了?娘娘对姜将军当真是一往情深,令人感动啊!” “不是的,本宫没有。不是陆相想的这样的。”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那娘娘说那是怎样的?娘娘不会要告诉臣,自己后悔当初对臣说了绝情的话,后悔将臣捧给娘娘的那颗心摔碎,踩在地上,无情践踏。” 她是恨陆庭筠的,恨他算计一切,恨他与荣王那样的人勾结,恨他逼得炎儿只能去死,更恨他不择手段,对姜怀瑾动了杀念。 “看来都不是,娘娘恨臣,眼中毫无掩饰对臣的恨意。不过,娘娘一面与臣亲密,却想着旁人,他知道吗?” 魏颐见陆庭筠掐住了崔莺的脖颈,担心崔莺会受伤,赶紧出言喝止:“既然陆相已经设计救出了皇后,便快快放了皇后,莫要伤到了皇后。” 陆庭筠好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皇上急什么,等先看完了这场好戏。” 他低头在崔莺的耳畔说道:“臣只答应皇上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至于旁的,臣可不敢保证,要看娘娘如何做了,娘娘可别忘了,娘娘与臣欢好的证据还握在臣的手上。” “你快别说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了表哥?” 姜怀瑾浑身是血,身中数剑,虽然那些潜龙卫并未攻击他的要害部位,但他的双腿双臂受了无数剑伤,若是伤及筋骨,他是武将,只怕日后无法再无法骑马上阵杀敌了。 陆庭筠冷冷看着这一切,因崔莺替姜怀瑾求情,眼中流露出的担心,更是令他疯狂地嫉妒,崔莺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想将崔莺藏起来,绑在他的身边,再也不愿让旁人多看她一眼,更不想让她再多看姜怀瑾一眼。 他轻咬住了她的耳垂,不疼,但有种酥麻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觉得羞耻,觉得难堪,更重要的是,皇上还在,她担心被皇帝看见,“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陆庭筠冷冷一笑,“臣早就疯了,自从流萤谷一别,我对娘娘日思夜想,恨娘娘的无情冷漠,那时臣被铁链锁着,被关在地牢中,臣便在想要是再见到娘娘,一定要将娘娘绑在臣的身边,让娘娘只能看到臣,身心都只属于臣,那时臣就已经疯了。” 今日她的耳垂上没有戴耳铛,空荡荡的,陆庭筠的指尖捏着她的小巧的耳垂,好像爱不释手,再松开时,她的耳垂上已经戴上了一对小小的梨花耳铛。 “那日臣拿走了娘娘的耳铛,今日臣便还娘娘这对,娘娘可喜欢?” 崔莺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原来他只是为她戴上这对耳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问她是不是喜欢这对耳铛。 “陆相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表哥?” 陆庭筠凑近,快要亲吻到她的脸侧,崔莺惊得赶紧避开,可他的手还掐住了她的脖颈,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一再靠近,她吓得脸都白了。 “只要皇后答应想从前那样,和臣日夜相伴,像从前那样,和臣亲密无间,臣也说不定心情一好,便会放了他。” “本宫答应。”崔莺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既然躲不过,逃不掉,最终都会落在他的手里,让他出了气,说不定他就能放了姜怀瑾。 “啧……皇后为了姜怀瑾还真是什么都能牺牲?娘娘对姜将军的感情还真是令臣感动,令人嫉妒,既然皇后愿意和臣和好如初,臣便答应娘娘,考虑考虑放了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和好如初”这几个字,脸上却未见半分喜悦,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 崔莺不明白,明白自己已经答应了,他到底又是为何生了气。 此刻天空彤云密布,如今又飘起了雪来,风雪灌进她的脖颈中,冷得让人打颤。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崔莺,对潜龙卫命令道:“既然皇上答应饶了姜怀瑾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他押送回京,押送刑部大牢。” 崔莺气红了眼,“陆庭筠,你说了会放过他的,你说话不算话!” 陆庭筠勾了勾唇,“臣是答应娘娘会放过他,但却并未答应放他离开。”他又在崔莺的耳边低声地道:“若是让他走了,娘娘又反悔,再次对臣食言,臣懒得再跑一趟再费力将娘娘抓回来。” “你……” 见崔莺气鼓鼓的,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捏了捏了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同时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用那披风将她裹在怀中,“娘娘,随臣返京回宫吧!” 崔莺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而魏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原本他以为陆庭筠挟持皇后是为了逼迫姜怀瑾,逼他就犯,可没想到他竟然视自己的命令为无物,竟当着他的面和皇后如此暧昧。 而皇后竟然任由他抱在怀里。 难免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了眼里。 “陆庭筠,你胆敢对皇后无礼。实在放肆!朕要治你的罪! 他拔出佩剑,刺向陆庭筠,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他手腕处又痛又麻,手中的剑无力坠落,魏颐彻底震惊了,原来陆庭筠竟有武艺傍身。 陆庭筠不再理会魏颐的震惊,他将崔莺抱上马背,翻身上马,对着天空射了一支响箭。 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揽住崔莺的腰,在她的耳畔道:“娘娘抓稳了,娘娘别怕,臣这就带娘娘突围。” 皇帝身边的潜龙卫为了救出皇帝在今夜全都出动了。 而姜怀瑾劫持皇帝出城的大胆举动,为陆庭筠提供了绝好的行动时机。 那埋伏在暗处的人突然冲出,将潜龙卫团团围住,趁其不备,突然发动猛烈的攻击,领头的将军勇猛过人,策马冲向潜龙卫,直逼向魏颐。 另有两位将军带兵从两翼夹击,可怜那些跟着皇帝的潜龙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首尾难顾,又被左右夹击,很快便被快刀斩下了人头。 魏颐正想要趁乱逃出去,只听陆庭筠对崔莺道:“抓紧了。” 他策马抄近道去追皇帝,崔莺则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可他的双手环于她的身侧,以环抱的姿势将她护在怀里,那马的速度极快,她却觉得稳如平地,不会像之前猎场之上那般,担心从马背上掉下来。 有陆庭筠在,也让她觉得更有安全感。 只见陆庭筠策马从一处山坡上飞跃而下,拦住了魏颐的去路,同时一剑指向他的脖颈,“皇上,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束手就擒吧!” 魏颐气得唾了一口,破口大骂,“乱臣贼子,狼子野心,这是谋逆之罪,其罪当诛。” 陆庭筠大笑了一声,“臣孤身一人,已无父母手足可诛了。臣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皇上应该庆幸,臣没有立刻便要了皇上的命,臣还打算留给皇上一条活路,但这活路要看皇上是选择要还是不要了。” 为了今夜,他已经等得太久了。成败在此一举,而过了今夜,大仇终于得报了。 魏颐差点忘了,当年陆家的惨案是太后授意,是他和秦简泊一手促成的。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陆庭筠是为了给当年陆家报仇的,毕竟当年为了除去陆家,除掉陆耀,是他亲手制定的周密计划。 “长禄,将皇上请上马车,带上你的人即刻返京。” “属下领命。” 原来荣王的青州军已经尽归陆庭筠所有,那荣王到底又去了哪里?说不定荣王早就已经死了。 就连荣王最得力的手下如今也效命于陆庭筠,今日陆庭筠就敢绑了皇帝,只怕皇城也被陆庭筠控制在手里。 陆庭筠此人心思深沉,善于伪装隐忍,他当底是如何筹谋的,又是如何一步步地算计了皇帝,算计了所有人。 崔莺觉得陆庭筠此人很可怕,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他算无遗策,是个可怕的对手,而招惹了他,必没有好下场。 “娘娘终于是臣的了。” 崔莺正在发怔,猛然听到了陆庭筠的话,更是吓了一跳,在流萤谷那日,她那般对他,如今她落到陆庭筠的手里,他又会如何对付自己。 “是娘娘自己下马,还是臣抱娘娘下马? 崔莺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可没了陆庭筠在她的身侧护着她,她先是手忙脚乱地摸索了一阵,用脚试探着去够地面,却被陆庭筠拦腰抱住,单手将她抱下马背,将她抱上了马车。 魏颐则被塞进了另一辆马车,叫骂声不绝于耳,陆庭筠嫌他太过呱噪,直接让长禄送去了一把匕首,并让长禄带去了一句话,“是继续当他的傀儡皇帝,还是拿这把匕首自我了断,让他选一个。” 马车终于安静了。 陆庭筠回头见崔莺有些惧怕地看着自己,他轻勾嘴角,“现在轮到娘娘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2 11:31:11~2023-05-13 11: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53章 ◎娘娘知道学乖了?◎ 上了入京的马车, 他抽下崔莺的披帛将她的双手绑住,做完这些,他也疲惫不堪地靠向一侧, 他自从设计将皇帝引来临安,便开始筹划这一切, 已经整整三日未曾合眼,直到今夜,暴君被控制,局势安定, 而崔莺最终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终于可以歇会了。 “只有这样,臣才不担心娘娘逃走。” 崔莺腹诽他变态的要求, 一面觑着他的脸色,“陆大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到底是在骊山行宫,还是在他带着目的接近荣王之时, 还是比那更早? 陆庭筠淡然一笑, “被娘娘发现了?不过时至今日,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庭筠用披帛将她的手腕缠了好几圈,最后打了个死结,而后闭上眼睛。 他给过她机会了,让她来找祥凤楼找自己,可崔莺却转背就想逃,只有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臣死里逃生, 侥幸从地牢里走出的那一刻, 臣心中便只剩下仇恨了, 当臣娘娘和姜将军来了临安城, 臣的心中也开始有个这个绝美的计划。荣王以为出卖了臣,想借太后之手除去臣,便能做他当皇帝的春秋大梦了。就凭他也想夺取皇位,夺得江山?他到死都不知臣在他的身边安插了不少人,而这些人时刻都会要了他的命。当他兵败之时,也是他绝命之时。” 他将崔莺的手指握在掌心,轻捏着她柔软的指尖,她的手生得极好看,指尖纤长,指甲呈现好看的粉色,掌心软软的,触感极好,令他爱不释手。 不过,他更爱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和衣裙包裹的软软的两团。 思及此,他的眼眸变得更幽深,撩开她脸侧的长发,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感受她的身体轻颤。 “臣得知皇上在找娘娘,是臣将娘娘的下落透露给了皇上,臣还知娘娘想和姜将军一起逃。但若是有了皇上阻拦,娘娘打算逃走的计划便只能搁置了,臣也可分心去调兵。准备这一切。” 他仔细筹划着每一处细节,一刻都不敢懈怠大意,直到姜怀瑾劫走了皇帝,他知晓姜怀瑾必会出嘉关,必去往幽州,他便事先安排人在去往嘉关的路守着。 他再“孤身”带人来救驾。 至于荣王的死,也是他早就策划好的,就连那日在仙女湖,也是他故意设局引皇帝前来,又让人放出消息,说荣王余党就在临安,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对姜嬛假意服从,并用让人致幻的药草迷惑她,哄得姜嬛对他言听计从,又哄骗她来临安城,说是为了除去皇后,姜嬛不放心他,便亲自来临安监视他。 自荣王骊山大败,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残暴多疑,经常拔剑在梦里杀人。长禄等一干手下早就对他不满,荣王被潜龙卫追捕,皇帝下旨命各州巡抚追剿叛军,就连青州的荣王府,荣王也回不去了,他只能如同丧家之犬四处奔逃,逃往北边,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多疑嗜杀,最后,他终于被沈柔哄骗,服用药物,死在了沈柔的床上。 而陆庭筠早已安排陆伯接应,策反长禄带着余下的青州守军投奔于他。 那日他闯入画舫将中药的姜怀瑾打晕,便是为了刺激姜怀瑾,有姜萋萋在一旁煽风点火,性子本就冲动的姜怀瑾果然如他所料,再也沉不住气。不惜绑了皇帝,想要救出崔莺。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皇上被劫,潜龙卫倾巢而出,必定会全力救援,哪些原本躲在暗处的潜龙卫彻底暴露,失去身处暗处的优势,他再假意救驾,趁其不备,再进行突袭。 今夜,他抓住了皇帝,而陆伯已经带着另一路兵马,伪装禁军,潜然地进入了皇城。 太后沉溺于幻象,已经神情恍惚,不理朝政许久,在这之前,他便早已夺得了进入玄灵门的钥匙,有禁军统领王将军里应外合,今夜过后,他便能控制守卫皇城的羽林卫。 此刻他皇城被控制的消息已经在途中了。他活捉了皇帝,整个大熠的天下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夜,他终于能得以安眠了。 他将头埋在崔莺的发间,从身后环着她,崔莺觉得这个同床共枕,暧昧不明的姿势让她觉得不适,尤其是隔着衣衫感觉到那火热的胸膛,让她觉得心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 大掌却按住在了她的腰间,“娘娘别动,若是不想臣在这马车上便要了娘娘,娘娘便给臣安分些。” “你……”崔莺气得羞红了脸,想要一把将他推开,却懊恼地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双手,虽然被那绸布绑着不痛,那绸布磨着她娇嫩的手腕,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本宫不会再逃,也知道逃不掉的。” 也不知方才陆庭筠打了一个什么样的结,她越是挣扎,这绸缎便越勒越紧。 “没用的,别挣扎了,越挣扎,便会绑的越紧。”而此时陆庭筠也睁开熬了几夜发红的眼睛,神色不悦。 脸色阴沉,揽住她的腰,压了上来。 脸上带着薄怒,唇覆上了她的唇,重重地吻着她,直到她喘息不止,他再落吻而下,唇抵住了她的耳垂,“还是说,娘娘一直不听臣的话,其实是在邀约。” “本宫没有。”方才陆庭筠对她说,说是她再动,他便要了她,崔莺的脸便红得发烫,却被压着,连动都动不了。 崔莺任命地闭上眼睛,以为他会要再对自己做些什么,但他翻身下来,只是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拥在怀里,“好像马车上还没试过?不过那暴君就在隔壁马车,说不定他还能听到娘娘情到深处,发出的娇吟……” “啊!你别说了。”崔莺双眼瞪得圆圆的,眼尾红红的,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陆庭筠,你真的要这样过分吗?”眼中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一涌而出,不停地往下滴落。 陆庭筠却突然发笑,头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将崔莺堵在了马车的内侧,将绑着她手的绸布替她松了松,身体拢了过来,替她拉好绒毯盖在身上,“累了,睡吧!” 他靠过来之时,崔莺闭上眼睛,吓得几乎缩在角落里,她知道现在的陆庭筠又多可恶,他会故意在脖颈,锁骨处,留在明显的牙印,好在这时冬日,她穿着立领的衣裙,也能遮挡。 又或是在她的腰上突然轻捏一把,让她忍不住出声。 却见他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睁开眼睛,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就睡在她的身侧,彼此离得极近,呼吸可闻,他睡着了以后,眉眼柔和,像是卸下了坚硬硌人的铠甲。他的睫毛很长,在那宛若白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是他的眉微微皱着,像是有解不开的烦闷情绪。 她想抬手抚平他蹙着的眉。 “若是娘娘再不睡,一直看着臣,臣不敢保证会对娘娘做什么?” 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里却想着自从再次见到陆庭筠,他鲜少会有如此的平静温和,他性情大变,周身带着令人畏惧的戾气,那样的陆庭筠,令她觉得害怕。 见他双眼紧闭,好像已经睡着了,崔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却再也不敢挪动半分。 直到有人在马车外,柔声唤道:“陆大人,柔儿为陆大人准备了绷带和伤药,柔儿能进来为陆大人上药吗?” 马车外自称柔儿的女子声音娇媚,那娇滴滴的嗓音,如同那美妙的乐曲,如同缓缓流淌的清泉流水,听了让人觉得舒心。 崔莺突然弹坐起身来,她不能让旁人看到她这般衣衫不整,与陆庭筠抱在一处的暧昧样子。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她控制不住地往后摔去,却再次跌坐在陆庭筠的身上,坐在他那条受伤的腿上,他痛苦地抿紧了唇。 “对……对不起,陆大人的腿伤如何了?” 陆庭筠却轻笑了一声,“托娘娘的福,断了!” 崔莺听了一怔,他走路需拄着拐杖,脸色也看上去格外苍白,原来他的腿竟然伤得如此严重。 “那还能治好吗?” 陆庭筠冷冷一笑,“那便不劳娘娘费心了,这是臣的事,断了也好,彻底断了,便感觉不到痛了。” 不过他的腿伤得严重,腿骨被生生折断,骨头碎裂,那那断裂的腿骨却要仍要倔强地生长愈合,这才会疼痛难忍。 就像是他那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被伤透了,却还是因为崔莺对他露出那般怜悯神色,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心,泛起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双手握成拳,咬牙忍着疼。 却将崔莺按坐在马车上,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若是娘娘听话,不再想着逃跑,臣可考虑替娘娘解开,让娘娘在马车内自由行动。” 他说完便推门出去,崔莺也总算是看清了门外那叫柔儿的女子的相貌。 当真是人如其名,沈柔生得娇弱妩媚,容貌清丽,尤其是那双媚眼,眼尾微微上扬,只怕男子看了她一眼,连魂儿都会被勾走了。 “走吧。”陆庭筠面对沈柔时,却是客气温柔的。 沈柔像是和陆庭筠认识了许久,这沈柔到底是何人,又因何会留在陆庭筠的身边。 陆庭筠素来不喜人触碰,他居然如此信任他,竟准她替自己包扎上药,他伤在腿上,治伤换药难免会有肢体接触,崔莺不觉脑中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 陆庭筠走后,便让玉璧过来伺候,玉璧进了马车,见崔莺被绑在了车上,她心疼得直抹眼泪,“娘娘,陆大人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他从前可是那般护着娘娘,绝不会让娘娘受到丝毫的委屈,如今却这般对待娘娘,这与对待囚犯有何差别。” “囚犯可没有人伺候,”他肯让玉璧来伺候,或许他没有看上去那般恨自己,崔莺如此想,轻叹了口气。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我没受伤,这绸布绑着也不痛,他只是担心本宫会逃走,手法有些极端罢了。” 他受了刑,又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吃尽了苦头,这才会性情大变,也可以理解。 “对了,你可知表哥如何了?身上伤得可严重。” 玉璧点了点头,“将军被关进了囚车,要被一路押送回京,他浑身都是血,背上的那一箭好像很严重,无陆相的命令,也无人为将军治伤,那囚车被人把守着,奴婢也不敢靠得太近了。” 陆庭筠做的当真是狠绝。 若是不管不顾,姜怀瑾只怕会伤重流血而亡,活活疼死,便是到了京城,只怕很快就要撑不下去了。 “娘娘可别再管将军了,若是陆大人因此迁怒了娘娘,只怕更会因此记恨了娘娘。” 崔莺摇了摇头,陆庭筠好似格外反感她提起表哥,若是她开口为表哥求情,只怕更会适得其反,表哥伤重,还需赶紧找机会为表哥送药治伤才是。” “正好这会陆大人不在,奴婢还是替娘娘先松开吧。” “不用了。” 她话音未落,陆庭筠便突然出现,暗暗勾了勾唇角。她倒是聪慧,知道学乖了。 陆庭筠进了马车,便让玉璧退了出去,守在马车外,而崔莺见他面色有所缓和,便知他心情还不错,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玉璧替她解开。 只要他心情好,能赢得他的信任,再想办法去给姜怀瑾送药。 “陆大人,能否坐过来一些。” 见她听话,陆庭筠也愿意配合,“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崔莺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低声道:“大人,本宫想要如厕。” 她一直被绑在马车上,不曾离开马车半步,人总有不能忍耐的急切之事。 “本宫保证,一定会乖乖回来。” 陆庭筠掀开车帘,往前方黑黢黢的小树林一指,“娘娘可去那里,那里没有人。” 崔莺囧得双颊通红,便要无地自容,让她在荒郊野外,她实在是做不到,她拉着陆庭筠的衣袖,陆庭筠却促狭地笑道:“娘娘是想让臣陪着吗?” “不是。”她用手捂着脸,恨不得挖坑将自己埋了。 陆庭筠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崔莺吓得赶紧勾住了他的脖子,“真的不用大人陪着。不用……啊!” 陆庭筠看着她红得发烫的脸,暗暗地勾起了唇角,将她抱上了马背,对长禄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晚就地扎营歇息,待明日天亮再出发。” 他便抱着崔莺,与她共乘一匹马,策马飞奔而去。 “这么晚了大人这是要带本宫去哪里?” “客栈。” 他的娘娘如此娇贵,又怎能忍心让她在荒郊野外,他看过返京的地形图,知晓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处来仪客栈,这客栈虽不大,却也算是个歇脚之地,便在客栈歇息一晚。 这一路上赶路辛苦,她身体虚弱,只怕是吃不消。 而就在陆庭筠带着崔莺策马离开,沈柔正打算给陆庭筠送汤,见到陆庭筠抱在怀里之人,便指着那人问像长禄,“那位可 是皇后娘娘?” 长禄点了点头,“回侧妃娘娘的话,是皇后娘娘。” 沈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他是那般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生怕她摔下去,难道他连日来愁眉不展,也是因为皇后的缘故,今日他眼角眉梢含着的喜悦,难道也是因皇后缘故吗? 沈柔却淡然一笑,“都说皇后娘娘容颜绝美,今日一见,就连柔儿身为女子,也会为娘娘动心。长禄将军,王爷死了,我也恢复了自由之身,往后长禄将军不要再唤我侧妃了。” “好,那属下日后便唤您沈娘子。”从前多亏了沈娘子为他在王爷跟前求情,让他免去了多少责罚,这沈娘子人美心善,若非是当初沈家落难,也不会落在荣王的手里,受尽了折磨。 她一身白裙,宛若三月枝头的一朵清丽梨花,可惜当年沈大人犯了事,与陆家关系密切,连累了妻女。 “对了,我在陆大人身边也闲的无事,可替将军和手底下的兄弟们补补衣裳,从前在荣王府时,也多亏了将军关照,只当是还了将军的恩。”她的嗓音温柔好听,长禄很喜欢她的声音。 “好,那便要劳烦沈娘子了。” 沈柔心灵手巧,即便是衣裳破了洞,她也有办法在上面绣一些暗色的猛兽刺绣图案,那些图案经她之手,是栩栩如生,又不失霸气。 起初,他还会不好意思地推辞,可如今他却巴不得将那些衣裳早早穿破,好找机会让沈柔在上头多绣些好看精致的图案。 长禄将衣裳拿给了沈柔,刚打算离开,却被沈柔突然唤住,“我去问陆伯要了治腿疾的药,陆伯说将军这腿伤只要每日服药,再辅助草药外敷,一定会好起来的,将军需骑马打仗,征战沙场的,不能伤了腿。” 长禄心怀感激,接过她手里的药,“在下何德何能,竟让沈娘子替我求药。” 沈柔福身行礼,“将军莫要同我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陆大人的腿伤得严重,我很担心他的伤势,只是顺道问了陆伯。” 在长禄看来,沈柔是这世间最好,最良善的女子,他怔怔地看着沈柔离开,巡视了马车和囚车之后,便守在沈柔的马车旁。 沈柔正在绣荷包,玉棋小声地道:“娘子好不容易从狼窝里逃出来,娘子已父无母在身边关心,娘子孤身一人,一定要为自己打算才是啊。” 沈念握住婢女玉棋的手,“你放心,我忍着屈辱留在荣王的身边,便是为了杀了他,立大功,便是为了能留在大人的身边。” 第54章 第54章 ◎过夜◎ 玉棋很是不解地问道:“留在大人的身边有许多办法, 为了娘子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沈柔绣着那枚天青色的荷包,用银色的丝线绣上片片竹叶,轻抚那荷包上的花纹, 低头沉思。 她知道陆庭筠对她没有爱,但会对沈家有愧疚, 对她有亏欠,而陆庭筠对她的这种感情,她在陆庭筠心中始终是最特别的,会让陆庭筠一直记着她, 念着她, 记着沈家的恩。 尽管这条路是最不容易的,也是最容易帮她实现心愿的。 从前陆家还未出事, 她也经常曾随父亲去相府做客,她总是会找机会和陆庭筠偶遇,想和他独处, 可陆庭筠却始终对她态度淡淡的, 客气疏远,不冷不热。 后来,陆家入狱,沈家也受到了牵连,哥哥曾救过陆庭筠一命,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陆庭筠,还说让陆庭筠照顾她一辈子。 沈家获罪,沈家的女眷流落乐坊, 她也从高高在上的宦官小姐, 成了最低等下贱的官妓, 她不堪受辱, 只想一死了之。 是陆庭筠她从乐坊救出,还让陆伯将她带去青州,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平淡日子。 但若是这样,她永远无法摆脱官妓的身份,永远无法站在阳光下,只能永远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而陆庭筠叛出家族,已经入朝为官,他要娶的妻子只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 她心一横,便咬牙入荣王府,借助荣王的势力,助她摆脱了官妓的身份。如今她杀了荣王,也算了立下大功,她一定会想办法留在陆庭筠的身边,让他接受自己。 “玉棋,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去给大人熬些热粥备着,喝了也能暖暖身子。我见大人衣着单薄,我去给大人拿件披风去。” 玉棋见已经过了四更天了,而陆相却并未回来,担心沈柔身子弱,这样熬下去早晚要累垮了身体,赶紧提醒道:“娘子,奴婢瞧着今夜大人只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娘子还是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无妨,我会一直等着,只要大人回来,便知我还在等着他。” * 崔莺从净室出来,便回到了客栈二楼的房间,她将双手往陆庭筠的面前一摊,“本宫这次没逃吧!大人可放心了吗?若是大人仍然不信,那便再绑着吧!” 就连皇帝都落在陆庭筠的手里,那些青州守军也成了陆庭筠的人,既然她逃不去,那便留在陆庭筠的身边,表哥伤得严重,她要想办法为表哥治伤,再找机会将表哥救出去。 陆庭筠却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将那条长长的青缎披帛放在手里把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他那样盯着,崔莺有些心虚。 便起身走到床边,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安静,“大人不困吗?明日还要赶路,大人既然不想再绑着本宫,本宫便先去睡了,大人请自便。” 屋里暖暖的,比在马车上受冻好了许多,一直在赶路,崔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只想钻进被窝中,好好地睡一觉。 狂风刮得窗子呼呼作响,雪粒子打在窗户纸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外头又变天了,表哥被关在囚车内,忍受风吹雨淋,他又伤得极重,只怕情形会更糟,她要办法尽快将表哥救出去。 陆庭筠屈指轻敲桌面,那声音不大,但屋子里静敲敲的,落针可闻,那声音像是敲击在人的心坎上。 大晚上不睡,这声音听得人心慌。 “娘娘可认得这个?” 崔莺的心猛地一跳,便见到了陆庭筠的手里捏着一个白色小瓷瓶。 这是崔莺吩咐玉璧悄悄为表哥送去的治伤的药,又怎会落到了陆庭筠的手里。 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神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可崔莺觉得他心里压着怒火,随时都要爆发。 “娘娘突然变得对臣百般顺从,原来是为了姜怀瑾。对吗?娘娘担心他的伤势,偷偷给他送药,那下一步是不是娘娘会伺机杀了臣,救他出去呢?” 原来陆庭筠一直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她被陆庭筠发现,再想将表哥救出去就更难了。 她内心更是焦急难安,双手紧握成拳。 更知道惹怒了陆庭筠,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了表哥。 “并非只是为了表哥,反正本宫也逃不掉,惹怒了大人,于本宫也没有任何好处。本宫担心大人所谋之事实在太过凶险,万一皇上还有后手,或是有其他的变数,只怕大人会置身险境之中,还有回京之路漫长,前方还有两个关隘,难免那些守城的将军不会发现异常,或是接到什么情报,对大人起了疑心。” 他一把将崔莺拉坐在他的双膝上坐好,“娘娘到底是担心臣还是担心娘娘自己呢?”他的唇吻上那饱满的唇上,轻咬她的耳垂,和她耳鬓厮磨,直到她软了身子,倒在他的怀里,呼吸都乱了。 “不过娘娘放心,臣死之前,会杀先娘娘,这样,娘娘就能永远和臣在一起了啊!臣再问一次,娘娘可后悔答应了留在臣的身边,说想要陪着臣呢?” 崔莺已经无力回答他的话,被他紧紧地揽住后腰,被迫与他相贴。 陆庭筠的声音也变得暗哑,托起了她的臀,凑近在她的耳边,“娘娘还未回答臣!” 他一把将她抱上桌案,让她的后腰抵在桌前,她的身体突然后仰,崔莺下得尖叫了一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袍。 “本宫不会离开大人。” 听到满意的那个答案,陆庭筠将桌案上的笔墨都拂落在地,将她放在桌上。 “娘娘别怕,臣惜命的很,臣定不会让自己轻易便死了。所以娘娘大可放心。” 崔莺脑子乱的无法思考,更无力再回答他的话,那桌子好像并不结实,不断地嘎吱作响。 崔莺羞得满脸通红。 陆庭筠笑了笑,却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不让她再逃避,“不过娘娘可真会演,方才臣差点就信了。但这药瓶,娘娘该作何解释呢?” 崔莺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她不敢再隐瞒,“本宫听说表哥今日伤重昏迷,若是再不上药,只怕会不治身亡。陆大人不是说会饶了表哥性命吗?本宫已经答应陪在大人身边,大人能将表哥放了吗?如今就连皇帝都在大人的手中,表哥对大人也没了作用了啊!” 他一把按在她的脑后,让她与自己相贴,让那个吻更深些,“娘娘错了,姜将军对臣的用处可大了,臣只要将他控制在臣的手中,娘娘才会真的心甘情愿地留在臣的身边。难道不是吗?”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崔莺差点轻呼出声。 他因重伤未愈,失血过多,指尖呈现不正常的苍白,那白皙的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在她的耳畔说道:“娘娘真的要为姜怀瑾做到如此地步吗?娘娘这样做,非但不会让臣感到半分喜悦,相反却让臣觉得无比恶心,娘娘能再装得像些吗?能演得再逼真一些吗?” 他将崔莺打横抱起,走向床边,将她的一只手绑在床上,绸带缠着她的脚踝,指节把玩着她腰间的绸带,俯身而下,含住了那柔软的唇。 “看来臣片刻都不能放娘娘离开,若是娘娘再瞒着臣去看他,臣不知会不会因为臣心情不好,便食言取了他的性命。” 他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腰,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说,“姜怀瑾的命可掌握在娘娘的手上,娘娘应该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尽管她已经双腿发软,再没了力气,可她这回没有抗拒,而是主动勾起了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事后,崔莺觉得累极了,她枕着陆庭筠的手臂,靠在他的胸膛,若是她一味和陆庭筠反着来,说不定会惹怒了他。 如今他控制了皇帝,控制了皇城,太后对他言听计从,只怕朝政都由他说了算,眼下陆庭筠已经对她生疑,若是冒然施救,不但无法惹恼了陆庭筠,受苦的也只会是表哥。 她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陆庭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定是与他身受重伤,断了腿,落下残疾的悲惨经历有关,后又在流萤谷被她的那些话所伤,他本不该是那样的,若是他的伤好了,那条腿能像恢复如初,他或许就不会这般满是戾气,手段残忍狠辣了。 当务之急是要帮他先治好腿伤,得到他的信任。 分明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她却强撑着起身,“大人,本宫能看看大人的伤吗?” “断都断了,没什么好看的。难道娘娘是在嫌弃臣是个瘸子不成?”陆庭筠好似毫不在意,言语中满是讥讽。 崔莺皱眉摇头,“大人知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她忍着酸疼下了床,替他卷起裤腿,左腿小腿红肿不堪,大块的淤青,自那日在流萤谷已经两个月了,他的腿断了,腿上的伤也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为何会是这样? 她蹲在他的脚下,抬头仰望着他,“大人可曾请过郎中为大人治伤。” 不对,陆伯就在他的身边,陆伯医术高明,定会想办法替他治伤才对,即便不能治好他的断腿,也不会让外伤看上去那般严重。 “都已经断了,治不治也只能那样了,不必浪费那个时间。” 他烦燥地将裤腿放下,“娘娘看够了吗?看够了,可以睡了吗?明日一早臣还要赶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去做。” 话还未说完,崔莺便主动将唇送上,堵上了他没说完的话,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晟安,我替你治伤吧,只要你肯配合,我一定会想办法,至少不会再让你这般痛苦。” 陆庭筠微微一怔,脸上的紧绷的情绪也好像有那么一丝放松。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他揽住她的腰,俯身下压,薄唇在她的唇上蹭了蹭, 崔莺却反勾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情到深处,他那密密麻麻的吻覆下,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说:“娘娘,不要再离开臣了,好不好?” 半个时辰后,崔莺腿酸得连站都站不稳,还是陆庭筠抱着她去了净室,替她擦洗,她从前觉得陆庭筠克制又温柔,如今却是变得霸道又疯狂,好像不将她折磨得没了力气,便绝不罢休。 但今晚的累也并非没有成效,她讨好他,对他示好,他好像也很享受。 但长此以往,她那小身板,只怕会被他折腾散了架。 她有些郁闷地抬了抬手,好几次连挂在颈上的小衣束带都系不住了。 “大人,你看……”她对他展示她正在颤抖的双臂,眼神幽怨,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陆庭筠却笑了,将他抱在怀中,“还是臣来吧。” 只有这一刻,陆庭筠是温柔的。 崔莺抬手轻抚着他的唇,“陆大人就应该像这样多笑。” 陆庭筠笑着靠近,却在吻上她唇的那一刻,将唇移开,“即便娘娘是别有所图,有别的目的,臣依然觉得很高兴,娘娘不要再离开臣了。” “晟安,本宫不会的。” “臣喜欢娘娘唤臣的名,娘娘多唤几声听听。”手又揽住了她的腰。 崔莺吓得赶紧往床的里侧缩了缩,神色懊恼地说,“大人,本宫真的累了,想睡觉了。” 大掌已经抚上了腰际,“臣还不困。娘娘再陪陪臣,好不好?” 崔莺才算是体会到陆庭筠的疯狂,仿佛在那事上,他不知疲倦,也不知节制。 他分明是伤了腿,竟然将她抱在桌上,窗边,还有浴桶里。她腰都快要断了,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 而要命的是,陆庭筠仍在她的耳边厮磨,“是不是只有这样,娘娘才没有力气逃了。” 她忍着冲动,这才没将陆庭筠一脚踹下去。 尽管她知道陆庭筠会生气,会发怒,但她却不得不如此做,她要尽快将表哥救出去。 表哥从小被寄予厚望,是征战沙场,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虽说他劫持了皇帝,此举的确冲动,但他却是为了救她。 她不能见死不救。 陆庭筠从她身后环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后。 “有什么问题,皇后娘娘便问吧!趁今日臣心情好,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日在画舫是不是大人计划中的一环?” “是。” 崔莺将身子转过来,面朝着他,“那大人和太后娘娘在画舫里做的那些事,也是故意让本宫看到的?” 陆庭筠点了点头。 崔莺轻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陆庭筠将崔莺揽进怀中,紧紧地搂着她不放,“娘娘明白什么了?” “这是本宫的秘密,大人不需要知道。” 她起身吹灭了灯盏,暗暗弯了弯唇。 在黑暗中,陆庭筠翻身下压,“说是不说?” 她一把抓住掐着她腰间的手,“就是本宫知道大人是骗本宫的。” 既然是他的计谋,但便表明他和太后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娘娘不怕臣了?” 她是害怕如今的陆庭筠,怕他的喜怒无常,怕他不择手段。 他可以利用任何人,陆庭筠隐忍,算无遗策,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只是被算计,被利用的关系。 从前是他隐藏太深,瞒过了众人,就连魏炎也因他而死,如今表哥也落到他的手上,说不定明日他便会改变主意,只怕会杀了表哥。 她不能掉以轻心,需要周密的计划才能救出表哥。 他云淡风轻地说完了这些话,冷眼扫了眼崔莺,见她除了神色有些许震惊外,得知他隐藏的真面目,对他露出了惊恐的眼神,那种眼神刺痛了他,他心存报复的说道:“臣什么人都能利用,包括娘娘,臣得知娘娘出逃,臣便筹划了今晚的行动,利用娘娘,牵制住魏颐,牵制住姜怀瑾,不过这个利用娘娘这个计划当真是好用啊,娘娘是不是觉得臣很可怕,臣亲自射杀姜怀瑾,伤了娘娘的心上人,娘娘落到臣的手里,让娘娘生不如死呢!” 他的手抚上了那光洁如玉的脸颊,肌肤的触感是那样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令他爱不释手,魂牵梦绕,从前他苦苦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感,今日,他终于得到她了。 她应该会恨他吧?便即便是恨,也要让崔莺记住恨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记住他一辈子。 既然不爱,那便恨着吧!这样也能将他记在心里。 “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次日清晨,崔莺睁开眼泪,却发现自己的腿搁在他的身上,不治何时,却钻进了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崔莺不由得脸一红。 他是那种极端正的仰卧睡姿,崔莺便知昨夜应该是自己畏冷往他怀里钻去。 而正在这时,陆庭筠缓缓睁眼,“既然醒了,娘娘能否将腿从臣的身上挪开,臣的腿已经被压得没了知觉了。” 崔莺赶紧起身穿衣,坐起身来。 “既然娘娘醒了,可随臣启程回京了吗?昨夜臣已经为了娘娘耽误了太久,从今日起,要加快行程了。” “本宫伺候大人穿衣吧!” 无事献殷勤,只怕是别有所图,陆庭筠却没有拒绝,而是长臂一伸,崔莺见那雪白的里衣下隐隐透着血迹,吃惊地问道:“大人的身上竟还有别的伤?” 陆庭筠却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被树枝刮的,皮外伤而已。” 既然他不想说,崔莺也懒得再多问,只是提到那处的伤,他的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怒气。 “今后可以由本宫为大人上药吗?”崔莺红着脸问。 陆庭筠想也没想便拒绝,“不行。” 第55章 第55章 ◎大人应该对娘娘好些◎ 陆庭筠是担心崔莺见到了自己的伤口, 尤其是受刑之后留下的那道丑陋的疤痕,他不想吓到她。 崔莺仍然不死心,“那柔儿姑娘为何能为大人上药?大人很信任她吗?”看来那名叫沈柔的女子对陆庭筠应该很重要。 原来昨晚沈柔的出现, 让崔莺误会了,她这般再三试探, 是不是也有些在意他,在意他同旁人走的近? 陆庭筠突然觉得心情很好,便改口道:“也不是不可以。” 陆庭筠话音未落,崔莺便欢快地答道:“多谢陆大人。” 不过是上个药, 见她心情这么好, 陆庭筠的心情也觉得不错。 不过他只是让崔莺为他的腿上的伤上药,而肋下的伤, 他却不敢让她碰,更不想让她看到那道狰狞恐怖的疤痕。 *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 陆庭筠一夜未归, 而沈柔也一夜不得入眠, 只是呆呆地坐着,整晚垂泪。 因为今日一早就要赶路,长禄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们正在起锅造饭,他亲自盛了碗热粥过来,送到沈柔的马车前,轻叩车门,“沈娘子,喝着热粥暖暖身子。” 这一路上只能啃干粮, 长禄担心沈柔身体柔弱吃不消, 昨晚还去山中猎了只野兔, 将兔肉切碎, 煮成了肉粥。 沈柔接过热粥,“多谢将军。”起身时,却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摔倒,长禄情急之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碰到女子的腰,那种柔软的触感,长禄红着脸,赶紧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多谢将军,我知将军不是有心的。” 长禄偷偷看了看沈柔,她是那样的温柔美丽,却又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相比长禄的满腹心思,沈柔却显得内心急切,心不在焉,那碗粥也没怎么动,听到马蹄声,赶紧放下手里的碗,往外跑了出去。 玉棋也跟着追了出去,要为她披上披风,却被她拒绝了,那股冰凉刺骨的寒意袭来,她抱臂打了个寒颤,帕子捂嘴,轻咳了几声。 长禄见状,走到她的身边,关切地问道:“沈娘子可是病了?” 沈柔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将军关心。” 她伸长了脖颈往远处望去,直到她见到马背上那熟悉的身影,正欣喜地上前,却见到陆庭筠将崔莺护在怀中,而崔莺身上披的还是陆庭筠的外衫,他们是那样的亲密,这一幕狠狠地刺痛着沈柔的心。 见到沈柔,陆庭筠微微皱了皱眉。 他赶紧翻身下马,又将崔莺抱下马背,“外头风大,娘娘先去马车里歇一会,待会就要启程了。” 他走到沈柔的面前,见她衣着单薄,便提醒道:“你身上还有伤,又素来身体弱,不能吹风,先回去吧!” 沈柔眼中含着泪,心想陆大人还是关心她的,她将手中的披风递给陆庭筠,“昨夜变了天,陆大人出去忘带了披风,我担心大人会着凉,听到马蹄声便知是大人回来了,只是出来急了,忘了多穿件衣裳,柔儿多谢大人关心!” 不过陆庭筠一句随口提醒的话,竟让沈柔心里的阴霾全都烟消云散了,她朝陆庭筠福身行礼,“此刻大人还未用饭吧?柔儿亲手为您熬了热粥,这就给大人端来。还有大人伤得严重,不可忘了上药,柔儿向陆伯讨来药方,定能为大人治好腿疾。”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还有治腿伤之事,臣已经拜托了皇后娘娘。” 陆庭筠又看向崔莺,“皇后娘娘说想替臣治好腿疾,臣便将这条腿托付给娘娘了。娘娘可要尽心!” 想起昨夜的事,崔莺脸一红,嗔了陆庭筠一眼,便匆匆离去,坐上了来时乘坐的马车。 待陆庭筠走后,沈柔眼中的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怔怔地站了许久,双手收紧,紧握成拳。 就连一个为大人上药的机会,也要同自己争吗?她满脑子都是陆庭筠对皇后宠溺的笑,他们是君臣,又怎能当众如此亲密,又怎能不顾世人的非议。 风雪越来越大,已经无法辨别了方向,陆庭筠只得命令暂停赶路,在原地歇息,等雪停了再启程进京。 沈柔派玉棋去打探消息,她气喘吁吁地钻进马车,关上了门,将热茶递到沈柔的手上,小声地说,“娘子,奴婢已经打听到,囚车中关押的是禁军副统领姜将军,也是皇后娘娘的表哥。奴婢还听说姜将军带着皇后出逃,被陆大人抓了回来。要说这位姜将军的胆子可真不小啊,居然敢挟持皇上。” “那这姜将军对皇后应该很重要了?” 玉棋点了点头,“正是,听说陆相大人派人日夜看守囚车,不让人靠近囚车一步,尤其是防着皇后娘娘,说来此事还真是古怪。” 沈柔轻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定是因为这姜将军对皇后很重要,陆大人将姜将军关押,也并非是因为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而是想要以此牵制皇后。” 她轻抚着手中绣着翠竹的荷包,她只敢在荷包的内侧绣上了几朵合欢花,表明她对陆庭筠的心思,原本她还盼着用这荷包来表明心意。 她放下手里的荷包,“咱们也去看看那位姜将军。” 她带着亲手熬的热粥去了囚车,将食盒交给长禄,“将军守夜辛苦,这些粥是柔儿的一片心意,请将军将这些分给守夜的兄弟们。” “沈娘子有心了。” “我替将军看着,将军去用碗热粥暖暖身子,就是不知是否合将军的口味。” 长禄心想沈柔心地善良,也不是外人,便连连点头,“沈娘子亲手做的自然是没差的。” 待长禄走后,沈柔偷偷将伤药扔进了囚车里,又递给他一把小刀,对姜怀瑾小声地说道:“你尽快养好伤,我会找机会放你出去的。” “娘子与在下素不相识,到底为何要帮我?” 沈柔笑了笑,“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 * 因为途中大雪,从临安到京城比预期多用了几日,崔莺猜得不错,就连整座皇城已经被陆庭筠控制了,紫宸宫里外的守卫也都换成了那位禁军统领王将军的人。 崔莺掀开车帘,见王将军对陆庭筠拱手行礼,说着如今宫里的形势,羽林军也并入禁军,由王将军接管。 皇帝被送进了紫宸宫,虽然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却相当于被软禁在寝宫内,皇帝彻底地失势,还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过即使皇城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满朝的文武大臣竟然无一人觉察出异常,陆庭筠几乎是悄无声息地便控制了皇城,控制了皇帝。 只因从前皇帝也时常不上朝,朝中大小事由姜嬛垂帘决断,自从陆庭筠成了右相,姜太后颇为信任他,便由他批阅奏折,只要不涉及用兵,六部尚书有事请陆相决断便是。 如今姜太后病了,更是下了一道懿旨,朝中大小事由陆相全权处理。 陆庭筠权倾朝野,权倾天下,整个大熠大小事务的决定权都掌握在陆庭筠的手里。 紫宸宫寝殿中空无一人,就连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陆庭筠撤了,只留下了周全在魏颐身边伺候,但好歹入宫之后,陆庭筠也没再让人绑住魏颐的手脚,准他在紫宸宫内自由活动。 魏颐拔出长剑,在殿内一阵乱砍,周全吓得抱头逃窜,缩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生怕那不长眼的剑会殃及无辜,会伤了他的性命,他哭着恳求道:“皇上息怒啊,莫要动怒伤了龙体,这样不是正中陆庭筠那个逆贼下怀吗?” 只听嘎吱一声,门被人推开了,陆庭筠住着拐杖迈进了大殿,因为退脚不便,他走得很慢,那拐杖在地上发出的一声声闷响,那声音如此压抑,令人胆战心惊,周全吓得抱头缩在角落里,心中忐忑,也不知方才他的话是不是被陆庭筠听到了,如今皇帝都被幽禁了,朝政都掌握在陆庭筠的手里。 要杀了他一个失势的太监,简直易如反掌。 惹恼了他,自己小命就要玩完了。周全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陆相大人饶命,奴婢有口无心,胡言乱语,奴婢该死,求陆大人大人有大量,饶奴婢一条贱命!” 陆庭筠一眼扫了过来,却笑了,“既然周总管自知失言,那便自个掌嘴吧,省的本相亲自动手。” 周全为了活命,哪里还敢说半句,毫不客气地抡起巴掌就往自个儿脸上打去。 巴掌打在脸上啪啪作响,他担心打得太轻,陆庭筠不会轻易便放过他,只得往狠里打,几巴掌下去,脸上已是红肿不堪,嘴角都是血,脸也被打烂了。 魏颐再也无法容忍,他拿剑指向陆庭筠的心口,陆庭筠却毫不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皇上可要想清楚,当真要杀了臣吗?” 魏颐却迟疑了,如今皇城被控制,杀了陆庭筠只怕他也活不了。 陆庭筠见心中犹豫,不敢动手,也不将手里的剑放下,同他僵持着。 陆庭筠便又笑道:“不过皇上大可试一试,看是皇上的剑快,还是门外埋伏的刀斧手他们手里的箭更快?”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太后被你蒙骗,轻易便饶了你,朕只恨在流萤谷没有杀了你,给了你喘息的机会。” 陆庭筠冷冷一笑,“既然皇上仍未下定决心杀臣,臣正好今夜无事,便陪皇上想想,等皇上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动手杀了臣也不迟。” 陆庭筠干脆坐在梨花木交椅上,闭上眼睛,手有一搭无一搭地轻敲着桌面。 只听哐当一声,魏颐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陆庭筠应声睁开双眼,“既然皇上已经决定了今日不杀臣,那便别怪臣没给皇上机会。臣承认自己大逆不道,罪大恶极,该处以极刑,但当初陆相衷心耿耿,陆家人何其无辜,陆相却被处以极刑,陆家人却被陷害惨死,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地陷害忠臣,逼杀忠良的?” “陆耀意欲谋反,其罪当诛,还有陆家人都是乱贼同党,都该杀。” 陆庭筠冷笑了一声,想起当年陆家所遭受的灭门之祸,他隐忍多年,总算得以报仇血恨,他定要当年大案的罪魁祸首血债血偿,定让暴君不得好死。 虽说他现在还不能取了这狗皇帝的性命,但却能让暴君吃些苦头。 “当初秦简泊奉旨去相府搜查,翻遍了相府,也没有找到所谓父亲要谋反的证据,父亲为官清廉,府中除了藏书,就只有几幅字画,皇上和肃王为了陷害太子,除去父亲,拿着太后的懿旨,将父亲打入刑部大牢,而去宣旨的赵明渠却残杀杀害了陆家满门。” 是沈柔的兄长沈清护着他逃了出去,沈家被陆家连累,被安上了谋反同党的罪名,沈家也难逃厄运,沈清折返回去救沈家人,却被赵明渠下令射杀。 “ 仅凭意欲谋反四个字,皇上便定了父亲的罪,下令处以极刑,凌迟处死。皇上与肃王联手害了陆家十三条人命,皇上这些年如何还能安睡,夜里可曾梦到冤魂索命?还有老师,他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朝廷,却被残忍杀害,老师临死都不知道他为了大熠鞠躬尽瘁,无一子给他送终,却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心里可有半分愧疚?” 陆庭筠悲愤难忍,想起陆家满门惨案,老师惨死,他便恨不得即刻剐了这暴君。 “朕是皇上,天下臣民都是朕的子民,朕是真龙天子,又何惧地底下的那些冤魂恶鬼。朕是皇帝,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要怪就怪陆耀非要支持那性情软弱的太子,与肃王为敌,肃王岂能容下他,他被其他皇子视为眼中钉,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吗?就算朕不杀他,其他的皇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至于何宴清,他为江山社稷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怪只怪太后不肯容他。朕不得已也只能杀了他。” 陆庭筠出言呵斥,“分明当年是你为肃王出谋划策,是你策划了一切。”暴君实在无耻,竟然将这一切都推给了死去的肃王。 “也是你,假意投靠肃王,却暗中为他四处树敌,你的目的是肃王和其他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事至今日,暴君脸上却仍无半分悔意,“来人!” 长禄拖着长长的铁链进来,陆庭筠冷冷一笑,“既然皇上从不管他人的死活,今日臣便要让皇上也尝尝被人折磨,痛得死去活来到底是何滋味。” “还有臣得这条腿,也是拜皇上所赐。新仇旧恨也一并算了。” 守卫持刀上前,魏颐拾起地上的剑,与那些守卫对抗,皇帝也练过武,武艺也不差,可守卫却拉开弓,用手中的弓箭对着他。 他孤身一人,面对满殿的弓箭手,他没有胜算。 “陆庭筠,便是如今朕落在了你的手里,你也不敢杀朕,朕可不怕你! 他却被那铁链拴住双腿,跪在了地上,守卫牢牢控制铁链,他再也无法站起来。 陆庭筠冷冷一笑,大笑着离开,“臣对取皇上性命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兴趣,臣想做的是让皇上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尝尝臣为皇上准备的大礼吧!” “啊——”从殿内传来了声声凄厉的惨叫声,还有那铁链晃动的声音,那两条铁链是特制的,铁链的尾端是两道大铁勾,那勾子便是陆庭筠为皇上特意准备的大礼。 那大铁勾能从人肩背之上的骨头缝隙中穿过,勾住琵琶骨,铁勾穿进骨头,能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又不会让人轻易便死去,却不能轻易取出,伤口也不能愈合,最后那铁勾与人的血肉相连,与骨头长在一起。 日日夜夜地忍受折磨,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听着殿内传来的惨叫声,陆庭筠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倾听美妙的乐曲。 他对潇鹤吩咐道:“将崔郦带来紫宸宫,伺候皇上,既然她在冷宫里不得安宁,日夜嚷着要见皇上,我便让她如愿。” * 听到那惨叫声,潇鹤皱了皱眉头,虽然公子的手段是狠了些,但却相当解气,“陆公泉下有知,得知公子为他报了仇,他一定会感到很欣慰的。” 可自从公子亲眼目睹皇后坠崖,他也被关入狱之后,公子性情大变,处事也变得越来越极端,他在不忍心看着他和皇后明明彼此相爱,却还要互相折磨。 “公子既然深爱着皇后娘娘,不如在面对皇后娘娘时,公子多笑一笑,说几句好听的话,哄着娘娘。毕竟皇后娘娘从小被亲生父母抛下,在姜家也备受排挤和欺负,除了姜老夫人,从未感受过亲人的关心。” 见陆庭筠没有说话,潇鹤又大着胆子劝道:“皇后入了宫,更是受尽了委屈与欺辱,娘娘从前过得实在不好,即便她曾利用了公子,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得以生存下去,但凡公子能设身处地为娘娘想一想,便知在那样的艰难处境,她如何还能打开心扉,去接受公子的心意。我明白公子初次对女子动心,便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同等的回报,也知公子心里的委屈和被欺骗的愤怒,可公子也明白,情爱之事,急不得,更不能强求……” 真的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5 12:02:00~2023-05-16 11: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皮之家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第56章 ◎他想成婚了◎ 待陆庭筠走出了紫宸宫, 天空黑沉得吓人,黑压压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冷雨。 冬日的冷雨打在身上冷得刺骨,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潇鹤的话提醒了他, 崔莺在面对他时,眼神中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每晚不管他如何折腾,尽管她累得快要虚脱,却仍然会强撑着打起精神去迎合他。 他又想起了崔莺小时候, 她从小寄住在姜家, 受尽了谢氏冷眼与苛待,被逼着学会了察言观色和委屈顺从, 入宫后,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她本该受人怜爱, 却受尽了委屈,受尽了欺负。 思及此,陆庭筠双手紧握成拳。 他生气,他发怒,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崔莺骗了,被戏弄了,想要去报复了,但他却从未想过崔莺为何会这样, 潇鹤说的对, 她不肯对人敞开心扉, 不肯将真心交付, 是因为她从小身处那样的处境,习惯将自己封闭起来,她没有安全感。 他知晓她时常夜半惊醒,枕边湿了大片,甚至等他睡下后,她缩在床的内侧,尽可能地远离了他,她如今竟然变的这般敏·感,她是在害怕,她在怕他。 思及此,心上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衣摆已经湿透了,身上冷得彻骨,每每这种阴雨天气,伤口处便会剧痛难忍。 他强忍着疼,匆匆地出了宫。 潇鹤小跑着跟上,“公子,寿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姜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今日一定要见到公子才肯罢休。” “不见。”他今日出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昨夜寿康宫起火,听说太后不堪忍受病痛折磨,半夜打翻了灯烛,亏得王将军带人前来及时救火,这才阻止了悲剧发生,瑾大人为救太后受了重伤,听说手臂还有腿上都留下严重的烧伤,太医救治了一夜,寿康宫也是手忙脚乱。太后发怒,王将军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是太后……公子若是不去,太后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陆庭筠狠狠皱眉,“让王将军告知太后,臣今夜出宫办事,明日再入宫向太后请罪!” 潇鹤似又想起一事,“方才姜萋萋进了寿康宫,说是想给太后请安。” 陆庭筠冷冷一笑,“怎么?这才嫁进周家没几日,她便过不下去了?着急入宫寻太后庇佑?” 潇鹤冷哼一声,对于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提起便觉得恶心。 “公子当初离开临安城,便让人将她捆了,送到了周恒安的床上,事发之后,姜家无法收场,想让周恒安以平妻之礼娶了姜萋萋,可周恒安的正妻沈殊玉知晓了他们以前的丑事,死活都不肯答应,还抖出了姜萋萋勾搭周恒安的证据,拦着姜萋萋的花轿,不让她进门,让全临安城都看了笑话。那位周夫人还扬言只要姜萋萋进门,她便要了和离书离开,还要要回当初十万两银子的陪嫁。” 当初周家娶了个商户女,便是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就连周恒安在外面花天酒地所用的银钱,那也是找沈殊玉要的钱。 周家父子不会轻易便放过沈家这个财神爷,再者姜萋萋出了这样大的丑事,姜侯爷气得要和姜萋萋断绝父女关系,最后一气之家,竟然连夜一顶花娇将姜萋萋抬进了周家,给周恒安当了妾。 沈殊玉一向和姜萋萋不和,听说嫁进周家的第一日,她便将姜萋萋关进了家祠罚跪,还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鞭打了一顿,全都发卖了出去。 姜萋萋是与人私通做了丑事,才被送到了周家,姜家觉得没脸,也并没有赔嫁多少嫁妆,姜萋萋在周家更是觉得抬不起头,而周恒安本来就是个浪荡风流的纨绔,得到了更觉得没了新鲜感。 府中妻妾相争,一团乌烟瘴气,他为求耳根清净,干脆留宿青楼,夜不归宿。 终有一日,姜萋萋不堪忍受,趁机逃了出来。又担心再被抓回去,被沈殊玉毒打,便干脆连夜出了临安城,进宫投奔姜太后。 “由着她去吧,不过是走投无路了,想要病急乱投医的无奈之举,不试一试,她也不会死心。” 只是如今姜嬛性情大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情绪激动便要伤人,陆伯说过,她的病已经越来越重了,加之长期使用那种致幻的药草,以至上瘾,精神恍惚,最后会彻底地疯癫发狂。 如今她已经有疯癫的症状,离彻底地失去的神智,也已经不远了。 在剩下的日子,能有个亲人相伴,那也是好的。 * “听说姜萋萋去求了太后为她和公子赐婚,说甘愿当太后的耳目,帮太后盯着公子的一举一动。我看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男人想疯了。公子又怎会要这种残花败柳!” 陆庭筠瞪了潇鹤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 潇鹤又问道:“那可要我派人悄悄跟着姜萋萋。” 陆庭筠摆了摆手,“不必跟了,她自会亲自送上门来。到那时,我必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 既然她非要选择一条死路,他也不介意会成全了她。 只一会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疼出了层层冷汗,扶着桌腿,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潇鹤赶紧去扶陆庭筠起身,“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我还是去叫陆伯来为公子瞧瞧吧!公子可不要吓我啊,如今大仇即将得报,公子要是出了事,我要如何对陆公交代啊!” 陆庭筠咬着牙根,“你别说话。” 本就剧痛难忍,潇鹤在旁絮絮叨叨,他顿觉头都要裂开了。 他忍痛拿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指尖划了一道,离他受刑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了,每逢阴雨天气,他肋下的伤总是令他痛不欲生,需要服用止疼的药物才能挨过痛苦。 但那药用久了,作用便远不如当初了,为了减缓疼痛,他只得服用双倍分量的药物,若是疼痛难忍之时,再用刀子划开手指,或是割开手腕放血,让疼痛转移,用痛来让自己麻木,只有这种办法能让他挨过整夜的疼痛。 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他释然地长喘了一口气,扶着桌脚艰难地坐好,“你最近倒是主动了不少,也很少听你再抱怨了。” “如今大仇得报,潇鹤高兴啊!”潇鹤看上去神采奕奕,言语中难掩激动情绪。 “将来潇鹤去到地底下见到陆公,一定要亲口告诉陆公,公子当初那样做是有苦衷的,公子并没有背叛陆家,公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替陆家无辜枉死的冤魂报仇……公子,陆公要是看到公子吃了那么多苦头,受了那么多的罪。他定会很心疼公子的,还有夫人,她一直念着公子娶妻,念着公子和崔家小姐的亲事。若是公子能和娘娘有个圆满的结局,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替公子感到高兴的,陆公素来看人很准,崔家小姐又是陆公亲自挑中的儿媳妇,当初公子不想拖累崔家小姐,执意要去崔家退亲,这是公子做错了啊!” 这一回,陆庭筠却没有反驳,只是将口中的酒吞进腹中,再默默地一饮再饮。 那指尖上的血却不断地往下滴落,潇鹤实在看不下去,赶紧替他包扎手指上的伤口,继续相劝,“公子已经二十四岁了,如今大仇已报,公子也该考虑娶妻了。公子赌气归赌气,但伤人也不过是嘴皮子一动的事,公子也应当好好想想,公子对娘娘说的话,做的那些事,都是出自公子的本意吗?莫要因为趁一时的口快,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将空酒杯放下,潇鹤说的那些话他又何尝不知。 但他见到崔莺为姜怀瑾担心,她不惜勉强自己来迎合他,陆庭筠便觉得满腔怒火再也压不住,甚至他想要疯狂地占有,将她锁在他的身边,好叫她再也看不到旁人。 “你说她会不会一直忘不了姜怀瑾,会不会因为姜怀瑾受伤入狱,会恨透了我。” “公子其实是想问皇后娘娘的心里到底装着谁吧?但又害怕听到自己害怕的那个答案,这才自己折磨自己。不是吗?” 陆庭筠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剧痛渐渐再次袭来,他痛苦地扶着桌子的一角,是他一直在逃避吗? 她说过只是利用他,从未喜欢过他,他不去想,便能当这一切都不存在吗? 他将她强留在身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日在临安城,虽说是姜怀瑾冲动将她打晕了带走,但若他并没有前去阻拦,她也必定会顺水推舟,和姜怀瑾去了幽州,欢天喜地与他双宿双飞了。 那痛就像是万道钢针一齐刺进了他的腿骨,他一怒之下,生生用力将那桌子的一角给掰了下来。 陆庭筠脸一沉,“她曾亲口对我说过,她不喜欢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不过没关系,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她这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能带走她。” 潇鹤轻叹了一声,“公子可还记得魏炎,娘娘将魏炎当成亲生儿子养大,他却因公子而死,娘娘身边的人都已经死了,我猜想定是娘娘已经心灰意冷,铁了心要离开,这才在流萤谷对公子说出了那般绝情的话。” 陆庭筠顿觉像被什么击中了,怔怔地望着潇鹤,再次陷入沉思。 那日崔莺对他说的话不像有假,但他的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侥幸,要是她真的是因为魏炎的死,对他痛恨至极,故意对他说了绝情的话。 若她知道魏炎还活着,又会如何? 他们曾如此亲密地相伴,或许她也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呢?此刻他的心也好似枯木逢春,又像是久旱遇甘霖,再也不是一潭死水,甚至变得紧张又激动,心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不管怎样,他的心从未变过,他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他想和她一生一世。 “替我去寻京城最好的裁缝,再替我买一座宅子,无需太大,但要住着舒适便好。” 潇鹤笑道:“以前太后要赐公子宅子,公子却拒绝了,说是父母亲长都不在了,即便有了落脚之处,没了家人在身边,便也没了家的感觉,今日公子怎的突然兴起,想要买宅子了?还是公子想通了,买了宅子,下一步公子是不是打算成家了?” 陆庭筠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没有反驳。 潇鹤说得对,从前他觉得父母亲长都不在了,便觉得那空宅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落脚处,不再是那个温暖的家,可如今他想着,他和崔莺成了婚,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也不错,那样,他也有自己的家人了。 既然他没打算放崔莺离开,那便想办法将她留在身边。 他突然很想和崔莺有个孩子,只有那样,崔莺便再也没办法逃离他的身边了。 他摸向自己的胸口,那把他一直随身带着玉梳却不见了。 潇鹤见陆庭筠神色焦急的模样,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 “是母亲的遗物,应该是被落在了清风馆。” “可要掉头去寻?”潇鹤又问道。 陆庭筠摆了摆手,“不必,先随我去个地方。”整整三年了,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马车缓缓地停在城东破庙旁的一处义庄前。 * 返京已经整整十日了,让崔莺苦恼的是陆筠每日都会来坤宁宫,有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原本睡着了,突然有道身影压了上来,她推又推不开,被扰了清梦不说,陆庭筠总是撩拨得她软了身子,然后极力索取。 次日起来,她浑身酸痛,骨头都快要散架。 那种酸痛通常都要持续好几日,白日里手酸腿软,陆庭筠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整她,一来便折腾了大半夜,令她困意全无,连续几日都睡不好,她忍着将陆庭筠踹下床的冲动,若不是想着表哥的命捏在陆庭筠的手上,她定会无情地将他踹下去。 她强压着踹人的冲动,不得不打起精神去迎合他。 今日起得迟了,玉璧进来伺候,见到崔莺脖颈上的红痕,羞得红着脸,再也不敢直视。 昨夜皇后娘娘没要水,她便以为陆相没来,如今看到娘娘脖颈上又添了新的痕迹,便知哪里是陆相没来,分明是娘娘昨晚被折腾得太累了,睡着了,忘了要水。 玉璧也无精打彩地打了个哈欠,陆相深夜前来,一早才离开。 便是她这个做奴婢都熬不住,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毕竟事关娘娘,她不能放心将这般隐秘之事被旁人知晓,便只能将那些小宫女都赶去睡觉,她一个人守在皇后娘娘的寝殿外。 主仆二人都顶着个黑眼圈,在心里将陆庭筠骂了一通。 玉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指了指桌上的药,红着脸说,“这是陆相送来的,是活血化瘀的药,说是娘娘能用的上。难道娘娘是被陆相伤着了?” 虽然陆相性情大变,变得强势霸道了些,还不许娘娘去刑部大牢探望姜将军,就连姜将军的名字都不许娘娘提及,他却并没有真正做过伤害娘娘的事,但娘娘的身上为什么会受伤。 她见崔莺涨红着脸,脸从那好看的粉色,变得通红,她终于明白了,这些药是用来治她身上的淤青和红痕的。 玉璧的脸也红得彻底,赶紧转移话题。 崔莺一把抓住那药瓶,想要将那药扔出去,罪魁祸首就是他,他却来装好心送药,她可不稀罕他的药。 可就连手臂都在打颤,她泄气地将那瓶药又拿了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有宫女进来通传,“皇后娘娘,沈娘子求见。” 自从进了宫,陆庭筠便让沈柔留在延明宫里伺候,听说沈柔待人和善,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很喜欢她。 虽然她没有和沈柔说过话,但却知这位沈娘子心思玲珑,在青州生活了多年,助陆庭筠杀了荣王,立下了大功,又善于笼络那些荣王的青州旧部,极得陆庭筠的信任。 崔莺也想见见这位心思活络的沈娘子,今日她却主动找上了门来,便道:“请沈娘子进来。” 但自从沈柔迈进了坤宁宫,崔莺的眼神便再也没从她的发间移开,她梳着发髻,头上却没戴任何钗环首饰,而发间仅有一把玉梳装饰。 那把玉梳,崔莺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陆庭筠亡母的遗物,对陆庭筠最重要之物,他曾送出过两回,都被崔莺还了回去,她曾对陆庭筠说过,让他将这把玉梳送给他未来的夫人。 现如今这玉梳被陆庭筠送给了沈柔,那是不是他已经决定要娶沈柔为妻了? 沈柔礼数周全,跪在地上对崔莺磕头行礼,“柔儿拜见皇后娘娘,今日柔儿来,是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6 11:57:21~2023-05-17 11: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第57章 ◎去准备凤冠和喜袍◎ 玉璧见崔莺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盯着沈柔看,也不叫沈柔起身,便在旁小声地提醒, “娘娘不叫沈娘子起身吗?” 崔莺微微蹙了下眉,眼睛从那把玉梳上移开, 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沈娘子请说。” “我是个苦命的人,当年沈家和陆家交好,陆家出事, 就连沈家受到牵连, 府中男丁被流放,而女眷则沦为官妓, 兄长护着陆大人逃了出去,自己却被乱箭射杀,兄长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了陆大人。” 想起当年的伤心事, 她湿了眼眶, 脸上满是悲苦之色。 “而我险些被人糟蹋,是陆大人救了我,可我是那样的身份,一辈子只能活在阴影里,我不能拖累他。世人对大人皆有误会,大人众叛亲离,就连他最敬重的老师也误会了他,我心疼大人, 可我一个弱女子, 又能做什么呢!直到我被荣王看上, 我便想能留在荣王的身边, 暗中替大人传递消息,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他。我知道委身荣王,被人看不起,但大人是正人君子,不能因为我的卑贱之躯,便轻贱于我。” 崔莺捧起茶盏,静静地听她说这些不幸的经历,心想这个沈柔当真是极厉害的角色,几句话便暗示当年沈家人临终托孤的恩情,和陆庭筠待她非同一般。 “所以你今日是为何而来?沈娘子?” 能潜伏在荣王身边,还能暗中替陆庭筠传递消息的,不被察觉的,沈柔绝不简单,今日她定是来者不善。 “不瞒娘娘,我自小爱慕大人,我知当年陆伯伯为您和大人定下亲事,我知道我没了机会,也打算放弃了。只不过,后来我被关进乐坊,遭人毒打,我不想活了,选择投河自尽,直到我再次遇到了大人,是他救了我,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那时便立下誓言到死都会陪着大人。既然娘娘已经进了宫,和大人已经没了婚约在身,娘娘可将陆大人让给柔儿吗?全了柔儿一片痴心,也不会让陆大人因为当年之事对兄长失约。” 她轻抚头上的玉梳,眼中流露出对陆庭筠的爱慕之情,“今日柔儿前来,是想请娘娘为我和大人赐婚。” 好一个挟恩以报,好一个一片痴心。 好像陆庭筠不娶她,便是背信弃义,便是负心薄幸。 崔莺笑了笑,“本宫是皇后,他是陆相,本宫与他是君臣,又何来沈娘子口中的相让之说,沈娘子慎言!” 沈柔心中大喜,她几乎以为皇后为了掩饰自己和陆相没有私情,便会答应为她和陆庭筠赐婚。 她赶紧跪地对崔莺叩头,“是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没想到崔莺话锋一转,“既然沈娘子和陆相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又何必来求本宫,如今前朝后宫都由陆相说了算,你又何必来求本宫,更何况是陆相的婚事,既然陆相对沈娘子有情亦有责任,想必也是好事将近了吧!那本宫就坐等喝你们的喜酒了。” 今日崔莺虽然穿了一件立领的宫裙,但还是隐约可见那修长的脖颈处有几道浅浅的红痕, 沈柔就在延明宫伺候,她知每晚陆庭筠都没有宿在清风馆,看到崔莺脖颈上的那些痕迹,她几乎可以断定陆庭筠每晚宿在了坤宁宫。 沈柔不觉捏紧了拳头。 她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蹲身行礼,离开了坤宁宫。 玉棋在殿外等得焦急,“娘娘可答应了?” 沈柔摇了摇头。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大人发现这把玉梳……” 沈柔赶紧捂住了玉棋的嘴。 “我本就没指望她会答应,不过是借着这把玉梳,想让她死心罢了。我好不容易才能回到大人的身边,任何人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大人。” 沈柔出了坤宁宫,便去往延明宫,正好见一美貌妇人跪在宫外,那妇人掩面低泣,恳求见陆相一面。 那妇人穿着华丽,风韵犹存,可看出年轻时定是位绝色美人,眉眼间和皇后有几分相似,她便很快猜出了这位妇人的身份,便对玉棋道:“那位应是崔国公的夫人?皇后娘娘的母亲吧!” 玉棋点头道:“正是,可堂堂国公夫人却是这般当众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还真是连崔国公的脸都丢尽了。” 沈柔轻笑了一声,“听说这位崔夫人极为偏心宠爱长女,为了宫里的崔美人,倒是没少坑了咱们那位皇后娘娘。” 她突然心生一计,倒是可利用姜氏为她做一件事。 “将崔夫人请进来。” 姜苓从延明宫出来,便神色匆匆地坐上了马车,想起了沈柔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夫人,您可不能再做糊涂事了,谋害皇后娘娘,那可是死罪啊!再说娘娘也是夫人亲生,难道夫人当真能下得去手吗?娘娘也是夫人怀胎十月生的啊,也是从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再说那沈柔是什么底细,咱们也不清楚,陆相也不一定就能听她话,去劝皇上,将大小姐从冷宫里放出来啊!” 尚嬷嬷再也不能看着姜苓再糊涂下去了,为了崔郦,夫人是越错越离谱,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一错再错下去。 “不行,我一定要救郦儿,她快要生了,不能再在冷宫里呆下去了,再说崔莺早已对我恨之入骨,我是不指望她能顾念亲情,去为郦儿求情的,我看她巴不得我和郦儿去死才好,就当我从没有生下她,你不必再说了,既然如今有人肯帮郦儿,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只要是为了郦儿,莫说让我下毒,便是即刻要了我的命,我心甘情愿。” “那沈娘子如此针对皇后娘娘,甚至想要了娘娘的命,又怎会帮夫人,说不定她的目的是崔家,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圈套,夫人不能上当啊!” 姜苓赶紧抬手阻止,“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宫里已经没人肯帮郦儿的,便是陷阱,我也要试一试。” 尚嬷嬷见劝不动姜苓,便打算去让人送信去临安,请姜老夫人来。 姜苓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打算去给母亲报信?” 尚嬷嬷被姜苓猜中了心思,面色有些不自然,“奴婢不敢。” 姜苓冷哼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是母亲安排在我身边的,派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我一直容忍你至今,是觉得你一直衷心为我着想,若是你将此事泄露出去,我定会赶你出府,到时候就休怪我不再顾念我们多年的主仆情分。” 尚嬷嬷赶紧跪下磕头,“奴婢不敢背叛夫人!” “去看看浩儿回来了吗?” 姜苓也想过了,她与崔莺向来不和,若她冒然进宫,定会徒惹崔莺怀疑,说是她拒不相见,她如何能找到机会下毒,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此事还要另作打算才是。 自从那日崔浩被崔莺所救,捡回了一条命,他大受震撼,便收了性子。 虽然他消沉了一段时日,但也没再出去惹事,又因被陆庭筠绑去了胭脂楼遭万人围观,再出去花天酒地,他也觉得没脸。 他本性并不坏,只是被姜苓溺爱太过,爱胡闹了些,如今收了性子,想着自己一事无成,若遇到危险,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拜了府里的一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为师,在府里苦练武艺。 没等姜苓说明来意,他便已经猜到自己的母亲又要作妖。 他气得打断了姜苓的话,“儿子劝母亲还是消停些,母亲为了崔郦,将府里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父亲再也不愿进母亲的屋子,还一怒之下,放话说要休了您,还将您禁足在府里反省,为何至今您却没有半点觉悟?儿子告诉你,崔郦惹怒了皇上,是彻底指望不上的,皇后姐姐心善,若是你不整日想着与她做对,暗地里害人,她不是那种会记仇的人,也会让你好好当你的国公夫人,安稳度过一生。” “你……”姜苓气得头疼病都要犯了,有气无力地倒在贵妃榻上,“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怎能说出这般混账话,怎能开口训斥你的母亲。可气死我了。” “崔郦到底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吗?她犯下大错,被皇上厌弃,母亲却还要为了她去害皇后娘娘,如今又来坑自己的亲儿子!” “你滚!”姜苓见自己的儿子非但不帮自己,还帮崔莺说话,气得头痛犯了,头都要裂开了。 崔浩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要是母亲往后自食恶果,可别怪儿子没提醒母亲,还有儿子最近事忙,便没空来给母亲请安了。” “逆子!” 姜苓觉得头部像是针扎般的疼,气得倒在贵妃塌上,大口地喘息。 毕竟她之前因为崔郦绑走了崔莺,若是冒然进宫对崔莺示好,定会被崔莺怀疑,而崔浩又不愿帮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晚些时候,从宫里递出了崔郦的求救信,信中写到她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让姜苓赶紧想办法救她出去。 自崔郦进宫后,便音讯全无,再也无只言片语传到姜家,姜苓知道这封信是沈柔替崔郦传出宫的,她知道沈柔一定会有办法将崔郦救出来。 她一定要赶在崔郦临盆前,将崔郦从冷宫里救出来。 * 出宫后,陆庭筠却并未回他在京城的那间歇脚的宅院,而是出城,去了义庄。 有个衣衫凌乱的老伯守着这座荒凉阴森的义庄内,他靠在破门板上,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公子终于来了,老夫已经等了公子整整三年了。” “刘伯果然眼力好,即便过去了整整三年,刘伯还记得我。” 刘伯喝了口葫芦中的酒,抹去嘴边的酒渍,“我在这里守了三年,便是盼着公子有一日会再回来,接他们回去,入土为安。” 陆庭筠撩开衣袍,跪在刘老伯的面前,却被刘老伯用拐杖阻拦,不让他下跪,“公子腿上有疾,还应保重身体,当年陆相誉满天下,多少人敬佩他的才识和人品,老夫也曾慕名前来,也想出仕为朝廷出力,可惜了……” 刘伯轻叹了一声:“先太子仁慈,不是肃王的对手,而陆相也被奸人构陷至死,至于那个满目疮痍的朝廷,” 刘伯连连叹气,“我还不如守在这义庄,逍遥度日,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与陆相畅谈对饮,不过能在他死后守着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了。” “多谢刘伯。” 刘伯看了眼陆庭筠,抚摸着雪白的胡须,眯着眼,对他笑了笑,“公子是陆相之子,既然身居高位,掌握着生杀大权,却为何周身戾气如此之重,若是将来另有一番际遇,老夫恳请公子善待天下百姓!” 陆庭筠躬身恭敬地对刘老伯行礼,“如今大熠正缺先生这样的大才,现如今,凭我的身份可举荐先生入朝为官。” 刘伯摆了摆手,从破旧的木板上起身,对着面前的那口棺材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陆相,刘清辉就此拜别!” 陆庭筠大吃一惊,刘清辉在名号在青州很响亮,此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一手占卜算命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是难得的惊世奇才。 外表看上去就是个低调的普通老头,却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大才。 可见大熠利弊已久,错失了这般人才,看来大熠的国运,只怕早已岌岌可危了。 潇鹤觉得这老头说话神神叨叨的,好像是在装神弄鬼,疑惑地走到陆庭筠的跟前,“公子,这老头方才说公子还有一番际遇,公子都已经是权倾天下的右相,还能有如何际遇?这老头子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先生大才,不容你乱说话。” 他见留不住刘伯,便对着刘伯哼着歌远去的背影鞠躬行礼。 他将那十三口棺木都运回去,葬在陆家先祖的陵园中。 陆庭筠这才策马回城,想到自己大仇已经得报,一切都已经安定了下来,或许正如潇鹤所说,他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他将潇鹤唤到跟前,“那个,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见公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潇鹤咧嘴笑道:“难道公子吩咐的事是与皇后娘娘有关,这便对了!公子想通了便好,公子可是想要送皇后娘娘什么礼物?西市卖的衣裳首饰也没有宫里精致,不如公子就给娘娘买着好吃的,这个时节,糖炒栗,芙蓉枣糕,云片酥都还不错,如今宫门还未关闭,现在出宫采购也还来得及……” 陆庭筠却将一袋金珠扔在桌上,那袋子沉甸甸的,是他自做官以来的全部积蓄,“去找京城最好的匠人师傅,最好的裁缝。准备凤冠和喜服。” 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她要嫁给他,大婚当日,便不能再穿皇后的凤冠和喜袍。 潇鹤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三圈,重重地击掌三次,喜极而泣,“公子,我太高兴了,比我自己成婚还要高兴,我这就去准备,只等公子敲定了大喜的日子,我定会热热闹闹地替公子操办亲事。” “现在还不成。” 如今崔莺的身份还是皇后,必须换个身份,才能与他成婚,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徐缓图之。 “下月初八便是皇后生辰,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在这之前,你不可将此事透露出去。” “好。公子放心,我定会替公子保守秘密,绝不会叫第三个人知道,到时候再给皇后一个惊喜!” 潇鹤喜得推门出去,恨不得立刻就出宫替陆庭筠操办了亲事。 却被陆庭筠唤了回来,“要是这些钱不够的话,再来找我要。” “可公子还有钱吗?” 当年陆家获罪,家产全都被抄没了,这些年公子在青州布局,钱都用在买通消息、筹备人手上,花销巨大,哪里还有什么积蓄。 “当年母亲早就预料到家里会出事,便将自己的一部分嫁妆交给了姨母代为保管,说是留给我成婚的时候用。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用到母亲的那些嫁妆,如今我打算成婚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公子早如此想就好了,也没有之后的那些事了,若是公子当初履行婚约,娶了崔小姐为妻,现在连小主子都有了。” 提到孩子,陆庭筠心突然变得很柔软,这是自他家破人亡之后,飘泊三年,第一次产生了对家的渴望。 而这么久了,崔莺一直没有身孕,大概是因为那寒症的缘故,后又几次落水,伤了身体。 “去让陆伯给娘娘诊脉调养身子。还有这盒糖,让人送去坤宁宫。” 潇鹤推门出去,见沈柔正焦急地在地上找着,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他便上前打招呼,“沈娘子这是在找什么呢?” “我娘留给我的坠子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便想着早晨给大人送汤,许是遗落在这院子里了,便来找找。” 潇鹤很是热心,“那是夫人的遗物,可不能丢了,我帮沈娘子一起找。” 沈柔赶紧福身行礼,“那便有劳潇大人了。” 潇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是什么大人,沈娘子唤我的名就好。” 最后潇鹤在草丛中发现了那翠绿的坠子,沈柔感激得再三道谢。 直到沈柔走后,潇鹤对陆伯说道:“这沈娘子也是个可怜人,跟了荣王那个畜生,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对公子是一片痴心,可公子却压根不喜欢她,还有公子就要和娘娘成婚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答应过公子要保密的,赶紧捂住了嘴。 陆伯轻抚着自己雪白稀疏的胡须,“我总觉得这沈娘子的心思有些深,老夫也有些看不透她。” “那是因为她年纪轻轻便成了个寡妇,将委屈都藏在心里,对了,陆伯,公子让你去给娘娘诊脉,为娘娘治疗寒症。” 作者有话说: 之前还没留言的宝子们赶紧留言哦!我补发红包啦! 第58章 第58章 ◎皇后生辰◎ 方才沈柔在门外听得真切, 原来陆庭筠真的要娶崔莺为妻。他竟然全然不在意她是皇后,是旁人的妻子。 沈柔觉得浑身冰冷,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中, 关上门,抱膝坐在地上, 玉棋见她脸色惨白,脸上还有泪痕,也吓了一跳,“娘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欺负了娘子吗?” “大人要娶皇后为妻。” “他们是君臣, 此举大逆不道,有违纲常伦理, 陆大人怎的如此糊涂啊!” 沈柔自嘲一笑,眼泪顺着两颊往下流,“如今连皇帝都被控制了, 文武百官都听大人的, 还有什么事是大人不敢做的,可笑我以为,我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不惜去侍奉荣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脱下外裙,雪白的玉肌上伤痕累累。有鞭伤,有烫伤,伤口结痂脱落,变成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而这些疤痕深深烙印在她的身上, 像是洗不清的耻辱, 一辈子都跟随着她。 每到夜晚, 她都会做噩梦, 梦到荣王掐着她的脖子,撕开她的衣裙。 像禽兽一样,对她发泄。 她的情绪彻底地失去了控制,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连命都可以不在乎,我以为他为记得我的好,至少他应该记着对兄长的承诺。” 玉棋心疼地为沈柔擦干眼泪,替她将衣裳披上,“娘子身子弱,仔细着凉了,大人还是关心娘子的。娘子不能自暴自弃啊,” 沈柔的眼睛一亮,“你说的对,大人他是关心我的,他信任我,才会让我留在延明宫打理宫中事物,若是没有崔莺,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她要赶紧振作起来。 “崔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紫宸宫每晚都会传出了哭声,崔郦即将临盆,那位爱长女如命的崔夫人又怎会看着崔美人吃尽苦头却无动于衷呢。 “她进宫求见皇后,但皇后都以各种理由拒绝相见。” 沈柔冷冷一笑,“她那种脑子,果然是指望不上的,你去告诉她,下月皇后生辰,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奴婢这就出宫传信。” 那位姜夫人脑子不好,她不能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我现在去刑部大牢一趟,姜怀瑾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去准备一辆马车,再出宫去弄一张假的通关文牒。” 陆庭筠一直不满崔莺为姜怀瑾求情,姜怀瑾便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她便让那根刺再扎得深些。 若是当陆庭筠得知自己心心念念要娶的女人,心中还念着旧情人,甚至因为姜怀瑾与他反目成仇,他们还能顺利成婚吗? 一条妙计已经涌上了心头。 “你说陆相和皇后之事,皇上可知晓?” 玉棋摇了摇头,“听说皇上性情暴戾,残忍嗜杀,奴婢猜想皇上应该是不知的。” 沈柔用剪刀剪去荷包之上的青色流苏,玉棋想要伸手去拦,沈柔却道:“我还是觉得这颜色配不上这荷包,想换个颜色的流苏。” 她一定要让陆庭筠知道谁才是真心爱着他的那个人,谁才配留在他的身边。 * 自从入冬之后,京城便越发冷了,连日大雪,地面积雪覆盖,厚厚地铺了一层,将巍峨庄严的皇城拢在一片银白的世界。 北风乱卷飞雪,风雪迷人眼。 今日是崔莺的生辰,她登上了交辉楼的顶楼,身上那一身大红色绣金蝶的繁复宫裙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领口缀着白色绒毛,比起刚入宫时,她褪去了少女圆润,下巴小巧微尖,已经初显长开后的绝色容颜,她微抿着唇瓣,立在高楼上,漫天白雪飞扬,气质清冷而绝美。 她的手箍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望着眼前皑皑银白,眼神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冷。 靠近年关,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算上今日,这场雪已经整整下了三日了。 直到她见到雪地里的那抹颀长身影,紫衣玉带,身姿挺拔如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一条腿有疾,脚步也是一深一浅,他负手于身后,气度清贵如月华,迎着疾风,披霜踏雪而来。 “娘娘,陆大人来了。”玉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莺轻嗯了一声,她的眼睛却并未看陆庭筠,只是用余光轻扫,便知是他。 她的目光却看向了宫墙外,只有站在这里,她才像是摆脱了这高大的宫墙,嗅到一丝自由的滋味。 “母亲这几日倒是消停了。本宫知晓她是为了姐姐的事前来,崔郦落得如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本宫不会救她,也不想再见母亲。” “从前夫人那般对待娘娘,伤透了娘娘的心,还有大小姐,做尽了坏事,陷害娘娘,想必夫人也知道娘娘不会再见她,她说不定也已经想通了。” 崔莺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花在她的掌心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掌心的一点湿润。“母亲她不会轻易罢休的,她为了姐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奴婢让翠果盯着夫人的一举一动,府里一有风吹草动便即刻来报娘娘知晓。” “说起来,自从姐姐入宫后,本宫还没去探望过她,听说她就该这几日便要临盆了。” 玉璧点了点头,“奴婢问过太医,说就在这两日了。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顽强,之前大小姐被打入冷宫,又被李婕妤百般刁难,如今又被关进了紫宸宫,听说陆大人对皇上用了刑,皇上的脾气变得越发的暴躁,奴婢好几次从紫宸宫经过,都能听到里头传来的惨叫声,而这孩子居然还能无事,不过这都是她自食苦果,谁叫她冒领了娘娘的功劳,还屡次陷害娘娘,还差点伤了娘娘的性命。” “今日本宫生辰,本宫想请姐姐来一道庆祝。” 玉璧不解地问道:“大小姐曾经那样对娘娘,娘娘为何还要去请她?” “因为今日母亲也一定会来的。母亲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姐姐了,定然很想念她。” 昨夜有人托一个太监送来了一封信,那封信说让她小心崔夫人,今日是她的生辰,官员携家眷进宫为皇后道贺,这也是母亲能见到她的唯一的机会。 那人还提醒她要小心,但她不知道母亲到底会对她做什么。 她搓了搓痛得通红又冰冷的手,打了几个喷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自从娘娘服用了避子药,身体便越来越弱了,娘娘不要在此吹冷风了,还是快些进殿去暖和身子。” “好。”她将手搭在玉璧的手臂上,缓缓走下楼梯。 只听身后有人唤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是沈柔。 崔莺微微蹙眉。 沈柔盈盈上前一拜,“娘娘请留步,妾有要事要告知娘娘,姜将军病危,说想见娘娘最后一面。” “怎会如此!”表哥是武之人,体质远胜寻常男子,又怎会无故病倒。 陆庭筠已经答应过她,要留表哥性命,她已经答应会留在他的身边,他应该不会。 但以陆庭筠对表哥的敌对程度,她心里也没了几分把握,表哥出事,到底是不是和陆庭筠有关。 “表哥不会,我不信……” 崔莺拼命的摇头,沈柔不会这般好心来告知她姜怀瑾的消息,她定是另有所图。 直觉告诉她,沈柔的话不可信,她不能轻易相信,直到沈柔拿出了一枚玉扳子,这枚玉扳子是外祖母当年赠与表哥,他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这枚玉扳子又怎会到了你的手里,你对表哥做了什么?” 崔莺心中悲愤难当,尽管她对沈柔有防备的心思,但事关表哥性命,他还是会去想,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是姜将军求我帮忙,我见他伤重可怜,就快要死了。我才冒着被大人怪罪的风险来给娘娘报信。娘娘可以不信我的话,但娘娘应该认识这枚玉扳子,再说娘娘可去刑部大牢,一探便知,我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沈柔暗自去觑崔莺的神色,知晓她见到这枚玉扳子,应该对她的话已有了几分相信了。 “姜将军在押送回京时,我替长禄将军为姜将军送过几次饭,曾有幸和将军说过几次话。他遍体鳞伤,受尽了折磨,可惜他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却落得如此下场。” 沈柔轻轻地叹息,见崔莺像是已经信了她的话,便又道:“娘娘应该知晓陆相和姜将军本无仇怨,姜将军是难得的将才,他们本不该如此针锋相对,他是为了娘娘,才与姜将军敌对,可怜姜将军身受重伤,还被用了刑。” “你说什么!”崔莺气得握紧了拳头,身体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大雪纷飞,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头顶,钻进她的脖颈中,一股凉意迅速窜遍全身。 “姜将军身受重伤,又被施以重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她紧抓着那只白玉扳子,身体一阵阵的发冷,顿觉如坠冰窖,陆庭筠居然会对姜怀瑾用刑,表哥浑身上下都是伤,若是再用刑,便是要逼死了他。 陆庭筠曾对自己说过,会让她体会到心上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的那种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痛苦。 逼死表哥,原来这便是他对自己的报复吗。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的脸都白了,“是陆庭筠,是他来了。” 而沈柔也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了。 陆庭筠走到崔莺的身侧,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拢在怀中,“娘娘的脸色怎会如此难看,可是在这里站得太久,吹了冷风的缘故?” 崔莺摇了摇头,从他的怀中挣脱,“陆大人踏雪而来,外头的寒气重。” “娘娘身体弱,不能受冻,是臣思虑不周。如今百官都去了玉清宫,宴席已经开始了。”他宠溺地替她拨开挡在脸侧的一缕发丝,“臣来接娘娘。” 宅子有了,喜服和凤冠也已经准备好了,三日后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他等了太久了,不想再等了,他要娶她为妻,让崔莺为他生儿育女。 崔莺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应了声好,沈柔不会那么好心,她来告知表哥的消息必然是另有所图。 “方才在楼上吹了风,鬓发有些凌乱,本宫记得陆大人有一把随身带着的玉梳,本宫想借来一用,不知大人可愿意?” 他不知崔莺会突然提起这把玉梳,陆庭筠迟疑了片刻才道:“丢了,我也一直在找,可还未找到。” “那是陆大人亡母的遗物,又怎会随意便弄丢了。”崔莺冷冷一笑,双手紧握成拳,他在撒谎,分明是赠给了沈柔,他想娶了沈柔,又何必还来招惹自己。 他简直无耻至极,对她没有半句真话。 陆庭筠素来精明算计,事事周全,竟然拿这般拙劣的谎言来遮掩,时至今日,他仍然在处心积虑地骗她。 崔莺再次试探,“本宫已经答应留在大人的身边,而大人也答应会放表哥一条生路,今日是本宫的生辰,本宫可以去刑部大牢探望表哥吗?” “今日不行,过几日,臣便许娘娘去探望姜将军。”提起姜怀瑾,陆庭筠心中不悦,微微蹙眉。 而在崔莺看来,陆庭筠根本就是在敷衍,在拖延,她几乎可以断定,沈柔的话是真的,表哥命悬一线,表哥想见她最后一次,而陆庭筠深知若是自己得知姜怀瑾死了,她便不会再对他百依百顺,不再对他妥协。 从十层高的楼梯往下走,崔莺只觉得双腿一阵阵地发软,险些一头栽了下去,多亏陆庭筠扶着她,她才没跌下去,陆庭筠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冷若寒铁,却在冒冷汗,焦急地问道:“娘娘可是病了,我让陆伯来给娘娘瞧瞧。” “本宫没事,只是方才在楼顶站得太久了,吹了风的缘故。” 为皇后道贺的文武大臣已经到齐了,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竹席隔开,乐师奏乐,歌姬鱼贯而入,舞姬走到殿中高台,翩翩起舞。 陆庭筠按理应该坐在皇后的下座,坐在向西第一排的位置上。 崔莺正要迈入殿内,却被陆庭筠唤住,“今夜寿宴结束后,臣会在延明宫等娘娘,娘娘一定要来。” 他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宫里会有一场大火,皇后会在这场大火中意外死去,而崔莺会改名换姓,会嫁给他,成为他陆庭筠的妻子。 崔莺木然地点了点头,便迈进了大殿。 陆庭筠命潇鹤取来了琴,他要为皇后弹奏一曲,为她庆生。 紫衣玉带的俊美郎君登台为皇后抚琴,那些隔着竹帘而坐的女眷,尤其是那些未成婚的小娘子都眼巴巴地望着,恨不得将那帘子扒开,一睹陆相弹琴的神仙风姿。 那些文武百官平日里畏惧陆庭筠的权势,觉得他年纪虽轻,但却带令人望而生畏的威压。 今日那些大臣再次正视他,他才华横溢,才貌双绝,身影淡拢在烛光中,周身像是散发着一层浅浅的柔光,他收了眼角眉梢的冷意,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多岁的俊俏郎君。 而正在这时,崔郦扶着肚子,闯了进来,指向陆庭筠,高声控诉,“是他,是他囚禁了皇上,他想要篡夺皇位。狼子野心,乱臣贼子。” 琴声嘎然而止,陆庭筠的手抚着琴弦,止住了余音,冰冷的眼神带着森冷的杀意。 她护着腹中的孩子,还有两日,她的孩子便会出生,这个孩子便是这宫子唯一的皇子,魏炎死了,她若能生下皇子,便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自她入宫以来,不想再受尽了折磨,魏颐更是厌弃了她,想方设法地折磨她。 但这个孩子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她要赌一赌这个孩子能助她摆脱困境,重新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不想再被关进那可怕的紫宸宫里,受尽折磨,她豁出去了,一定要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算算日子,皇帝也将近月余不曾上朝了,满座的文武大臣对崔郦的话半信半疑,更是心中震惊,难道陆庭筠竟然真的如此大胆?他胆敢幽禁皇上,竟然胆敢造反。 如今的陆相权势滔天,就连太后也对他言听计从,防卫皇城的禁军和羽林军都听他的指挥。 便是他幽禁了皇上,甚至控制了皇城,何人再敢同他对抗。 满朝文武已经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问,无人站在皇帝那边,为崔郦讨回公道,崔郦的最后希望也已经落了空。 甚至那些大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被幽禁,却无一人察觉,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去,可见陆相手眼通天,只怕那整座皇宫都被控制了,没有人敢与他为敌。 大臣们甚至开始后怕,自己的身边会不会也有陆相的耳目,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又见陆庭筠正身而坐,一言不发,神色如常,甚至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崔郦。 那些忐忑不安的大臣们心想,甚至在等陆相下令,再将她拖出去,定罪,杖杀。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无一人再敢议论,更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甚至都不敢直视陆庭筠。 毕竟皇帝可有可无,也经常不上朝,不问政事,他们要回禀上报的所有的折子都要经陆相之手批阅。 那些文武大臣将头埋得极低,恨不得低到地底下,生怕惹怒了陆相会拿他们开刀,大气也不敢出。殿内安静得近乎诡异。 大臣们有些同情地看着崔郦,甚至开始担心,她腹中的皇子还有没有机会出生。 “崔美人说完了吗?” 第59章 第59章 ◎陆相遇刺◎ 陆庭筠缓缓起身, “既然说完了,那便请崔美人回紫宸宫侍疾,皇上素来最宠爱崔美人, 想必是一刻都不愿和崔美人分开,若是他找不到崔美人, 怕是会不高兴。” “不,我不要回去,我死也不要再回紫宸宫!”她不要再回到地狱里,她会被魏颐折磨致死的, 说不定只等她回到紫宸宫, 陆庭筠便会派人暗杀了她。 她将袖子卷起来,手臂上青紫交加, 伤痕累累,见到她手臂上的伤,众人都皱眉低声议论纷纷。 “我不要再回到紫宸宫, 不要再被毒打了。”自从魏颐发现她顶替了崔莺的功劳, 便对她恨之入骨。 陆庭筠冷笑着看着她,“崔美人方才给本相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本相以为崔美人与皇上伉俪情深,崔美人是一心为了皇上,如今看来,崔美人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啊!” 在坐的都是朝廷重臣,对皇上荒淫残暴的名声也有所耳闻,如今亲眼所见, 更觉得有这样的君主是大熠的不幸, 是百姓的不幸, 个个都是痛心疾首。 “我不是, 我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熠江山。” 崔郦本就声名狼藉,众臣都不信她的话,脸上都如出一辙的鄙夷神色。 崔郦以为只要将这个秘密捅出来,陆庭筠便是大逆不道,便是谋逆的死罪,而她便可凭借腹中的皇子,母凭子贵。 却没想到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没有人伸张正义,那些人惧怕权势,一声不吭。 “来人,送崔美人回宫。”陆庭筠没有打算处罚她,因为他知道紫宸宫便是崔郦的噩梦,自会有人收拾她。 眼见着崔郦要被拖了出去,要被带走,姜苓站了出来,将崔郦护在身后,“郦儿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是陆相谋逆,圈禁了皇帝,妄图窃取大熠江山。” 她又指向坐在上首的崔莺,“皇后你来说,郦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莺看着姜苓冷冷一笑,直到现在,这对母女仍看不清当前的形势,陆相权势滔天,满朝文武观如今的风向,便知得罪陆相不会有好下场,更知到底真相如何,也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人敢违抗陆相的命令,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救皇上,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救出皇上。 “母亲,姐姐一向爱胡闹,母亲也不知拦着她吗?”她这个母亲还真是从未让她失望过,一心只想着拖她下水,崔莺冷眼看着母亲将姐姐护在怀里,大有以命相护的架势,便是见了多次,母亲的无情冷漠,还有偏心,还是会让她觉得心寒。 而因为皇后的否认,更没有人愿意相信崔郦的话。 姜苓却依旧不依不饶,开口训斥:“你住口,郦儿就是因为你,这才受尽了委屈,你就是个灾星,是你抢了郦儿的一切,就连这皇后之位也本该是郦儿……” “住口!”若是再任由姜苓说下去,捅出当年崔莺替嫁成了皇后,那便是欺君的死罪。 陆庭筠急忙喝止,“来人,将这疯妇拖出去!这对母女扰乱了皇后寿宴,胡言乱语,中伤朝廷重臣,中伤皇后,拖下去,各杖三十!” 崔郦怀有身孕,只怕一杖打 下去,她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三十杖下去,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母亲非但没有帮到她,还连累她受到责罚。而她也算看明白,陆庭筠处处维护皇后,今日她是彻底地没了指望,她看姜苓的眼神也有些幽怨。 而正在这时,张阁老站出来为崔郦求情,“毕竟这崔美人的腹中怀的是皇上唯一的血脉,若是受了杖责,这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啊!” 陆庭筠轻抬眼眸看了张阁老一眼,“那敢问张阁老愿意替崔美人受刑吗?” 观陆庭筠眼中杀气腾腾,张阁老跪在地上,两股战战,抖若筛糠,他已经年过七旬了,这三十杖下去,只怕再也站不起来了,“是老臣失言,请陆相恕罪!” 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满座朝廷重臣无一人敢出声。 崔丽吓得面色惨白,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她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陆相大人饶命,请陆相看在我腹中怀着皇子的份上,求陆相饶了我性命,我再也不敢了。” 那沉闷而压抑的磕头声,响彻整个玉清宫,陆庭筠的雷霆手段让在座的大臣大气也不敢出。 陆庭筠却突然起身,嘴角勾着笑,那笑却带着冷意,他让崔郦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小声地说,“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崔美人应该很清楚吧?” 崔郦吓得脸都白了,跌跪在了地上,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孩子的来历,她看着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只觉如坠冰窖。 完了,彻底完了。 陆庭筠轻笑了一声道:“崔美人若是不想受罚,本相也愿意给崔美人一个机会,要是姜夫人肯替崔美人挨了杖责,本相便免了崔美人的责罚,如何?” 还没等姜苓说话,崔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哭啼啼地去求姜苓,“从小到大,母亲最疼女儿了,母亲只要替了女儿这三十刑杖,女儿腹中的孩儿就能保住了,女儿就不会死,母亲会答应女儿的,对吗?” 那可是六十大板啊,姜苓身体一直不好,还患有头疾,这六十板子下去,可是会要了命的。 更令她感到难过的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居然要让她替了三十刑杖,全然不管她的死活,而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崔郦啊。 她为了崔郦付出了一切,却落得这般下场,姜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说出的话。 崔郦一把抓住姜苓的手,“母亲,您就答应了,好不好。” “可六十大板下去,我会死……” 崔郦见那拿着棍棒的太监进了大殿,下一步便要拖人了,她害怕极了,急切地道:“母亲说过愿意为了郦儿付出一切的,如今郦儿有难,母亲难道就要见死不救了吗?” “我……”姜苓的唇颤了颤,这便是她甘愿付出一切,拿自己的性命去疼爱的女儿,可如今姜苓却觉得崔郦是那样的陌生,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自私凉薄,自顾着自己,甚至想让她去死。 崔郦紧紧地抓着姜苓的手,“郦儿还年轻啊,有腹中这个皇子在,日后便是母凭子贵,富贵一生,母亲在家里寸步难行,父亲也不再理会母亲,去宠爱赵氏,不如母亲就将生的机会留给郦儿……难道母亲忍心逼着郦儿去死吗?” 姜苓连连后退,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已是满脸泪痕,内心是难过又失望,狠是挣扎了一番,最后便任命了,放弃了挣扎,“好,我答应你。” 反正她已经为了崔郦一辈子,一辈子为她操心,为了她而活,崔郦说得对,她为了自己女儿,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难过,觉得很痛心。 那板子打在身上实在太痛了,与其被活活打死,不若在临死前再为崔郦做最后一件事。她暗暗抓住了事先藏在袖子中匕首,依依不舍地看了崔郦一眼,“这是娘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抓紧了匕首,刺向陆庭筠。 而沈柔则突然挡在了陆庭筠的面前,“大人,小心!” 匕首刺进了沈柔的腹中,她痛苦地捂住伤口,疼得紧皱眉头,“大人,小心……大人没事就好。” 直到她看见陆庭筠急切地朝她跑了过来,接住了她,她倒在陆庭筠的怀里,晕死了过去。 姜苓行刺之事惊动了禁军,禁军已经控制了姜苓,王将军上前询问陆庭筠该如何处置。 陆庭筠见重伤昏迷的沈柔,又看了眼姜苓,“皇宫禁内竟敢带刀行刺,等同谋反之罪。” 王将军心神领会,正要将姜苓押出去就地正法,崔莺却道:“今日崔国公夫人行刺之事,本宫觉得另有蹊跷,可否请大人将崔夫人交由本宫,本宫有话要问!” 陆庭筠有些迟疑,这崔夫人虽然是崔莺的母亲,却也没少做出坑害亲生女儿之事,便对崔莺小声劝道:“崔夫人屡次做出陷害娘娘之事,就连今日,她为了替崔郦脱罪,竟要将娘娘置入险境。臣担心娘娘会受到伤害,娘娘即便要审问,交给臣便是。” 崔莺看了眼晕死过去的沈柔,沈柔不惜以命相护,对陆庭筠果然情深,而陆庭筠神色紧张,对沈柔也未必无情。 “陆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沈娘子伤得很重,陆大人还是尽快请太医来为沈娘子治伤,拖久了,只怕沈娘子会有性命危险,还有这是本宫与母亲之间的恩怨,也该是本宫自己来做个了结。” “好,娘娘千万小心!”陆庭筠见崔莺坚持,便不再坚持,只是再三嘱咐她要小心,便抱着沈柔去了太医院。 * 姜苓被崔莺带回了坤宁宫,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按照沈柔的吩咐,假意行刺陆庭筠,而沈柔也会履行承诺,将崔郦救出紫宸宫,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至少她拼死护住了崔郦。 却没想到崔莺居然会帮她,方才在大殿中,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自己这个女儿。 那个她从小丢弃,因得不到夫君的疼爱便不喜这个女儿。 她几次因为崔郦,利用她,伤害她,没想到在危难之际,还是崔莺救了自己。 从坤宁宫出来,她一个字也不说,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窗外。 她的头痛症又犯了,这是生下崔莺,在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她因此更恨这个女儿,而此时她努力去回忆,两岁的崔莺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为她身体弱,她记得崔莺生下来很瘦弱,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倒是崔郦小时候磨人得多,不过因为崔郦是长女,受到的喜爱和宠爱也多得多。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便得到的宠爱也是最多的。 而关于崔莺,她却并未去过多的关注她,关于崔莺再多的回忆,她也想不起来。 姜苓不觉泪流满面,眼泪顺着两颊往下流。 可她从白天等到晚上,崔莺也没派人来传她问话,却派人送来了膳食,那些都是她最爱吃的菜,她分明已经饿极了,她手里端着碗,夹菜的手却在发抖,她更是没了胃口,她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娘娘是如何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她终于忍不住问玉璧。 玉璧心里虽然讨厌姜苓偏疼长女,让娘娘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却更恨她有眼无珠,独宠长女却忽视了娘娘。 若是娘娘从小有母亲疼爱,有父母为她撑腰,又何必被推进宫里受尽了委屈和酸楚。 “刚被接进崔府时,夫人是不知娘娘有多欢喜,一个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突然得知父母要接她回去,娘娘不知有多高兴,甚至感觉上天待自己不薄,父母还是想着她的,念着她的,那时,她脸上每日都带着笑,我从未见过娘娘如此开心过。娘娘入府后,处处小心谨慎,害怕行为举止不合崔家的规矩,会让夫人不喜,更是处处留心夫人的喜好,打听崔家的禁忌,生怕行差踏错。她留心着府里的下人讨论夫人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她听说夫人有头痛症,还特意去翻看医书,为夫人调制缓解头疼症的香。” “我不知道莺儿她竟然……” 玉璧不满地道:“夫人当然不知道了。因为大小姐不停地在夫人跟前说娘娘的坏话,又处处陷害,让娘娘在夫人和国公大人面前出丑,亏得娘娘聪慧,这才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但夫人却还未见到娘娘,便对娘娘的印象极差,还有那香还未送到夫人跟前,却被大小姐诬陷说娘娘要害她,夫人可还记得因此责打了娘娘十下手板。” “郦儿她不会这样做……”可此刻的姜苓真正认识了崔郦的真面目,却没了几分底气说出这句话。 甚至有些怀疑,素来乖巧嘴甜的大女儿为何却变成了如今的这副陌生模样,还是崔郦一直就是这样,不过只是她不愿相信罢了。 她想起自己曾责打了崔莺,想起自己对崔莺的所作所为,心中酸涩,很不是滋味,“娘娘一定很恨我吧!”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玉璧虽恨姜苓,却看到她与崔莺相似的眉眼,却觉得恨不起来,尤其是她亲眼目睹,崔郦是如何对她的,不顾姜苓虚弱的身体,让她顶替杖责,毫不在乎她的死活。 能养出这样的孩子,玉璧还有些同情她,但也算是她自食苦果。 她对崔郦一味的溺爱纵容,崔郦已经被养歪了,被养成心术不正,自私凉薄之人,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付出性命,更不值得她毫无保留的为崔郦付出一切。 姜苓沉默了许久,眼中流出了悔恨的眼泪,“我想见见娘娘。”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后悔是否还来得及,但她还是想为这个从小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做一件事,她该提醒崔莺要小心沈柔。 她想将这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崔莺,她是受沈柔指使行刺陆庭筠,沈柔想置崔莺于死地,虽然她也不知道沈柔为何会如此恨崔莺。 “娘娘去了刑部大牢,去探望姜将军了。是沈娘子告知皇后娘娘,说是姜将军性命垂危,想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糟了,那只怕会是陷阱。” * 好在没有伤到心脏,沈柔虽说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这会昏迷不醒,但好歹是没有性命危险,太医为她开了些止疼和止血的药,又嘱咐了陆庭筠一些注意的事项,便让沈柔多卧床休息,说是她身上还有旧伤,这几日会很难熬。 沈柔虚弱地睁开眼睛,忍着腹部的剧痛,“大人平安无事,那真是太好了。” 陆庭筠赶紧起身搀扶她,“你的伤还没好,先躺下,好好休息要紧。你的身体本就弱,如今又为救我受伤,这几日便在清风馆歇着,养好伤要紧。” “这是大人的住处,柔儿怎敢留在这里养伤。” “无妨,青州水患,这几日我有政务要处理,便睡在书房。好了,别说话了,你身体虚弱,先躺下,只是这伤严重,只怕会很难入睡,是我连累你为我受伤。” 沈柔抓着陆庭筠的手,“我是心甘情愿的,大人应当知晓我对大人的心意,莫说是替大人挡刀,便是这条命,我都可以给了大人。” 陆庭筠将手从她的手中抽离,“我当年答应过沈家兄长,会照顾你一辈子,等朝中局势稳定了,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便对外宣布你是我的义妹,我会履行承诺,护你一生无虞,至于再多的,我也给不了你。” 沈柔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原本因重伤失去血色的唇也越发惨白。 “我明白了。” 可那盈满泪水的眼中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不过她并不泄气,因为她知道皇后得知姜怀瑾命悬一线,一定会去刑部大牢探望,那样皇后就掉进了她的圈套中。 她要让陆庭筠知道崔莺不值得被信任,崔莺的心里只有她那位好表哥,而只有自己才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只有自己才最爱他。 正在这时,潇鹤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公子不好了,刑部大牢着火了。姜将军他……他死了!” 沈柔看着陆庭筠阴沉的脸色,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莫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尤其不能让皇后娘娘知晓。” 等他查清真相再说。 沈柔决定在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大人,柔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陆庭筠的话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脸色更是黑沉得吓人。 “今日我在交辉楼偶遇皇后,见她神色匆匆,手里拿着的是好像是姜将军的玉扳子,像是去了一趟刑部大牢。” 陆庭筠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延明宫,大步前往坤宁宫。 崔莺只怕已经知晓姜怀瑾的死讯了,他想到崔莺在交辉楼对他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在试探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崔莺知晓姜怀瑾死了,会不会恨透了他。 第60章 第60章 ◎娘娘只能是臣的◎ 崔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宫的, 她赶着去见姜怀瑾最后一面,她才赶到刑部大牢门前,便见眼前浓烟滚滚, 牢房里也乱成一团,直到刑部蔡尚书脚步踉跄地跑了出来。 紧接着, 狱中从里面抬出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她赶紧询问姜怀瑾被关在何处,却被告知那具尸体便是姜怀瑾。 她还不死心,一把将白布揭开, 那是一具焦尸, 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她又命人将那具尸体翻了个身, 见到尸体后背的伤和姜怀瑾的所受的箭伤一致。 而那支断箭还插在背后,她颤抖着双手,拔出那支断箭, 箭头沾着血迹, 已经生锈了。 原来这支箭留在表哥的身体里已经整整一个多月了,只要一想到表哥每晚被疼痛折磨,痛不欲生的模样,她便觉得心痛如绞,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扶着墙这才勉强能站稳了,脚步踉跄地回到了坤宁宫。 她忘了点灯,就坐在黑暗里,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痛恨自己被陆庭筠拿捏, 更痛恨自己轻易相信了陆庭筠。 他一贯心狠手辣, 不顾他人的死活, 魏炎是这样,表哥亦是如此。 她恨自己的明知陆庭筠不可信,却还是愿意相信他,以为自己对他委屈求全,逢迎讨好,陆庭筠便会放过姜怀瑾。 想起自己被迫迎合他的屈辱,指甲掐着掌心的肉,掌心变得红肿不堪。 她独自坐在空荡荡漆黑的大殿中,想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的内心也被满腔的恨意填满。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他害死了表哥,如今又要来折磨她吗? 如今表哥已死,她再也不要任由他摆布,不会再对他屈服。 寝殿的门被推开了,月光从门外透了进来,他虽一只脚有些跛足。但却仍是身姿挺拔,如临风的玉树,可惜那张绝好的皮相之下,藏着一颗黑心肝。 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静静地蛰伏在黑夜里,等待猎物出现,此刻,陆庭筠也看到她坐在地上,朝她走了过来。 “娘娘今日出宫了?” “是。” 崔莺冷冷一笑,“怎么,陆相是不是也要像对待皇上那般对待本宫,将本宫关起来,或是将本宫锁在这坤宁宫中?” “娘娘知晓臣永远不会那样对娘娘。” 寂静的大殿里传来一声冷哼,崔莺好像并未信他的话,“表哥死了。”她声音异常平静,但还是带着几分暗哑。 “陆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用表哥的死来折磨本宫,让本宫也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今日牢中大火,此事疑点重重,还需调查。” 殿内有些暗,看不清崔莺脸上的表情。 崔莺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表哥身上伤痕累累,手臂上便有不下十道伤,那日他为我挡了一箭,那支已经生锈的箭,到死都留在表哥的身体里,他本不该受到如此折磨,他是为了救本宫,该死的也是本宫啊,不是吗?他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为何你还不肯放过他。” “娘娘冷静些,姜怀瑾之死,怕是更有蹊跷。” “那陆相倒是说说看。”崔莺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又想再找什么样的借口,她已经受够了他的欺骗,受够了他的不择手段去利用所有人。 她早知今日陆庭筠要来,便在袖中藏了匕首,她找准机会,对着已经站在她面前,离她仅有一步之遥的那道身影刺去。 天在一瞬间变得黑沉,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 居然这雨雪天气,雷声阵阵。 而匕首从她袖中拿出的那一刻,一道银光闪现。 她便知自己暴露了,而她因害怕,双手抖得厉害,手里的匕首也失了准头,匕首划伤了陆庭筠的手臂,被他侧身躲过。 陆庭筠则紧紧地钳住了她的手腕,她手腕发麻,吃痛得皱紧了眉头,这次行刺失败,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便将匕首转而对准了自己。 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仔细想过,若是她不能成功,便自我了断。九泉之下再向表哥赔罪。 可手腕处便传来一阵刺痛,她的手腕又痛又麻,就连匕首也被陆庭筠夺了去。 那道身影压了上来,紧紧地制住了她,冰冷的刀刃接触到脖颈的皮肤,带着森冷的寒意,还有那滔天的怒意似要将她吞没。 “娘娘竟为了姜怀瑾要杀臣!” “是,我恨你背信弃义,我恨你不择手段,我恨你满口谎言。”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那身体的重量重重地压着,怎么也推不开。 她气得一口咬在陆庭筠的手臂,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 “我要杀了你!既然不能杀了你,我也不要再留在你的身边,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再让你碰我。” “好好好,这便是娘娘的真心话对吗?”陆庭筠冷笑着说,“娘娘想去陪他,臣偏不许,臣劝娘娘便死了这条心吧,这辈子,娘娘除了陪在臣的身边,哪都不许去,生与臣同眠,死与臣同穴!” 陆庭筠摁着她的手腕,压着她,不让她动弹,眸中一片猩红,快要要气疯了。 只听“嘶拉”一声,衣裙被撕开,散落在地上。 那一刻怒火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满腔怒火填满胸腔,他气得快要发疯,“你就这般在乎姜怀瑾,就因为他死了,你便要杀了我,杀我不成,便想要随他而去!” “是。”崔莺咬紧了牙关,因愤怒胸口不断地起伏,被迫撞上坚硬的胸膛,避不开,也逃不掉。 那厌恶愤恨的眼神刺伤了陆庭筠的双眼,眼眸幽深似寒潭,更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内里藏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疯狂地吻上她的唇,见她还有力气挣扎,便箍住她的手,压着她的腿。 崔莺像砧板上的鱼。大口的喘息,可却被堵住了唇,那吻像是狂风暴雨,不带一丝温柔,只是强势地占有和侵取。 唇红肿不堪,舌尖又痛又麻,大掌抚着那不堪摧折的纤腰,腰上的肌肤带着痛感的麻和轻微的痒意。 “臣说过,娘娘只属于臣一个人的,那姜怀瑾有什么好,娘娘竟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那含泪带着恨意的眼眸刺痛了他的眼,他干脆一头埋进她的脖颈,从身后握住了她的腰。 “你放开我。”声音变得破碎不堪,暗哑的嗓音带着哭腔。 最后变成那暧昧不明的颤音。 像是一朵被暴风雨摧折的娇花。 从唇往下移,咬住她的耳垂,感受她的身子轻轻地战栗,微微的颤抖,软得像是化成了一摊水。 “为何娘娘总也学不会乖乖听话,娘娘为何总是因为一个外人便要和臣做对,娘娘为何总是惦记着那该死的姜怀瑾,姜怀瑾他性情莽撞,他护不住娘娘的,如今他死了也好,死了便没人来和臣来抢娘娘。” 她恨极了陆庭筠,心里的恨都变成了屈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到嘴边,嘴里都是苦涩的滋味。 疼痛席卷过来,是陆庭筠让她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不能反抗的屈辱,她心中更是痛苦不堪,表哥死在牢里,她却只能屈服。 “娘娘看着臣,臣要娘娘看清楚臣到底是谁,臣要娘娘的眼里,心里只有臣一人。” 他吻住了她的唇,磨着她的唇瓣,手轻抚她的脸颊,轻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 她被箍住手腕不能动弹,女子和男子的力量悬殊,她无法动弹,狠狠地咬在他的肩头,想从他的肩上咬下一块肉来。 “臣皮糙肉厚,免得酸了娘娘的牙,臣奉劝娘娘别白费力气了。” 她真的听话松开了,陆庭筠感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齿紧咬住下唇,唇被咬破了,口中蔓延着腥甜的血腥味,她微蹙眉头,忍着疼,仍是一声不吭。 此刻的陆庭筠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眼中只有那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而崔莺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便一动也不动,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觉得浑身都在疼,骨头疼得要散架了,累得只想两眼一闭,再也不想动了。 最疼的是小腹,腹中一阵阵绞痛,她太疼了,咬着牙,冷汗直流,牙关打颤,身体也不停地发抖。 陆庭筠发现了崔莺身体的异样,甚至见到她雪白裙摆上鲜红的血迹,那苍白若雪的脸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将箍着她的手松开,她赶紧抓起衣裳挡住自己,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陆庭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被崔莺那虚弱的样子吓得不轻,“莺儿,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不想的,你说说话,别吓我。” 崔莺从颤抖的唇中挤出一丝微笑,“冷,好冷,疼,太疼了。陆庭筠,你快放开我……” 见她虚弱得随时都快要倒下,他紧紧地将崔莺拥在怀中,崔莺却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表哥,我恨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的身体一阵阵发疼,殿中燃着炭盆,便是不着寸缕,也不会觉得冷,此刻她却像是冷得快要结了冰。 在陆庭筠的怀里一阵阵地发抖,她已经没了力气再推开他,“陆庭筠,你走啊,我让你走……”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串。 听见她喊疼,陆庭筠慌了,赶紧替她穿好衣裳,披上狐裘大氅,见她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脸色更是惨白若纸。 “娘娘快告诉臣,到底是哪里疼?” 她的脸上分不清哪处是汗水,哪处是泪水,头发打湿被贴在脸颊的两侧,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将自己的额头贴靠在她的额头上,心疼地吻干她脸上的泪痕,他此刻才意识到她就像是一个脆弱易碎的瓷器,早知她病了,会如此痛苦,他一定会忍住,不会再碰她。 “都是臣的错,臣想将娘娘留在臣的身边,想让娘娘一直陪着我,想着只要娘娘有了臣的孩子,便再也离不开臣了。” 她疼得紧紧地抓住陆庭筠的衣袍,她的身体痛得抽搐,最后疼晕了过去。 陆庭筠赶紧将崔莺抱上了床,让玉璧去请陆伯来。 陆伯为崔莺把脉后,神色凝重,一直摇头,又问向一旁的玉璧,“娘娘可有在服用避子药?” 玉璧看了看陆庭筠,不敢说话。 陆伯赶紧催促道:“你快如实说,我才好用药,若是耽误了,娘娘只怕会更危险。” 玉璧这才含泪点了点头,“娘娘每晚都服用避子药,娘娘本就畏寒,入冬之后,寒症发作,此前又几次落水,今日还站在交辉楼吹了风,她便有些咳嗽,是我的错,我那时就该意识到娘娘的身体本就这般虚弱,如何再能服用凉寒的药物,是我没用,是我没能劝着娘娘……”玉璧泣不成声。 而陆庭筠的眼神也彻底了冷了下来,原来每一次与她同房之后,她便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她明知自己患有寒症,却宁愿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怀上他的孩子。 她就如此讨厌他,如此恨他吗? 他的手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她肤白若雪,细腻如玉,那惨白的脸色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垂眸遮挡眼底的一抹暗色,原来成婚生子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念。 她惧怕着他,防备着他,宁愿伤害自己的身子,也不会留下他的孩子。 陆伯为崔莺施了针,开了药方,便将陆庭筠请出了殿外,叹了口气,“公子,娘娘的身体很虚弱,寒症也越来越严重,只怕以后会很难有孕了。” 陆庭筠的手紧握成拳,曾经他多么希望她能有个孩子,只有这样,她便再也不能离开他了。 可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他一言不发地进了寝殿。捂住她冰冷的手。 柔软的唇轻吻着她的掌心,又放在自己的掌中搓热,比起子嗣,他更想要她平安无事,他不想她出事。 陆伯知道陆庭筠心里难过,更担心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控制不住自己,会像今天这样伤害了崔莺,他觑着陆庭筠的脸色,好几次欲言又止。 “陆伯又什么话就说吧。” 陆伯叹道:“还有,以娘娘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再同房,要先好好调养身体再说。” 陆伯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会是这样,小主子好不容易对女子动了心,却没想到是今日这般结果。 而崔莺身上的伤和那些痕迹,分明是小公子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好,我记住了,陆伯定要替娘娘调理好身子。” “老奴会竭尽所能治好娘娘的寒症。但此事却不能操之过急。需徐缓图之。” 陆庭筠俯身去吻她的前额,睡在她的身侧,将她抱入怀中。 此时他心中没有欲念,只想给她几分温暖,甚至将那冰凉的玉足揣在怀中捂热。 后半夜,崔莺醒了,睁开眼见到了陆庭筠,她皱了皱眉,再往床的内侧缩了缩。 玉璧见她醒来,端来了汤药,她却一把将那碗汤药打翻在地,吓得赶紧缩进了角落里。 她的手都被烫红了,整个人也如同惊弓之鸟,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捂住耳朵,哭得歇斯底里,陆庭筠见她这般模样,更觉心痛如绞,心疼地想要将她抱入怀中,她却用力地挣扎,乱踢乱打。 从那松散敞开的领口那些触目的红痕,陆庭筠心中更是后悔难当,后悔方才暴怒之下,竟然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她的明亮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漆黑的瞳仁微缩,她突然跑下床,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朝自己的脖颈划去。 却被陆庭筠紧紧地箍在怀里,抓住了她的手腕,夺了碎片,心疼得无法自抑。 “莺儿,别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怎么样都行,你别伤害你自己。” 崔莺像一只愤怒的小兽,脊背绷得紧紧的,低吼出声,“本宫只想让你出去。” 她以为陆庭筠又要像方才那样,不顾她的意愿碰她,她的手在空中胡乱地舞动,长长的指甲划伤了他的手背。 玉璧见崔莺这般惊恐害怕的模样,心疼极了,她跪在陆庭筠的面前请求,“大人,娘娘害怕大人,能不能请大人先离开,娘娘她病了,病得很严重,大人在这里,她只会伤害自己,求大人不要再伤害娘娘了好吗?娘娘的心里已经很苦了。待娘娘的心情平静了些,大人再来看娘娘,好吗?” 玉璧满脸泪痕,将崔莺抱在怀中,低声地抽泣着。 放在她进入寝殿,见屋里一片狼籍,见到她身上的那些伤,还有手腕和脚腕上的那些勒痕,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陆庭筠所为,陆大人心里爱着娘娘,又怎会忍心这般狠心对待娘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大人和娘娘竟然变成了这样。 为了不让崔莺伤到自己,他派了禁军守在坤宁宫外,随时关注了崔莺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离去,大半夜站在廊檐下,一定不动地站在雪地里。潇鹤知晓他心里难过,好端端的生辰宴怎的成了这般模样,说好得成婚也以悲剧收场,他正在欢天喜地去看宅子,打算为公子和娘娘好好操办,可没想到竟然这样。 他一时无法接受,便问道:“姜将军之死,是公子所为吗?” “当然不是。” 陆庭筠问道:“你将地牢中的情形都说与我知晓,不要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0 11:43:12~2023-05-2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第61章 ◎假冒皇后◎ 潇鹤赶紧将自己去刑部大牢打探的具体情况告知陆庭筠。 原来昨晚刑部大牢有位死囚越狱, 刑部尚书蔡九卿亲自带着狱卒去抓人,那死囚功夫了得,和狱卒打了起来, 还误伤了不少趁乱想要逃出去的囚犯,那时牢房中乱成一团。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 姜怀瑾所在的那间牢房中起了大火,待蔡尚书带人擒住了那死囚,再带人去救火,那间牢房早就被烧成了空架子, 就连姜怀瑾也被烧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尸体。 大火殃及隔壁的牢房, 还烧伤了两名犯人。 陆庭筠皱紧了眉头,“如此说来, 当时牢房一片混乱,无人知晓事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因何会起了大火?” 潇鹤点了点头, “正是。那具尸体被烧得焦黑, 已经无法辨认死者的身份,只有背后的那道箭伤,和姜将军所受的箭伤的位置一致,因此可断定尸体的身份正是姜怀瑾。” 陆庭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刑部大牢最不缺的就是犯人,若是事先便安排好了替死鬼,想要瞒天过海,掩盖真相, 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公子是怀疑这是姜怀瑾的阴谋, 怀疑那具尸体其实不是姜怀瑾。” 大雪絮絮而落,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灯笼下淡淡的光晕笼罩着翩翩起舞的雪花。 殿内静悄悄的,想必崔莺应该已经喝了药,吹灭灯烛睡下了,仅隔着一道门,他却再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他轻叹了一口气,想到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更是悔恨交加,他不该一时冲动强要了她。 可她竟然为了姜怀瑾要取他性命,甚至她因刺杀失败,竟然还打算自戕,思及此,他眼中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了。 “单凭姜怀瑾,他身受重伤,便是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无法从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逃脱,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 到底是何人在暗中捣鬼!陆庭筠不觉握紧了拳头,脸沉似水,眼中一片冷意。 潇鹤担忧地道:“既然不是公子所为,公子便去向皇后娘娘解释,有误会还是应当及时解释清楚才是。” 陆庭筠嘴角勾着冷笑,胡乱从袖中摸出了帕子,捂嘴轻咳了一声,“娘娘并非是冲动之人,相反她小心谨慎,聪慧过人,若她如此笃定是我杀了姜怀瑾,定是有什么能让她深信不疑的证据。当务之急是去牢房查看,看是否有留下线索,对了,也让蔡尚书详查到底是何人去找过姜怀瑾,另外封锁各出城要道,将他的画像张贴在城中各处。” “公子是怀疑姜怀瑾还活着?” “是死还是活去牢房一查便知。” 方才还好好的,突然陆庭筠脸色惨白,躬着身子,咬紧牙关,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药给我……” 潇鹤吓坏了,赶紧搀扶着他,赶紧从随身带着的瓷瓶中倒出十颗红色的小药丸。 “都给我。” 陆庭筠一把抓住药瓶,将瓶中半数药丸都倒进了嘴里。 “陆伯嘱咐过这药不能多吃,公子怎的一下吃了大半?陆伯说过,这药吃多了会......” 陆庭筠摆了摆手,“少废话了,我心里有数。随我亲自去一趟刑部大牢,我有话要问蔡大人。” 潇鹤很担心他的身体,再次提醒道:“公子不能再这样糟践自个的身体啊,公子疼得那样厉害,还是先回去歇息,待到明日再去吧。” 陆庭筠却大步走进了雪里,肋下的伤剧痛难忍,冷汗浸湿了衣衫,风一吹,他低着身子,帕子捂嘴,咳嗽了几声。 刑部大牢看守森严,大火已经被及时扑灭了,空气中留有一股烧焦的糊味,那场大火后,牢房中恢复了平静,看来犯人越狱,牢中混乱的情况也得到了及时控制。 单凭姜怀瑾,从看守森严的刑部大牢逃走根本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他身负重伤,即便当时牢中混乱,门口也会有守卫看守,他一个人要对付数十名守卫,想要逃出去,却并不容易。 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着他,和他里应外合。 陆庭筠命人将刑部尚书蔡九卿传来问话。 今夜这刑部大牢,还真是热闹非常,蔡九卿焦头烂额,先是牢房中有人闹事,险些丢了重要犯人,如今逃犯已经抓捕归案,而牢房中又起了大火,将陆相亲自抓来的姜怀瑾给活活烧死,另外有几名犯人在打斗中受伤,另有两名犯人被烧伤。 他先是为那几名烧伤的犯人换了牢房,又请来了郎中为他们医治,来不及坐下歇口气,喝盏茶缓缓心神,陆相便亲自来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灰,整理身上已经沾满了黑灰的官袍,顾不得两鬓的头发散乱,仪容不整,赶紧将陆相请进了审讯室,躬身行礼,“下官有罪,还请陆相责罚!” 陆庭筠方才进来也扫视了牢房一圈,虽然今日犯人越狱,重要犯人被烧死,这位蔡尚书难辞其咎,但只两个时辰的功夫,蔡尚书也抓到了越狱的逃犯,并带人灭火,又转移了犯人,并请来了郎中为这些犯人医治。这位蔡尚书不慌不忙,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也算是个有能力之人。 陆庭筠亲自搀扶蔡尚书起身,“蔡尚书请起,今日多亏蔡尚书及时将这些犯人安置,才不至于让场面混乱,失去控制,今日之事蔡尚书将功补过,功过相抵,本相不会怪罪大人,今日本相来是有一事要想问大人。” 蔡九卿感激地说道:“陆相请问。” “本相想去那间牢房看看,还请蔡尚书带路。”蔡九卿在前面引路,将陆庭筠带到了那间出事的牢房,牢房被大火烧得焦黑,就连墙壁也是漆黑一片,还留有被大火焚烧过的余热,可以看出事发当时火势太大,整间牢房几乎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架子勉强支撑着。 可惜被一场大火焚烧过后,那角落里积下的黑灰,牢房中一应摆设和痕迹都被一把火焚尽,基本上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蔡九卿道:“皇后娘娘来过。” 陆庭筠皱了皱眉头,“是什么时辰?” “亥时三刻,犯人已被烧死,下官命人将犯人抬出去,正好碰见皇后娘娘。” 陆庭筠不觉想起了沈柔的话,沈柔说皇后曾去刑部大牢探望过姜怀瑾,他便又问道:“事发前几日,可有何人来探视过犯人。” “三日前,皇后娘娘来过。” 蔡九卿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蔡尚书可看真切了?”陆庭筠又问。 蔡九卿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缓缓道来,“三天前,皇后娘娘来探视,是下官亲自相迎,那日皇后穿着常服,就站在那里。” 蔡九卿往牢房门前一指,“下官记得她问了一些姜将军的近况,身上的伤势,此前陆相吩咐过不能为姜将军用药,下官不敢违背,又不敢欺瞒娘娘,只得将实情告知。” “此事与蔡尚书无关。”陆庭筠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走到蔡大人所指的位置,快速地扫向四周,牢房中的灯光本就昏暗,此处背光,站在这里,便被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中。 “蔡尚书请继续往下说。” “娘娘只是站在牢房外探视了一刻钟,与姜将军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陆庭筠站在暗处来回地踱步,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姜怀瑾身受重伤,皇后可曾提起过要为姜将军用药,或是请郎中来为姜怀瑾治伤。” 蔡九卿思索了片刻,生怕有什么遗漏,而后肯定地答道:“娘娘没问。” 蔡九卿记性绝佳,看过的书卷能过目不忘,他确信自己没有记错,“下官确定,娘娘没有问。” 姜怀瑾与崔莺关系深厚,按理说不该如此冷淡才是。 “蔡大人可记得当日皇后娘娘的穿着打扮?” “娘娘穿着黑色的披风兜帽,遮挡住面容。就站在陆相所在的位置,背对着下官。” 陆庭筠微微蹙眉,果然如他所料,这牢房中光线昏暗,尤其是此处,背着光,又带着披风兜帽,遮挡了容颜。 潇鹤也猜到了姜怀瑾心中所想,不觉心中大惊,“难道公子是怀疑有人冒充皇后?” 倘若不是有人冒充皇后,那日在交辉楼,皇后便不会提出想见姜怀瑾,而在那时,崔莺应是已经得知了姜怀瑾要出事的消息了。 “下官敢肯定确是皇后娘娘。” 陆庭筠又问道:“此处光线昏暗,那女子被面容遮挡,背对着蔡尚书,蔡尚书何以会如此肯定那日你见到的是皇后?” “听声音,下官敢断定,那就是皇后娘娘的声音。” 出了牢房,陆庭筠便一直在想蔡尚书的话,他并没有看到皇后真容,而牢房中光线昏暗,要想假扮成皇后的样子蒙混过关也绝非是难事,但蔡尚书却如此笃定听到的是皇后的声音。 为何有人的声音竟然会与崔莺一模一样,还是有人在刻意模仿? 但蔡大人曾多次出席宫中宴会,也曾在祭天大典上见过皇后,对皇后的声音应该极为熟悉的,且他年近四十,耳聪目明,也绝不会听错的,那便表明那人的声音与皇后的应是一模一样,所以蔡尚书才没有丝毫怀疑。 但方才前往大牢查问,他几乎可以断定,那晚蔡大人见到的并非是崔莺。 潇鹤跟在陆庭筠身后追问,“公子觉得到底是谁竟敢假扮皇后?”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姜怀瑾只怕是根本没有死,姜怀瑾能逃出去,便是因为那人在暗中相助。” 不论是谁,不管他出自怎样的目的,应该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对潇鹤吩咐道:“你去查一查这几日出宫的记录。” 他墨色的大氅上沾染了白雪,眼角眉稍似要冻结成冰,从牢房出来,他实在不放心崔莺,便又去了坤宁宫。 他不敢在白天去,便特意选择了等她睡着了,才敢去看她。 他迈进安静的寝殿,怔怔地望向床上纱帐中的那道身影,她习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在床的内侧,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替她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痕,生怕惊醒了她,她眉头微微蹙着,但却不会再觉得受惊害怕。 之后他每次来,崔莺都在睡着,若是醒来看到他,便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她不是砸了药碗,便是扑过来抓伤了他,又或是伤了自己。 他为了不惊扰到崔莺,他大多是深夜前来,坐在床边看一会她熟睡安静的容颜,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覆盖着朱红的琉璃瓦,从坤宁宫出来,天已经快要亮了,大雪却丝豪没有要停的迹象。 自从太后在寝宫发疯,差点烧了整座寿康宫,便得了疯病,后来又失足掉进了湖里,从那之后便病倒了,因患上花柳病,她身上的疮斑也越来越多了,高烧不退,张太医来延明宫回禀太后的病情,“花柳病无药可医,下官以为陆相可为太后娘娘准备后事了。” 陆庭筠抬手轻捏额角,示意老太医起身,“张太医辛苦,接下来的时日,还要继续劳烦张太医想办法为太后减轻些疼痛罢!” “下官还在太后娘娘的寝殿里的熏香中发现了一味致幻的草药。若是长期用这种草药制成的香料,能让人沉迷于幻境,能让人上瘾,最后失去神志,导致人疯癫失常,彻底迷失了心智。” 陆庭筠微微颔首,脸色却是一沉,“张大人医术果然高明,本相已经知晓。潇鹤,你送送张大人。” 出了延明宫,潇鹤笑着提醒道:“张大人,小心台阶。” “多谢。” “敢问您老在太医院还能干几年?张大人是想功成身退,衣锦还乡,还是客死他乡,身首异处?” 张太医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得罪了陆相,便急忙问道:“不知下官犯了何错,还是下官方才说错了什么?” 潇鹤觉得对张太医的敲打够了,便又笑着将一袋金珠塞进他的怀里,“张大人也是太医院的老前辈了,身份尊贵,资历深厚,又一直为皇上太后诊脉,张太医应当知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今日之事,张大人以为该如何做?” 张太医经此敲打,突然顿悟了,陆相独揽大权,想必不愿太后活,又或许那草药本就是陆相所为,不管怎样,既然陆相有意提醒,便是没打算动他,他心中又是一番心惊肉跳,不停地用宽大的袖子擦拭额上的冷汗,“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请陆相放心。” “那我再送送大人?”潇鹤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张太医连连摆手,“不必劳烦大人了,下官还要赶去寿康宫照看太后娘娘的病情,便先行告退了。” 潇鹤凑到张太医的耳边,小声地道:“大人心善,从不计较太后曾将大人关在地牢,动用重刑,还想让太后娘娘在临死前少受些痛苦,即便当年下令从相府抓人,也是太后的懿旨,当年的大案,想必张太医应是有所耳闻吧?张太医知晓该如何做了吗?” 张太医点头如捣蒜。 潇鹤再次提醒道:“做的隐晦些吧,莫要让人察觉。” “下官明白。” 三日之后,太后薨了,死前极其痛苦,全身溃烂而亡。 被人发现时,她的身上已经溃烂灌脓,满脸疮疤,很是骇人,她的指甲都抓断了,听说是不堪忍受痛苦,一头撞死在寝殿的柱子上。 每晚从寿康宫中传来惨叫声,在寿康宫中当差的宫女和太监都吓得整晚不得入眠。 终于熬到太后断了气,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人在背地里咒骂太后,巴不得她点早死,太后得了脏病的消息也传遍了后宫,听说太后死前,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就连太后最信任的女官瑾言也不知所踪。 朝堂上,关于太后的葬礼起了争论,有御史站出来反对,说太后荒淫,私德有亏,不配和先帝合葬,还有人说应当褫夺她温懿太后的封号,降成低等的美人,甚至还有个别极端的说不许太后的棺椁葬入皇陵。 最后陆庭筠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降为太妃,与先帝合葬于皇陵,算是全了她死后的颜面。 太后薨逝,陆庭筠一直在忙太后的葬礼,每日只阖眼休息片刻,又要在坤宁宫和寿康宫两头跑,他因放心不下崔莺,担心她的身体,只敢趁她睡下后,才前去探望,天不亮便再回延明宫处理政务和堆积在案头的折子。 休养了半月后,沈柔的伤也有所好转,终于能下床走动了,她半夜醒来,见陆庭筠书房的灯还燃着,便轻推书房的门,却并未见到陆庭筠,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见他一身黑色狐毛大氅上沾染了雪珠子,满脸的风霜之色,便赶紧福身行礼,“大人这么晚还不睡吗?” “我还有些事要忙,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受累的,快去歇着罢。” 有陆庭筠的关心,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可她总觉得陆庭筠始终待她客气有余,亲密不足,想起他始终心里挂念着崔莺,即便是忙到了深夜,仍还要去坤宁宫探望皇后,更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会累垮了身体。 她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牢中大火那日,他从坤宁宫出来,手背上便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划伤,她便知晓定是崔莺所为,她更没想到崔莺想要杀了他,他居然还念着她。 她走到陆庭筠的身后,从背后抱着他,“大人因皇后受伤,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大人受到伤害,皇后娘娘根本就不爱大人,柔儿求大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吗?”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预收的两本《凉薄如她》和《换亲》求收藏呀!还有没留言的宝贝抓紧了,我会发红包哟,爱你们! 第62章 第62章 ◎用嘴喂◎ 沈柔早已听说自从那晚姜怀瑾逃了, 陆庭筠便下令将崔莺禁足坤宁宫。 沈柔知晓陆庭筠其实是为了保护崔莺,太后突然薨逝,朝中事务繁忙, 他根本抽不开身,太后此前垂帘听政, 把控朝政,可如今太后一倒,朝中局势动荡,各地蕃王也蠢蠢欲动, 宫里也是明抢暗箭, 禁足在坤宁宫反而会更安全。 姜怀瑾一死,崔莺和陆庭筠反目, 他将崔莺禁足,更是担心崔莺会离开她。 沈柔从身后抱着陆庭筠,贴靠在他的背上, “大人就当是为了柔儿, 柔儿别无所长,多亏大人怜惜庇佑,这才侥幸得以保全性命,如今柔儿已经无家可归了,后半生也只能依靠大人,大人受了伤,柔儿也觉得心疼。” 陆庭筠将她的手指掰开,“那日你舍命救我, 我素来不喜欠人恩情, 我还是那句话, 柔儿想要什么, 我一定会满足你。” “大人一直都知晓柔儿最想要什么。大人愿意给柔儿吗?柔儿想要的不过是能陪着大人罢了,这是柔儿一生的愿望,也是柔儿活着的唯一念想。大人,您就回头看一眼柔儿好不好,柔儿深爱着大人,此生绝不会背叛伤害大人。” 陆庭筠紧抿着唇,他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便能像正常人那般行走,只不过他的腿骨碎裂,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从前,即便是他的腿伤好了,也会轻微的跛足,不过这种结果已经比落下终身的残疾要好太多了。 他的腿伤能恢复得如此快,也是崔莺坚持为他治伤的功劳,他虽不知崔莺为何如此执着要为他治好腿伤,但他总是会想起崔莺每日都坚持替他上药、扎针,泡药浴,各种能尝试的法子她都试了一遍,原本连他自己都要放弃了,是崔莺的坚持,才出现了奇迹,让这条腿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但即便是他的腿伤正在慢慢恢复,不似从前那般疼痛难忍,可若遇到阴雨天气,他还需靠药物才能支撑下去。 陆伯曾说过,他受过重刑,少了根肋骨,又断了一条腿,身体曾受过极致的摧残,怕是伤了根本,影响寿数。 自从当年相府遭难,父母亲长皆含冤而逝,他的内心早已是一片荒芜,若古井无波,直到他遇到了崔莺,就如同深陷泥泞沼泽中,快要溺亡之时,有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他,不让他越陷越深。 他们都有过不幸的遭遇,便比旁人多了一份心心相惜,他与崔莺走到今日这一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冲动退亲,没有保护好她。 “我的心已属一人,我此生非她不娶。”若是姜怀瑾没有出事,他和崔莺就要成亲了,他一定要揪出那个放走姜怀瑾,设计离间他和崔莺的人。 “我答应过沈兄要照顾你,便绝不会食言。至于旁的我给不了你。日后我会送你出宫,我能为你做的便是再为你挑一个人品和家世都不错的夫婿,以兄长的身份送你出嫁。从前你不得已委身荣王,是我没有护着你,我会弥补你,会补偿你,会护你一生无虞,护你一世的周全,会将沈家昔日的风光荣耀都交还到你的手上。” 沈柔拼命的摇头,眼中泪水连连,“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陪在大人的身边,求大人不要再推开我。” “大人明知我的心里只有大人,眼中再也看不见旁的男子。”沈柔眼中泪光盈盈,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惜,若是寻常男子,怕是早已将她揽入怀里,哪里舍得再让她掉半滴眼泪。 只可惜陆庭筠并非寻常男子,他将满腔柔情都给了崔莺,却吝啬分她一点。 “姜怀瑾出事后,我让萧鹤查了出宫的记录。”陆庭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柔一怔,眼中流露出几分慌乱,但只一瞬,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是我嘴馋,惦记着和丰斋新出的点心,便让玉棋替我出宫买了些。” 陆庭筠背对着她,负手于身后,站在窗边,他轻推开窗,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屋子里变得凉飕飕的,他的声音带着风雪的冷意,“是吗?” 沈柔点了点头,她看不到陆庭筠脸上的神色,心里却有些忐忑,难道是陆大人发现了什么?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怀疑,她的计划如此周密,应该不会被察觉才是,她不能自乱了阵脚,自己便露出了破绽。 玉棋每次出宫,她都让玉棋绕路去了和丰斋买了点心回来,还故意撞上了长禄,长禄也可为她作证。 “这几日宫里有些乱,禁军发现有刺客行刺,这几日便不要随意在外走动了。” 陆大人应该是并未察觉,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罢了,她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彻底地松了口气。 * 三更天已过,陆庭筠批完了案头的折子,轻捶了捶那条受伤僵硬的右腿,推门出去,今夜难得有月光,他踩着清冷的月辉,黑色狐裘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站在长廊外,那个困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竟让他生出了几分无力感,沈柔说得对,崔莺心里有姜怀瑾,他便要一直自欺欺人吗? 肋下的伤疼痛难忍,每一次发作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了些,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渐渐地那止疼药好像也不管用了,这种密密麻麻刺痛,令他心中烦躁,急需发泄。 他一拳捶打在一旁的枯枝上,积雪簌簌而落,他冷不防被落雪砸中,寒意窜遍全身,他心里更是郁愤难当。 他绝不会将心上人拱手让人,他甚至去想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姜怀瑾死在外头,即便崔莺的心里有姜怀瑾,再过个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他相信崔莺也一定会忘了他。 崔莺只能是他的,便是死,也要同她纠缠一辈子。 他一脚踹开殿门,夺过玉璧手中的药碗,长饮了一口,含在嘴里。 她不饮不食,不想喝药,是想彻底地摆脱他,去陪姜怀瑾吗? 休想! 他将药含在口中,俯身而下,揽住她的后腰,叫她不能动弹,他堵住了她的唇,直到她不得已张开嘴,迫使她喝下这些药,“你若是不喝,我便这般喂你,你若是不想吃,我便吻你,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想再看到我吗?那便给我乖乖吃饭,乖乖地喝药。” 崔莺觉得恶心,用力地推开了他,跑进了净室拼命的呕吐,甚至还呛出了眼泪。 她讨厌陆庭筠,讨厌他却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更讨厌他如此折磨她。 她恨死他了。 陆庭筠却命人再去煎了药,将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放在崔莺的面前,“娘娘既然都吐了,那便再喝一碗……直到娘娘不吐了为止。既然娘娘想要杀臣,可娘娘这般虚弱,连碗都端不住,又如何能动手杀了臣呢!” 崔莺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他,眼闪烁着盈盈泪光,她只是紧抿着唇,不让眼泪往下掉,指骨捏得紧紧的。 “过来,喝药!” 陆庭筠的手指轻敲桌面,嘴角微微往上翘,“既然娘娘不喝,臣便按方才的法子,亲自喂娘娘喝下。” “本宫自己来。” 崔莺任命地闭上了双眼,端起药碗,强忍着那股恶心反胃的苦味,一口气喝完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 “可以了吗?” 她喝得太急,被药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不已,陆庭筠一把她搂进怀中,替她顺气,崔莺用力去推,却没有推开,被他再次摁进怀里,“别动,再动,将那药吐出来,臣还得再喂娘娘喝药。” 崔莺皱紧眉头,也不说话,心里却痛骂了陆庭筠一顿,越发痛恨他只知逼迫她。 那药好歹是没再吐出来,陆庭筠满意地笑了笑,他一把将崔莺打横抱起,崔莺的身子突然落了空,惊得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陆庭筠暗自勾唇,抱着崔莺走进了净室,浴桶中是陆伯准备的治疗寒症的药浴,她本就患有寒症,又服用避子药,寒症越发严重,里头都是些温补的药材,长期泡药浴能缓解她因寒症怕冷的症状。 崔莺拼命的挣扎,陆庭筠在她的耳边道:“娘娘是想让臣帮娘娘洗吗?” “本宫没有。” 陆庭筠笑了笑,“没有便好,娘娘放心,既然臣答应过陆伯,在娘娘的身体未康复之前,便绝不会碰娘娘的。” 他小心将她放下,便推门出去,在外头等着。 “娘娘已经认定了臣是心狠手辣之辈,便知与臣作对,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臣希望娘娘爱惜自己的身体,绝不可再服用避子药那种凉药。若是娘娘执意要伤害自己的身体,臣便只能对娘娘身边的人,甚至对娘娘的至亲下手。臣希望娘娘牢记臣的话。” 里头的流水声难以掩盖那极低的哭声,陆庭筠的心像被人紧紧地攥于掌心,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不忍心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消瘦脸庞,更不忍心看到崔莺面对着他时,出自本能的害怕和抗拒,更不忍她再伤害自己。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对她,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去试探接近,他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出来,只求她多看他一眼。 可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绝食,看着她伤害自己的身体,尽管他知晓崔莺会更恨他,但只要能让她喝药,能让她吃饭,能让她满怀恨意的活着,他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崔莺因为姜怀瑾恨他入骨,想要杀了他,其实哪里需要她费尽心思来杀他,若是她想要他的命,他只怕也会毫不犹疑地递上刀子。 但却不能是为了姜怀瑾。 当崔莺从净室出来时,陆庭筠便已经离开了。 陆庭筠却并没有回延明宫,而是一直站在廊檐下,望着远处的湖面,夜晚的湖面泛着幽冷的光,北风整夜未歇,到了明日,只怕这湖水便会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从坤宁宫出来,陆庭筠便一声不吭,潇鹤知晓他心中难过,便忍不住地劝道:“公子,莫要再熬了,公子已经三日未曾阖眼了,公子的身体一直没有痊愈,肋下的伤也一直疼着,公子的腿伤虽有所好转,但不能久站,更不能在此处吹冷风。” 他知晓公子因为皇后而难过,便想着通过折磨自己来减轻心里的痛苦。 陆庭筠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对了,可有姜怀瑾的下落了?” 潇鹤摇了摇头,“城内贴满了告示,巡防营和禁军在暗中查访,这几日,禁军已经在暗中搜遍了全城,严格盘问出城的商队和车队,都未能发现姜怀瑾的踪影,如今都已有月余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说不定姜怀瑾早就死了。” 他能肯定那具尸体绝不会是姜怀瑾,陆庭筠相信姜怀瑾定然还活着。 “那临安城的姜家呢?” 潇鹤摇头,“姜怀瑾没有回姜家。” 临安城中有不少人认识姜怀瑾,若是姜怀瑾逃回姜家,必会有消息传来,由此可见,他根本就没有回临安。 难道他真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陆庭筠冒着风雪疾行,远远地看见延明宫书房外,王将军正在神色焦急地在原地踱步,见到陆庭筠前来,便着急迎了上去,王将军对陆庭筠拱手行礼道:“陆相,属下接到从幽州传来的消息,定王反了。” 定王是皇上的叔父,幽州是定王的封地,幽州地处大熠和周国边境,物资匮乏,常年战乱不断,此前太后下令将蕃王的兵权收回,定王手中不过只有定王府的府兵,他拿什么造反,除非有人相助,给他兵马和粮草。 幽州。陆庭筠微微蹙眉,脑中快速地思考着,皇后寿宴之上,崔郦当众说出皇帝被幽禁,定是被那有心之人听了去,如今太后一倒,各地蕃王蠢蠢欲动,没想到幽州竟率先行动了。 他隐隐觉得定王谋反这件事和姜怀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让陆伯带人去打探消息,尤其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暗中相助定王。” 王将军拱手道:“属下领命。” * 很快便进入深冬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崔莺寒症复发,便靠在贵妃塌上,手里揣着铜手炉,看着窗外红梅初绽,破冰而出的美景,竟一时看的痴了,又觉得身子乏力,只是懒懒地靠在窗边,怔怔地看向窗外。 “娘娘,该喝药了。”玉璧煎了药,推门而入。 “好,你放下吧!”崔莺并未起身,她知晓每日夜里陆庭筠都会来,督促她喝药,督促她泡药浴,那的确很有成效,她虽病着,但却并不会像从前那般畏寒怕冷。 有时候他会一天来两趟,等到她睡了,陆庭筠便轻手轻脚进来,生怕会吵醒了她,只是和衣躺在她的身侧,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身边躺一会,天不亮便会离开。 她只当作不知道,翻个身便继续装睡,自从那日她行刺失败,陆庭筠便命人搜了她的屋子,剪刀匕首,但凡能伤人的利器,全都被他搜走了。 好在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搂着她,见陆庭筠并无不轨之举,她便懒得再理会。 她知道天没亮,他便会起身离开。 “再不喝药,药便冷了,待会陆相便又会来给娘娘喂药了。” 想到他用嘴喂药,含着药,再一点点地渡入她的口中。 舌尖敲开她的齿,口中满满的都是苦涩,她的心里更是恨意难消,脸却臊得通红。 最痛苦的是,她已经通晓了人事,通常药没喂几口,她已经酥软了身子,险些倒在陆庭筠的怀中。这种感觉更令她觉得羞耻难堪。 她一把端起碗药,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玉璧暗自捂嘴偷笑,看来娘娘还是害怕大人用那种方法来喂药的。 正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沈娘子有要事求见。” 玉璧正要阻拦,崔莺却道:“让她进来吧。” 见到崔莺憔悴消瘦的模样,就连沈柔也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暗暗得意。 虽然陆庭筠让人封锁了消息,但她还是轻易从潇鹤的嘴里套出了实情,知晓了崔莺因为姜怀瑾之死,刺伤了陆庭筠。 事情正在往她预料中的方向发展,既然崔莺已经和陆庭筠决裂了,那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宫里,留在陆庭筠的身边碍她的眼了。 “本宫病了,都是熟人了,沈娘子不必多礼,请坐吧!” 沈柔还是礼数周全地行礼,这才坐下。 “看来沈娘子的伤已经是大好了。” 沈柔柔声笑道:“多谢娘娘记挂,妾的伤已经好多了。” 崔莺微微颔首,“那日本宫见沈娘子头上的玉梳便觉得眼熟,可否借沈娘子这把玉梳让本宫看一眼。” 沈柔将那把玉梳从发间取下,交到皇后的手中。崔莺将那把玉梳放在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暗暗觑着沈柔的脸色,从她的眼中精准地捕捉到一丝紧张不安的情绪,再不动声色地将那把玉梳还给了沈柔。 “不知沈娘子今日来是为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崔莺摆了摆手,示意玉璧退出去,并关上了门。 沈柔走近,在崔莺的耳畔说道:“娘娘可知陆相打算自立为帝了。” 崔莺帕子捂嘴,轻笑了一声,“沈娘子真会说笑!陆相非皇室血脉,公然称帝那不是宣告天下,他要谋朝篡位吗?各封地的蕃王定会以“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围剿,本宫觉得陆相还不至于会如此愚蠢。” 沈柔羞得满脸通红,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定王反了,听说已经占领了青州和沧州,只怕不久就会带兵攻入皇城了。” 不过若是藩王都起了反心,纷纷自立为王,说不定陆庭筠真的会称帝,只有皇帝的身份,才能号令千军万马,再者陆庭早已站在权利的顶峰,称帝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再进一步而已。 沈柔又道,“但皇帝被圈禁,他手握权柄,站在顶峰,往后无论谁当皇帝都绝对容不下他。” 沈柔这话在理,若是大熠内乱,他定会被逼着坐到那个位置上,说不定陆庭筠早有这个打算了。 “皇上和那些皇室子弟便会成为他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崔美人昨夜才诞下的皇子,可怜那小皇子出生还真不是时候,皇后娘娘以为陆相还能让他活吗?说起来,小皇子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呢!难道皇后娘娘便忍心看到自己的亲外甥一出生便没了活路,即便娘娘能忍,那位爱女如命的姜夫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 崔莺冷笑道:“这些事,皇上都管不了,又何况本宫这个被禁足的皇后,不管今日沈娘子出自何种目的,只怕本宫要叫沈娘子失望了,本宫连坤宁宫的大门都出不去。” “娘娘放心,我是来帮娘娘的,娘娘不必对妾如此防备。” 崔莺从贵妃塌上起身,唇角勾着笑,“沈娘子当真会如此好心?” 沈柔一怔,崔莺对她有防备心,她也能理解,毕竟崔莺可比她那亲姐姐崔美人可聪慧得多,自然是不好糊弄的。 “若是魏炎还活着呢?” 崔莺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会,她明明已经亲眼所见是陆庭筠为魏炎喂了有剧毒的点心,又怎会有生还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2 11:46:40~2023-05-23 11: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第63章 ◎陆相的信物◎ “若是娘娘不信, 可去清河街狮子巷东面第一间院子一看便知。但娘娘也应当知晓若是陆大人称帝,魏炎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尽管崔莺在心里提醒自己,沈柔必定没安好心, 这只是她设下的陷阱。 可她的话令崔莺觉得震惊,她是亲眼看着炎儿中毒倒下的, 沈柔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万一沈柔说的是真的,各地蕃王称王,大势所趋, 陆庭筠只怕会称帝, 到那时炎儿的处境会很危险。 她突然起身,走到沈柔的面前, “这把玉梳的确和陆相母亲的遗物很像,但却是仿制的,你带着这把玉梳前来, 是想故意让本宫瞧见, 误会陆相对你有情,不是吗?” 姜苓已经将全部的真相告知她,还让她防着沈柔,她这才对沈柔此前所作所为起了疑心。 她方才提出要查看这把玉梳,果然如她所料,这把玉梳是假的。 沈柔心头一惊,这把玉梳是她请匠人打造的,和陆庭筠的那把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 根本就不会被识破, 崔莺又怎会知晓? “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这把玉梳是大人所赠……” 崔莺冷笑一声, 打断了沈柔的话,“陆大人的那把玉梳上有一道极微小的机关,轻轻一碰,便能将这把玉梳一分为二,本宫猜测应是陆相父母的信物,陆相父母夫妻恩爱,这玉梳原本是上好的白玉所制,他们二人各执一半,怎的陆相竟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你吗?” 柔咬了咬唇,捏紧手里的帕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想要本宫和陆相反目,你以为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本宫,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若是陆相知晓这都是你的诡计,知晓你竟然算计他,知晓你只是表面看上去柔弱,实则满腹算计,心思恶毒,他还会愿意再多看你一眼吗?你身体本就虚弱,为他挡刀险失了半条命,为了个男人,那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是妾的命。”提起陆庭筠,沈柔那双含情的眼眸温柔得快要渗出水来。 “妾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崔莺冷笑道:“你对他用情至深,的确令人感动,但你为他做的,未必是他想要的,若是他知晓了真相,知你欺骗他,利用他,就连为他挡刀都是假的,他还会让你这样人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是荣王,他比荣王心思更深,断然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柔整理衣裙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她疼出了一身冷汗,小脸煞白,更显柔弱可怜。 “这是妾的事,只要皇后离开,妾有信心能赢回大人的心,陆相信任妾,信任沈家,妾为了他愿意付出性命。娘娘觉得陆相是愿意相信妾的话,还是愿意相信娘娘呢?” 沈柔轻笑了一声,“妾与娘娘不同,妾不会事事与他做主,处处向着一个外人?” 是啊,即便她告知陆庭筠真相,陆庭筠只怕也不会愿意相信她。相反,沈家对陆庭筠有恩,沈柔不顾性命为她挡刀,他只怕也是愿意相信沈柔的。 沈柔从容福身,“若是娘娘久久无法下定决心,妾可不敢保证魏炎还能不能活过三日!” 她坚信只要崔莺离开陆庭筠,陆庭筠定会看到她的好,定会接受了她。 “你想对炎儿做什么!” 沈柔大笑了一声,“娘娘实在高看了妾,那间院子里都是陆相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我又能做什么呢?妾能做的不过是提醒娘娘要小心陆相。只是为娘娘报个信而已。” “既然沈娘子都说陆相的人严守着那间院子,本宫又如何能带着炎儿逃出去,更别说离开京城,陆相权势滔天,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我只怕还未出得城门,便会被他抓回来。” 沈柔用手指蘸了茶水,写下了“幽州”二字。 沈柔压低声音说道:“出了城,妾会安排人接应,送娘娘去幽州。不过到了幽州后,那便要看娘娘自己的本事了。 她已经暗中传信让姜怀瑾接应,只要崔莺出了宫,落到姜怀瑾的手里,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座皇城了。 可不知为何,当沈柔提到幽州时,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真正的姜怀瑾还活着,说不定已经逃去了幽州。 可姜怀瑾身受重伤,又如何能从守备森严的刑部牢房中逃出去。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炎儿,尽管炎儿身中剧毒,但陆庭筠的身边还有个医术精湛的陆伯,说不定陆伯有什么妙手回春的本领,能为炎儿解毒。 沈柔淡淡一笑,“两日后,妾会安排马车在城门接娘娘出宫。” “你怎知本宫会答应?” 沈柔缓缓起身,恭敬地对崔莺行礼,“娘娘会来的,不过娘娘只剩下两日的时间考虑,三日后,定王带兵进攻京城,到那时,娘娘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有陆大人因娘娘而受伤,你们之间隔着姜怀瑾一条命,难道娘娘愿意再看到陆相,便想到姜怀瑾是如何在狱中被折磨惨死的吗?娘娘别忘了,姜怀瑾的死是陆相一手促成的。” 走出了坤宁宫,沈柔的嘴角暗自勾起了淡淡的笑,玉棋赶紧迎上前去,为沈柔披上了披风,小声地提醒,“娘子,姜怀瑾投奔了定王,奴婢听说在短短一个月内,他便拿下了青州和沧州,听说陆大人亲自去了刑部大牢查案,娘子说陆大人会不会查到些什么,会不会怀疑娘子?” 狂风乱卷着雪粒子迎面扑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自认做的隐晦,必不会叫人察觉。我原本想着皇后会因姜怀瑾之死同陆大人决裂,皇后都拿刀行刺了,他竟然还如此护着她,不过只要皇后离宫,姜怀瑾必会带人来接应,皇后落到姜怀瑾的手上,以姜怀瑾对皇后的执念,她再想回到皇宫可就更难。我便可兵不血刃,永远解决了这个祸患,陆相便是知晓了,也会觉得皇后与姜怀瑾有了私情,早在暗中勾结,更不会再怀疑到我的头上。” 玉棋又问道:“皇后会愿意出宫吗?” “她会的,皇后最大的弱点便是心地善良,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魏炎陷入险境。” 她要让陆庭筠明白,只有她愿意陪着他,不会背叛他。 “那姜怀瑾为人鲁莽,根本就不是陆大人的对手,他竟敢与陆大人为敌,怕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沈柔冷笑道:“定王年迈,仅膝下一位独女,姜怀瑾倒也不算太蠢,听说他已经求娶了南阳郡主,成功接管了定王手里的兵马,实力不容小觑,还有千万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嫉妒心。你今夜再出宫一趟,去准备吧,还有小心些,莫要被人察觉。” “是。” * 幽州军营中,主帅营帐中深夜还燃着灯烛,魏嘉嘉莲步轻迈,不敢打扰了丈夫。 幽州夜间清寒,姜怀瑾还在看兵书,好似不知困倦。 魏嘉嘉轻轻地走到姜怀瑾的身后,将手里的黑色狐裘大氅披在他的身后,“夫君,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再看吧!” 姜怀瑾蹙了下眉,神色有些不悦,“郡主怎的来了军营,军营重地,女子不可踏入,郡主还是请回吧。” 魏嘉嘉却并未因姜怀瑾的冷漠,便心生恼意,而是笑着说,“夫君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想着夫君为战事忧心,妾身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便难以入眠,不如这样,妾身就在军营外等着夫君,夫君什么时候忙完,再同妾身回去。” 魏嘉嘉性子软,好像没有脾气,看向姜怀瑾时,满脸的柔情。 她生得面容清秀,算不上是个绝色美人,但却眉眼柔和,温婉可人。 她从不与人争吵,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缓不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姜怀瑾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我同你回去。” 魏嘉嘉难掩眼角眉梢的喜悦,跟在姜怀瑾的身后出了军营。 回到定王府,魏嘉嘉亲自打来热水,蹲在姜怀瑾的面前,“夫君带兵辛苦,幽州天冷,妾伺候夫君洗脚,驱驱寒气。” “我是武将,没那么多讲究,我自己来便是,再说你是郡主,这些事,让府里的才人来便是。”他着急去拉魏嘉嘉起身,女子臂膀柔软,触感极好。 虽然不似看到崔莺时那般脸红心跳,他仍是红了脸,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急忙致歉,起身准备去往书房,“这几日战事吃紧,我便睡在书房中,免得扰了你休息。” “好。夫君也要注意身体,熬夜伤身,夫君也早点歇息,妾身为夫君炖了汤,待会再给夫君送去。” 姜怀瑾总是待她态度冷淡,成婚多日,也没有圆房,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宿在书房中,魏嘉嘉明知姜怀瑾在躲着她,她却并不拆穿,反而温柔一笑,“这几日天越发冷了,我让人再给夫君加床被子。” “多谢郡主。” “我们都成婚了,夫君可唤妾身嘉嘉。天色不早了,夫君快去歇着,明日一早还要去军营,莫要太累着了。” 姜怀瑾刚准备离去,又去而折返,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如今战事四起,天下大乱,我远在幽州,我的家人却远在临安,不知……” “夫君是想将公婆接到幽州来,说起来此事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早该想到的,如今夫君跟着父王征战,若是夫君的家人被有心人利用,或是落入贼人之手,以此来牵制夫君,夫君岂不是处处被掣肘。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疏忽。” 姜怀瑾欣喜万分地道:“那你是答应了?谢谢你,嘉嘉。” 这是成婚以来,魏嘉嘉第一次见到姜怀瑾如此高兴,他的笑像是太阳那般耀眼夺目,令她觉得心动不已。 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魏嘉嘉觉得心脏一阵狂跳。 “以后夫君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妾都会支持你。” 姜怀瑾见魏嘉嘉的嘴角漾起了笑,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咽了进去,他却有些不忍心告知她真相,心想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魏嘉嘉性子温和,不像是个善妒的,她若是知晓自己要将崔莺接来幽州,她应该不会介怀,她这般温婉性子,应当会和崔莺相处得很好。 * 定王连吞两州,战报向雪花片一般飞到了陆庭筠的案头。 此前姜太后铲除异己,不能容忍朝中反对她的声音,多少忠臣良将都被她陷害致死,而齐国公父子死后,朝中竟然再也找不出能领兵打仗的武将,定王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迅速占领了沧州青州,势头正盛,陆庭筠猜测定王不日便会趁胜攻打京城了。 京城可用的兵马不过是东郊军营的五万精锐和一万羽林军,共计才六万人马,而幽州在攻占青州和沧州之后,定王手下的兵马已经快速增加到三十万。 若是定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攻城,单凭京城中不到六万兵马,只怕是守不住的。 陆庭筠这几日和兵部商量作战的方案,忙得脚不沾地,但仍然会在夜里去坤宁宫,偶尔会看着崔莺喝药,泡药浴。 不过,这几日崔莺倒是学乖了,外头天气寒冷,她便窝在宫里,每日按时喝药,泡药浴,虽说她的胃口不是很好,那却因为泡药浴,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竟然让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好了不少。 眼看着到了和沈柔约定出宫的日子,在面对陆庭筠时,她更觉得心里紧张不安。 禁军严格把守着宫门,尤其是城中各处要道,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陆庭筠每日都会前来,不知是因为幽州叛变让他焦头烂额,还是因为防备着崔莺自戕,坤宁宫中增派了不少禁军,崔莺知晓这些禁军中多为陆庭筠的耳目,以防卫坤宁宫的安全为由,实际上是在暗中监视着她。 崔莺着急,沈柔比崔莺更着急,她已经接到姜怀瑾的飞鸽传信,只要她将崔莺带出宫去,姜怀瑾的人便会在城中接应,会想将崔莺带去幽州,说是到时候定会让崔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前往幽州。 朝堂之上讨论激烈,就在三日前,定王已经带兵从幽州出发,骑兵先行,只怕不到十日,他便能抵达京城,兵临城下。 陆庭筠让兵部尚书周睿带兵坐镇京城,守住皇城,而他自己则带上羽林军并扬州、冀州等地的守军突袭定王的大本营幽州城。 只要周睿带兵守住了京城,定王的兵马久攻不下,陆庭筠再带兵夺下幽州,定王的三十万大军必定首尾难顾,到时候再派兵追击,前后夹击,才有机会取胜。 周睿有些迟疑道:“陆相从未带兵打仗,若想攻下幽州城,只怕并不容易。” 陆庭筠摇了摇头,“此次进攻京城,定王定会倾巢而出,真正的难题其实在于守住京城,周尚书肩上的责任更重,周尚书万万要小心才是。” “陆相放心,下官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守住皇城,不负陆相所托。” 陆庭筠微微颔首,此去幽州短则半月,长得三个月,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崔莺。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带兵攻打幽州城,定王说不定会选择撤退,转而进攻幽州,毕竟定王的根基在幽州,他必不会轻易便放弃了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这场与定王的较量其实并没有获胜的把握。陆庭筠却并未说破,怕动摇了军心。 周睿觑着陆庭筠的脸色问道:“如今各地蕃王都起了反心,陆相也已经代皇帝行事,皇帝病重,何不彻底地取而代之。这也是下官和其他六部尚书的意思,下官相信这也是朝臣和百姓的意思。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陆相是皇位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陆相有能力结束乱世,让百姓过上安宁的好日子。” “此事以后再说吧!” 陆庭筠从宣政殿出来,便登上了城墙,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整座城池,年关将至,街头繁华热闹,车马如龙,行人如织。 可再用不了多久,定王的兵马一到,只怕这里到处都是战火硝烟,而百姓也会和各地的流名那般,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甚至以乞讨为生。 他原本只想着报仇,待大仇得报,便会带着崔莺离开,或是隐居山野,或是游历山川,可如今战乱四起,皇帝纵情享乐,残忍嗜杀,自然是不能指望他能拯救身处战乱中的黎民百姓。 这重担便自然而然地到了他的肩上,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定王带着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若是周睿守不住,定王攻入皇城,京城便会成为各地蕃王争先抢夺的一块肥肉,若是他无法拿下幽州城,父亲和老师拿命护着的百姓,只怕会陷入长期的战乱和困苦之中。 潇鹤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城墙,“公子让我好找啊!” “如何了,青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潇鹤捂着胸口,喘匀了一口气,呼出一口热气,“之前打着定王旗号,但领兵的却是定王的乘龙快婿,姜怀瑾,也是姜怀瑾助定王拿下了沧州和青州。” 陆庭筠冷哼了一声,“果然他还活着。” 姜怀瑾竟然顺利地回到了幽州,还与南阳郡主成了婚,成了定王的女婿,定是他到了幽州将皇帝被囚禁的消息散播出去,此刻攻打皇城便是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名义,自称是正义之师。 “那姜家人呢?可将他们接到了京城来。” 潇鹤摇了摇头,“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了临安,想将姜老夫人接到京城来,接进宫里陪皇后娘娘,可却得知姜怀瑾已经先一步将姜老夫人接回了幽州。” “我知道了。” 天色黑沉,皇城却是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听说定王要打到了京城,都觉得惶惶不安,叛军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名号不过是唬弄无知的百姓,那些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文武百官都知晓,一旦皇城攻破,便意味着大熠会陷入动荡和分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如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故陆庭筠在宣布退朝之后,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都自愿留下来讨论兵马、粮草和守城的布置,讨论京城的布防。 这一次,他们不是惧怕权势而留下,而是忧心自己,忧心家人,忧心天下百姓,这才会自主地选择留下来。 “公子,姜怀瑾为人鲁莽冲动,根本不足为虑,或许公子的担心根本就不存在呢,公子比去幽州定能旗开得胜。” 第64章 第64章 ◎他的吻很温柔◎ 陆庭筠听闻皱起了眉头, “不可轻敌,姜怀瑾已非往日可比,他赶在我们之前将姜家人接走, 便说明他的计划周全,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能劝得定王起兵, 又在短短一个月内攻下了青州和沧州,便足以表明他有勇有谋,骁勇善战,领兵打仗是他的优势, 我不如他。万不可轻敌。” 姜老夫人是对崔莺最重要的人, 姜怀瑾将姜老夫人接走,只怕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 晚些时候, 沈柔派人来传信,说她已经会安排马车于亥时在西侧的承乾门接应,西侧门是长禄带兵守城门, 沈柔可以设法拖住长禄。 崔莺便可以趁机从西侧门出宫。 崔莺正坐在镜前梳妆, 玉璧则在旁劝道:“娘娘真的要答应沈娘子吗?奴婢觉得她根本就没安好心,会不会是那沈娘子的陷阱? “本宫知晓她的打算,也知这是她的圈套,但事关炎儿的安危,本宫必须去,本宫要将炎儿接出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本宫才能放心, 陆庭筠早晚会称帝, 但那时, 只怕他不会放过炎儿。她不能那炎儿的性命去赌, 去赌陆庭筠会大发慈悲,赌陆庭筠会放过炎儿。” 她用了些香粉,那香粉香味淡淡的,是陆庭筠最喜欢的那种清淡香气。 “直到今日本宫才彻底地看透了她,沈柔这样的人惯会算计人心,做事滴水不漏,就连本宫也掉进了她的圈套了。” “既然如此,娘娘便去向陆相告发了她,不能让这样心术不正的人留在大人身边,就因为她让娘娘吃了许多苦头,大人若是知晓了真相,他也一定会护着娘娘的。” 崔莺用莹白细长的指尖轻点口脂于唇瓣之上,镜中的矫靥美得能与日月争辉,“沈家对陆家有恩,沈柔的兄长更是对陆庭筠以命相护,这样的恩情,哪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再说本宫想出宫,不想被关着了。” 各地藩王造反,陆庭筠最终会被推上皇位,而她却只想护着魏炎,她答应过要护着魏炎,不想让他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听沈柔提起幽州,本宫怀疑表哥还活着。本宫怀疑刑部大牢大火是沈柔所为,但本宫没有证据。” 她没有证据,便是她指出是沈柔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倒像是她在胡乱攀咬陷害,她只要一闭眼,便会想起陆庭筠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那撕裂般的疼痛,令她痛不欲生,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种疼得快要被撕碎的感觉。 她害怕陆庭筠。 “好了,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去请陆相过来吧!” 沈柔会助她从西侧门逃出去,可要走出坤宁宫,要靠她自己的本事。 她将特制的香露滴在自己的脖颈处,胸口处,手腕内侧。 再换了一身薄透的纱裙,纱裙薄若蝉翼,隐约可见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再将领口往下拉,露出纤长的脖颈,隐约可见胸前那幽深的起伏。 镜中的她魅惑极了,媚态天成,勾魂摄魄。 她侧卧床榻,展现玲珑有致的曲线,直到殿门被打开,寒风带进了雪珠,寒意闯入殿内,她便知晓是陆庭筠来了。 她赶紧将自己裹进被褥中,指尖紧紧地掐着掌心,希望以此来克服心里的恐惧和紧张。 今夜她要出宫,必需要得到陆庭筠的金印。 陆庭筠听说崔莺寒症复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冒着风雪,匆匆前来。 见她躺在床上,便焦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娘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臣这就去请太医来。” 崔莺将被子剥开,一身雪白纱衣宛若透明,勾勒出内侧小衣上的梨花刺绣包裹的浑圆。 面对如此香艳,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陆庭筠怔住了。 “陆大人来了,本宫便觉得好多了。” 她的手环在陆庭筠的脖颈,吻住他的唇,再缓缓下移,吻住喉结。 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陆庭筠谨遵陆伯的叮嘱,不敢再碰她,天知道他每晚睡在她的身侧,忍得有多辛苦,如今崔莺主动挑逗,他如何还忍得住,他隔着那薄透的纱衣,将她抱坐在他的身上,揽住她的后腰,撩起她披散在她身后的长发,于她的颈后落下一吻。 “娘娘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臣可以吗?” 唇落在她的耳垂,她的身子颤了颤,轻嗯了一声。 虽然已经不痛了,但她的心里却觉得害怕。但却强忍着恐惧,吻上了他的唇。 陆庭筠哪里能忍住这般挑逗。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那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地道,“娘娘的这身衣裙很美,改日臣再赔娘娘一件,可好? 衣裙薄透,一撕就碎,碎布散落一地。 陆庭筠托起她的后臀,将她抵在桌上,俯身吻在她的唇上,轻柔的吻带着几分霸道,却带着克制隐忍。 “娘娘觉得疼吗?” 崔莺红着脸,摇了摇头。 他害怕弄疼了她,极力地克制着,那吻却格外温柔,生怕弄疼了她。 尽管殿内燃着炭盆,但桌上的凉意仍是让崔莺的身体冷的一颤,但很快那大掌抚过的肌肤像是烧起了一团火。 碳盆烧的正旺,窜起了长长的火苗,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火苗,颤得厉害。 殿内焚着香更是令人觉得意乱神迷,陆庭筠向来谨慎,她只敢在熏香炉中添了少许令人安眠的安神香。 真正的迷香被制成了香露涂在身上。 脖颈处传来的湿滑之感,她的身子也跟着娇颤连连,直到他压了上来。 她轻推开吸入迷香,倒在身上的男子,她拾起被撕烂的衣裳盖住身子,对陆庭筠轻声地说,“陆大人,再见了。” 她快速去里间换了身衣裳,这是玉璧为她准备的一件宫女的衣裙,她从陆庭筠的胸口处摸出了那枚金印,忍着腿脚的酸软,轻手轻脚地出了坤宁宫。 洁白的月光静静地洒向地面,银白的雪地里泛着幽冷的光芒,泛着丝丝冷意。 她轻推殿门出去,尽量不去惊动殿内已经熟睡的人。 却不知陆庭筠何时已经坐起身来,冷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对气味极为敏感,他早就察觉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梨花香中掺杂着少量的迷香。 他闻不得血腥气,随身带着的帕子上是那令人提醒醒脑的药。 陆庭筠用帕子捂住了嘴,那香炉中应该是燃了迷香,但自从进殿他便有了防备,假装被迷晕也是为了让崔莺以为他中了迷香。 他看着她悄然远去的身影,她轻盈得像只猫儿。 她在宫里过的压抑,她害怕他,她恨透了他,方才主动引诱他时,只怕也是在心里苦苦地挣扎了一番。 他的手掌抚上那纤腰时,他其实能察觉出她的身子正在轻轻的颤动,她在害怕他。 马上要打仗了,宫门戒备森严,他倒要看看她偷了金印,又怎么逃出去。 陆庭筠披上衣袍,走出了坤宁宫的寝殿,对潇鹤吩咐道:“派人跟着娘娘。” 他登上高高的宫墙,站在这里能将西侧门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那抹身影匆匆前往西侧门,然后出了宫门,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突然,陆庭筠握紧了拳头,面沉似水。 潇鹤惊讶万分地看着那道柔弱的身影,“那竟然是沈娘子。公子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的?” “还记得我让你查出宫的记录吗?还有姜怀瑾身受重伤,我怀疑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若非如此,他根本难以逃出去,何况逃出城,去幽州。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帮他治伤,那人定是蓄谋已久,姜怀瑾伤的重,要想养好身上的伤,至少需要两个月,而早在入京前,有人已经在帮他了。” “公子命人将姜怀瑾关在囚车内,不许旁人靠近,沈娘子一个弱女子,她怎会有机会……”潇鹤话音未落,便见到城门处,沈柔冲长禄笑了笑,也不知她说了什么,长禄却并未例行检查,也并未阻拦那辆马车。 而皇后扮成宫女就在那辆马车上。 潇鹤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我明白了,原来公子一直在这里等着,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公子已经怀疑是长禄在暗中帮着她,对吗?” 陆庭筠的眼神紧紧地追随着马车,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长禄或许并不知沈柔接近他是另有所图,更不知自己的满腔热情其实只是沈柔的一场精心算计和骗局。沈柔心思深,差点连我都被蒙骗了,更何况是性情耿直的长禄。” 潇鹤突然跪在了地上,扇了自己一巴掌,“公子,潇鹤有罪,潇鹤曾经还盼着公子能娶了沈娘子,或是纳她为妾,可没想到她竟然心机如此深重,可怕到让人根本就看不透她。” 因为她,公子和娘娘生了误会,生了嫌隙。 这样的人如何还能留在公子身边。 “那公子仅凭几次出宫的记录,便怀疑了沈娘子吗?” 雪渐渐大了,马车出了宫门便飞快地朝远处驶去,马车很快便消失茫茫寒夜之中。 他弓着身子,肋下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疼,他将手伸到衣襟内侧,从里面拿出一瓶止疼的药丸,将一整瓶药都倒入口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陆伯会口技,沈念曾跟陆伯学过。” 潇鹤一愣,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将前因后果都弄明白了,“所以那日蔡尚书见到的根本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沈娘子假扮的。” 陆庭筠没再说话,心想崔莺出宫,定是去寻魏炎,他已经将魏炎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若是京城发生了战事,他的人为将崔莺和魏炎带走,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前往幽州。 “走吧,明日我便出发前往幽州。” 潇鹤小跑着跟上,“公子就不打算和皇后娘娘告个别吗?” 陆庭筠停下了脚步,“罢了,若我能从幽州回来,再见她吧。” 幽州之行凶险,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取胜。 崔莺出了宫门,便随沈柔去了一处隐蔽的宅院,沈柔见崔莺有些迟疑,便笑着往那院子一指,“娘娘不进去看看吗?魏炎就在里面。” 这宅子应该是陆庭筠派人守着才是,沈柔为何能轻易便能进去这间宅子。 “表哥其实还活着,对不对?他已经回到了幽州,对吗?” 沈柔笑着点了点头。 “你将我引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姜怀瑾的计划,对吧?他投靠了定王,谎称自己在十日前从幽州出发,三日后到达京城,其实他早就先一步入了城。” 崔莺突然脸色一变,“你将我引来此处,你自己也走不掉了。” 崔莺对玉璧使了眼色,沈柔脸色一变,打算逃走,玉璧则拦住了沈娘子的去路。 只听崔莺又道:“本宫又怎能放心沈娘子这样的人再留在陆大人的身边。” 正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了,姜怀瑾指挥手下围住了马车,“莺儿,好久不见。” “多日未见,表哥清瘦了不少啊。”崔莺见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姜怀瑾,他的手下已经围住了这个院子,她的心里却没了半分喜悦。 第65章 第65章 ◎陆相看人的眼光却不好◎ “原来表哥和沈柔早在暗中勾结。”崔莺看着眼前的旧宅子, 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看来炎儿已经落到了表哥手上。” 陆庭筠选择了这样一处远离皇城的隐蔽之处,也是他一贯心思缜密, 只不过他身边出了沈柔这个内鬼,沈柔生得柔弱, 便是陆庭筠身边的人都不会对她防备,这才将魏炎的下落泄露给了姜怀瑾。 她设下的这个连环套,就是为了针对自己。 姜怀瑾翻身下马,走到崔莺的面前, “我被关进囚车, 像犯人那样押送回京,我的尊严被人踩在脚底, 被人无情的践踏碾压,后又被关进刑部大牢,受尽痛苦和折辱, 不过, 我还要感谢陆庭筠,是他让我明白,若是没有权势,我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所以必要的时候也要用一些手段。” 姜怀瑾看了沈柔一眼,“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用完了便丢弃。不过莺儿因为她吃了些苦头,只要莺儿随我去幽州, 我便将她交给你, 任由你处置, 如何?” 沈柔气得指着姜怀瑾大骂:“你背信弃义, 是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 姜怀瑾冷笑了一声,“兵不厌诈,对你这样的人,本将军有何信誉可言,来人,将她绑上马车,带去幽州。” 而后嘴边露出讥讽的笑,“陆庭筠虽然手握权柄,看似没有弱点,奈何看人的眼光却不好,竟将这个祸害留在身边。” “我将姜家人接去了幽州,祖母病重,她很想见你。莺儿,你随我去幽州吧,那里远离京城,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我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看崔莺的眼神又变得温柔又炙热。 “表哥抓走了魏炎,不就是为了逼迫我吗?况且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听说表哥已经投靠了定王,我还听说此次带兵攻打京城的是定王的乘龙快婿,南阳郡主的夫君,便是姜将军吧?” 姜怀瑾的脸色变了变,“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莺儿你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只要你跟我回去,待我攻下京城,救出了皇上,我便找机会和魏嘉嘉和离,你明白的,她温柔善良识大体,只要我同她说清楚,她一定能理解我的。” 他急切地想要去抓崔莺的手腕,急切地想要去解释,却被崔莺避开了他的触碰。 “所以她就活该被你利用吗?姜怀瑾你变了,变得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姜怀瑾压着心里的怒火,“不管怎样,莺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等到了幽州,我们便成婚,如今定王占据幽州,他将幽州托付于我,便是陆庭筠来了,再也没办法从我手里将你夺去。” 崔莺气得不轻,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还有外祖母呢?她知晓你投靠了叛军,要造反吗?” 姜怀瑾沉默了,当祖母得知他投靠了定王,随定王起兵谋反,竟将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绝不会再后悔,也没有了退路。 他要将那暴君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定王性情软弱,毫无谋略,多年来只知偏安一隅,是他带替定王攻下了青州和沧州,才有个今日这般的局面,但定王却连根基未稳便要攻打京城。 他和定王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定王急于攻打京城,坐上皇位,他便自请守住幽州城。 在他看来,定王迟早会败,即便定王攻下了京城,也会成为各地藩王的活靶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过是暂时借定王王爷的身份,最终会取而代之,他要得到权势,得到崔莺。 崔莺见他不说话,便也猜到了几分,“外祖母入冬之后便时常生病,但只要按时服药,静心调养,便不会出事,又怎会再病倒?定是因为你,外祖母才会一病不起。外祖母年岁大了,她经不起折腾了,表哥一向孝顺,便是为了外祖母着想,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好吗?便是表哥攻下京城了又能如何?便能守得住吗?各地蕃王虎视眈眈,还有宗室子弟,都会去争那个位置,到时候战乱不断,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表哥还记得自己当年去幽州从军,立誓便是为了百姓结束战乱,表哥难道忘了当年的誓言了吗?” “那又如何,即便我能护住百姓,却失去了你!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能留下你。只要有了兵马,占领了城池,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战场上的事,莺儿不必操心!” 崔莺见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便知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姜怀瑾了。他拿自己当借口,不过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野心罢了。 “好了,现在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该启程了,到了幽州我们便成婚,外祖母最疼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若是她知晓我们就要成婚了,说不定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崔莺冷冷一笑,她没想到有一天姜怀瑾竟然会以外祖母和魏炎来逼迫她。 “表哥,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姜怀瑾脸色一变,面色一沉,“莺儿现在想不通也没关系,在路上慢慢想便是。” 说话的这会功夫,姜怀瑾的手下已经将魏炎背上了马车,崔莺见魏炎还活着,她心中悲喜交加。 “莺儿,可以上车吗?莺儿和魏炎素来关系亲厚,必不愿和他分开的对吗?莺儿再想想祖母,她年岁大了,又一病不起,莺儿真的忍心不去见祖母一面吗?”姜怀瑾再三地催促道。 崔莺抹去脸上的泪痕,“我可以随表哥去幽州,但表哥要将沈柔交给我。” “好,我就将她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如今京城全城戒严,城门已经多了不少守卫和禁军,严格盘查进出城的百姓,看这形势,应该是定王的大军已经到了,只怕这几日便要就要攻城。 原来姜怀瑾和定王在作战方案上产生了分歧,姜怀瑾曾带兵迅速拿下了青州和沧州,定王尝到了甜头,便想要趁胜追击,想集中全部的兵力进攻京城。 而姜怀瑾却担心将三十万大军全都攻打京城,则幽州后方空虚,幽州只剩下老弱病残,若是朝廷或是蕃王带兵来袭,幽州便会沦陷。 若是无法攻下京城,只能选择退守沧州或是青州,而青州和沧州不比幽州,到那时会无险可守,必败无疑,定王带兵攻打幽州,是以他则请求留守幽州。 崔莺上了马车,他便趁夜悄然出城,为了瞒着守卫,他让崔莺换了了衣裙,命人改妆易容,他扮成商人,和崔莺扮成夫妻,带着生病的孩子南下回扬州。 只说是外地人来京城做丝绸生意,听说叛军就要打来了,城中不太平,便想去扬州城。 守卫例行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便准备开门放车队出城。 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崔莺正打算开车帘,却被姜怀瑾按住,低声道:“不要出声!” 只听陆庭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庭筠翻身下马,守卫恭敬地上前,“属下参见陆相。” 陆庭筠的眼睛扫过几辆出城的马车,“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守卫恭敬地回答:“回禀陆相,属下已经严格盘查过路的车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陆庭筠翻身下马,守卫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是运送丝绸的商队,一共十辆马车,属下已经严格询问盘查过,男子姓谢,是从扬州来的布商,因家中次子病重,入京寻求名医治病,顺道带些京城的云锦南下去扬州售卖。” 沈柔听到陆庭筠的声音,拼命地想要叫喊出声,但她的手脚被捆住了,无法动弹,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被关在一个装满绸布的大木箱内,根本就挣脱不开,闷在箱子里,令她呼吸不畅,她觉得快要窒息了,更令她绝望的是,陆庭筠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好像在马车旁停留了一刻钟,便又渐渐远去。 沈柔不知的是,那口木箱子就在崔莺的脚底下,在马车的夹层中。 崔莺自然也听到了陆庭筠的声音,感知陆庭筠朝她走了过来,她刚要出声,便被姜怀瑾捂住了嘴。 “莺儿是不管魏炎的死活了吗?若是莺儿引来了陆庭筠,我便只能先杀了魏炎。” 魏炎虽身中剧毒,好在陆伯医术高明,而那日的点心他只吃了一小口,想必是中毒不深,陆伯便将他带回京城,为他调制了解药,调养了整整三个月,这才拣回了一条命,可他身体仍是十分虚弱,每日汤药不离身,因中毒身体消瘦了不少,后又因余毒未清,身体虚弱,自从上了马车便一直昏睡着。 崔莺心疼地抚上魏炎的脸颊,几个月未见,他那圆润的脸颊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有些苍白,气色看上去很差,她不能坐以待毙,从京城到幽州路途遥远,以魏炎病弱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长途的奔波劳累,她要想办法逃出去。 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可令她觉得失望的是,陆庭筠好像并未发现马车的异常,只是看了一眼他眼前的商队,便要策马离去。 她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姜怀瑾的手上,并一头撞向马车。 疼得她眼冒金星,她倒吸一口凉气,撞得头晕眼花,发出一声闷响,她虽然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听到那脚步声停下了,陆庭筠好似已经注意到马车里发出的声响,也被那声音吸引,朝马车走来,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却觉得鼻头一酸,有种心酸想要落泪的感觉。 她忍着被撞得又痛又麻的额角,屏住了呼吸,果然听到陆庭筠的声音传来,“马车里是什么人?” “你……”姜怀瑾见崔莺差点撞破了头,用这种方法吸引陆庭筠前来,胸口气得闷疼。 她却冷冷一笑,冷眼看着姜怀瑾,她知晓姜怀瑾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伤害了魏炎,他抓住魏炎只是为了逼她就犯,又怎会再让魏炎轻易死去。 “表哥逃不掉了。” 姜怀瑾冷冷一笑,“那可未必,我敢在这个时候入京,莺儿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吗?” 因没有得到回应,陆庭筠走近那辆马车,下一步便要命人撞开车门检查,姜怀瑾也紧张得抓住了腰间的刀,若是陆庭筠下令拦住马车,而藏身马车上那些木箱中的十几名高手,便会拔刀出冲去,与城门的守卫血战,为他们的大将军拼出一条血路。 气氛紧张得令人心跳加快,姜怀瑾的手轻轻已经快要落下,只等他的手势,那些高手便会冲出去。 崔莺也很紧张,掌心出了一层汗水,她的掌心微微发热,竟然感觉有一股热意迅速窜遍全身,她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而这种感觉她从来不曾有过,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陆庭筠逼她的吃的那些药生了效,竟然感觉手脚微微发热,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她此刻竟然期待着陆庭筠快点发现她。 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大家快跑,叛军要攻城啦!” 第66章 第66章 ◎引起陆相注意◎ 听说叛军来了, 排队准备进城接受检查的百姓和城外从各地逃来的难民拼命地往内挤,城门顿时变得拥堵不堪。 守卫用手中的兵器拦截,可那些百姓中混进了几个蓄意闹事者的, 他们带头与城门处的守卫发生了冲突。 被推倒践踏的百姓不计其数,场面一度变得失控, 变得混乱不堪,百姓互相推攘,被践踏受伤的百姓不计其数。 而就在这时,原来打算检查商队马车的陆庭筠转身离开, 他迅速翻身上马, 大喝一声:“所有禁军和巡防营听令,若有趁乱闹事者, 杀无赦!” 与此同时,他接过守卫手里的箭,一箭射向那名造谣闹事后, 快速奔逃往人群中的那个人, 那人背后中箭,应声倒地。 “再有无故造谣闹事的,格杀勿论!” 趁乱蜂拥至城门的百姓见那造谣者在自己的面前被射杀,都不再不敢往前一步,被陆庭筠当场射杀造谣者彻底地震慑住了。 陆庭筠又命令身披黑甲的禁军在城门口列队,协助城门守卫疏散造成拥堵的百姓。抓捕了几个带头闹事者之后,便引导百姓有序进城,待百姓进城之后, 便紧闭了城门后, 便不许再出城了。 方才城门口拥挤, 给了姜怀瑾绝好的时机逃走, 但城门紧闭戒严,看来今夜是再无法出城了。 姜怀瑾赶紧命人调转马车,趁乱朝城中驶去。 陆庭筠紧盯着那辆马车快速消失在偏僻的巷道之中,消失在深巷的尽头。 他命人将禁军统领王将军唤到跟前,吩咐道:“今日城中有人带头闹事,恐有叛军在其中浑水摸鱼,你再带几队人马去暗中搜寻,尤其是在此时出城前往幽州的,仔细询问,不可错漏一人。” 王将军拱手道:“属下遵命!” * 马车驶入偏僻的街巷,姜怀瑾又命人换了一辆马车,改乘坐一辆低调破旧的马车,又让崔莺换了衣裳。 决定今夜在一间偏僻的客栈歇脚,待到天亮时分再找机会出城。 方才突然喊话制造混乱的正是姜怀瑾的手下,是姜怀瑾安插在京城的内应。 那名手下当场死在陆庭筠的手里。不过还是以他一人性命换了将军和十余名将士的逃了出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姜怀瑾的手下副将郝昭来报,“将军,多亏那位兄弟将城外的百姓引进了城内,咱们这才得以逃脱,可如今咱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姜怀瑾狠皱了下眉,方才他险些被陆庭筠察觉,他带进京的这几个人绝不能和禁军硬碰硬。 说不定陆庭筠已经起了疑心,下令在暗中搜寻他的下落。 在京城多呆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险。他推开窗子,只听马蹄声阵阵,一对禁军疾驰而过。 仅仅几个时辰的功夫,城中的禁军巡逻的人数比寻常多了一倍,陆庭筠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惊叹。 他只敢打开了一条缝,在窗的缝隙中窥探,每每听到楼下的动静,他便紧张得握紧了腰间的剑。 城中守卫森严,城门处更是调遣了比寻常多了一倍的兵力把守,要想出城就更难了。 他望着远处的河流出神,而这条河可通往城外。 姜怀瑾往那条河一指,“咱们可从那条河游过去。” 寒冬时节,河水冰冷刺骨,快要结冰,他的手下都是武将,便是在冬日下水也没什么要紧,可随行的还有崔莺和沈柔,尤其是沈柔还有伤在身,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若是在冰冷的河水里受了冻,只怕她熬不过去。 郝昭迟疑了片刻,便问道:“回禀将军,那沈娘子也要从那条河游过去吗?万一她出了事……” 姜怀瑾烦躁地摆了摆手,“死了便死了。”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想办法先喂她一些补药,别让她轻易死了。” 陆庭筠似乎很信任沈柔,若是他日与陆庭筠对决,沈柔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魏炎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缓缓睁开眼泪,见到崔莺,对她伸出了小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虚弱地朝她笑了笑,“炎儿是在做梦吗?炎儿梦到了母后。” 他因中毒,身体极度虚弱,此刻脸上挂着苍白的笑,眼角流下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崔莺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想将她的手捂热。 将脸颊贴在他的小小的掌心,心中酸涩难耐,声音也哽咽了,“炎儿,是母后的错,是母后来晚了。炎儿别怕,母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魏炎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咳出了血迹,紧抓着崔莺的手不放,“母后,炎儿好想你啊。” 而后低低地哭出了声来。 因中毒后,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白天在马车里受了颠簸,到了夜里,竟然发了高烧。 他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汗水,崔莺将手覆于他的额头上,额头灼热,他浑身烧得滚烫,昏睡着,无力睁开眼睛,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有性命危险。 崔莺心急如焚,赶紧出去寻姜怀瑾,姜怀瑾正在吩咐手下,准备从守卫相对薄弱的西街前往护城河,趁夜从护城河游出城外。 “表哥,炎儿正在发高烧,咳了血,他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城,还是要赶紧请郎中才是。” “不行!陆庭筠只怕是已经起了疑心,那些禁军正在暗中查探,只怕很快便能找到这里来,哪能顾得上去为他请郎中。”他一把抓住了崔莺的手腕,“赶紧随我去幽州才是,只有出了城,才是真正地安全了。” 崔莺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怒吼一声道:“姜怀瑾,你还是个人吗?炎儿高热不退,若是再泡在这冰冷的湖水中,只怕是性命难保,从前的表哥心地善良,心怀天下,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冷血无情,不顾他人的死活。” 姜怀瑾皱眉看着崔莺怀里的孩子,虽说魏炎是皇子,是皇位继承人,可也只是个六岁的稚子,他那烧红的脸颊烫得吓人,身体已是极为虚弱。 还时不时剧烈地咳嗽。应是余毒未清,还在不断地折磨着他的身体。 见他这般模样,他还是对魏炎心生怜悯,“将他交给我吧,我送他去医馆。我会请郎中为他用药,但若是过了今夜,他还没有退烧,天亮之前,无论如何我必须出城,莺儿别忘了除了魏炎,外祖母一病不起,她也在等着你。” 姜怀瑾气得抿紧了唇,想起被姜怀瑾气病的外祖母,她真想痛骂他一顿出气,恨他不惜以外祖母的身体要挟她,逼她去幽州。 “表哥可有想过,即便定王攻下京城,能守得住吗?各州封地的蕃王都虎视眈眈,谁第一个攻占了京城,便成了众矢之的,难道表哥真的要与乱军叛党为伍吗?外祖母年岁大了,表哥难道还要让祖母为你担心吗?” 姜怀瑾背着魏炎,推门出去,“成王败寇罢了。我自会助定王取胜,莺儿自不必担心,若我夺下京城,定会将陆庭筠那个狗贼枭首示众,一雪前耻,我还要让莺儿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为你着想,只有我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人。” 姜怀瑾执念太深,崔莺深知再劝他也无用,便打断了姜怀瑾的话,“表哥,快走吧!” 崔莺急忙催促姜怀瑾出去,姜怀瑾让她换了身粗布衣裙,他又担心崔莺生得太美,被人认出来,便用胭脂将她的脸涂得红红的,再用眉笔点了几颗痣。 确定她无法被人认出,这才出了门。 街头巷子中有禁军在巡逻,他们从医馆出来,便见到马背上的陆庭筠,他身后是禁军统领王将军,他们身后是一队身穿铠甲,腰间带刀的禁军,陆庭筠像是是有什么急事,策马疾驰而过,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漆黑的街巷之中。 可这里是偏僻小巷,藏身暗处的是姜怀瑾的人,尚且不说她这般模样,连自己的爹娘都只怕认不出来,她还未出声,便会被姜怀瑾拖走。 她不能冒险,她要赶紧找机会求救。 从医馆出来,他们便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客栈中,崔莺喂魏炎喝了药,便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用冷手巾为他擦拭额头,助他退烧,崔莺想尽办法为他退烧,几乎一整晚都没阂眼。 姜怀瑾推门而入,“莺儿,你去睡吧,我来照顾他。” “我答应过炎儿,不会再离开他。” 姜怀瑾将披风解下,裹在她的身上,“你身体本就虚弱,再耗下去,只怕自己都会病倒,你若病倒了,我可不会放过他,别忘了,他的身份是皇子。” 崔莺瞪了姜怀瑾一眼,不满地道:“姜怀瑾,你还有没有人性!” “那莺儿就去睡一觉。” 见崔莺仍在迟疑,他又道:“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不试着逃走,不试图引起陆庭筠的注意,我便不会伤他。” 姜怀瑾从崔莺手里接过巾帕,仔细地为魏炎擦拭额头,擦拭身体降温。 “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过两日定王就要带兵攻入京城,陆庭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他却并未上过战场,京城早晚会沦陷的。我劝莺儿还是死了这条心,天一亮我便会找机会出城,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了。” 是啊,陆庭筠并未带过兵,定王为了攻打皇城,几乎是倾巢而出,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方才在医馆外看到陆庭筠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必他定是为了定王带兵攻打京城之事,心中焦急难耐,定是有无数军情急报等着他去处理去决断。 姜怀瑾观察过城门,见城门处的守卫已是平常的两倍。 便知根本就无法蒙混过关。 他便决定不等天亮了,等禁军和守城的守卫换班的时辰出城。 陆庭筠则登上高高的城墙巡查城防,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盯着城门出打算排队出城的百姓,他立在墙头眺望着远处。 天还没亮,那些急着出城的人便已经排起了长队。 魏炎高烧已经退了,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喝了药之后便睡下了,可魏炎和崔莺的身体虚弱都不适合下河游出城外。 姜怀瑾着急出城,只得先带着崔莺和魏炎出去,其他的手下带着沈柔从护城河游出去。 与手下的将领约定到城外的十里亭汇合。 崔莺换了身村姑打扮,脸上画浓妆,直到看不清原本的相貌,带着生病的孩子出城,姜怀瑾急着出城,便早早地混在那些出城的百姓中,在城门处排队等候。 等到卯时,城门终于被打开了,姜怀瑾低头背着孩子,跟在出城百姓之后。 但今日出城却此昨日要更严格,每一位出城的百姓都要被盘问许久。 崔莺在苦思逃出去的机会,她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之上那容色清冷,容貌俊美的男子,突然心生一计。 她一把抓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男子的后领,大喊一声,“方才你一直在后面挤我,定是你趁机拿走了我的簪子。那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是娘的遗物,你快将簪子交出来。” 这一招果然有用,她突然大吵大嚷,成功将陆庭筠引了过来。 陆庭筠上前查看,只是淡扫了崔莺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便快速移开了,轻抬眼皮,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崔莺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她仍是福身行礼道:“大人,民女的簪子不见了,民女怀疑是他偷的,他方才一直在后面挤,又插队到了我的前面,我怀疑他急着出城,根本是他偷了簪子,着急逃走,大人可要为民女做主啊,那只凤头钗,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陆庭筠的嘴角勾着笑,打量了崔莺一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位姑娘礼数倒是周全,看着倒不像是出身乡野。” 崔莺欣喜万分,以为陆庭筠就要认出了她,可陆庭筠接下来的话,直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既然是偷窃的案子,那可不归我管,这位姑娘还是去京兆府报官吧。” 崔莺差点气的倒仰,偏偏这出城的队伍中,说不定还混进了姜怀瑾的人,魏炎还在姜怀瑾的手里,她不敢轻举妄动。 崔莺咬了咬唇,气得红了脸,心里恼恨极了陆庭筠,她不过是换了身打扮,脸上的妆重了些,他怎会认不出来,难道一夜不见,他的眼睛便瞎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6 11:55:40~2023-05-27 11:4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秃子不秃pr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第67章 ◎莺儿是不是爱上陆庭筠了?◎ 那男子气得涨红了脸, “无凭无证,你就敢冤枉好人,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什么金凤钗, 大人说的对,我这便和你去见官, 到官老爷的面前分说分说。” 姜怀瑾拉住了崔莺的手臂,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以示警告。 他脸上堆着笑, 赶紧给那名情绪激动的男主鞠躬道歉, “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了。是我家娘子记错了, 娘子为了给虎子治病,将那支凤钗给当了,换了银子给虎子抓药。” 又轻叹了口气, “自从我家娘子摔了一跤, 她时常记忆错乱,竟将从前的事记混了,实在抱歉,也是我无能,没能好好照顾她,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崔莺想从他的手掌挣脱,却被他揽住双肩,摁在怀里, 低声警告, “别动, 想想魏炎。” 那男子摆了摆手, “罢了,原来是个傻的,你也不容易,赶紧给你娘子治治吧!下次再冒犯了他人,惹了不该惹的人,会吃大亏的。” “是,多谢这位小哥。”姜怀瑾连连致歉,那男子便没再追究,拂袖愤然离去。 那清冷的目光只在崔莺的手上停留了一瞬,便赶紧移开。 陆庭筠脸色微沉,而后冷声道:“莫要在此耽误旁人出城。” 姜怀瑾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拉着崔莺赶紧离开。 可崔莺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盯着她,她再次回头,却再也不见了陆庭筠的身影,只剩身后黑压压的排队等待出城的人群。 姜怀瑾怎会看不穿崔莺的心思,知她想引起陆庭筠的注意,只不过他已经通过了守卫的盘问,只等到了幽州,陆庭筠也束手无策。 “莺儿别看了,莺儿方才也试过了,你如今这般模样,便是站在他面前,他也无法认出,莫要再耽误时间,还是随我快快出城吧。” 进出城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城门处变得拥挤不堪,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崔莺的身子不稳,往外摔了出去,却突然有只手揽住了她的后腰,稳稳地扶着她,“这位姑娘可站稳了。” 崔莺看着那张熟悉的清冷的侧颜,唇轻轻颤了颤,怔怔地望着他,只见他眼神冷若寒冰,眉眼间带着冷漠和疏远,她突然觉得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尽管他们离得如此近,但他还是没能认出她来。 她而也无法喊出口,魏炎就在姜怀瑾的手里,她不能冒险。 她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她也不明白这种难过从何而来,一想到和他擦身而过,她就要被带去幽州,只怕再也无法见到他,便难过得无法自抑。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陆庭筠看了她一眼,见到她脸上哭花的妆容,实在惨不忍睹,不觉狠狠皱了下眉头。 姜怀瑾担心被陆庭筠认出,一把将崔莺拉进怀里,“娘子,怎的将夫君说的话都忘了,出门在外,要牢牢牵住夫君的手,若是娘子被人伤到了,夫君会心疼的。” 又对陆庭筠行礼道谢,“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我家娘子方才给大人添麻烦了。” 陆庭筠微微颔首,一言不发,眼神依然冷若霜雪。 而后姜怀瑾紧握着崔莺的手,催促她出城。 待崔莺走后,陆庭筠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绢帕,帕子上绣着一支纯白的梨花。 他策马出城,行到无人之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对潇鹤吩咐道:“去西郊大营,今夜出发前往幽州。” * 混在百姓出城的队伍中,行了几里路,姜怀瑾便坐上了前往幽州的马车。 又让崔莺在马车上换了衣裳,洗去妆容,当晚便出发前往幽州。 崔莺想起方才陆庭筠搀扶着她的后腰,她以为陆庭筠已经认出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陆庭筠眼神微妙的变化,以为陆庭筠就要认出她了,可又想到自己脸上的妆那般难看,陆庭筠认不出她也很正常。 可不知怎的,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口闷闷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许是马车太过逼仄,她赶紧打开车窗透气,冷不丁地吸进了一口凉风,呛咳不止,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自从出城后,便一直在赶路,不觉天就黑了,夜间行路难辩方向,又飘起了大雪,姜怀瑾这才命人停下原地休息,待天亮再出发赶路。 姜怀瑾走进马车,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莺儿,别看了,他没有追上来,这一路出城也很顺利,再过两三日便能到达幽州了。” 崔莺轻嗯了一声,她也知晓离京城越远,陆庭筠再寻到她的机会也越小。 “你知道为什么吗?” 崔莺语气淡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定是表哥为了掩人耳目,同时派出了几辆马车选择不同的路出城,所以即便他事后起了疑心,再想追踪也已经晚了。” “莺儿都已经知晓了,却仍是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 他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从前是他胁迫了莺儿,莺儿被逼无奈,不得已才对他妥协的,不是吗?” 崔莺用力挣脱他的手掌,“表哥,我感到有些累了,想休息了,表哥请下车。” “你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难道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不舍得离开他吗?” 崔莺的心猛地一颤,她为何会因为自己没被陆庭筠认出便这般失落难过,难道真的如姜怀瑾所说,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不可能,陆庭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她又怎会? 从一开始她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罢了,她怎会明知这是个谎言,是个骗局,是自己策划了这场骗局,而自己却深陷其中,简直可笑。 姜怀瑾紧握着崔莺的双肩,“他那样卑劣之人根本就不值得被爱,只要莺儿此番随我去到幽州,便再也不用怕他,我如今在幽州也有了自己的兵,如今的我也已经今时不同往昔,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等莺儿到了幽州,我们便成婚,祖母知晓了我们的亲事定然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我们就像在姜家一样。不,我不会让莺儿像姜家那样受尽欺负和委屈,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莺儿,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崔莺一直腹中空空,又因赶路疲累不堪,被姜怀瑾抓住双肩,使劲地摇晃,她感觉胃里有些恶心想吐,帕子捂嘴,不停地干呕着。 姜怀瑾赶紧为她递茶,轻拍她的后背,“莺儿这是怎么了?” 崔莺摆了摆手,含吞了一口茶压住胃里的恶心想吐,“赶了太久的路,只是觉得有些恶心不适罢了。” “你说他在强迫我,那表哥了呢?表哥强行将我带走,难道不是也在强迫我吗?” 姜怀瑾突然来了火,“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未想过要丢下你,当初若不是你和他有了婚约,我又如何会心灰意冷之下去了幽州,而你也不会受了那么多苦,不过莺儿放心,我定会为莺儿报仇的。绝不会让莺儿在宫里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沈柔,若非是她,我的人也不会这般顺利入宫,也不会那般顺利地将皇帝从紫宸宫带出去。” 只听“咻”地一声响,一支响箭直冲天际,此刻姜怀瑾派进宫的那些人已经偷偷潜进宫,他们已经抓到了皇帝,将皇帝带离皇宫,这便是他们得手后放出的信号。 他要将皇帝带到幽州,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皇帝在他的手上,也不怕各地藩王不听话。 如今天下就要大乱了,定王根本就不懂领兵打仗,他急于攻占京城,且不论能不能夺取京城,便是打下了京城,各地藩王争相来争抢,尤其是蜀地和荆州的鲁王喻王,他们都都会带兵抢夺,谁第一个攻城,第一个称帝,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各地藩王都会带兵前来讨伐。 定王将率三十万大军攻城,幽州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若是陆庭筠在这个时候领兵攻打幽州。定王被首尾夹击,便会必败无疑。 他进攻京城一事上,姜怀瑾和定王有了分歧。他选择带着旧部回到幽州。守住幽州城。 崔莺拿出一枚白玉扳子,放在桌案上,“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表哥贴身佩戴的玉扳子为何会到了沈柔的手上,其实远在从临安到进京的途中,沈柔便已经在暗中帮了你对吗?否则表哥伤得那般重,根本就无法走出那间牢房的,而这只玉扳子其实是表哥交给沈柔的吧?” “正是,我与她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那时我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我想出去,而她也愿意帮我。” “即便表哥也知晓她会拿着这枚玉扳子来找我,会以表哥的安危来要挟我。” “是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要一雪前耻,要将被陆庭筠夺去的一切都抢回来。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提起自己被当成囚犯押回京城,那一路上受了多少冷眼和嘲笑,他眼中的戾气再也压抑不住,一掌拍向桌案,气得握紧了拳头,手臂之上,青筋凸起。 只因沈柔手里有这枚玉扳子,她才对沈柔的话深信不疑,认为是陆庭筠对姜怀瑾用刑,是陆庭筠杀了他。 “不仅如此,牢房中的那场大火,也是我放的。可惜蔡九卿却不是个草包,及时让手底的人去救火,我真想一把火点了他那刑部大牢。” 崔莺蹙紧了眉头,牢房里关押着上百名犯人,还有狱卒和守卫,听说事发当晚隔壁牢房的几个犯人受伤严重,险些被大火烧死,眼前的姜怀瑾已经不是那个满腔热血,胸怀天下,庇护百姓的大将军了,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冷漠。 他已经没了悲悯之心,得知真相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便是真相,沈柔先是仿制了陆庭筠的那把玉梳,离间她和陆庭筠,又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桩桩件件都指向陆庭筠,他百口莫辩。 “夜已深了,表哥,我想睡一会。” 她躺在马上,蜷缩着身子,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流。 * 四日后,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那座古旧肃冷的城池,崔莺揉了揉酸疼的脖颈,直了直身子,见到城门的正中央的顶上的幽州城三个字的牌匾,被那道阳光映照着,发出幽冷的光。 幽州比京城还要冷得多,尤其是早晨和夜晚,简直能呵气成冰。 当姜怀瑾抵达幽州时,定王府也得到了消息,魏嘉嘉一早便去了城门,亲自去接姜怀瑾进城。 她等了许久,却等到姜怀瑾搀扶着个女子走下马车,那女子身上还穿着姜怀瑾的黑色狐裘大氅。 当她并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女子小巧的瓜子脸埋在领口的狐毛中,那双眼惊为天人,气质清冷,宛若笔绘的仙子。 就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惊叹万分,何况是寻常男子。 姜怀瑾见到魏嘉嘉,脸色却是骤然一变,“你怎的来了!” 魏嘉嘉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情绪,走到姜怀瑾的身侧,脸上堆着笑,半点不见恼意,“夫君穿得这样单薄,莫要着凉才是。” 她又从红玉手里接过为姜怀瑾准备的厚绒氅,正要为他披在身上,却被姜怀瑾一把夺过,“让我自己来吧,此处天冷,回府再说。” 魏嘉嘉低头垂眸,难掩眼里的失落暗淡的情绪。 姜怀瑾安排崔莺住在凌风阁,又安排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守着院子,几个得力的丫鬟在她伺候着。 又命人将沈柔关进了柴房,命人严格看守。 他安排好了这一切后,便去了王府主院魏嘉嘉的房中。 魏嘉嘉却什么都不问,只是命人将自己亲手准备的饭菜端上桌。 “夫君一路辛苦劳累,定然顾不得吃上几顿好的,妾身新学了几道菜,请夫君尝尝看,看妾身的手艺精进了吗?” 她又站起身来要替姜怀瑾夹菜,温柔小意,关怀备至。 “我早就说过,我是武将,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你也坐下一起吃吧。”他尝了口前面的红烧鹌鹑,点了点头, “郡主的手艺一直都很好。” “多谢夫君。” 魏嘉嘉坐在姜怀瑾的对面,埋头吃饭,她几乎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但却味同嚼蜡,没吃几口便放下了。 定王很疼爱这个女儿,花重金请来老师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各种礼仪规矩,她礼数周全,涵养极好的。 “我有话对郡主说。” 魏嘉嘉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只是强撑着笑了笑,“夫君请说。” “我想以平妻之礼迎莺儿过门。” “啪”地一声,魏嘉嘉手里的牙箸掉在地上,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串,滚落在地,“夫君,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姜怀瑾狠狠地蹙了下眉,“不是,错不在你,错在我的身上,我自小心仪莺儿,若非她与旁人定下婚约,我早已娶她为妻。不过要是你不愿也无防,我现在便可写和离书,我会找好宅子后,尽快地搬离定王府。” 魏嘉嘉抹去脸上的眼泪,“我愿意,既然表小姐是将军心仪之人,我又怎会阻拦,我是将军的妻子,理应由我来操办将军的亲事。” 看到魏嘉嘉这般难过失落的神色,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写和离书,“郡主,谢谢你,你的恩情我会记住心上,这辈子定不会辜负了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7 11:45:42~2023-05-28 12: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第68章 ◎她要成婚了◎ 晚饭后, 姜怀瑾便去了军营。 魏嘉嘉让人请来锦绣阁中手艺最好的裁缝李师傅,去了凌风阁为崔莺量体裁衣,大婚定在三日之后, 需尽快将嫁衣赶制出来。 红玉见郡主红肿着眼睛,夫君成婚, 要娶旁的女子,而她却要亲自为夫君操办亲事,不是在自己的心坎上扎刀子吗? 红玉心疼郡主,愤愤不平地道:“您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你和将军成婚还不足两个月, 将军便要另娶旁人,若说是个妾也就罢了, 偏偏是将军的心上人,还要以平妻之礼迎进门来,与郡主平起平坐, 奴婢也为郡主感到不值得, 方才郡主不该松口让将军娶了崔娘子,此事是将军辜负了崔娘子,王爷也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将军的。 魏嘉嘉拭去脸上的泪痕,“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是将军的妻子,此生便只能追随将军左右,父王信任将军,不能因这件事, 让父王对将军心生不满。” “不是还未圆房吗?” 魏嘉嘉的脸色白了又白, 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也想借此机会见见这位表姑娘, 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夫君放在心里多年。那时在城门,崔莺穿着墨色长氅,脸颊埋在黑色的狐狸毛中,并未能看得真切,更不知这位崔娘子到底性情如何。 姜怀瑾让副将郝昭守着这间院子,还调来了一队护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这间院子,可见他对崔莺是极为重视的。 郝昭见南阳郡主前来,赶紧拱手行礼,“郡主,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凌风阁。” 魏嘉嘉笑了笑,“我是奉将军之命,带李师傅上门为崔娘子量衣裳的,三日后便是将军大婚了,我想同她商量有关大婚的事宜,崔娘子过几日就要嫁进府里,也是你们将军的夫人。” 郝昭思沉思了片刻,这才将人请进了院子,“郡主请进。” “多谢郝将军。” 郝昭拱了拱手,退至一旁,仍然守在院外。 一股刺鼻的药味从凌风阁传来,长廊之上有个小丫鬟去炉子上端药,不料却手一滑,那药罐子摔到在地上,药汁飞溅在她的腿上。 魏嘉嘉赶紧上前去拉那个小丫鬟,却还是晚了一步,小丫头疼得捂住了双腿。 魏嘉嘉赶紧上前关切地询问,“你可有受伤?” 而崔莺听到药罐子被砸碎的声音,也赶紧跑出来查看,几乎和魏嘉嘉同时出声,“你伤到哪里了?” 崔莺抬眼的那一瞬,魏嘉嘉怔愣在原地,眼前的美人眉若远山,唇似涂朱,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似用清泉水洗过,明亮如星。 有这等容貌,难怪会被姜怀瑾放在心尖多年。 就连她一个女子看了也会沦陷其中。 便是这一身简单的青色裙衫,发间只戴一支海棠花珠钗点缀,此刻天色渐暗,美人手执花灯,手中的灯晕出了一层浅浅光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位便是郡主吧?” 魏嘉嘉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点了点头,“娘子可唤我嘉嘉。” 魏嘉嘉吩咐红玉将那名被烫伤的奴婢带下去让府中的郎中替她治伤。 崔莺便将魏嘉嘉请进了房中,命人上茶。 “不知崔娘子是将军的那位表妹?” “我是齐将军夫人的妹妹。” 魏嘉嘉心头一惊,她从前便听闻崔郦性情不是个好相与的,能有如此容貌和气度的便只能是那位替姐姐进宫的皇后娘娘,从小养在姜家的表妹。 她放下茶盏,赶紧起身,整理衣裙跪在崔莺的面前,双手交叠额前一摆,“是臣妇失礼冒犯了皇后娘娘。” “看我如今这光景,哪能看出半分皇后应有的样子。” 崔莺赶紧起身搀扶魏嘉嘉起身,姜怀瑾说的倒是没错,南阳郡主待人温和知礼,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对府里的下人也是关爱有加,看上去不像是个刻薄的。 魏嘉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头的震惊,“到幽州来,并未是娘娘的本意,对吗?” 崔莺看向窗外,那些守卫寸步不离地守着院子,姜怀瑾是担心她逃走,像看守犯人那般。 她压低了声音,“郡主聪慧,表哥能娶到郡主这般的女子,是他的福气。只是如今天下大乱,皇上落在了表哥手里,就连本宫也流落幽州。” 崔莺的话更令她觉得震惊不已。 “竟是将军强行将娘娘带来了幽州。” “本宫从小和表哥一起长大,只是他视为兄长,对他并无旁的心思。” 无论怎样,她要让南阳郡主知晓她对姜怀瑾并未旁的心思,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她想打听到外祖母的消息。 姜怀瑾如今性情大变,将她关进了凌风阁,让人像守着犯人一样日夜守着她,还说要娶她,今日魏嘉嘉亲自上门来,只怕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我能看出来的。这只是将军对娘娘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从她看到门口的守卫,便已经明白了,这些守卫是怕崔莺逃走。魏嘉嘉提起姜怀瑾,目光炯炯,但神色带着几分黯然。 “娘娘,我会帮你的,”她走近了些,在崔莺的耳边说了几句。 “多谢郡主。”崔莺没想到魏嘉嘉竟然愿意救她出去。 “因受伤,后又被囚禁,表哥性情大变,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光明磊落的大将军了,若他知晓郡主的计划,我怕他会伤害了你。我担心会连累郡主。” 魏嘉嘉摇了摇头,“我和他是夫妻,我相信他只是暂时迷失了本心,他原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再看他因执念迷失了自己,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我虽说是帮娘娘,但也是为了帮他。” “能娶了郡主是他的福气,我希望表哥不要再执迷不悟,能珍惜眼前人。不过郡主待他这般情深,我相信表哥总会看到郡主的好,看清自己的内心。”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愿意等他,愿意再给他机会,我们是夫妻,我会与他相伴一生。” 魏嘉嘉的容貌虽不算是拔尖,那张清丽干净的脸庞笼在淡淡的光晕里,绽放出迷人的光芒,这便是属于她独有的魅力。 这时魏嘉嘉故意高声地道:“三日后便是崔娘子大婚,便李师傅为崔娘子量衣吧!” 她又压低声音道:“娘娘放心,只等我的好消息。” 李师傅量完了尺寸,崔莺回到桌前写了封信,她将这封信交给了魏嘉嘉,“你将这封信交给外祖母,她看了信之后,定会帮你的。” 魏嘉嘉回握着崔莺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而正在这时,魏炎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他从床上起身,虚弱地唤了声母后。 崔莺赶紧去了里间,守在魏炎的床榻前,急切地问道:“炎儿终于醒了,今日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魏炎点了点头,冷凉的手掌抚去崔莺脸上的泪痕,“是炎儿不好,是炎儿害母后担心了,炎儿觉得好多了。” 魏炎虽然这几日都在昏睡着,身体虽然很是虚弱,却还是在迷迷糊糊间听懂了姜怀瑾的话,知晓姜怀瑾是以自己相要挟,这才逼迫崔莺来了幽州。 “是炎儿连累了母后。” 崔莺轻点他的鼻尖,“炎儿莫要自责,我们能母子团聚,母后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难道这是……大殿下?”魏嘉嘉赶紧对魏炎福身一拜。 魏炎抬手让她起身,“我还要唤郡主一声姑姑呢,都是一家人,自不必多礼。” 原来这满屋子的药味,是为魏炎熬的药,那药闻着都苦,可魏炎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便饮尽了碗里的汤药,可他的身体还虚弱,精神也不太好,仍需躺着多休息。 崔莺赶紧为他掖了掖嘴角,扶他躺下,“药苦吗?” 魏炎摇了摇头,“炎儿不觉得苦,炎儿喝了药,要快快好起来,炎儿要养好身体,不让母后担心。” 崔莺抿唇一笑,“母后这里有果脯,炎儿想要吗?” 魏炎红了脸,老老实实地低声回答,“炎儿可以吃一块吗?”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却懂事得令人心疼。魏嘉嘉看着魏炎这般模样,也觉得有些心酸难过,崔炎并非是皇后亲生,却被当成亲生的孩子,崔莺这般善良美丽,也难怪姜怀瑾会动心。 崔莺替魏炎掖好锦被,便送魏嘉嘉出去。 突然有个士兵神色匆匆,急忙前来对郝昭回禀。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那士兵神色焦急,而郝昭也沉着脸,神色凝重,定是军情紧急。 郝昭拱手道:“回禀郡主,京城那边传来急报,王爷久攻不下,那兵部尚书周睿看上去瘦弱不堪,没想到却是不怕死的硬骨头,他带着一帮文官武将亲自守在天和门前指挥将士死守,还放了狠话,除非王爷从他身上踩过去,否则他必定战至最后一刻。” “那父王如今的情形如何了?” “折损了数万将士,若是再攻不下京城,便只能带兵撤回来,可是……”郝昭迟疑了片刻才道:“陆相亲自带兵,于今日兵临城下,将军已经带兵出城迎战了。” 魏嘉嘉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而崔莺手中的药碗也砰地一声落了地。 他来了,他居然会亲自带兵攻打幽州。 得知陆庭筠来了幽州,崔莺的心中是既喜又忧,又为他感到担心。 “将军让郡主这几日不要出府,如今幽州战乱,恐伤及了郡主,还有将军方才已经带兵出城迎战,初战凯旋而归,为了庆祝将军初战大捷,将军特地吩咐,将婚宴提前至明日,还请郡主筹备将军的婚事。” 得知姜怀瑾战胜的消息,魏嘉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好歹算是有一个好消息。 但若是父王攻不下京城,而幽州城又被攻破,便再无退路。 谋反之罪可是灭满门的大罪。 好歹姜怀瑾胜了。但姜怀瑾着急将大婚提前,是担心父王兵败折返,得知他要娶崔莺为妻,会责罚于他,这才迫不及待地成婚,打算先斩后奏吗? 魏嘉嘉赶紧对崔莺递了眼色,示意她放心,便离开了。 崔莺听到陆庭筠战败的消息,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陆庭筠虽智计无双,但从未上过战场,初战便不利,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不过是个文臣,习了些武艺傍身,哪里会是久经沙场的姜怀瑾的对手。 * 城外军营中,陆庭筠刚和手下的几个副将商量的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与手底下的副将商量了大半夜,他对那名副将吩咐道:“今夜你带一千人马去偷袭。只是姜怀瑾必有所防备,你便佯装败退,往回撤,他必会带兵来追,只不过他不知我方到底有多少人马,必不然深入我军大营,不敢前往,明日你再带五百人马,去城门挑衅,记住不许胜,只许败!” “可如此连连大败,恐会影响我军的士气。” 陆庭筠将幽州城的地形图拿在手里,眉头始终紧拧着,“你觉得如今幽州城内,姜怀瑾还有多少人马?” “昨夜探子来报,说幽州守军和西南军营大概有五万将士。” 幽州城有四个城门,城墙也是被姜怀瑾命人加固的,可见是早有防备,此时正值二月,幽州城早晨和夜间气温低,几乎是滴水成冰,城墙会变成冰墙,牢不可破,仅仅他手里的一万将士,去强攻,想要拿下幽州城,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依你所见,若集中全部的兵力去攻城,有几层的把握?” 薛副将觑了一眼陆庭筠,声音越来越低,“只怕取胜的可能性不大。” 何止是可能性不大,若是直面进攻,根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京城不容有失,各地蕃王之中,就属定王的实力最强,若是定王都战败了,便可起到震慑其他蕃王的效果,是以,陆庭筠将精锐之师留在了京城,他手底下的一万兵马也并不是实力最强的。 若是不将姜怀瑾诱出城,根本就没有机会取胜,若是定王察觉到他带兵攻打幽州,到时候再前后夹击,便会更危险。 姜怀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了打消他的疑心,引他乘胜追击,便让他不断地尝到甜头,再设下埋伏,给他致命的一击。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 “那便去准备吧!” “是,属下领命。” 幽州的天气比京城还要冷得多,尤其在夜间,滴水成兵,寒夜清冷,分外难熬,潇鹤不觉来到陆庭筠的身后,替他披上外衫,“公子连夜从京城出发,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吧?那日在出城的百姓中,公子其实一眼便认出了皇后娘娘对吗?” 陆庭筠狠狠蹙了下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沉默无言。 潇鹤觑着陆庭筠的脸色,“听说明日幽州城有人要办喜事了。听说姜怀瑾要大婚了……” 还没等潇鹤说完,陆庭筠便翻身上马,策马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潇鹤挠了挠头,公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8 12:05:06~2023-05-29 12: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第69章 ◎“战事吃紧,大人怎会得空前来!”◎ 晚些时候, 魏嘉嘉便命人送来了明日大婚喜服让崔莺试穿,并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红玉传话,说是会在今夜亥时三刻, 安排人送崔莺和魏炎出府。 崔莺不知魏嘉嘉用什么办法送她出去,单单那些守在院子里的守卫便不好对付。 魏炎感觉到崔莺心里的紧张不安, 轻唤了声母后。 崔莺扶他起身,“炎儿醒了?” 魏炎点了点头,“今夜郡主会帮我们逃出去吗? “别担心,母后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着你的。” “要是老师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护着母后的。”轻叹了一口气。 魏炎强撑着起身, 轻握住她的手, “母后别担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炎儿不恨他吗?” 魏炎摇了摇头, “炎儿明白那些点心早就被下了毒,是祖母命令老师端给了炎儿,他不得不这样做。这便是那些朝臣常说的, 君命不可违。炎儿吃了那些有毒的点心, 是老师救了我,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炎儿又怎会怪他。” 崔莺轻拍了拍魏炎的头,“炎儿真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魏炎甜甜一笑,“那是母后和老师教得好。” 魏炎偷看了崔莺一眼,“炎儿能看得出老师是真心对母后好的,母后是不是也喜欢老师?” “小孩子又懂什么喜不喜欢。” “炎儿知道父皇对母后不好, 炎儿亦知晓母后和父皇在一起并不开心, 而母后只有和老师在一起, 脸上才会有笑容, 炎儿虽然不知道母后和老师为什么会分开,但炎儿想让母后高兴,炎儿希望母后和老师在一起。母后,若是今夜我们能顺利逃出去,我们能出城去找老师吗?” 崔莺将魏炎搂进了怀里,“可母后做错了事,信错了人,他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母后了。” 魏炎伸手摸摸崔莺的脸颊,宽慰她,“母后,别难过,知错便改,就还是好孩子。” 崔莺被魏炎逗笑了,刮了刮他的鼻尖。 陆庭筠带兵攻打幽州,可首战就败了,也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了,他会不会因此受了伤。 或许是魏炎说的那些话提醒了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关心陆庭筠的安危了,不希望他受伤,希望他能取胜。 那日刑部大火,她误以为是陆庭筠设计杀了姜怀瑾,如今已然真相大白,而沈柔也被关在柴房,若是她能再见到陆庭筠,不管他会不会相信她的话,她也要说出真相。 “好,母后答应你,若是能顺利出城,母后就去找老师。” * 因打了胜仗,姜怀瑾今日心情大好,一想到府中就要办喜事了,他的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入府进了寝房,魏嘉嘉赶紧上前,替他解下落满了雪珠子的披风,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让人温了壶酒,又准备了几道他爱吃的菜。 魏嘉嘉起身为姜怀瑾倒酒,“今日将军打了胜仗,妾身喜不自胜,明日是将军的大喜日子,臣妾这便敬将军一杯。” 她将酒杯递到姜怀瑾的手里,姜怀瑾却并未饮酒,而是将酒杯放下了,“我从未见过郡主饮酒,今日郡主上竟然有如此兴致。” “将军打了胜仗,那是喜事一桩啊!明日崔家妹妹便要进门,今日妾身带着李师傅上门为崔娘子量衣,妾身与她很是投缘,明日崔娘子进门,妾身便多了位姐妹,妾身自然是极欢喜的。只是妾身不能多饮,恐不能让将军尽兴了。” 姜怀瑾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踉跄起身,走到魏嘉嘉的跟前,双手撑在她的面前,“嘉嘉,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当然放任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将表妹送进了宫,表妹替嫁进宫成了皇后。” 魏嘉嘉心里一颤,以为姜怀瑾是喝醉了酒,这才不知忌讳,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将军喝醉了,妾身扶将军去歇息吧。” 他的手掌重重地摁在桌案上,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因醉酒,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她若是幸福也就罢了,可她入宫后受尽了委屈和折辱。她过的不好,我心里很难受。” 他激动得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我心痛如绞,悔不当初,更是后悔,在她孤身无援之时,我却远在幽州,竟全然不知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若我知晓她被送进宫。我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豁出命去,我也要带她走!” 魏嘉嘉垂下眼眸,眼圈微微泛红,抿了抿唇,偷偷抹去眼泪,垂眸遮挡眼中的失望,“妾身明白你对崔娘子的心思,可她是皇后,你是臣子,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酒水里被下了药,这酒能让人一杯便会醉倒,很快便会昏睡不醒。 待到明日姜怀瑾苏醒过来,崔莺已经被送出城了。 可她却没想到,姜怀瑾竟然点破了崔莺皇后的身份,对她说出这番觊觎皇后的大逆不道之言。 姜怀瑾突然大笑了一声,“若是连大熠都不存在了,她便不再是皇后,再也不必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一把捏住魏嘉嘉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想着今后一定对你千倍百倍的好,来弥补你,而你却背叛了我。” 魏嘉嘉心头一惊,难道是姜怀瑾发现了什么,又想着府中并未传来什么动静,她想在今夜将崔莺送走的计划应当是不会被人发现才是,难道他发现了这酒里被下了药,便猜到了。 “妾身没有。” “那你让人送去凌风阁的酒,又作何解释?” 魏嘉嘉的心头猛地一跳,她以庆祝姜怀瑾打了胜仗的名义,让人给郝昭和那些守卫也送了酒。 可她自认为事情做得隐晦,姜怀瑾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不过姜怀瑾也喝了这酒,酒里的迷药应该很快就会生效。 却见姜怀瑾突然踉跄起身,将整壶酒都倒在了地上,当着她的面,吃下了解药,“你想将我迷晕,将表妹送走,是也不是?只可惜,从你主动要求操办这门亲事之时,我便已经怀疑了你。” “来人!” 郝昭带着几个府兵闯了进来,那些府兵都是定王手下的兵,却不知何时竟然都对姜怀瑾言听计从。 “从今日起,没有本将军的命令,郡主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是。” 只听门砰地一声响,姜怀瑾摔门出去,很快门就被关上了,一队守卫把守着望月阁。 * 崔莺已经换上了男子的衣裳,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动,她便带着魏炎,在约定的时辰出门,可还未踏出房门,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一脚踢开了,姜怀瑾怒气匆匆地进来,满身的酒气。 崔莺狠狠蹙眉。 她赶紧让魏炎进了里屋,让他躲好,并嘱咐他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她自己则偷藏了根簪子捏在手里。 姜怀瑾看了眼屋内挂在架子上的大红喜服,喜服上用金银丝线勾勒着大片的花朵,甚是华美。 “莺儿,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如今喜服也已经送到,莺儿能试穿看看吗?”姜怀瑾步步走近,眼神中流露出急切的神色。 “表哥,你明知道我对你无意,更不愿嫁给你,为何你仍要强求?” 姜怀瑾抓过那件喜服,轻抚着喜服上华美的花朵,眼神中带着渴望,也带着几分激动难耐,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娶到自己心爱之人。 他步步走近,将崔莺逼退至墙角,“莺儿可知,我成婚的那日,甚至将魏嘉嘉想象成你的模样,我每时每刻无不在思念着你,那种感觉快要将我逼疯了。” “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莺儿,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我会待你好,我会护你一辈子。正妻之位,我也会留给你。” 南阳郡主说会帮她拖住姜怀瑾,可姜怀瑾却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便表明魏嘉嘉已经失手了。 “你把郡主怎么样了?” 姜怀瑾勾唇一笑,“莺儿你放心,我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定王只有南阳郡主这一个独女,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贵,定王并无才能,也不擅长领兵,京城久攻不下,三十万大军早晚会耗死在他手里,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成为幽州之主,又如何能成为天下之主!” 崔莺捏紧了手里的簪子,“你抓住了南阳郡主便是为了逼定王交出手里的兵权?南阳郡主她深爱着你,她与你成婚,一心为你着想,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你了,便再也容不下旁人,原本我也不想彻底地和她撕破了脸,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背叛了我,莺儿,你不会背叛我,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姜怀瑾步步逼近,崔莺步步退后。他握紧了她的双肩,将手里的喜服强行披在崔莺的身上,“事到如今,莺儿不愿试这件喜服,是莺儿已经得知陆庭筠到了幽州,这才心中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嫁给我,对吗?” 姜怀瑾冷笑了一声,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首战他败得惨烈,军中士气低落,要不了几日,我便会让他尝尝何为兵败如山倒的滋味,我定会将他生擒,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让天下人都看看他这个乱臣贼子是何下场!” “他从未想过要篡夺江山,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熠百姓,他减免赋税,治理水患,一心为民,他不是乱臣贼子!倒是定王和你!” 她指着姜怀瑾,气得发抖,“是你们打着清君侧,除奸佞的名义,行谋反之实,定王倒行逆施,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表哥不要再助纣为虐了,表哥收手吧!郡主她心地善良,她一心为你着想,你莫要再继续执迷不悟,莫要辜负了她。” “你不要再说了。你明知我的心里只有你,娶你为妻,是我此生所求。” “明日便是你我大婚的吉日,明日,你便是我姜怀瑾的妻,再也没有人能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提起大婚,姜怀瑾的眼神变得温柔,语气也变得柔和。 魏炎听到外间发生了争执,挣扎着下了床,见姜怀瑾将崔莺逼到了墙角,还要逼迫崔莺换上嫁衣,他赶紧挡在崔莺的面前,将崔莺护在自己的身后,“你不许欺负母后,本宫命令你不要伤害母后!” 崔莺生怕姜怀瑾会伤害魏炎,她吓得赶紧将魏炎抱在怀里,“炎儿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下床的,母后抱你去里面,好好休息。” 又对姜怀瑾道:“既然明日才是大婚之日,外面守卫森严,难道表哥还怕我跑了不成?”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军不好了,敌人趁夜偷袭我军军营。” 姜怀瑾手按住腰间的配剑,“可探明来了多少人马?” “外面起了雾,属下并未看清。” “手下败将,还敢再来送死。” 临走前,他看了崔莺一眼,“莺儿,等着我回来娶你。” 此刻他好像回到三年前,他没有负气出走,崔莺没被接去京城,没有顶替崔郦进宫,也没有成为皇后,他仿佛已经看到崔莺身穿嫁衣,缓缓走向他。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及,明日,崔莺便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说完,他拔出长剑,匆匆出府,策马前往军营。 崔莺按住狂跳了心口,跌坐在地上,将魏炎紧紧地抱在怀里,“炎儿,母后没事,你别难过。” “母后本来是要和老师在一起的,都是为了炎儿。这才要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 崔莺轻拍他的额头,“炎儿别难过,不到最后一刻,咱们绝不能放弃,母后会带你出去的。” 那几日在赶路,因没有休息好,身体也一直很虚弱,但这几日,崔莺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毒药摧残了他的身体,郎中说过,那毒药实在厉害,恐怕日后会留下后遗症,即便好了,也比同岁的孩子身体要弱一些。 魏炎这孩子从小没得到什么关爱,心思又极为敏感,崔莺明白,太后下毒之事,对他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阴影和伤害,她也只能尽可能多的给他关爱,照顾着他,让他快快好起来。 陆庭筠留下了郝昭,又在院中加派了一倍的人手,两队守卫日夜换班,紧盯着淩风阁,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今夜清冷无月,寒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待魏炎熟睡后,她便推门出去,据她所知,自从齐国公死后,朝野上下,并无多少领兵打仗的将领,定王率三十万大军攻城,陆庭筠定是将精锐之师留在了京城,全力对付定王。 姜怀瑾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陆庭筠在兵力不足,战力也不及姜怀瑾时,到底要如何才能攻下幽州城,到底要如何才能取胜? 何况首战还败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带兵偷袭,她想起姜怀瑾临走前说过的话,顿觉胆战心惊,姜怀瑾和陆庭筠有旧怨,若是陆庭筠落在他的手里,姜怀瑾不会轻易放过他。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便是一阵闷响,有人推门而入,黑暗中,那道颀长的身影,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熟悉的清冷气息,崔莺顿觉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他。 不知是幽州的风带着刺骨的冷意,吹得她的眼睛酸涩,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她见到了眼前的男人,心里竟然紧张得扑通乱跳。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冷静,声音也更平静,“战事吃紧,大人怎会得空前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9 12:07:30~2023-05-30 11:4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第70章 ◎臣愿意去学,只求娘娘喜欢臣◎ 四目相对间, 陆庭筠沉着脸没有说话,而是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崔莺摁进怀里, 薄唇贴吻了上来,大掌扣在她的后腰, 想让这个吻更深一些。 唇瓣又疼又麻,崔莺被抵在墙角,背后是坚硬的墙壁,被笼在他颀长的身影中, 根本无法动弹。 她觉得头脑昏沉, 快要无法呼吸了,她想去推开陆庭筠, 却根本推不开,反被那大掌箍住了手腕,她的手被男子的手掌握住, 抓住她的手环在他的后腰处,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 那温热的气息带来的痒意,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轻挠在她的脖颈处,她忍受不住,想要避开,却被重重地咬了一口。 “唔......疼。” 她的声音微哑,带着哭腔,那声娇吟像是在撒娇。 陆庭筠将她抵靠在墙上, “疼便对了, 娘娘想方设法地从臣身边逃离, 是想要彻底将臣忘了, 然后如愿以偿地嫁给姜怀瑾,对吗?” 陆庭筠的指尖轻抚脖颈处的牙印,感受她的身子一阵阵地轻颤,“疼能让娘娘长些记性,能让记住娘娘到底是谁的人,娘娘想要嫁人,问过臣了吗?” 崔莺皱眉忍着脖颈处传来的一阵阵轻微的刺痛,那牙印并不深,只是她的肌肤娇嫩,那被咬之处看上去有些红肿,她拼命地摇头,“王府守卫森严,大人身为一军主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大人还是赶紧离开吧。” “娘娘想赶臣走?”他脸色一沉,紧逼上前, 裙衫被撕碎,崔莺惊愕的抱臂遮挡于胸前。 内里的绯色小衣是蝶戏海棠的图案,更衬得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 玉臂裸露在外,唇上被吻得红肿,口脂晕开,更觉妩媚娇艳。 她微红的眼尾氤氲着一层潮意,那双湿漉漉的眼,更能勾起人心底的欲。 他的指尖轻勾衣带,手覆了上去。 那白白软软的触感,令他心底压抑的欲像是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最后的理智。 “娘娘休想再摆脱臣。” 屋内有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陆庭筠抬眸打量着镜子中的美人,脖颈处留下的那道清晰的牙印,只怕是好几天都没法淡去了。 崔莺皱了皱眉头,嗔怒道:“陆庭筠,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陆庭筠冷冷一笑,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 大掌手掐握住那柔软的腰肢,迫使她站在镜前,“听说明日王府就要办喜事了,娘娘不愿见到臣,臣偏不让娘娘如愿,若是娘娘留着这一身同臣欢好的痕迹,去和旁人成婚……” 他略微停顿,手指轻抚过她那明显的锁骨,引得她的身子颤了颤。 “娘娘说姜将军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若是他此刻看到你我在房中的那一幕,知晓他的未婚妻子和臣欢好,会不会提刀闯进来,杀了臣和娘娘......” 他轻捏住她的耳垂,崔莺颤抖着,侧开脸颊避开,可他的唇却缠吻了上来,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这样也好,能和娘娘同生共死,臣此生无憾了。哈哈哈......” 真是疯了,虽说院子里的守卫被陆庭筠放倒了,但这王府里有几百守卫,他这般大声发笑,是想将那些守卫都引过来吗? 崔莺想去堵他的嘴,可她的手被禁锢在他的掌中,她便只能将唇贴吻上去,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不让他再发出笑声。 可这一吻,陆庭筠便再也没放开了她。 直到她被抱进了寝屋,陆庭筠看到那件鲜红刺眼的嫁衣,他重重地将她扔在床上,崔莺突然被他摔下,臀被摔得生疼,不明白他突然又在发什么疯。 他一把捏住崔莺的下颌,“这便是他为娘娘准备的嫁衣?娘娘知道吗?臣做梦都想看到娘娘穿嫁衣的模样。” 凤冠和嫁衣他都准备好了,还选定了良辰吉日同崔莺成婚,可崔莺却为了姜怀瑾要杀了他,从他身边逃走,得知他们就要成婚的消息,他如何还坐得住。 “你疯了,这里是王府,姜怀瑾随时都会回来,你若出了事,城门外的大熠将士便彻底没了指望了。” 陆庭筠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倾身压下,冷笑道:“娘娘不愧是大熠的皇后,就连与臣欢好之时,都想着大熠的数万将士,不过姜怀瑾可没本事杀了本相。” 他一只手环于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勾住她腰间的绸带,“本相在娘娘的心中一直都是不择手段,暴戾嗜杀之辈,娘娘莫不是忘了,就在十日前,娘娘不惜迷晕了臣,跟着姜怀瑾跑了,娘娘需要臣再提醒一下娘娘的身份吗?明日娘娘就要成为逆党之妻,娘娘是希望臣胜了,一刀斩下娘娘未婚夫婿的首级,还是娘娘希望大熠被叛军攻破,从此改朝换代?让你的情郎成为这幽州之主?” 他俯身凑近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臣已经迫不及待看着娘娘穿着喜服,戴上凤冠的模样。”后又咬牙切齿地道:“在臣的床上。” 那声布帛撕碎的声音传来,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可陆庭筠的吻却细密而温柔,满腔的恨意和怒火都化作那温柔而绵长的吻。 烛火中两道拉长的影子交叠。 呼啸的风声掩盖着压抑的娇吟,崔莺不敢吵醒了熟睡的魏炎,更怕发出动静,会惊动了王府守卫,更害怕姜怀瑾突然闯了进来,她心里提心吊胆,却又被陆庭筠的吻拉回神志,因为陆庭筠总有办法让她被迫直视着他。 陆庭筠落吻而下,他突然钻进了被褥中,崔莺惊得抓紧了被褥,脚趾紧紧地卷缩在一处。 突然,她的脸涨得通红,“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那暗哑的嗓音从被褥中传来,双手紧握着那纤细的脚踝。 被褥中,那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别动。” 崔莺的脸似夏日天边烧红的晚霞,红得彻底。 她拉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胸口剧烈地起伏,仍然喘息不已,她甚至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身处云端山巅。 陆庭筠从胸口摸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又擦拭着唇角,而后慢条斯里地抬眸,欣赏着崔莺红透的脸颊。 “陆大人可以走了吗?”崔莺羞得一脸通红,拉着锦被,蒙住头。 她传来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此刻陆庭筠不知,崔莺的脸红若滴血,方才实在太荒唐了,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娘娘到底是怕被姜怀瑾撞见娘娘与臣的奸情,还是在担心……” 他越说越难听,崔莺再也不想听他开口说话了,她勾住了他的脖,唇贴在他的唇上。 除去了那次偷腰牌,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吻他,陆庭筠哪里能忍受得住,主动去回应那个吻,又担心弄疼了她,只敢浅尝辄止,也软了软语气,“会疼吗?” 崔莺摇了摇头,“大人是吃醋了吗?” 她的手环住他的肩背,指尖暗暗用力。 陆庭筠一愣,他嫉妒姜怀瑾,嫉妒崔莺对他的关心,嫉妒他同崔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那日在城门,他早就已经认出了崔莺,他们扮成一对夫妻,姜怀瑾将她护在怀中,他们是那便的亲密,姜怀瑾唤她做娘子,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但他此去幽州,便会有一场恶战,他尚且不知胜败会如何,说不定他再也回不来了,既然崔莺铁了心要离开他,他便也打算放她走……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几日他备受煎熬,难以入眠,脑中都是崔莺的一颦一笑,他想念那股令人沉醉的梨花香,想将她拥在怀中,想要独占她,天知道他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他苦苦挣扎过,苦苦忍耐,最后还是彻底的放弃,妥协了。 可当他听到崔莺要成婚的消息,心里的愤怒,痛苦,难过,那苦苦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再也无法抑制,他根本就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旁的男子,崔莺只能能是他的,他要将她藏起来,不愿再叫旁人多看他一眼。 陆庭筠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用行动告诉她,“臣便是死了绝不会再放娘娘离开,娘娘这辈子都只能留在臣的身边,我从未羡慕过旁人,可我羡慕姜怀瑾,你为他担心,为他难过,为了他要杀我!在你的眼里只看得到他。我曾想过,要是他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一眼,我想杀了他,但我怕你难过。我真的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陆庭筠稍稍停顿,“后来从地牢里传来他的死讯,我却很担心,很害怕,担心你误会是我杀了他,害怕你为了他离开我。” “我只当他是兄长。” 陆庭筠一怔,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 “娘娘方才说什么?” “晟安,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我没有家人,只有外祖母和表哥待我好,可这个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待你好呢?就连父母血亲都无法做到,我很珍惜他们,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陆庭筠心中欣喜,温柔地吻在她的额上,“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崔莺点了点头。 “那娘娘对臣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哪怕只有一点。”陆庭筠紧张地看着崔莺,眼中带着期待和渴望,还未等到崔莺的回答,便用颤抖的声音说,“臣明白娘娘不喜欢臣这样,臣满腹算计,不择手段,臣不够光明磊落,娘娘喜欢怎样的,臣可以去学,臣愿意改……” 陆庭筠并非不善言辞之人,此刻他竟然紧张得语无伦次,“臣只求娘娘多看臣一眼,便是叫臣即刻去死了,臣也死而无憾。” 崔莺抬手轻触在陆庭筠的唇上,不想让他说出那般不吉利的话来。 “我对大人......”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应该是守卫发现了凌风阁的动静,往这边过来了。 崔莺吓得赶紧起身穿好衣裳,赶紧催促陆庭筠离开,“大人,怕是姜怀瑾回来了。” “臣要带娘娘一起走。” 以陆庭筠的武艺将她带离定王府,并不算是难事,可崔莺却摇了摇头,“我要将一个人托付于你。你可以带炎儿走吗?郡主帮了我,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想要救她出去。若是姜怀瑾和定王反目,他是不会放过郡主,你带炎儿带走,如此我没了后顾之忧了。大人,你愿意帮我吗?” “我不会看着你去犯险,姜怀瑾是想用南阳郡主来要挟定王,你又能做什么?” 是啊,陆庭筠能在两军交战之际,敢潜入王府,手里定然已经有了取胜的把握。拿下幽州城也是迟早的事了。 “若我猜得没错,大人早已经将姜怀瑾叛变的消息传信给了定王,定王得知幽州保不住,京城又久攻不下,自然着急,想必此刻定王已经带着骑兵先行,在前往幽州的途中了,对吗?大人是想看着姜怀瑾和定王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趁着幽州内乱,趁机一举夺取幽州,对吗?” 不仅如此,以她对陆庭筠的了解,他行事谨慎小心,绝不会冒然攻城,吃了败仗,他分明是故意战败,只怕早已挖好了陷阱,等着姜怀瑾往陷阱里跳。 “既然大人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若是我此时离开了王府,姜怀瑾必定会倾尽全力紧咬着大人不放。其实大人手里的兵力根本不及姜怀瑾,对吗?” 只要这样,陆庭筠这才费心筹谋,设下了圈套。 竟然都被崔莺猜中了,陆庭筠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我手底下能用不及两万将士,且其战力根本无法和姜怀瑾手里一手训练出来的幽州军相比。” “让我留下来吧,我来帮大人。” “不行,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臣不能让娘娘嫁给姜怀瑾。” 崔莺看着他那般急切在乎的眼神,这几日,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悬着的心终于能彻底放下了。她一直担心陆庭筠从未带兵打仗,担心他不是姜怀瑾的对手,担心他会受伤,可她看到陆庭筠安然无恙,她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不是还有大人吗?不管我在哪里,大人都能找到我,大人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吗? 有人过来了,大人快快带着炎儿离开!莫要被人发现了。” 陆庭筠武艺不凡,他带着魏炎轻易便翻过高大的院墙,消失在薄雾笼罩的夜色之中。 在他走后,崔莺让院中的守卫闻了些提神醒脑的香,郝昭苏醒了过来,只听崔莺高声喊道:“来人啊,府里进了贼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0 12:05:00~2023-05-31 12: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秃子不秃pr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第71章 ◎抢亲(上)◎ 郝昭带着守卫去抓贼人, 崔莺趁乱跑出去,可还没跑出院子,一把剑便横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么晚了,崔娘子打算去哪里?” “明日就要成婚了, 有些关于大婚的事宜,我想请教一下郡主。” 郝昭支支吾吾地说:“郡主被关了起来,望月阁那边也由将军派亲兵把守着,不许任何人再靠近一步。就连王府的守卫也不许靠近那间院子一步。” “这么说王府的守卫也被姜怀瑾控制了?” 或许从一开始姜怀瑾和魏嘉嘉成婚, 便是为了借助定王的权势, 定王在幽州多年,这些年, 定是在暗中培养了不少兵马,姜怀瑾是个难得的将才,他带兵攻下青州和沧州, 立下了大功, 甚至他在军中的声望超过了定王。 定王年岁已高,又只得了魏嘉嘉一个独女,魏嘉嘉爱慕着姜怀瑾,自然对他极为信任。 姜怀瑾却想要独占幽州,趁着定王进攻京城,他在暗中笼络人心,恐怕早已将定王府里的守卫换成了自己的人。 他之所以会留着南阳郡主,只怕是为了逼迫定王彻底的让出军权, 而陆庭筠已经将姜怀瑾生了二心的消息传信给了定王。 说不定定王此刻已经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姜怀瑾在军中威望颇高, 姜怀瑾是想独占幽州, 姜怀瑾要和她成婚, 这不过是他拿自己当借口他,他早就想独占幽州,早晚都会对定王下手,魏嘉嘉若是看到自己的夫君和父亲争锋相对,兵戎相见,她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而离间姜怀瑾和定王,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才是陆庭筠取胜的关键,若是姜怀瑾以魏嘉嘉相要挟,胁迫定王对陆庭筠出兵,陆庭筠的处境便更危险了。 魏嘉嘉是无辜的,也曾帮过她,她定要想办法将魏嘉嘉救出去。 “郝将军,您曾是定王最信任的将领,姜怀瑾只怕是对定王生了异心,他又将郡主关了起来,定王战败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幽州,而京城久攻不下,定王不日便会撤回幽州,待到那时,姜怀瑾必定会以幽州被围当借口,下令紧闭城门,逼定王和陆相对决,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郝昭性情耿直,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困惑地挠了挠头,“王爷有三十万大军,难道还会怕他陆贼不成,待王爷收拾了陆贼,再打进城也不迟。” “倘若王爷再也进不了城了呢?若是连王府都控制在姜将军的手里,他下令紧闭城门,定王和陆庭筠就不可避免一战。难道郝将军就没发现最近王府里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郝昭见崔莺神色严肃,唇瓣紧抿着,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仔细回忆最近府里的动静,府里大部分守卫都换成了姜怀瑾信任的人,就连他们这些王府的旧人,最近他们的身边也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想必也是是受了陆庭筠的指使,派人监视他。 显然姜怀瑾根本就不信任他。 郝昭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那依崔娘子之言,我应该要如何做?” “能让我见见郡主吗?” 郝昭却迟疑了,“姜将军吩咐过,不让崔娘子离开望月阁半步。” “郡主帮过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她,若是她得知自己的夫君已经偷偷调换了府里的守卫,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这种结果,我担心她承受不住,我实在放心不下她,若是郝将军不放心,只管派人跟着我便是,我只是想劝劝郡主。” 郝昭是定王一手提拔的将领,自然是忠于定王的,他点头答应,带着崔莺去了南阳郡主的房间。 一刻钟之后,崔莺从望月阁出来,对身边的小丫鬟嘱咐了几句,后半夜王府的侧门被打开了,一辆马车匆匆出府,去往姜老夫人的住处。 * 定王接到从幽州传来的消息,气得一拳锤打在案头,大骂出声,“姜怀瑾这个畜生,亏得本王一心想要提拔他,他打的却是这个主意,他居然想独占幽州城。” 京城久攻不下,此番进宫,他已经折损了不少将士,打了败仗不说,却得知姜怀瑾叛变,竟然软禁了郡主的消息,定王气得暴跳如雷,“本王要杀了陆庭筠这个狗贼!他若是敢动我的宝贝女儿,我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他此番进攻,损失惨重,可张睿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京中守军死伤过半,西侧门威武门历经炮火的攻击,城墙倒塌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可定王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撤回幽州,副将孙谦突然跪在定王的面前,“殿下,眼看着胜利在望,此番进攻损失惨重,难道数万将士便要白白牺牲了吗?” “可嘉儿还在姜怀瑾那狗东西的手里,本王三十岁才得嘉儿一个女儿,本王不能看着嘉儿出事。” 定王烦躁地摆了摆手,“传令下去,撤回幽州。” 自发动进攻以来,整整半个月,定王折损了半数人马,三十万大军死伤过半,而京城的城墙仍然屹立不倒,张睿下令死守不出。 那兵部尚书张睿瞧着像个瘦弱的书呆子,可他却硬是坚守住了城门。 这日夜里,张睿接到了陆庭筠从幽州传来的消息,又派出探子打探,得知定王已经下令撤退的消息,一向坚守不出的张睿居然派出五千轻骑,突袭定王在近郊的大本营。 定王手下的将士死伤惨重,又苦战了半个月,早已疲累不堪。 京城久攻不下,今日上头却突然下令撤退,原本就已经士气低落,却半夜遇到突袭,那些幽州军还来不及抵抗,便被乱箭射杀。 营帐中火光滔天,死在骑兵剑下的,被乱箭射杀的不计其数,定王被手下的副将护着逃了出去,可这一仗又损失了上万将士,剩下的死的死逃的逃,后又在逃亡的途中,遇到几次伏击,三十万大军,最后逃出去的所剩不到五万。 短短半月内定王大败,损失惨重,至少三年内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定王一刻也不敢停,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连夜逃往幽州。 幽州是他的封地,他坚信只要回到幽州,幽州城高楼坚,严防死守,便不怕陆庭筠带兵来攻。 而就在定王连夜逃回幽州,京城那边的战报便已经传到了幽州城。 陆庭筠手握那张军情急报,将薛副将唤到跟前,“如今京城那边大获全胜,定王落荒而逃,我知你之前让你撤退,你觉得心里憋屈,眼下机会来了,明日,便是你攻城的最好时机。” 薛副将激动得一拳捶在桌案上,“真是大快人心啊,老子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薛副将自觉自己粗鲁失言,赶紧捂住了嘴,“是末将失礼,实在抱歉,末将原先还以为陆相根本就不懂兵法。”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定王三十万大军大败,薛副将对陆庭筠更是心悦诚服,“陆相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真乃神人啊!” 京城只有五万守军,居然能打退定王的三十万精锐,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拱手道:“末将这就去准备,明日带兵攻城。” “慢着!” 薛副将错愕回头,“不知陆相还有何吩咐?” “定王大败而归,不日便会撤回幽州,你替本相给定王传信,只说本相愿意和定王和谈。” “陆相,幽州之战,已成定局,我军必胜,我军占尽了优势,只等末将带兵割下他的头颅便是,又何必再惧他。”薛副将有些不满,分明已经打了胜仗,为何还要低声下气去和定王和谈。 陆庭筠抬眸看了薛副将一眼,“你按本相说的去做便是,还有将本相与定王和谈的消息散播出去,务必让幽州城的守军和百姓都知晓这个消息。” 薛副将不敢再多问,便拱手道:“末将领命。” 出了帅帐,他怎么都想不通陆相这样做的意图,薛副将便去寻潇鹤解惑。 “你说陆相方才到底是何意啊?文人肚子的那些个弯弯绕绕,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潇鹤见薛副将那憨厚的模样,笑了笑,“陆相并非是真的想要和定王和谈,他不过是想借和谈的名义,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姜怀瑾乱了阵脚,好让城内的幽州守军动摇了军心。” 姜怀瑾若是得知陆庭筠和定王和谈,哪里还能坐的住啊,他更会担心陆庭筠和定王联手。 “那公子是不是还吩咐今夜防着敌人来偷袭。” “是啊。难道陆相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他又是如何能得知姜怀瑾今夜一定会来?” 潇鹤故作神秘一笑,公子哪是什么未卜先知,他分明就是懂得算计人心罢了,他一步步地截断了姜怀瑾的退路,将他逼上了绝路,而今夜姜怀瑾得知公子与定王和谈的消息,定是坐立难安,就像被逼于陷阱边缘的猎物,但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最终都只能掉进公子设下的陷阱中。 薛副将的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呐喊声传来,手底下的将士匆匆前来回禀,“将军,敌人夜袭我军军营!” 薛副将怔了一瞬,心里更是对陆庭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简直太神了,竟然都被陆庭筠说中了。姜怀瑾今夜果然带兵来偷袭。 不过薛副将早就吩咐了下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敌人前来,只待他们深入营帐,他再带兵杀出去,出其不意,将其围杀。 薛福将拔出佩剑,大喊了一声,“随我杀敌! 今夜偷袭军营的是姜怀瑾派出了五千精锐,可他们先是却扑了个空,后又被围杀,正在他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之时。 突然,漫天的箭雨袭来,紧接着是呐喊声,鼓声,振聋发聩。待姜怀瑾手底下的将士反应过来,到处都是身批铠甲,策马冲过来的敌人,而那些幽州兵被追赶,被围杀,五千幽州兵几乎全军覆没。 直到帐外杀喊声渐歇,陆庭筠披着衣裳出了营帐,夜里突然变了天,那些幽州兵身上插着的箭羽尾端抹了火油,燃烧了烈焰,风一吹,火苗四处乱窜。 此刻黑沉的天空滴下了几滴冷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陆庭筠用帕子捂住口鼻,强忍着这股难闻的血腥气。 他一身白月狐裘大氅,脚上的白底云纹靴,从尸山血海中跨过,却不染纤尘。 两肋间疼得快要裂开,一阵钻心刺骨的疼席卷过来,他捂住两肋之间的伤口,汗水顺着那紧致的下颌往下滴落。 潇鹤赶紧从袖中摸出那瓶止痛的药丸,交给陆庭筠,他的伤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发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如今更是需要服下一整瓶药,才能缓解这锥心刺骨,骨头快要裂开的疼。 潇鹤搀扶着陆庭筠,见他这般连站都站不稳的虚弱模样,很是心疼,便道:“待战事结束后,公子还是赶紧回京城,让陆伯为公子好好医治,公子身上的这伤不能再拖了。” “无防,待回京再说。” 潇鹤随着陆庭筠的目光望向幽州城的方向,“公子特地选在姜将军大婚当天攻城,其实是为了皇后娘娘吧?” 陆庭筠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那晦暗不明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1 12:01:21~2023-06-01 11:0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第72章 ◎成婚当天◎ 今日定王府要办喜事了, 可姜怀瑾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庆之色,昨夜他派出去偷袭的五千精锐将士几乎全军覆没,而今日天还没亮,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传来,守在城外的军队已经在擂鼓助威, 兵临城下。 陆庭筠下了战书,选择在今天攻城,明知他今日大婚,却选择在这天攻城,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姜怀瑾气得够呛。 而昨夜的大败, 让姜怀瑾意识到,此前陆庭筠屡次战败, 分明就是故意为之,他根本就是隐藏了实力。 而更令他感到头疼的是,如今幽州街头到处都是定王打了败仗, 要和陆庭筠和谈的消息。 还没等陆庭筠攻城, 军营中便有人出逃,姜怀瑾手底下的幽州兵军心动摇,姜怀瑾命人杀了几个带头逃走的,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倘若定王和陆庭筠联手,幽州城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 姜怀瑾想到自己被关在刑部大牢,险些丢了性命的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挚爱也被夺走。 他便发誓, 今日便是拼死一战, 也绝不会放弃幽州城。 “开城迎战!”姜怀瑾一声令下, 城门被打开了, 数万将士倾城而出,与城外的大熠将士决一死战。 虽然昨夜惨败,但最后侥幸逃回的将士也摸清了陆庭筠军营的底细。 陆庭筠的手下不足两万人马,而这两万人马还都不是精锐之师。应是陆庭筠将全部的精锐都留守京城,用来对付定王。 不足两万人马就想对战他一手带出的幽州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要赶在定王到达幽州之前,将陆庭筠手底下的人马都尽然剿灭。 等他破了幽州的困境,再专心对付定王,定王落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便可占据幽州,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 五万大军,对战陆庭筠,他有绝对取胜的把握。 此时,有个守卫来报,“将军不好了,郡主昨夜逃了。” 姜怀瑾狠狠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若是魏嘉嘉逃了,他的手里便失去了和定王对峙的筹码。这也是他夺取幽州城最关键的一步,姜怀瑾气得握紧了拳头。 那守卫低声说,“是崔娘子昨夜让人换走了郡主。” 姜怀瑾气得大声呵斥,“郝昭何在?” 原来昨夜崔莺说要去探望魏嘉嘉,郝昭便一直守在门外,崔莺与魏嘉嘉说了几句话,在望月阁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出去了。 今日一早,府中丫鬟给郡主送吃食,这才发现房中的根本就不是郡主,守卫这才发现是郡主身边的丫鬟红玉假扮郡主留下,而真正的郡主则扮成崔莺身边的婢女逃了出去。 姜怀瑾气得抬手扶额,凌风阁和南阳郡主的寝房外都有守卫把守,郝昭武艺高强,若要瞒着郝昭逃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除非郡主是被郝昭放走的。 他一脚将郝昭踢跪在地上,“是你放走了郡主?” 郝昭素来耿直,他嗤笑了一声,“是,是我放走的。郡主对你一片痴情,王爷对你有知遇之恩,你辜负了郡主,背叛王爷,你这个背信弃义,不忠不义之徒。” 郝昭梗着脖子骂,“我们都是效忠王爷,效忠郡主的人,你以为你拿钱能收买他们,你以为无人知晓你那狼子野心吗?” 郝昭唾了一口,觉得跪着气势弱了半截,却忍着膝盖的痛起身。“可要让他们真正为你做事,为你效忠,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 “本将军做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来人,将他押下去,鞭三十,本将军就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能到幽州城,又是如何让幽州城的将士们效忠于我,他们又是如何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的!” 他派出一小队守卫,“你们去城外搜寻南阳郡主的下落,一定要赶在定王之前找到她。” * 陆庭筠选择在今日攻城,听说要打仗了,城内的店铺和酒楼都纷纷关门歇业,百姓也闭门不出,幽州街头空无一人,从未如此冷清过。 原本姜怀瑾下了请帖邀请幽州城的官员和富商来参加婚宴,今日宾客也只到了不足一半人。 原来热闹喜庆的婚宴,也变得冷清萧条。 就连王府的下人听说定王战败了,又听说大熠的将士来攻城了,个个惊慌惶恐不安,甚至有些下人背地里收拾了东西,随时准备找机会逃出去。 原本给崔莺梳妆的丫鬟偷了府里的财物准备趁机逃走,被姜怀瑾抓了回来,将她一剑刺死,后又红玉被放出来了,替崔莺梳妆。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吉时了,因在战时,婚礼一切从简。没有提亲,没有迎亲,只有拜堂礼这一个环节。 而从南阳郡主出逃后,凌风阁外便增派了守卫。一清早,几个粗壮的婆子按着崔莺换上了嫁衣。 红玉则为崔莺梳好了妆容,穿上了嫁衣,只待吉时便会入王府事前厅行拜堂礼。 陆庭筠带人攻城,身在王府都能听到那震聋发溃的呐喊声,厮杀声,崔莺坐在镜前,心也紧张地悬了起来。她有些担心陆庭筠的安危。 今日一战,便是两军真正的正面对决,战场上刀剑无眼,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崔娘子,这大婚办得如此仓促,连迎定亲和迎亲礼都省了,真是委屈了崔娘子。” 她本就不会嫁给姜怀瑾,有没有定亲礼和迎亲礼又有什么要紧。 方才在梳头,打扮的功夫,崔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断地看向门外,就像是她盼着谁会来。 “娘子在看什么呢?” 崔莺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她每回遇险,陆庭筠都会出现,今日他也一定会来的。 她手里拿着团扇,却因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的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焦急难耐。 “莺儿。” 是外祖母的声音,崔莺焦急起身,亲自迎了上去。 刘妈妈扶着姜老夫人,脚步蹒跚而来。 崔莺见到外祖母,直到扑进外祖母的怀中,鼻头一酸,眼泪一涌而出。 “外祖母都瘦了。” 老太太满脸憔悴,一脸的病态,被接到幽州之后,便一直在病着。 但她无不在担心崔莺,得知姜怀瑾强行将崔莺带到幽州,又要强行与崔莺成婚,更是气得痛骂了他一顿,也因此被气得病倒了。 今日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得知崔莺要出嫁,强撑着身体也要看看她。 她抓住崔莺的手,很是不舍,眼中却似有泪光闪烁。 “你和瑾儿都是我的心肝肉,他也是我唯一的孙儿,是姜家的未来。他从小正直,光明磊落,不像他的爹娘。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糊涂,他就是执念太深了,对你割舍不下,这才做了糊涂事,我早该察觉他的心思,早点为他许一门亲事的。莺儿,是外祖母无能,护不住你,那兔崽子翅膀硬了,他不听祖母的话了。” 她重重地拍打在自己的膝盖处,神色是自责又痛苦。 崔莺知道外祖母的心里比她更难过,从小孝顺懂事的孙子居然成了叛军,成了逆党,外祖母还因此气病了,但她也只能替外祖母轻拍后背,陪在她的身边,这次相见外祖母竟然苍老了许多,就连走路都拄着拐杖,需要人搀扶,定是为了姜怀瑾投靠了定王之事,日夜悬心,这才一病不起。 崔莺一面轻拍着姜老夫人的后背,一面宽慰她道:“外祖母不是常对莺儿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外祖母不是还有莺儿吗?莺儿会永远陪在外祖母,不会惹外祖母生气的。” 她不能左右姜怀瑾,也无法改变他,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一错再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她只能说几句话安慰外祖母。 姜老夫人连连点头,抱着崔莺不松手,直到守卫几番催促,婚礼的吉时已经到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崔莺拉开,将她扶到前厅。 崔莺这才拜别了外祖母,哭得嗓音都哑了,“外祖母别担心,莺儿会好好的。” “我的莺儿!”姜老夫人跌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地面,失声痛哭。 刘妈妈看着地上的这个孤独的老人,也再一旁默默地掉眼泪。 她是姜老夫人的陪嫁,在老太太身边三十年了。当年姜家老爷早早便病逝了,姜老夫人不到三十岁便守了寡,辛苦拉扯两个儿女长大,守着偌大的家业,不被姜家的族人欺负,又要防着二房和三房争家产,若非老夫人能干强势,除了掌握着侯府的管家权,还经营着几间铺子,辛苦维系着一家人的开支。 老夫人能干,但生得一双儿女却实在庸碌,长女嫁进了国公府,本来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可那姜夫人拎不清,偏宠长女,将一双儿女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为了一双女儿,国公府偌大的家业都败在她的手里,落得个被夫君厌弃,被一个妾室压得无法翻身的下场。 至于侯爷,娶了个两面三刀的谢氏,谢氏刻薄,心眼又坏,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后来趁着老夫人进京,还差点害死了崔莺。 老夫人当场发落了她,还逼着侯爷休妻,这些年,她才消停收敛了些,可谢氏这些年恨透了姜老夫人,老夫人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差了。 谢氏记恨着老夫人,势必会等老夫人病得卧床不起,待到那时,她定会借机报复的。 老夫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老夫人老了,这辈子没享过几天福,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可这个家里真正孝顺老夫人,对老夫人好的,也只有崔莺一人。 “老夫人,别难过的。至少将军是爱慕二小姐的,他会对二小姐好的。” “可他已经娶了妻,他这样做便是不忠不孝。” 刘妈妈搀扶着姜老夫人起身,“老夫人是二小姐最坚实的后盾,老夫人不能先倒下了。” “对,你说的对,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姜老夫人被搀扶起身,那帕子抹了抹泪,“那孩子都安置好了?” 刘妈妈点了点头,“她执意不肯离开,我也劝不动她。” 姜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是个痴情的好孩子,只是瑾儿配不上她,可惜定王谋逆,被自己的父亲拖累,我看那孩子懂规矩知礼数,又颇为孝顺,是瑾儿没福气。估计今日大婚后,她也该死心离开了。” “是,我再去劝劝。” * 魏嘉嘉扮做崔莺身边的婢女被救了出去。 她出了府担心被姜怀瑾找到,便去寻姜老夫人庇佑。 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出了城,见到父王,父王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和离,父王和姜怀瑾反目,她和姜怀瑾便彻底没了机会了。 她想再劝说姜怀瑾一次,想要让姜怀瑾改变主意,劝他不要和父王反目。 今日的婚宴稍显冷清,远不及她当初大婚时的热闹。 姜怀瑾身穿一身喜庆的红色喜服,走向新娘,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他只有面对崔莺时,眼里的温柔和深情藏藏也藏不住。 魏嘉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心就像被撕碎似的疼。 她本以为姜怀瑾在战场拼杀,看惯了杀戮,看透了生死,对感情也是不如她那般细腻,只是淡漠了些,她想着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待他好,为他付出,他总能看到她的。 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他并非是对待感情淡漠,而是他心里有了崔莺,他再也容不下旁人。 她蹲在地上,压抑地哭出声来,心太痛了,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只听唱礼官高声地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入室行礼。” 姜怀瑾对崔莺伸出了手,崔莺并未理会,他强行将崔莺的手握于掌心,“莺儿,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今日我终于娶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陆相还有十秒到达战场~ 感谢在2023-06-01 11:06:53~2023-06-02 11:3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73章 ◎抢亲(下)◎ 今日一大清早, 陆庭筠便命薛副将带兵攻城,并派人阵前叫骂挑衅,亲自写了三千字的檄文并战书送到了姜怀瑾的手上。 陆庭筠手底下的将士们昨夜打了胜仗, 而京城大捷,军中士气正盛, 将士们坚信此番能一举攻下幽州城。 姜怀瑾得知陆庭筠仅有不到两万将士,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他直接命令幽州军开城迎敌。 这也是两军第一次正面较量。 陆庭筠先让薛副将在阵前喊话,说是定王已经战败, 且已经答应和谈, 放弃了幽州。 那些幽州守军,和守城的将领大多是定王手下, 或是被定王一手提拔上来的。 当他们听说定王败了,还要放弃了幽州,本来他们跟着定王谋反, 就是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是定王都要放弃幽州,那他们这些跟着定王的人,又如何还能与朝廷作对,拼死守城的意义何在。 薛副将的阵前喊话,让幽州军军心动摇,他们跟着定王造反的决心也有些松动。 再者定王的三十万大军都败了,那幽州不过才五万守军,他们又能抵抗多久。昨夜又打了败仗, 幽州军的五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经此一役, 他们这才真正见识陆相领兵打仗的厉害之处。 陆庭筠策马行至阵前, 扫了一眼城墙之上的幽州守军,对身侧的薛副将说道:“今日一战,必定大获全胜。你按本相说的吩咐下去。” 听完陆庭筠的安排,薛副将面露惊讶之色,他跟着陆相来到幽州的这半个月,对陆相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能力是打心底的钦佩。 更令他佩服的是,陆相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擅长织网布局,将那些看似强悍的幽州军引入他布下的陷阱中,最后以毁灭一击。 自从昨夜他按照陆相的吩咐带兵围杀了幽州五千精锐之后,他便对陆庭筠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他言听计从。 “末将领命。” 陆庭筠叮嘱他,幽州军必会开城迎敌,但因对方的兵力高于我军数倍,初次交锋应避其锋芒,假装败退,将幽州军引至丛林密布的山谷之中。 昨夜,他已经命人在山谷中布置了陷阱,只等幽州军进入山谷,掉进陷阱中,自乱阵脚,进得来,出不去。 他此前已经幽州城和周边的地形都摸得一清二楚,而那处山谷最适合设下埋伏。 而幽州城的这个时节,盛行东南风,山谷丛林密布,树木繁茂,最适合用火攻,届时东南风一吹,谷中会变成一片火海。 战鼓阵阵,冲在前头的是五百骑兵,这些骑兵所用的战马都是陆庭筠特地为其准备的千里马,冲得最快,就连逃跑也没人追得上。 这些骑兵冲锋的目的便是为了诱敌深入,只与幽州军交战几个回合,便佯装败退,而后快速撤退。 目的是为了将幽州军引入山谷中。 此时陆庭筠骑在马上,在山顶居高临下地看着骑兵快速奔逃,而幽州兵策马紧追其后,马蹄声震耳欲聋,响彻山谷,扬起灰尘阵阵。 薛副将带兵边打边退,嘴里还大声叫骂,将身后紧咬着不放的幽州军成功地引入山谷之中。 埋伏在山顶的将士藏匿在草丛中,屏住呼吸,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幽州军掉入陷阱,他们体内热血沸腾,静待最后将其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 幽州军领头的将领是张胜,是姜怀瑾最看重的副将,他带兵追赶薛副将,一路上杀红了眼,直到进入了山谷之中,他下令身后的将士们停下,他观察周围的地形,这才察觉不对劲。 此处山谷狭长,两旁是险峻的高山,这种地形最适合设伏,于是他下令停止行军,赶紧撤退。 可已经来不及了,先是身下的战马踩到了钉子,骑兵被甩落马下,造成了慌乱,后又被绊马绳绊倒了一大片,人仰马翻。 陆庭筠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这一幕,而后抬至半空中的手落下。 那些埋伏在山顶的将士得到了命令,将事先准备好的巨石、木桩从山顶推下。 一阵凉风拂面,凉风带着冷意,轻卷起他垂落在脸侧的发丝。 东南风起,正适合火攻,巨石和木桩滚落,被巨石截断了退路的幽州军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被困在山谷中,察觉中了埋伏后,他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乱成一团,却再也没了退路。 抹了火油的箭矢像雨点似的落下,东南风一吹,火势快速蔓延开来,很快那些中箭的将士的衣裳被点燃了,痛苦的倒在地上打滚,哀嚎,空旷的山谷中响起了阵阵哭喊声。 这是两军第一次的正面对决,也是最后一次对决,以幽州军的惨败告终。 陆庭筠守住了京城,并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以少胜多,再一次大获全胜。 陆庭筠的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这眼前火光的影子,“传令下去,降者不杀,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 这些幽州军也是大熠的将士,与大熠同气连枝,而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用最小的损失拿下幽州。 他知此战之后,剩下的幽州军根本就无力抵抗,他便将攻城的任务交给薛副将。 自己则匆匆策马进城。 幽州的风带着冰雪的寒凉,像刀子割在皮肤上生疼,潇鹤追在陆庭筠的身后,刚一张嘴,便猛吸了一口霜风,呛得连连咳嗽,“公子这般急匆匆地进城,到底所谓何事?” 陆庭筠嘴角微扬,“去抢亲。” 潇鹤大惊,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公子方才说什么?” 陆庭筠笑了笑,却没有再回答,今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那笑声不见半分冷意,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想起了昨夜崔莺对他说的话,说她只是将姜怀瑾当成兄长般对待。 既然崔莺对姜怀瑾无意,那对他是不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呢,他急切地想要去求一个答案。 而这个婚,姜怀瑾注定是成不了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从昨夜便开始部署攻城之事,一整夜没阂眼,此刻却觉得精力充沛。 * 吉时已到,宾客也已经到齐,只等新人入室行拜堂礼。 姜怀瑾抓住红绸,牵引着崔莺进入前厅,崔莺手持团扇,另一只手被他强行握在掌心,挣脱不得。 在迈入正堂之时,她被长长的裙摆绊住,脚下不稳,险些跌了一跤,姜怀瑾眼疾手快,赶紧搀扶着他,但她头上的凤冠还是被磕碰在门上,凤冠顶上最大的那颗珠子滚落在地。 “大婚之日,凤冠坏了,实非吉兆啊。”宾客小声的议论着。 “今日攻城,大将军居然不去领兵,听说陆相亲自带兵,陆相是何许人啊!权倾朝野,就连太后和皇帝都听他的,就连定王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陆相都要带兵打进来了,大将军竟然还有心思成婚!” “你可小声点,莫要让人听见。”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一名浑身是伤的将士翻身下马,跑进来回禀,“大将军,不好了,陆相带兵攻进来了,幽州城破了!” 崔莺急切地朝门外望去,陆庭筠胜了,那真是太好了。 那他打了胜仗,今日会来吗? 可却被姜怀瑾握住了手腕提醒,“吉时已到,莺儿,该行拜堂礼了。” 崔莺拼命地挣扎,“表哥,幽州城已经攻破了,表哥莫要再执迷不悟了,表哥还是降了吧。” 姜怀瑾冷笑了一声,“我姜怀瑾便是死,也绝不向陆贼投降。” 待拜堂礼成,他便穿着这身喜服去和陆庭筠最后对决。 “便是此番战死,莺儿也只能是我的妻子。” 他将崔莺拉进了正堂,命人关上了门,不管怎样,先行了拜堂礼,他和崔莺成了真正的夫妻再说。 宾客见门被关上了,皆面面相觑,见过这么多成婚的,他们第一次见到关门行礼的,倒不像是成婚,像是强娶。 姜怀瑾催促唱礼官,“可以开始了。” 只听正堂中高声道:“一拜天地。” 姜怀瑾强行拉着崔莺跪在自己的身边,低声说,“莺儿,今日礼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姜怀瑾的妻。今日关门行礼,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我们,直到礼毕。” “二拜高堂!” 姜侯爷和谢氏被人请了过来,但此刻他们听到外头的动静,好像有人杀进来,因他们看不到,无法得知外头的情形,更觉心里发慌。 那刀剑的碰撞声,他们吓得两腿发软,谢氏哆嗦着起身,“瑾儿,听这声音,应是陆庭筠带兵攻进来了。咱们还是快逃吧!” 姜侯爷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你何苦执意要娶她,她自从到了咱家,咱家便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她就是个灾星,你放着定王女婿不做,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娶了她,如今你和定王决裂,只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瑾儿,你就听你娘的话,咱们快逃吧!” “今日谁敢走,我便让他血溅当场。”姜怀瑾拔出佩剑,掷于桌案,那剑牢牢地钉入桌面之上,剑声发出轻微的摇晃,将姜侯爷吓退在椅子上。 脸色惨白如纸。 “继续。” 他拉着崔莺跪在姜侯爷和谢氏的面前行叩拜大礼。 “夫妻对拜!” 唱礼官话音未落,门便被被踹开了,陆庭筠一身月白色锦袍,手执长剑,献血从剑尖滴落,血淌了一地,可他的袍角整洁,并未沾染了半点血迹,像是踏着霜雪而来。 门被撞开的那一瞬,屋外的那股冷意接踵而至,他衣摆飞扬,气势凌人。 他高束墨发,发顶戴白玉冠,衬托得整个人似山颠初雪,似清冷的月下仙人。 今日难得天气晴朗,他的身后拢着一层淡淡的柔光,提剑走来,似将屋中的冷意冲淡了几分,此刻的陆庭筠一身飘逸白衣,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人,如白玉雕琢的俊美公子。 屋外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尸体,看来阻拦他的守卫都被陆庭筠解决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陆庭筠用帕子捂住口鼻,两道剑眉蹙得紧紧的。 “姜怀瑾,你败了!” 他拿剑指着姜怀瑾,双眸却望着崔莺,“娘娘,臣带你走。” 姜怀瑾冷笑一声,一把拔出嵌进桌案里的剑,“陆相可真有能耐,想不到这么快就拿下了幽州城,攻进了王府。不过,你我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他抓紧了崔莺的手腕,对她笑了笑,“莺儿,等我。拜堂礼还未结束,等我杀了他,再将拜堂礼补全了。” 只差一步,崔莺便能成为他的妻子。 他持剑刺向陆庭筠。 陆庭筠也并未躲闪这锋芒毕露的剑招,而是强势进攻,他的招式都是简单的进攻的招式,却招招凌厉,杀气磅礴。 他刀刀砍在姜怀瑾的剑刃之上。毫不畏惧。 崔莺明白,陆庭筠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只想用这种正面的真正实力的比拼来尽快结束和姜怀瑾之间的最后较量。 姜怀瑾却被他凌厉的杀招,打的毫无还手的余地,剑被砍卷了边,剑刃相撞,迸出银色火花,将姜怀瑾步步逼退,就连握剑的手也是阵阵发麻, 身上多处被割伤,喜服破得不成样子,最后陆庭筠长剑一挑,将他身上的喜服剥落,他冷冷一笑,“你这身喜服甚是碍眼,而你也不配站在她的身边。” 姜怀瑾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今日,姜怀瑾才明白,原来当初是陆庭筠隐藏了实力,他根本不会不是陆庭筠的对手。 他根本就招架不住这样的打法,只有绝对的实力,绝对的压制,他才会被陆庭筠这强势进攻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阵阵清脆的碰撞声,撞击声,最后陆庭筠竟然一剑斩断了姜怀瑾手里的剑。最后长剑直指姜怀瑾的胸口。 “你输了!” 姜怀瑾手执半截断剑,整只手又疼又麻。甚至不停地颤抖。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他那只拿剑的手几乎抬不起来了。 胜负已分,论谋略还是论实力,他都不是陆庭筠的对手。 “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受的,眼看着他就要得到一切,幽州城,崔莺都会是他的。 可却都没生生地夺了去,更令人沮丧的是他根本就不是陆庭筠的对手,无论是比才华,武艺还是谋略,陆庭筠都以绝对的实力,胜了他。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却又在瞬间失去,他大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陆庭筠,也不得不承认崔莺之所以会选择陆庭筠,是因为陆庭筠才是绝对的强者。 他输了,输了幽州,也输了崔莺,放弃抵抗,甘愿受戮。 王府被围,弓箭手手里的箭都对准了姜怀瑾,阳光下那些冷箭泛出幽冷的光芒,埋伏在王府里的弓箭只等陆庭筠一声令下,便会冷箭齐放,将姜怀瑾当场射杀。 第74章 第74章 ◎臣喜欢看娘娘穿喜服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 魏嘉嘉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挡在姜怀瑾的面前,“将军, 你别怕,妾来陪将军了。” 姜怀瑾跌跪在地上, 冷笑着看着陆庭筠,“请陆相将她拉开,我姜怀瑾还不至于活得如此窝囊,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又看向魏嘉嘉, 怒道:“快滚开!一个背叛本将军的女人, 又有何脸面留在本将军身边?” 他被陆庭筠的剑所上,浑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 嘴角也溢出了鲜血,“成王败寇罢了!如今我输了,这便是我的结局。我认!” “我不让, 我们是夫妻, 我要和你同生共死。”魏嘉嘉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姜怀瑾冷冷一笑,他从怀里拿出一封和离书,将那封和离书扔到魏嘉嘉的面前,“我已写下和离书,从今往后,南阳郡主便不再是我姜怀瑾的妻子。我们之间无半分瓜葛!而你也应当知道我的心里只有莺儿一人,我也从未爱过你。我和你成婚,也只是为了得到定王的信任, 从而独占幽州。我喜欢了莺儿整整十年, 等着她长大, 等着她嫁给我, 除了她,我的心里早已容不下旁人。郡主,我接近你娶了你,本就是另有所图,又怎会爱上你呢?” 他用力地掰开魏嘉嘉的手,自嘲一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大不了一死。当初我既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又何惧生死。倒是郡主,你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去糟践自己呢!” 姜怀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柔软的唇贴了上去,魏嘉嘉捧着他的脸颊,“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但我从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她一把撕碎了那封和离书,洒向半空,“我不愿意和你和离,你看,和离书已经没了,我们就还是夫妻,不管怎样,我都当定了你的妻子,你生,我会陪着你,你死,我亦陪着你。我会与你同生共死,黄泉路上,我会我陪着你一起走。” 魏嘉嘉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神色哀泣地看着崔莺,“那日皇后娘娘说感念妾身的照拂之恩,今日妾身便斗胆向娘娘讨一个恩惠,求娘娘饶将军性命,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胸怀天下,心系百姓,他只是被自己的执念和内心的仇恨所蒙蔽,这才做错了事,求娘娘答应妾饶他一命。” 崔莺急忙对魏嘉嘉伸出了手,“郡主,你别做傻事,有什么事,你先过来慢慢说。你先别冲动,快将手里的刀先放下。” 魏嘉嘉摇了摇头,她深情地看了姜怀瑾一眼,“将军,妾先走一步了。” 而后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口,姜怀瑾想去抢她手里的匕首,但却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嘉嘉像一只轻盈的蝶儿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要你去为我求,我也不领你的情,你想要以这种方式,让我一辈子都欠你的情谊,将你放在心里,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魏嘉嘉笑了笑,抬手去碰姜怀瑾的脸颊,“我知道的。可我舍不得将军死。” 姜怀瑾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愧疚,自责,心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将魏嘉嘉紧紧地抱在在怀里,“你怎会这样傻!” 他轻抚着魏嘉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可他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逝,而他的心口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地疼,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眼里和心里只有他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魏嘉嘉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脸上露出苍白虚弱的笑,“从前父王夸我聪慧,夸我稳重懂礼数,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好像变傻了,我好羡慕娘娘,羡慕她能和你一起长大,羡慕她见过你最意气风发的模样。羡慕你很早就将她放在了心里,若是我能早点遇见你……” 伤口处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渗出,她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伤口处剧痛难忍,她疼得皱紧了眉头,“将军,你不要自责,我不想看到你自责痛苦的样子,这条路是我为自己选的,我不想看着你和父王自相残杀。你们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你别说了。”姜怀瑾湿了眼眶,神色痛苦不堪,但他明白魏嘉嘉那一刀已经刺进了心脏,她没了生的可能了。 “这样也好,我死了,就不会爱得如此痛苦……” 魏嘉嘉有气无力地抬眸,看向泪流满脸的崔莺,眼神满是渴望,她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好几次张嘴,嘴唇颤了颤。 崔莺哑着嗓音,捂着嘴,泪流满脸,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魏嘉嘉这才面带微笑,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姜怀瑾也湿了眼角,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魏嘉嘉,冷冷发笑,“谁许你替我做主了,谁许你替我求情了!你说过,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你等等我,我这就来过来陪你。”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手里握着那截断剑,用尽全力刺向陆庭筠。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碰到陆庭筠一片衣角,他这样做,不过是吸引那些弓箭手放箭杀了自己而已。 果然那些埋伏在府里的弓箭手,见姜怀瑾突然反抗,顿时拉弓射箭,数箭齐放。 姜怀瑾却放下了手里的剑,闭上双眼,不再抵抗,一心求死。 “不要!”崔莺向姜怀瑾跑去,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魏嘉嘉用自己的死来换姜怀瑾的性命,她答应过魏嘉嘉,会饶姜怀瑾不死。 眼见着那些冷箭一齐刺向姜怀瑾。 “危险!”陆庭筠一把将崔莺拉回进怀中,大掌熟练地扣着她的后腰,将她护在身后。 而后持剑飞身往前,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只听那支箭撞在剑刃之上,砰然落地。 姜怀瑾虽手臂和腿上中箭,却不会致命,只是他身受重伤,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一心求死,却被陆庭筠拦下,他挣扎着起身,去捡那截断剑,想要自我了断,却再次被陆庭筠一剑将他手里的断剑打落在地。 崔莺气极了,她大步上前,一巴掌抽打在姜怀瑾的脸上,“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死了,郡主就能回来了吗?我告诉你,郡主因你而死,我要你这一辈子都为你做过的事赎罪,去忏悔。” 姜怀瑾却好像没听到,只是嘴里喃喃地念道:“我本就该死,我死不足惜,为何死的是她,我不要她替我去死。” 崔莺见他还没醒悟,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来人,拿鞭子来!” 潇鹤哪里见过崔莺如此气愤,被她那恨不得要杀人也吓住了。他小声地问陆庭筠,“公子,娘娘要鞭子,咱们要给吗?” 陆庭筠点了点头。 潇鹤将鞭子递到崔莺的面前。 崔莺手执鞭子,立在姜怀瑾的面前,狠狠地用力抽打在他的背上,“这第一鞭,便是打你忤逆不孝,不顾祖母对你的教导养育之恩!” 姜怀瑾忍着疼,没有出声,那一鞭子抽得极重,一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背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痕。 紧接着又是一鞭子抽下,“这第二鞭,便是打你罔顾他人性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第三鞭,便是要打你有眼无珠,害了自己,更害了郡主,她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给你,而你却负了她。” 姜怀瑾本就已经受伤,此刻更是痛得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而崔莺也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她从未拿鞭子抽过人,姜怀瑾是武将,皮糙肉厚的,而她不过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 若非是气极了,她也不会亲自拿鞭子抽人。 这几鞭子下去,也给她累得够呛。 她扶着腰,她弓着身子喘息不已,手臂还又酸又麻。 陆庭筠心疼地将她揽进怀中,“好了,别打了。你若实在生气,便让旁人代劳便罢了,莫要累着自己了。” 一想到魏嘉嘉的死去,她的心里是又气又恨,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是既心疼又难过。 “我只是气他,事到如今,仍然没能醒悟。” 她失望地看了姜怀瑾一眼,“剩下的二十七鞭,你需受着,这也是为了郡主,是你应得的惩罚,若是你还不明白郡主的一片苦心,仍然没有醒悟,想死我绝不会拦着你。” 姜怀瑾被拖了出去,继续受鞭刑,他浑身都是血,被拖走时,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魏嘉嘉的尸体也被盖上白布被人抬走了,而此时姜怀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本空洞的眼神好像重新凝聚了光芒。 他想要起身,可他的双腿上中了箭,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他只能一步步地爬向魏嘉嘉,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你们不能带走她。我求你们不要带走她……” 长鞭落下,一次又一次地鞭打在皮肉之上,发出一阵阵沉闷声响,每道鞭子抽下,便是一道极深的血痕,但姜怀瑾啊却好像浑然不觉的疼,他强忍着痛,一步步地往前爬,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嘉嘉的尸体被抬走了。 “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我求你们了……” 那声声凄厉的声音,声嘶力竭,凄苦不堪。 说好的三十鞭子,便是一鞭都不能少。待行刑完之后,姜怀瑾满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他竟然大笑出声,可笑着笑着,他的眼角竟然湿润了。 他任命地躺在地上,疼得无法动弹,而那刻骨的疼痛却只能让他生不如死。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命,他要的却拼尽全力都得不到。他所珍视的,最终都只能失去,他越是想要抓住,反而他越来越远。 崔莺是如此,魏嘉嘉亦是如此。 他觉得活着比死还要难受,便是侥幸活下去,往后余生也只能在痛苦跟悔恨中度过。这让他简直生不如死。 最后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就连眼睛也没转动一下,呆滞无神,抬头望着天空,几片飞雪落下,落在他的眉间,他感觉到不到半分冷意,也感觉不到疼,但心里的疼却加剧了。 这一次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心痛如绞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他伤得严重,全凭借一口气吊着。 守卫上前探了姜怀瑾的鼻息,前来回禀,崔莺只是看了姜怀瑾一眼,淡淡地道:“他死不了。” 而后转身离开。 却被陆庭筠一把打横抱起,将她抱上了马背。 “娘娘,臣已经等不及了。” 她一身火红的喜服,美得像一朵尽情怒放的花朵,殷红的唇,唇上那迷人的芬芳,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他想要溺死在柔软的芬芳之中。 他才发觉,她的脸颊已经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圆润,精致而恰当好处的妆容,让她带着欲和魅惑,撩拨人心。 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了一团火,他只想让她穿着这身喜服,在床上,穿给他一个人看。 他动情地在她的唇上轻琢了一下。 笑看着她的脸渐渐地变红。 “还有这么多人在呢!本宫好歹是皇后,陆相不可这般无礼。” 陆庭筠见她这一脸娇羞的模样,觉得心中欢喜,手指轻勾着她的下巴,捧着她的脸颊,含住她的唇瓣,“无妨,皇帝都在臣的手里,皇后娘娘自然也是臣的了。既然娘娘不喜被人看着,臣便带娘娘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可皇上已经被姜怀瑾的人劫持,带去了幽州,难道陆相却没有得到消息吗?” 陆庭筠的脸一沉,赶紧吩咐让潇鹤带人去找,既然皇帝被姜怀瑾带走,那便一定还在王府。 姜怀瑾原本的计划是成为独占幽州,成为称霸一方的诸侯,他想将皇帝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今结束了战乱,也拿下幽州城,而姜怀瑾,虽然他保住了一条命,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再说崔莺的心里没有姜怀瑾,那至于姜怀瑾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 他将崔莺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从身后环着她,在她的耳边说,“昨夜娘娘只对臣说了一半,将臣折磨得实在辛苦,娘娘现在可以告诉臣了吗?娘娘对臣,娘娘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臣?” 马儿快速地跑了起来,在马背上一颠,崔莺感到有些反胃,拿帕子捂嘴,干呕了几次。 陆庭筠焦急问道:“怎的脸色这样差,可是病了?” 崔莺摇了摇头,“可能方才那血腥气实在太重些,感到有些恶心。” 陆庭筠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策马疾驰而去。 “陆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我很早就想要和娘娘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还有五章能正文完结~争取五章搞定!感谢在2023-06-03 11:57:49~2023-06-04 11: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巧颗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第75章 ◎陆庭筠:娘娘哄我◎ 骏马撒开蹄子一路狂奔, 径直出了城,穿过了一片茂密树林,来到一片碧色的冰湖面前。 如今已经开春了, 但幽州的天气依然寒冷,这处位于北面的冰湖寒冰并未化开, 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而那碧绿的湖面,仿佛是一块打磨光滑的巨大镜子。 陆庭筠翻身下马,崔莺则仍坐在马背上,陆庭筠牵着马, 沿着湖岸悠然散步。 枝头已经初现绿意, 而这片湖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甚至可以看到湖边那一圈还未消融的白雪。 在这里可以同时看到冬日和春日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色。 “臣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崔莺静静地注视着那双含笑的眼睛, 心快速地跳动着。 陆庭筠那双眼眸生得极美,微笑时,眼尾微微地上扬, 眼中的冷意消散, 眼中绽放着细碎的光芒,那双带着微微上扬弧度的眼眸不像是凤眸,眼中流动的星光,让崔莺有些不敢直视。 她不觉脸红避开与他对视,“大人想做什么?” “自娘娘进宫后,饱受委屈和屈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接连离去,臣知晓娘娘是再也不想回到深宫里, 待这一切都结束了, 臣会放娘娘离开。” 崔莺怔怔地望着陆庭筠, 在心里琢磨着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时,她的内心也很是震惊,那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绑在身边的陆庭筠,突然转了性子,竟然愿意放她离开。 她第一反应是陆庭筠在试探她。 但他的神色认真,脸上不见半分怒气,倒是有一种阅尽千帆过后的释然解脱。 她做梦都想要离开那个将她束缚其中的牢笼,可当陆庭筠真正提出要放她走时,她的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情绪。 如今大熠内忧外患,朝野上下都要倚仗陆庭筠,他自然是脱不开身,陆庭筠却要放她离开,她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今日她被迫与姜怀瑾拜堂,她是盼着他来救她的,若他要她一辈子陪着他,她好像也是愿意的。 却唯独没想到陆庭筠是要送她离开。 她觉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鼻头酸涩,有种心酸落泪的感觉。 “好,既然陆相愿意成全,那便多谢陆相了。” 以前,她做梦都想要离开皇宫,想要逃离陆庭筠的身边。 她的心里其实是惧怕陆庭筠的,他执着,他强势,他不择手段,甚至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可他身上却有着一种让她觉得吸引的地方。 便是为了做成一件事,豁出一切的勇气,为了一个人,以命相护的执着。 为了报仇,他一步步地登上高位,登上顶峰,他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宁可错杀,也绝不会不放过。 他行事极端,认准了一个人,便要想方设法地得到,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待感情,是那样的纯粹又专一,他毫无保留的付出,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笨拙而又诚挚地去爱着一个人。 她会因为沈柔手里的那把仿制的玉梳,会心生嫉妒,会患得患失。 会因为担心他不敌姜怀瑾而日夜悬心,担心他受伤。 在迈入王府前堂行拜堂礼时,她心里急切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她想,她大概是喜欢他的。 可陆庭筠却要送她离开,她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甚至感到有些说不出的心酸痛苦。 她甚至有些气恼,凭什么说想要她,说要将她一辈子禁锢在身边的是他,如今说要让她走的也是他。 她赌气开口,“是,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最好这辈子都再不要进宫。陆相打算什么时候送本宫走,最好今夜便出发。” 他轻握住她的手,却她十指相扣。“好,臣答应娘娘。” 他一把将她抱下马,紧紧地抱在怀里,头抵在她的颈侧,“娘娘愿意带上臣一起走吗?” “你说什么?”崔莺惊讶地抬头,方才还有气闷在心口,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又惊又喜。 她怔怔地看着陆庭筠,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已经是大熠最年轻,最有权势的丞相,再往前一步,便是龙椅都坐得,他又怎会甘愿放弃这一切离开。 陆庭筠好像看穿了崔莺心里的疑虑,“臣想要娘娘,也只要娘娘。”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莺,温声道:“娘娘可愿带臣一起离开。这辈子只做臣一个人的娘娘?” 崔莺被他的情话撩拨得面红耳赤,她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娘娘这是答应了?” 陆庭筠喜得抱住她的双腿,将她举高至半空中,崔莺惊呼一声,吓得紧紧地抓住陆庭筠的衣襟。 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敞开心扉的感觉,惊喜地发现对方也爱着你,原来就是这种位于高处的眩晕之感。欣喜,激动,紧张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尤其是陆庭筠吻了上来,那种被亲吻的湿滑感觉,从脖颈一直蔓延至锁骨深处。 他的手指修长,因习过剑,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子,却又是属于文人的那种秀气修长的手指。 被指尖触碰的肌肤,像是在点火。 他熟练地掐着她的腰,倾身压下。 崔莺惊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这里会不会有过来?” 这里离幽州城有好几里路,又地处偏僻,周围是茂密的树林, 领兵打仗之时,他曾带领手下将领外出查探幽州城的地形,无意间发现了这里,被这里的美丽景色所吸引,便一直想着带崔莺来此看风景。 何况此刻天色渐暗,根本就不会被人察觉。 “这里臣来了多次,这附近没有村落,不会有人经过的。” 他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引得她的身体一阵轻颤。 一声极细娇吟从耳边传来,陆庭筠的眼眸又暗了几分,轻咬住崔莺娇嫩的耳垂,“臣想娘娘了,今日娘娘穿这身嫁衣极美,臣实在忍不住了……” 崔莺轻喘了一声,“万一有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堵住了唇。 他不想再让崔莺说话,破坏了氛围,他发现自己已经一刻都离不开崔莺,隔着衣裳,他能感觉到怀中美人的身娇体软。 在那一个又一个的荒唐梦里,他便是如此,轻抚着她的脸颊,脖颈,锁骨,一寸寸地亲吻着。 想念她那不盈一握的细腰,还有那裹在小衣里浑圆。 突然,附近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鸟叫声,林中鸟儿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 崔莺吓得一把推开陆庭筠,“大人,有人来了。” 她突然弹坐起身来,往陆庭筠身侧躲去。 慌忙整理身上凌乱得不成样子的衣裙,随之赶紧四下张望,担心会被人发现。 只见一对白色翅膀的鸟儿快速飞过湖面,飞向远方,这才捂着狂跳的胸口,松了一口气。 却见陆庭筠脸色微沉,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微微恼意。 她弯了弯眼眸,轻笑了一声,想起方才自己一时情急竟将他推到,她脸上带着歉意,低声解释,“我方才是以为有人来了,并不是故意要推开大人的。” 她还从未如此大胆,与男人在荒郊野外,这不是野·合吗? 若是被人瞧见,也太丢人了。 陆庭筠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竟从来不知,她的力气何时这般大了。 陆庭筠只是冷笑了几声,而后大步上前,唇贴吻了上去,将她抵靠在树干上,手指缠上了她腰的绸带,崔莺紧张得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陆庭筠,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了句,“陆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庭筠没有说话,只是按在她的脑后,吻了上去。 如今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了,周围的树林变成一片片随风晃动的黑影,她觉得有些害怕。又竖起耳朵听到周围的动静,好像听到了某种野兽的低吼声,她担心有人前来。 陆庭筠轻喘了一口气,靠在她的颈部,轻咬她的后颈,无奈地叹气,“好,那臣送娘娘回去吧。” 崔莺知晓,陆庭筠长得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不怎么爱笑,便是偶尔笑起来,笑容都藏着冷意,脸上也好似写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 可于床第之事却好似不知疲倦。 再者他才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被她突然扰了兴致,怕是会憋出病来,陆庭筠正在整理衣袍,她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板着脸,脸上确有几分恼怒。 崔莺轻扯了扯他袍角,低声地问道:“大人可是生气了?” “没有。”陆庭筠言语淡淡的。 但在崔莺看来,他蹙着眉,又恢复到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怕是他虽然没说,却是生了恼意。 崔莺踮起脚尖,在他胸前蹭了蹭。 见他仍然无动于衷。 她便想要轻吻他,想要去哄哄他。 可她够了半天,试着吻了好几次,却都没能碰到他的唇。 她的齿轻咬着唇,亮晶晶的眼眸眨了眨,长睫轻轻扇动,像是翩翩起舞的蝶儿,轻轻地拍打着双翅。 陆庭筠用余光轻扫向她,见她同自己撒娇,甚至去吻他的举动,他都爱极了。 可他还是生了促狭的心思,想看看她要打算如何去哄自己。 甚至故意地将身子挺直,头微微地往上仰着。 崔莺够了两次,都只能碰到他修长的脖颈,柔软的唇,不断地碰到他的喉结。 喉结处痒痒的,他险些把持不住,故作严肃道:“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崔莺红着脸,低声说,“你再低一些,我够不到你。” 陆庭筠缓缓低头,崔莺踮脚,吻住他的唇,却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轻触了一下,便快速移开。 陆庭筠压住抑制不住往上扬的嘴角,“这般敷衍,娘娘就想打发了臣?” “那等回去了,也是可以的……”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赶紧用双手遮挡早已红透的脸颊。 而后羞涩地转过身去。 陆庭筠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抱上马背,唇在她的耳垂上蹭了蹭,故意装作不知,“娘娘说的“可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崔莺的脸更红了,他分明就是听懂了,却还要明知故问。 “娘娘是不是想和臣……嗯?”陆庭筠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边,扬起了声调。 直到她那软白的耳垂红得发烫,耳根处也红若滴血,他才轻笑出声。 “不想。”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低,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她的声音被风声掩盖。 陆庭筠单手环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嗯,臣知道娘娘不想,是臣想。” 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黑色骏马飞快地驶入军营之中,陆庭筠抱着崔莺直奔自己的营帐,神色急切,一阵风似的从潇鹤身边擦身而过。 潇鹤见陆庭筠回营,欣喜地迎上去,却遭到了无视,他正好有事回禀,陆庭筠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紧跟陆庭筠的身后想要进去营帐,还只到了门口,便听到里边大呵一声,“滚出去!” 可事关重大,潇鹤实在不敢隐瞒,只得站在帐篷处,高声地说,“公子,皇上不见了!” 陆庭筠迫不及待地解开复杂繁琐的衣裙,崔莺身上的喜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实在麻烦,他忙活了半响,又不小心将衣带打了个死结,皱眉不耐烦道:“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还有一事。” 一只茶盏从帐篷中飞出, 与此同时,那颇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闭嘴,什么事明日再说。还有从现在起,不许让人踏进本相的营帐一步。” 第76章 第76章 ◎娘娘不嫁臣,想嫁谁?◎ 陆庭筠解了半天衣带也无法解开, 反而还打了个死结。 他含住那柔软的唇,喘息不已。 眸色深沉,染上了几分欲。 他靠在崔莺的颈间, 轻喘道:“嫁衣我会赔你,除此之外, 我会赔莺儿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此可好?” 崔莺羞涩地点了点头。 他拿出匕首,割断衣带,衣裙坠地。 崔莺赶紧遮挡住胸前, 防止春光乍泄。 “我还没想好, 要不要嫁与你。” 陆庭筠的唇在她的耳垂上蹭了蹭,“娘娘不想嫁臣, 想嫁谁,嗯?” 崔莺的身子轻颤,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颤音, “我可是入了宫, 嫁过人的,陆相不介意吗?”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破碎,变成声声动人的娇吟。 “臣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去崔家退了亲,臣会一辈子对娘娘好,去弥补当初犯下的错。” “臣买了一处宅子,不算太大,待臣和娘娘成婚后, 再生一个孩儿, 只一个就够了, 最好是个女孩, 她会像娘娘这般美丽可爱。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有些红肿的唇,汗珠顺着柔和的下颌线滴落,落在她的心口。 她的手环着他那过分纤细而有力的腰上。 分明幽州才二月天气,他出了身汗,黏着薄透的里衣。 地上一片凌乱,衣袍散落了一地,只听见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他喘匀了一口气,眼眸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崔莺,“臣又怎会在意娘娘嫁过人,臣只觉得娘娘那样好,自己配不上娘娘,臣曾短暂地拥有过家人的关爱,可当年陆家出事,臣的父母兄弟,所有的亲长都死在那场灭门之祸。” 提及陆家当年的惨案,陆庭筠的声音暗哑,隐隐透着悲凉。 “莺儿,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说话永远都是温声细语,小时候,我和兄长闯了祸,父亲拿着棍子追着要打断我和兄长的腿,父亲是个急脾气,他对我们兄弟是出了名的严厉,若是被他追上,我和兄长只怕都会脱一层皮,可他偏偏舍不得对母亲说一句重话,所以每次闯了祸,我和兄长都去母亲房里跪着,因为我们知道她一定会心软,不舍得再让父亲打骂我们……还有兄长,别看他是个英勇无畏的少年将军,可他永远都是孩童心性,一点都不像外头说的那般成熟稳重,每一次闯祸都是他带头,父亲要责罚,他会将我的那一份责罚一起领了,还说我是读书人,将来要考功名的,莫要被打坏了……” 崔莺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自己的家人,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陆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却都在当年那场惊天大案中无辜惨死。 听着陆庭筠平淡地说着陆家的每一个人,她好像见到了温柔美丽的陆夫人,对子女严厉的陆相,和爱笑少年心性的陆家兄长。 她不觉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若是他们都在,陆庭筠会有父母的庇佑,兄弟的扶持,这一路走来,便不会吃尽了苦头,不会如此艰难。 她轻抚陆庭筠的脸颊,“晟安,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庭筠将崔莺紧紧地拥在怀里,低头轻吻她的脸颊,“是啊,臣还有娘娘,陆庭筠还有莺儿。” 他突然压了上来,“那莺儿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人,崔莺觉得她是不是又被算计了。 * 正在这时,潇鹤的声音再次从帐外传来,“公子,不好了,沈柔逃了。” “滚,滚……滚!给本相滚远点。” 潇鹤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躲得远远的,怕再被帐篷中扔出来的东西砸到了头,便站在离帐篷十丈开外的地方,深情落寞又凄凉。 突然,薛副将突然出现,轻拍在他的肩头,“今夜陆相的火气好似格外大。是潇大人惹他生气?” 潇鹤抬眼看向薛副将,“薛副将成婚了吗?” 薛副将一愣,随即老实地摇了摇头,“还未讨到媳妇儿。” “也难怪。” “难怪什么?”薛副将好奇地问道。 潇鹤也拍在薛副将的肩头,“待你成婚后,自然便能体会到陆相的此刻的心情。”佳人在怀的急切心思。 “难道你成婚了?” 潇鹤被问得一噎,他的确没有成婚,但他看问题看的通透,可比那傻不愣登的薛副将有觉悟多了, “对了,你方才明知陆相心情不好,却为何还要去打扰了他?” “沈柔逃了。”他担心皇上的失踪,也与沈柔有关系。 薛副将轻嗤了一声,“一个女子,又有何惧,也值得你这般小题大做,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差点被陆相砸破了头。咱们陆相神通广大,难道还惧怕一个女子不成?” “薛副将可别小瞧了她,她的心思比毒蛇还要毒,她虽看上去柔弱,实则满腹的心机算计,肚子的阴谋诡计远胜男子,就连陆相和娘娘都差点栽在她的手里。” * 就在姜怀瑾强行与崔莺大婚前夜,府中的下人都在为婚礼做准备,守在柴房里的两个婆子见府里的下人都在为大将军的婚事忙碌着,只要做完了手头的活计,便能去王管家处领赏钱,便觉得心痒难耐。 因不满自己在柴房里看管沈柔的辛苦差事,两个婆子又对沈柔打骂出气了一番,便干脆关上了门,两人商量着,去王管家面前讨些差事,好得几个赏钱。 反正沈柔被麻绳捆住了手脚,也逃不掉,府里为大将军的婚事忙碌着,也没人会注到她们离开了。 只等两个婆子刚走,沈柔便从地上爬起身来。她睡在干草堆里,身上又脏又臭,自从被姜怀瑾抓到幽州,她便一直被关在了这间破柴房里,两个婆子因自己日夜留在这里看着她,既辛苦又捞不到什么油水,便随意打骂她出气。 她本就为陆庭筠挡了一刀,身体已然十分虚弱,却又被这个婆子随意打骂,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浑身都是伤。 她想要逃出去,她听到这几个婆子聊天,便知晓了如今外面在打仗,知道陆庭筠已经带兵来了幽州城。 只要她能顺利逃出去,出城去找陆庭筠,陆庭筠便是为着沈家的恩情,也会护着她。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得结实,即便那两个婆子不在,她也逃不出这间柴房,但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那两个婆子回来了,定会对她又是一顿打骂,她早晚会死在这两个恶婆子手里。 她一口咬住绳子,用自己的牙齿慢慢地去磨断麻绳。 直到她牙齿被磨出血来,她吐出一口血沫子,忍着疼痛,却不敢有一刻放弃。 她想起了自己在荣王身边的日子,荣王残暴,醉酒后便要杀人,还有那样变态的癖好,她处处顺从,去迎合他,这才得到了荣王的信任,成了荣王的宠妾,这才在荣王的身边活了下来,并潜伏在他身边,最后杀了他。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她一定要活下去。 她满口鲜血,牙齿又酸又痛,终于那麻绳被她咬断了。 她赶紧解开被捆住双脚的绳索往外逃,她并没有立刻逃出去,而是一直藏在府里。 王府人多,又要办喜事了,府里突然多了几个新面孔,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将一个丫鬟打晕,换了她的衣裳,然后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便是同被姜怀瑾抓去幽州的皇帝魏颐。 而后她想办法引开门口的守卫,将魏颐救了出去,她为了不惹人怀疑,决定和魏颐分头逃走,临走时,还告诉了魏颐皇后和陆庭筠有奸情。 她知道魏颐心里有崔莺,且崔莺是皇后,可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染呢。 若是崔莺嫁给姜怀瑾也就罢了,谁让她却仍然和陆庭筠纠缠不清,那便不能怪她不会手下留情。 * 幽州城远比沈柔想象中的要乱的多,城里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房屋被损毁,到处都是叛军和幽州守军的尸体。 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战死的儿子的尸体,失声痛哭,女人牵着孩子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中翻找着自己的丈夫。 幽州重新被大熠接管,可陆庭筠却并未入城,仍是将军队驻扎在城外。 沈柔见人就问陆相的军队驻扎在何处。 但那些路人都纷纷摇头,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哪里能知道右相带兵驻扎所在。 她便跑去问那些守卫,还没表明自己的身份,便遭到他们无情的驱赶。 她只能自己摸索着出城,再沿路打听。 却不曾想被人盯上了。 等她出了城,有两个男人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一处僻静处,那两个紧跟着沈柔的男人,突然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娘子怎的一个人出城,是瞒着自己的男人逃出来的吧?” 沈柔见那两个男人笑容猥琐,不怀好意,赶紧往城门的方向跑。 城门处有守卫,至少那两个男人不会明目张胆。 “小娘子,你逃不掉了,让咱哥俩好好疼疼你。” 那身形壮硕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往旁边的树林里拖走。 沈柔哭喊着,大声尖叫着,却被那男人抡起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男人一把抱住了她乱亲,就要去脱裤子。 哭喊声混杂着惨叫声,半个时辰后,两个男人从树林里走出来,满足地离开。 夜里,那两个男人结伴去赌钱,今天手气还不错,赢了一大笔银子,便去了青楼享受,次日一直到午后,那房间仍然没有动静,老鸨徐妈妈敲门也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见那两个男人早已死去多时,□□地躺在床上。 身上遍布着血淋淋的伤口,从头到脚,最深的伤口,深可见骨,足见手段之残忍。 姑娘们见到这场面,都吓得跑了出去,呕吐不止,徐妈妈吓晕死过去几次,再次醒来,便让人去报了官。 官府派人来查案,问昨夜是哪两位姑娘伺候,云娘和丽娘站了出来,县令钱大人问两位姑娘昨晚事发经过,两位姑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在逼问之后才肯说出, 说是昨晚来了位自称柔儿的姑娘。说是愿意替她们伺候两位爷。 芸娘和丽娘本就不愿伺候那两个相貌丑陋的猥琐男人,自然是爽快答应了。 钱大人了解了情况后,便让人去请柔儿过来问话,可青楼哪里还有柔儿的影子。 * 沈柔清晨便换了衣裳从青楼出来,她昨晚为了报仇便尾随那两个男人去了赌坊和妓院,用迷香杀死那两个男人后,再逃出了城。 青楼里人多混杂,有不少前来寻欢作乐的从军之人,她便从那些人口中打听到陆庭筠到底在何处安营扎寨。 她洗去妆容,故意将自己的衣裙划破,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和伤痕,逢人便说要见陆相。 潇鹤早起出了营帐,见到沈柔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沈娘子怎会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沈柔红着眼,不停地掉眼泪,“我是从幽州城里逃出来的,还差点被叛军抓了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才侥幸逃了出来。” 潇鹤见惯了她装柔弱装可怜的模样,一想起她背着公子做的那些事,害得公子和娘娘差误会了彼此,他的脸一沉,冷冷地道:“你还有脸来求大人,你做的那些事,公子早就知道了。你快走吧,大人是不会见你的!” 沈柔突然跪下了,拼命地磕头恳求,“求你让我见大人一面,我做的这些,只是因为我太爱大人的缘故,我只是想留在大人身边。” 她一面磕头一面哭,她衣裳单薄破烂,身上还带着伤,就连被她的哭声引过来的薛副将也为之动情,也出面劝道:“她只是想要见大人一面,你便替她通融一二便是,如今天还下雪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跪在这里,冻病了可怎么好。” “我呸!她可一点都不娇滴滴。她搁在这里演苦肉戏罢了!你要相信她,怜悯她,回头被她给害死了也不知道。” 沈柔垂眸遮挡眼里的恨意,突然她大声地哭喊道:“大人,当年沈家对大人的恩情,大人难道都忘了吗?当年父亲就因与陆相交好便招来灭门之祸,沈家满门获罪,就连兄长也因救大人,被乱箭射杀,大人难道就如此狠心,连见沈柔一面都不肯吗?” 军营里的将士们都纷纷前来围观,听到沈柔的话都议论纷纷,觉得沈家因为陆相家破人亡,兄长也替陆相挡箭,她一个沈家孤女却见陆相的面都见不到,她实在太惨了。 甚至还有人替沈柔求情,“潇大人,沈娘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就替她通传一下,让她见见大人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5 11:37:20~2023-06-06 11: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言小乔无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77章 ◎处置沈柔◎ 沈柔跪在营帐外不肯离去, 几乎惊动了整个军营的人前来看热闹,潇鹤想要让人将沈柔拖出去,却被薛副将阻拦。 “事关陆相的声誉, 还是让陆相亲自处置吧!她说的话将士们都听见了,若是冒然将她赶走, 将士们又会如何看待陆相?” 潇鹤觉得薛副将说的在理,便站在陆庭筠的营帐外,高声禀告,“陆相, 沈柔的事……” “本相知晓了。”那慵懒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像是刚睡醒,还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陆庭筠又怎会没听见沈柔说的话, 只是怀中美人正在熟睡,不忍心扰了崔莺的清梦罢了。 沈柔想要将事情闹大,以此胁迫自己将她留在身边,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想要将被崔莺枕得发麻的手臂抽出, 崔莺蹙了蹙眉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不觉扬起了嘴角,感到很是受用,落吻在她的额头上。 崔莺突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人醒了?”她的嗓音有些哑,想起昨夜激烈场景,她的脸红得发烫,更是不敢直视陆庭筠。 “若是觉得累, 便再睡会, 臣会让薛副将带兵先行, 待你休息好了, 咱们再回京城。” 崔莺感到腰酸腿麻,双腿还在发颤,她这个样子,估计连下床走动都难了。 她的身上只盖了一层薄绒毯,可内里却是裸*身。 衣裳都被扔在了地上,账中凌乱不堪,若是有人此时进来,定会吓一跳,足见昨晚战况激烈。 崔莺将手臂往陆庭筠的面前一伸,手臂上紫红的痕迹交错,她嗔怒道:“大人,你看。” 陆庭筠却暗暗勾唇,低头吻在手臂上的痕迹之上。 只不过这个吻很轻,也很有分寸,薄唇微冷,吻在温热的肌肤上,那湿滑的感觉,带着微微的痒意。 却是让崔莺身体跟着颤了颤。 “是臣的错。”他凑近在崔莺的耳边轻声地道:“那臣下回轻些?” “大人不要再说了。”她的脸红得发烫,就连白净小巧的耳垂,白里透着粉。 那娇俏害羞的容颜,陆庭筠爱极了。他俯身在那小巧的耳垂吻了一下。 他拿出药膏,手指轻沾透明的膏体轻柔地点涂手臂上的淤青和红痕,一面涂药,一面轻吹,动作是那般的温柔细致。 而后看向她脖颈往下的位置,“那里,要臣帮娘娘涂药吗?” 崔莺赶紧挡住胸前,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不用,我自己来便好。” 崔莺缓缓起身,绒毯滑落,修长的手臂从他的侧腰穿过,她乖巧地贴靠在他后背之上,从身后拥着他,在他的耳边温声地说,“从前的那个大人会回来了吗?” 陆庭筠微微一怔,他覆吻在她的额头之上,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好,如娘娘所愿。” 帐外传来抽抽噎噎的声音,沈柔跪在雪地里,嗓音都哭哑了。 崔莺看向帐篷外,那声声沙哑的声音,听着便让人心生怜惜,“对于沈柔,陆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沈家对陆家有恩,而且沈家兄长为就陆庭筠而死,如今沈柔又闹得人尽皆知,若是这恩不报,陆庭筠此定会背上骂名,可沈柔又做尽了恶事,绝不能轻易便饶过了她。 陆庭筠的脸沉了沉,“娘娘别担心,此事交给臣处理便是,她犯下大错,臣绝不会再纵容她。” 陆庭筠叹了一口气,沈柔早已不是那个当年单纯不问世事的小姑娘了,她也明白陆庭筠的难处,沈柔成了如今这般心思歹毒,满腹算计的恶人,他也会觉得心中愧疚,甚至觉得自己有负沈家兄长临终前的托付。 崔莺知晓他心中所想,轻握着他的手,宽慰他,“陆家出事,你这些年独自撑着,受尽心酸苦楚,但你却守住自己的底线,遵从自己的本心,无愧天地,也无愧大熠的黎民百姓,若是陆相泉下有知,他一定能以你为傲。可未必人人皆如你这般想,有的人能在逆境中站起来,不被打倒,挣扎向前,但有的人却未必,在你最难的时候,却仍不忘去拉她一把,将她救出乐坊,还给她安排出路,承诺会护她一生无忧,还了沈家当年的恩情,是她困在自己的贪恋之中,终是害人害死。” 她轻握住陆庭筠宽大的手掌,“你已经尽力了。莫要太过自责了!” 但沈柔的事终归是要处理,若是每回她犯错,都要以沈家当年的恩义相要挟,那些被她陷害之人 又会如何?她便以陆庭筠的庇护为借口,一次次地逃脱她应得的惩罚。 陆庭筠微微颔首,“娘娘请放心。莺儿,听说这附近有一处天然露天的温泉汤池,如今幽州城的战乱已经平息了,臣和娘娘便在这里小住几日,泡温泉比泡药浴要能治愈娘娘的寒症。” 他笑看着崔莺,又添上一句,“臣与娘娘一起。” “你胡说什么啊!谁要和你一起……” 陆庭筠笑看着她的脸红渐渐红透了,她那细软的嗓音,像是轻柔的羽毛轻轻挠着他的心,顿觉得心痒难耐,想将她搂紧怀里,狠狠地欺负。 “娘娘就要成为臣的妻,娘娘不和臣一起泡,还想跟谁?” 他扣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缠,身体压了上来,“在温泉池中,臣与娘娘还未试过的。” “你怎的如此孟浪!”崔莺一把将他推开,“沈柔还在外面跪着,若是她跪晕了过去,大人身上被人指责的罪名又多了一桩,大人还是快去吧。” 他意犹未尽地起身,在她的唇上蹭了蹭,“臣真是一刻都舍不得和娘娘分开。” “好啦!大人快去吧!”她从前怎的没有发现陆庭筠竟有如此黏人的一面。 她赶紧披上披风,将他推出帐篷,捧着红得发烫的脸颊,抿着唇,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自己都感到很惊讶,她到底是怎么了,竟会有这般反常轻浮的举动,定是被陆庭筠带坏了。 * 沈柔见陆庭筠出了营帐,挪跪在陆庭筠的身边,拉住他衣摆,眼泪大颗地坠地,抽泣不止,“大人,柔儿只是想要留在大人的身边,柔儿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求大人不要再抛下柔儿啊。” 陆庭筠皱眉不悦,将自己被攥的皱巴巴的衣角从她的手里抽出,“你指使姜夫人屡次陷害皇后娘娘的性命,在娘娘寿宴那日,也是假意为本相挡刀,以换取本相的信任。是也不是?” 好在姜夫人被长女抛弃,唤醒了最后的良知,承认是沈柔指使她陷害崔莺,陷害不成,便让她假意行刺陆庭筠。 诬陷皇后,又刺杀朝廷命官,姜苓也活不成了,只是沈柔没想到崔莺会留姜苓的性命,更没想到陆庭筠会对崔莺言听计从,放过了姜苓。 沈柔后来又几次设计想要害姜苓的性命,若非崔莺防备沈柔动手,姜苓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还有在地牢中,也是你假冒皇后娘娘,安排一具焦尸替换了姜怀瑾,便是为了离间本相和皇后,还有本相随身带的那把玉梳也是被你所盗,对吗?” 沈柔就住在延明宫中,只有她才有机会拿到那把玉梳,而她定是带着玉梳去见了皇后,这便能解释,当初在交辉楼,崔莺为何会突然问起了这把玉梳,以为是他将对他最重要的母亲的遗物送给了沈柔,从而误以为他对沈柔有情。 “是,这都是我做的,我做这些事不过是为了能留在大人的身边。只是因为我太爱大人了。” “是吗?”陆庭筠冷冷一笑,“本相可不信。” “我让你住在延明宫,成了延明宫的管事,日后便是为了照顾大皇子的起居,在太子身边伺候,是让你在宫里能立足。我知你受了不少苦,知你孤苦无依,你从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沦落乐坊,你不甘心,但你本可以选择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嫁个合适的郎君,安稳地过一生,本相也会履行承诺,护你一生 周全。可你却困在自己的贪恋之中,妄想本不该属于你的。我不会再留你在身边。回京后,本相会让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当年的旧案,本相会还沈家清白,洗刷当年的冤屈,庇护沈家的子孙,还沈家一个公道。” 沈柔跪在地上,她衣裙破烂单薄,冷得瑟瑟发抖,冰冷的雪水渗进了膝盖,她的双膝都快到断掉。 但她却痛得麻木了。 “你不能赶我走!”她大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我的父母兄长都死了,即便陆相为沈家翻案,还沈家的清白,他们都回不来了!” 她爬到陆庭筠的脚边,“当年兄长临终前让大人照顾我一辈子,大人难道都忘了吗?兄长挡在大人的面前,死于乱箭之下,他是为救大人而死!” 即便陆庭筠替沈家翻案,还沈家人清白,沈家对他的恩情,他便是一辈子都还不清。 陆庭筠紧蹙着眉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沈柔,“当年之事,的确是我们陆家对不起沈家,沈叔叔与家父交好,却被贼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沈家受到了牵连,家破人亡,沈家兄长当年为了护我逃出去,身中十三支箭,无辜惨死。” “今日,我便还了当年沈家兄长的舍命相护的情义。”他拔出匕首,斩断被沈柔紧紧攥着的袍角,“割袍断义,此生你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手执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了划了一刀,那一刀划得极重,衣袍被划破,血沿着刀刃往下滴落,滴落在雪地里。 那滴滴鲜亮的红色,是那样的醒目,是那样的刺眼。 沈柔吓得呆住了,她没想到陆庭筠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割伤自己来还当年沈家兄长的恩情。 “大人,是柔儿错了,柔儿并不是想让大人还了沈家当年的情义,更不想让大人伤害了自己,求大人快住手,大人,不要啊——” 陆庭筠却干脆卷起衣袖,又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划去,他紧皱着眉头,强忍着锥心刺骨的剧痛,“如此你满意了吗?” 沈柔眼中含泪,拼命地摇头,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要留在陆庭筠的身边,她只是太爱他了,她宁愿伤害自己,宁愿去死,也绝不愿伤害他啊。 “求求大人快住手,大人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陆庭筠却不为所动,又是一刀划下去,这一刀划破了筋络,手臂上全都是鲜血,他却大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冷意,“这样呢,可够了吗?” 沈柔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只不过是想要留在大人的身边,根本无心伤害大人,大人这只手是拿剑的手,是握笔写字的手,再伤下去,这只手怕是都要废了。”她拼命地磕头恳求,“求大人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陆庭筠大笑了一声,他撩开衣袍,一刀划在自己的腿上,那条腿曾中了箭,后又被魏颐一脚踩断了,是崔莺的坚持,坚持让他敷药、扎针,让陆伯替他治腿,这条腿才能站起来,这条腿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了,这一刀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他险些站不住,是崔莺及时出现并抬手扶住了他,陆庭筠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惨死的家人,和沈家兄长,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活着的人远比死了更痛苦,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梦见沈家阿兄死在乱箭之下,我宁愿当初死是我,我也不愿背负着愧疚自责过一生,若非大仇未报,只怕我早就追随沈家阿兄去了。” 崔莺紧紧地抱着他,见他浑身都是伤,血染衣袍,心也一阵阵地抽痛着,“若是沈家兄长在天上看着,他定希望你平安无事,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崔莺搀扶着陆庭筠,整整十三刀下去,他受了极重的伤,若非崔莺扶着,他只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他见崔莺红着眼,露出心疼的神色,只是抓着她的手,宽慰她,“一点皮肉伤罢了,一点都不痛,真的。娘娘别担心,别难过了。” 崔莺让潇鹤搀着陆庭筠坐下,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 而后走到沈柔的面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沈柔的脸上。 第78章 第78章 ◎我要丰厚的聘礼◎ “当年沈家是甘愿追随太子, 追随陆相,沈家兄长大义,他舍命救下陆大人之时, 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族人和子孙需要以恩义来要挟大人。沈家满门忠义,竟然出了你这般心思歹毒, 挟恩图报的小人,若是沈家兄长泉下有知,那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沈柔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歪倒在地上,皇后看上去比她还小几岁, 可此时她展现出的气度和威仪, 令人心生畏惧。 “陆大人重情重义,你便是拿捏住他这一点, 以恩义相要挟,以此不断地满足自己的贪欲。若是沈家兄长知道当初单纯的小妹,成了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势必会后悔自己临终前让陆大人照顾你。” “你懂什么!你出身世家, 一辈子顺风顺水,哪里懂得沦落乐坊会遭受多少的委屈和屈辱,若不是我心里爱慕着大人,心里有了这一点的念想,我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谁又能体会到她所受到的痛苦,那种从高处跌落在尘埃里,在荣王身边强颜欢笑,卑微求存, 她受到的委屈和折辱, 崔莺根本就体会不到。 崔莺已经得到了大人的爱, 轻易便得到了她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一贯高高在上,出身高贵的世家嫡女,又如何能懂得她的心酸苦楚。 崔莺冷笑道:“你本可以不选择过那样的生活的,难道不是吗?是陆大人将你救出苦海,给了你选择,让你从头开始。他背负着仇恨,背负着对沈家兄长的承诺,他所做的便是为了沈家洗去冤屈,助你摆脱奴籍,让你重新站在阳光下……你可曾为他想过,他失去了父母至亲,舍弃了读书人的清誉和名誉,一个人背负着仇恨,遍体鳞伤,你可知他一路走来,登上高位,选择了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到底又有多难!你只知当年沈家冤屈,可陆家呢?当年陆相誉满天下,陆家罹难,何其冤屈!沈家当年受过陆相的照拂,陆家也对沈家有恩,这恩情又当如何算?” 崔莺红了眼眶,压抑自己满腔的恨意,她心疼陆庭筠,心疼他一路走来,背负了太多,他被人误解,被人伤害,独自支撑这一切,就连在夜里也不得安眠。 他说的对,死的人一死百了,唯有活着的人,会永远地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陆庭筠一把将崔莺拉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唇,吻着她那璀璨如星的眼睛,吻干她脸上的泪痕,“臣何其幸运,这辈子能遇到娘娘,便是叫臣立刻死了,臣也死而无憾,遇到娘娘,被娘娘关心着,能被娘娘放在心里,臣三生有幸。” 鲜血从伤口处渗出,他浑身都是血,却紧抿着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娘娘别哭,臣不疼。” 崔莺红着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不停地往下掉,陆庭筠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仅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还清沈家的恩情,他对自己毫不留情,不惜伤了自己,整整十三道伤,那伤口极深,血流不止。 他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娘娘别担心,臣无碍。” “这么多伤,伤口这般深,那得多疼啊,又怎会无事,我这就去请军医来。” 陆庭筠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沈柔,眉头紧锁:“我会替沈家翻案,还沈家族人清白,至于你,往后不可踏出沈家一步。今后就跪在沈家家祠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我会派人严格把守沈家的大门,绝不会让你踏出沈家一步,就当是本相代替沈家兄长来管教你。来人,送沈娘子回京!” 沈柔跌坐在地上,陆庭筠选择还了沈家恩情,便是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的瓜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只能被囚禁在沈家这个牢笼中,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沈家了。 她被潇鹤拖走时,已经面若死灰,仿佛被人抽干了身体的全部力量。 她大笑了一声,恶狠狠地瞪向崔莺,“皇后,便是死你也只能是皇后,难道皇后真的能背离伦理道德,如愿下嫁臣子吗?哈哈哈……” 潇鹤见沈柔已经原形毕露,事到如今,仍然不知悔改,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出声,直到她被一路拖出去,被塞进了马车。 只能被一路护送回了京城,被关进沈家家祠。 虽说是被护送,但那些将士们在陆庭筠的带领下打了胜仗,更是将陆庭筠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她居然诋毁了陆相,还害得陆相受了伤,这位看似柔弱的沈娘子,她那单纯无害的面容里藏着蛇蝎心肠,上头有交代,要将这位沈娘子送回沈家,关在沈家。 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拿走了沈柔取暖的手炉,将那唯一遮挡风雨的马车动了手脚,马车漏风又漏雨,在回京的路上,沈念身上的衣裳便没干过。 她被雨淋得湿透,她的身子本就虚弱,衣裙单薄,发起了高烧,连续高烧了几天,她差点去了半条命,嘴唇干裂,喉咙快要冒了烟,却连一口水都喝不到,差点一病而亡。 最后领头的校尉见她病得奄奄一息,怕不好向上锋交差,最后还是去请了郎中,她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 随着那一盆盆地血水被抬了出去,崔莺担心得坐立难安,她好几次想要进去看陆庭筠的伤势如何了,却被潇鹤拦在了门外,“公子吩咐说娘娘闻不得血腥气,免得吓到了娘娘。” 潇鹤想起陆庭筠对他的嘱咐,“我失了一条肋骨,肋下有一条长及腰腹的丑陋疤痕,我担心娘娘会因此自责,我不忍她难过,更不忍让她担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替我拦着娘娘,更不要让娘娘知晓我服用止疼药丸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他什么样的我没见过!”崔莺一把扒拉开潇鹤,不管潇鹤惊得张大嘴吧,她便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却见陆庭筠已经下了床,正在慢条斯理地系衣带,见崔莺闯了进来,缓缓抬眼,笑看着她,“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娘娘不用为臣担心。” 流了那些多血,又怎会是他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一句“皮肉伤”。 崔莺二话没说,便要伸手去扒他的身上仅剩的那件里衣。 却被陆庭筠一把抓住了手,“还有人在呢?娘娘就对臣动手,还扒臣的衣裳。” 军医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陆庭筠对他使了眼色。 军医拱手回禀道:“娘娘,陆相的伤已经上药包扎,再修养几日,便会无碍了。”军医说完便退了出去。 就连军医都如此说,崔莺已经相信了军医的话,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大人便安心养伤,待伤好了再回京。” 陆庭筠上前将崔莺揽进怀中,低头轻吻在她的唇上,“臣是习武之身,身子骨也比他人硬朗得多,不过是几道小伤罢了,也不至于就卧床不起了。臣答应带娘娘去泡温泉的,待今夜雪停了,咱们就出发。” “怎会这般着急?待大人身上的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陆庭筠轻捏着她柔软的掌心,她的手掌小小的,很柔软,那种柔软的触感,软软的,很舒服,垂眸遮挡眼中黯然的神色,“回京城后,便又是堆积成山的折子,还有不少的政务要处理,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那大人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她分明见他流了那么多血,伤得那般重。怎能随意下床走动。 “军医都说了,娘娘难道还不相信他的话吗?臣已经感觉好多,不信娘娘看。”他抬了抬手臂,又原地走动了几下。 可便是那几个简单的动作,他也疼出了一声冷汗,身上缠着的纱布又渗出了血迹。 “好了,我信了。但你刚受了伤,总归是坐着好好休息才是。” 陆庭筠微微颔首,“臣知道娘娘担心臣,臣定会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感觉到不适,便即刻告知了娘娘。那娘娘先去准备,臣让人准备些膳食,再出发。” 崔莺脸色一红,低声答道:“好。” 待崔莺走出了营帐,陆庭筠招呼潇鹤进来,潇鹤见陆庭筠脸色苍白,气色极差,赶紧上前搀扶他躺在床上。 “大人的伤这般严重,又何必再瞒着娘娘。” 陆庭筠摆了摆手,“她少时孤苦无依,入宫后受尽了欺负,你是没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般的迷人,我想看着她多笑,不忍让她为我担心,为我落泪。” 潇鹤神色担忧道:“可公子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公子已经越来越依赖那止疼药丸了,陆伯说过,若是过度服用这药,会产生依赖,会影响寿数。但公子若是不用……陆伯说过,公子受了刑,失了肋骨,若是再不用药,那疼痛发作之时,比被人生生折断腿骨,还要疼上百倍。”潇鹤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此事不可告诉娘娘。” 陆庭筠的身上有十三道伤口,此刻旧伤发作,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力地抓住桌角,极力的忍着剧疼,手臂上的道道青经凸起。 潇鹤见他这般难受的模样,他实在不忍看陆庭筠如此痛苦,他将那瓶药交给陆庭筠,偷偷擦拭眼泪,“大人,我可以不将此事告诉娘娘,但大人需得赶紧回京,陆伯定会有办法替大人医治的。” 幽州的天气寒冷,他身上的伤痛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那药已经无法缓解他身上的疼痛,若是拖成顽疾,只怕……潇鹤不敢再往下想了,公子还这般年轻,是陆家的唯一一根独苗,若是公子出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 “还需等一段时日,定王已经答应和谈,若是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幽州城的叛军,便能以此招安和震慑各地的藩王,此举至少能换大熠十年的太平,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火和纷争。但只怕和谈是假,定王还有其他的阴谋。对了,可有皇上的下落?” 潇鹤摇了摇头,“还没找到。公子难道是怀疑皇上和定王相勾结。” “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幽州并不大,要找一个人也并不难,除非他被人藏了起来,定王是皇上的叔父,若是皇上对定王许了什么好处,你说定王会不会答应。” 潇鹤点了点头,将陆庭筠扶起身来,“那定王提出和谈,根本就是鸿门宴,公子当真要去吗?” 陆庭筠将茶盏放在唇边,盏中水雾升腾,遮住了他那幽深的眸色,“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要不要再派人去找皇上的下落?” “不必了,三日后的和谈,一探便知。”陆庭筠放下手里的茶盏,茶水溢出,在木桌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潇鹤想了想,决定再劝劝公子,“公子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过自身吗?公子也要为皇后娘娘着想,娘娘与公子心意相通,必定想要和公子厮守一辈子,可公子若是出了事,娘娘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啊!” 陆庭筠没有说话,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缓缓抬眸,“我会替她安排好一切,会让她一世无忧。”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陆庭筠的手指轻放在唇上,示意潇鹤不要再出声。 他从床上起身,一动身上缠绕着的雪白纱布上又渗出了鲜血,鲜血很快便染红了纱布,他换上一件玄色衣袍,便是再出了血,穿着那身玄色的衣袍也看不出他伤得很重,正在流血。 潇鹤还沉浸在悲痛中,红着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陆庭筠担心崔莺看出端倪来,便对潇鹤道:“去准备马车吧!” 潇鹤擦干了眼泪,退了出去。 崔莺换了一件石榴红绣金线的百蝶穿花的衣裙,青色披帛,散开的裙摆,像是一朵怒放的绝美牡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对陆庭筠伸出手,陆庭筠笑着上前,让她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娘娘这般好看,倒是叫臣想起初见娘娘时。臣至今未曾忘记第一次见到娘娘,也是从那一刻起,臣便后悔了,后悔自己去崔家退了亲,后悔选择了复仇这条孤独之路,臣那时便在想,若是臣早点遇到娘娘就好了。” 崔莺抿着嘴笑,傲娇地抬头,“是不是觉得错过我,是你最大的损失啊!” “是,好在娘娘如今是臣的了,好在臣和娘娘也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待回京后,臣便辞官,想办法让娘娘离开皇宫,臣会娶娘娘为妻。” 崔莺抬手伸到他的面前,“我要三书六礼,八抬打轿,还要丰厚的聘礼。” 作者有话说: 估计还有四章才能完结,感谢宝贝们的追文,爱你们哦,正文完结再搞一个抽奖活动,大家是喜欢平均分配,还是喜欢看运气抽奖?欢迎大家留言哦,上次抽奖有中200币的宝子,也有中2个币的宝子,哈哈哈……就完全看手气的,非常玄学。感谢在2023-06-07 11:41:10~2023-06-08 11: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言小乔无敌、三三、小小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第79章 ◎温泉池边,缓缓落笔◎ 陆庭筠笑看着她, 往前是一截陡峭的山路,这条路不够平坦,马车有些颠簸, 一个急转弯,崔莺便往陆庭筠的怀里摔去。 陆庭筠因受了伤, 他的身体不稳,直接被崔莺扑倒在地上。 她压了上来,那无处安放的手还好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她的脸颊忽而红了。 她赶紧起身, 却被陆庭筠环住后腰, 紧紧地拥进怀里。 她甚至能听到彼此那清晰的呼吸声。 他们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处, 崔莺见他紧盯着自己看,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陆大人可说好了, 不许食言,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他的唇缓缓凑近,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彼此的唇瓣相贴,他们做过夫妻之间最亲密之事,比寻常的夫妻更亲密。 崔莺在心里期待和他的大婚,开始期待他所承诺的那般,离开皇宫, 不做皇后娘娘, 只做陆庭筠一个人的妻子。 她第一次这般主动去回应他的吻, 落吻下移, 轻吻在他那缓缓移动的喉结处。 陆庭筠环着她的后腰,与她调换了方位,他倾身而下,“娘娘,臣真想此刻便与娘娘拜堂成婚,让娘娘永远只属于臣一人。” 他覆吻而下,“但臣不敢轻慢了娘娘。”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那明显的锁骨,引得她的身子一次次地轻颤。 “臣会将江山还给炎儿,臣只要娘娘。” 他低头温柔地吻着指尖划过之处,那温柔而细密的吻,让崔莺觉得头脑晕晕的,时而清醒,时而沉迷。 他的指尖缠上了她的衣带,崔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人身上还有伤……应该是不能做这件事的。” 她轻推开陆庭筠,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裙,轻喘了几声,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觉得这几日,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陆庭筠见她面红气喘的模样,故意问道:“那是为何?” 他又挨着崔莺坐在她的身边,“难道是臣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生气了?” “你……你明知故问。我不理你了。你说你方才是不是要……” “是。”陆庭筠大方承认了,“食色性也,臣想和娘娘亲密,臣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崔莺听他如此说,脸更红了,“只是我担心你……唔……” 她的话还没说话,便被陆庭筠堵住了唇,“臣很喜欢,喜欢娘娘心里有臣,喜欢娘娘为臣担心。” 陆庭筠则挣扎着起身,稳了稳呼吸,不让她察觉到自己受了伤。 他用那有力的臂膀,将她环在怀中,“臣在此起誓,此生绝不会纳妾,绝不负娘娘,臣此生愿与娘娘一生一世,相守一生。”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之事,可陆庭筠却愿意为了她,只娶她一人,只与她相守,这是承诺是何其的郑重,也是何其不易做到。 往后他会遇到多少女子,当容颜老去之时,又有谁能保证往后数十年,他只守着一个女子,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呢。 “大人对我如此情意,我感到很高兴,我虽从未想过,只做大人的唯一,但若要我将大人让给旁人,我却也做不到。但人一旦起了贪念,只怕便会被困在自己的贪念之中,沈柔便是如此。” 陆庭筠将崔莺拥在怀里,语气和缓而温柔,“臣知娘娘不信,但臣用性命起誓,臣此生唯有娘娘一人,娘娘便是臣的唯一。” 喜欢一人,真爱一人便是如此,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甚至可以把命都给她。 “其实陆家有家训,男子不可纳妾,臣的父亲便是如此,他这辈子只娶了母亲一人,敬她爱她,疼惜她,他们是这世间最恩爱的夫妻,臣和娘娘以后也会如此。” “娘娘怎的哭了?” 崔莺的眼睛有些发红,鼻头有些酸涩,她并不是容易伤感之人,因为小时候被抛弃,被舅母一家苛待,她甚至冷心冷情,将自己的心都封闭起来,不会轻易对人打开心扉,也很难对一个人动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陆庭筠动了心,但她是真切地爱着他,为他担心,因为他一句话便开心不已,希望能与他相守度过此生。 陆庭筠抬手替崔莺拭去脸上的泪,崔莺摇了摇头,“我没事,许是风大,吹红了眼睛。” 此刻她的心因为陆庭筠的话变得很柔软,软得像是化成了一滩水。 正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就藏身在附近的山林中,那双犀利的带着恨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直到陆庭筠和崔莺从马车上走出来。 直到他们进了一间位于山腰的温泉山庄。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拳锤打在树干上,枯枝断叶絮絮而落,他若非亲眼所见,就连做梦都没想到皇后会和陆庭筠如此亲密,会背着他行苟且之事。 崔莺是皇后,是与他行过祭天打礼的皇后,居然背着他有了别的男人。 他瘦削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巴处有了青色的胡荘看上去憔悴不堪。 他受过重刑,佝偻着背,永远也无法再站直了。 待崔莺和陆庭筠进入了那间庭院,魏颐则跟在他们的身后,悄然走了进去。 远远地他便听到了嬉闹声,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温泉池中冒着热气,白雾弥漫,他轻轻地扒开遮挡在面前的白色幔帐,见到那亲密拥吻着的男女,他的脑中嗡嗡作响,心里窜起的怒火快要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此刻只想拔剑,杀了这对狗男女。 但心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和满腔的怒火,悄然转身离开。 他不能轻举妄动,陆庭筠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也更难对付,他不能再打草惊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需要有周密的计划,才能行动。 他要回到皇宫,夺回皇权,让陆庭筠和崔莺付出代价,他定要亲手杀了这对狗男女。 你走出了那间庭院,回到了定王的马车上,脸色沉的快要滴下水来。 定王见他出来时怒气冲冲,知晓他是撞见了皇后和陆相的丑事,这才心中不悦。 定王分明已经看穿了,却还要明知故问:“皇上,这是怎么了?是谁惹皇上不高兴了?” 魏颐冷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而是沉着脸,冷冷地道:“朕对皇叔承诺,只要皇叔助朕杀了陆庭筠,助朕重回皇宫,朕便将幽州、青州和沧州都交给皇叔,并封皇叔为摄政王,参与朝政。” 定王轻抚已经花白的胡须,当他赶到幽州时,想办法再回到王府中,却发现女儿已经死了,而姜怀瑾那个狗贼已经不知去向。 他唯一的女儿是被陆庭筠和皇后联手,被姜怀瑾逼死的,他一定要手刃仇人,为女儿报仇。 从前他做梦都想要出幽州,夺回京城,甚至取代皇帝,自己坐上皇位,可他最宝贝女儿已经死了,他已经年满五十了,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起惨死的女儿,他心疼如刀绞,他的乖女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觉湿润了眼角,他一定要手刃仇人,将他们剥皮抽筋,以告慰女儿的在天之灵。 “本王会助皇上回到皇宫,登上皇位,可本王要让陆庭筠和姜怀瑾付出代价,为嘉儿偿命,本王绝不会放过他们。” “皇叔放心,朕也恨他们入骨,朕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 定王有些迟疑道:“但若是陆庭筠不来赴约呢?” 魏颐冷笑了一声,“不会的,他一定会来的,京城虽然守住了,但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伤,朝中已经无人再领兵打仗了,而就在几天前,朕打听到了消息,陆庭筠已经让薛副将带兵班师回朝,他是打算兵不血刃地便解决这次危机,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和谈。” 定王素爱下棋,听了魏颐的话,他高兴地摆上了棋盘,要与魏颐手谈一局,“我们叔侄两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下棋了。” 魏颐笑道:“是啊,朕的棋艺还是皇叔教的呢!” 魏颐连吞了定王三颗黑子,笑道:“皇叔承让了。” “可如今皇上的棋艺已经超过了本王,本王也已经老了。” 自从三十万大军进攻京城惨败,他的嘉儿死了,他便再没了心思去争皇位了。 魏颐将棋子收入玉罐中,“朕知晓皇叔才经历了丧女之痛,心里难过,朕有个提议,皇叔可从宗室中抱养一个孩子留在身边,陪伴着皇叔。据朕所知怀王儿孙众多,他最小的孙儿才刚满三岁。” 三岁的孩童还没有什么记忆,若是将孩子抱过来,养在身边,也不必担心孩子想着自己的父母,不与定王亲近。 定王思考了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的,况且嘉儿的死,本王始终还是放不下,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魏颐最后还是让定王胜了这一局。 “皇叔节哀,皇叔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要对付陆庭筠,但这恐怕还不够,朕已经联系了北边的齐国,必要的时候,齐国定会派兵来支援。” 到时候陆庭筠要应付定王,又要应付齐国的大军压境,岂不是手忙脚乱,到时候他无暇顾及,他再趁机夺取江山。 * 方才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断裂的声响。 崔莺赶紧随之望向那被风吹得舞动的白色幔帐,却并未发现有人前来。 难道是她听错了,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前来。 陆庭筠问道:“可是听见了什么?” 崔莺摇了摇头,“应是风吹的。” 陆庭筠微微颔首,“这处温泉别院位于罗浮山的半山腰上,这里人迹罕至,何况都已经这么晚了,定不会有人前来,臣让潇鹤在院外守着,不会让人靠近这间庭院。” 崔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庭筠身上带伤,不能下水,便只能坐在温泉池边,卷起衣袖,俯身用水指轻轻拨弄着温热的池水。 “娘娘可以下水了。这温泉有养肤的功效,娘娘的肌肤细腻娇嫩,在这温泉池中泡一泡,不但有助于娘娘娇养肌肤,还对治疗寒症也有好处。” “那大人快快转过身去,本宫要宽衣。” 陆庭筠暗自勾了勾唇,捧起她的脸颊,含吻住她那饱满的唇珠,在她的唇上蹭了蹭,“娘娘哪一处臣没有见过的?” “但那不一样。总之大人快快转过身去。” 她见陆庭筠没动,只是笑看着她,便推了推他,让他好转过身去,不再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她。 陆庭筠笑着转身。 崔莺褪下衣裙,走进了温泉池中,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畏冷,应是泡了药浴让她的寒症得到了缓解。 此刻那温热的温泉水温暖着她的全身,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池水没过了她的香间,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水雾变成了水珠从她的脸侧滚落。 真是一副绝美的美人出浴图。 而陆庭筠坐在温泉池边,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又深了几分。 他缓缓起身,去拿了纸笔来,将宣纸铺在一旁的石桌上,执笔画着方才令他觉得心动,觉得情难自控的这一幕。 “大人在画什么?” “自然是画美人啊!”陆庭筠笑了笑,他却不让人觉得他的话轻浮浪荡,只是由衷的欣赏。 “娘娘这般模样简直太美了,臣要将这一幕画下来,挂在臣与娘娘的寝房中。” 崔莺的脸一下就红了,“大人怎可这般孟浪,我再也不理大人了。” “娘娘想看吗?” 陆庭筠师从名师,他的老师是名动京城的白石先生,他笔下的人物,出神入化,形神兼备,崔莺其实有些好奇,可一想到自己是裸·身,正处于温泉池中,便拼命地摇头。 而陆庭筠却搁了笔,主动将画拿到崔莺的面前。画上女子裸着的背上,绘着一朵绝美绽放的牡丹花。 牡丹花上似有水珠滚落。 崔莺羞得满脸通红,“我的背上并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都快要听不见了。 “原本是没有,但臣可为娘娘添上。”陆庭筠手执笔轻点朱砂,“请娘娘转过身去。” 崔莺缓缓转过身去,露出那光洁如玉的后背,陆庭筠摸出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背上的水渍。 他的动作虽说是很轻柔,但是却还是让崔莺的身体不停地轻轻颤动,尤其是那冰凉的笔尖落在后背之上,细细描绘,她的身子一软再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8 12:05:07~2023-06-09 12: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瑟瑟小公主 2瓶;三三、小小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第80章 ◎本相会提出去杀◎ 朱砂不易洗去, 能在背上留好几日,沾水也不容易退色。 崔莺的肌肤娇嫩白皙,比上好的丝缎还要光滑细腻, 以肌肤为画纸,在裸露的背上作画。 她于温泉池中裸身而出, 池中热气升腾,水雾氤氲,像是身处雾霭仙境之中,她的发稍带着水珠, 湿漉漉的发丝紧贴胸前, 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那种美直击人的内心,让陆庭筠的心底涌起了一股燥热, 他放了笔,抬手用指尖轻触她的肌肤,粗粝的指腹沿着花瓣的形状一寸寸地往下移。 描绘出背上那朵盛开的牡丹花的轮廓。 直到他触摸到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再往下。 崔莺唇瓣微启, 忍不住轻哼一声,用那娇柔的嗓音轻唤一声,“大人。” 突然,陆庭筠走进了温泉中,从身后紧紧地环着她,双手握在她的腰间。 崔莺见他贴靠了过来,吓了一跳,“大人身上还有伤, 不能沾水的。” “无妨。” 崔莺转过身来, 赶紧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今夜虽有月光, 但这间庭院不算亮堂, 只见浅浅的月辉挥洒在温泉池畔,那被乌发遮挡之处微微起伏,是那样的魅惑诱人,陆庭筠含吻住那饱满红润的唇瓣,侵取香甜的花汁。 突然崔莹勾住他腰间的玉带,将整个身体没入温泉池中。 玉带松开,他的衣襟敞,露出腰腹间那紧实的肌肉线条。 崔莺的指尖轻触他腰腹,头没入水中。 陆庭筠原本微阂上眼睛,突然惊得睁开了眼睛,“娘娘这是……” 崔莺的话已经变得含混不清,半响她才露出水面,张开嘴,大口的呼吸,感到喉咙有些胀痛,她微微蹙眉。 “娘娘竟然替臣……” “好了,别说了。”崔莺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大人的身上还带着伤,还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再说大人受伤,身体应是十分虚弱,还应多多克制才是。” 陆庭筠却缓缓靠近,略带着凉意的唇在那娇嫩的耳垂上蹭了蹭,“所以娘娘是觉得臣虚弱,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人受了伤。需要静养,不应只想着那些事。”她的话的重点是说他受了伤,不能乱动,提醒他要好好养伤才是。 “待大人伤好了,痊愈了,也不是不可以……” “臣已经好了。” 为了证明他不虚弱,他双手握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去,而后双手握住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缓缓靠近。 “娘娘可抓紧了。” 这可怕的胜负欲,陆庭筠非得用行动证明他并非“身体虚弱”。 温泉池边湿滑,当陆庭筠从身后贴靠过之时,她只能抓住温泉池边湿滑凸起的石块。 她轻喘了一声,随之发出一声声极细的嘤咛。 一阵风吹来,温泉旁的海棠花树随风摇曳,粉白的花瓣落在温泉池中,花瓣飘荡在水面上,被不断溅起的水珠弹向远处。 披衣走出温泉池时,她的双腿打着颤儿,连站都站不稳。 * 同定王约定的时日已到,连日的阴雨天气后,幽州的天气也渐渐变暖了,定王将约定会面的地点,选在城外寒山寺的一处禅房中。 寒山寺的姻缘签很是灵验,这个时节寒山寺后院的兰花已经成片地盛开,香气阵阵,馨香宜人,引得蝶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定王早已在凉亭中静候多时了,石桌旁设有炭炉,炉上的茶水已经煮沸了,只等贵客到来。 陆庭筠姗姗来迟,潇鹤上前接过绒氅,他对定王作揖行礼,“拜见定王殿下。” “陆相客气。” 入座之后,定王起身,亲自为陆庭筠面前白瓷茶盏中添了茶水,“这是雪顶含翠,是幽州城的特色,还请陆相尝尝。” 陆庭筠捧茶到唇边,这处的禅房远离佛塔,听不见香客的喧闹声,唯有阵阵钟声传来,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檀香。 四周都静悄悄的,连一只飞鸟也无,看来,都被他猜中了,定王安排了这场鸿门宴,是打算在今日,在这寒山寺动手了。 陆庭筠放下杯中的茶盏,屈指轻敲着桌面,“这里环境清幽,兰花香气正盛,佛香阵阵,远离闹市的喧嚣,倒不失为一处清修的绝佳之处。” 定王笑了笑,“正是,本王和这里的主持慈航大师相熟,常来此处听大师讲经,参悟禅意。” 陆庭筠冷冷一笑,“本相倒是没想到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戮之人,竟不知定王还有这般喜好。” 面对陆庭筠毫不客气的讥讽话语,定王也并未发怒,而是饮茶细品,“陆相比本王想象中的要更年轻有为,远比其父当年还要风光耀目。” 陆庭筠笑了笑,“其实定王殿下今日并非是想和本相和谈的吧?” 定王心头一惊,很快用笑来掩盖内心的惊慌,“本王老了,才经历了丧女之痛,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余生都打算留在这寒山寺中修行,了却残身罢了。” 提起爱女,他垂眸遮挡眼中的悲愤落寞,他没想到当自己决定走上谋反之路,却出师未捷,三十万大军已经折损殆尽,又得到爱女身死的噩耗,若非仇恨支撑着他,他只怕要就此倒下了。 嘉儿是那般的善良温顺,他本以为自己为魏嘉嘉选了一门好亲事,毕竟姜怀瑾英武不凡,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却没想到他是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的一头白眼狼,在自己功败垂成之时,狠狠了咬了自己一口。 想到嘉儿,他心痛不已,浑浊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陆庭筠转动着手里的空杯盏,“定王觉得,本相为何要让大军先行,返回京城?” 定王心里猛地一跳,双手渐渐收紧,握成拳头,陆庭筠难道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甚至已经早有防备,既然他早有防备,又怎敢孤身前来。 寒山寺中香客云集,若是其中混入几个杀手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定王的手指按在拇指之上的玉扳指上,那些杀手就埋伏在附近,当他取下这枚玉扳指,这便是他和那些杀手约定的暗号,那些暗中埋伏的杀手便会冲出来,直取陆庭筠的狗命。 但此时他的内心有些焦躁不安,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却开始犹豫不决,他和皇上的计划周全,只等陆庭筠进入这间禅房,便是插翅难飞。可陆庭筠的话却让他莫名地觉得心里不安。 眼前的人太过强大,心思藏得极深,在京城保卫战中,在幽州之战中,虽实力悬殊,却大获全胜,面对这样的对手,定王又不知他到底还有什么后手,定王光是想想,手里便紧张得直冒汗。 他的笑容僵在嘴边,心里犹豫要不要取下玉扳指,内心慌乱不安,却仍要强装镇定。 “敢问陆相是为何?” 炉子上煮沸的水不停地溢出,落在炭火之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陆庭筠起身走到定王的身侧,亲自为定王添茶,而后大笑了一声,“本相让薛将军带兵返回京城,便是好让定王和皇上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胜算,好策划今日的行动,觉得自己能有机会取胜。” 定王惊得站起身来,不小心碰到面前的杯盏,茶水顺着桌面流下。 陆庭筠赶紧递上了帕子,“王爷也是怎么了?这茶水滚烫,王爷的手都被烫红了。” 定王勉强挤出一丝笑,接过帕子胡乱地擦拭手上的茶水,他的手背被烫得通红一片,看着都疼,但他却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快速地扫向四周。 还是熟悉的景致,他却觉得过于安静了。陆庭筠笑吟吟地看着他,让他觉得有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慢慢地往上攀爬。 他取下玉扳指,放在桌面上,然后进入了漫长的等待。 他强装镇定道:“陆相说笑了,皇上难道不在宫里吗?” 陆庭筠面色一沉,“原本姜怀瑾带人将皇帝带出了皇宫,便是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经过幽州一役之后,各地的藩王已经知晓了,皇上不过是一颗废棋,若是本相将大皇子推上了龙椅,皇上便成了太上皇,他连唯一的价值都没了,事到如今,定王仍要选择他吗?” 他冷笑了一声道:“若真如定王所说的决心在佛寺修行,以此来度过余生,又为何会让自己的手下在幽州城暗中活动。而就在定王入幽州城的那晚,有一位化名为李懿的公子造访了定王府,又为定王出谋划策,说要助定王夺取幽州,给定王许以好处,当然交换条件就是助他重回京城,设计杀掉我这个奸相,难道不是吗?” “你其实早就怀疑了本王?”随着陆庭筠说得越多,他的额上汗流不止,甚至就连后背也已经汗得湿透了。 陆庭筠看了一眼桌面之上的玉扳指,缓缓抬眼,“定王以为自己如何能进得幽州城?” 原来是陆庭筠故意放他入城,又在暗中派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是要来一个瓮中捉鳖,陆庭筠此人真的太可怕了,定王此刻才知道自己到底面临着一个怎样的对手,陆庭筠算无遗策,算计人心,他根本就不会是陆庭筠的对手。 此刻定王的内心是绝望又崩溃,“那陆相是打算如何对付本王?” 陆庭筠冷冷一笑,“本相虽不知皇上许了定王什么?但本相已经知晓皇上就藏身在这寒山寺中,这里,每逢初一十五,寺中香客云集,今日王爷选择在这里设下埋伏,怎的到现在却没了底气?” “定王是不是在想,今日本相孤身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后手?” 陆庭筠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好像在聆听什么声音,却只能听到寺庙里树叶被风刮落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让人提出去杀了。” 他的眼中杀意尽显。 就在定王正在琢磨他此话到底是何意,却忽视了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刻钟,那些埋伏在禅房后院的杀手却迟迟没有现身。 陆庭筠突然放下茶盏,缓缓抬手,潇鹤叩门而入,进来回禀:“回禀大人,寒山寺□□计埋伏了一百零八名杀手,现以全部伏诛。” 原来提出去杀是这个意思。 定王听完,跌坐在椅子上,败了,他彻底败了,那些杀人还未来得及出手,却都折在陆庭筠的手里,而他自己只怕再也走不出这间禅房了。 原来薛副将带兵返回京城也只是陆庭筠的障眼法,只怕那些精锐将士早就留在幽州城里,陆庭筠此人确实厉害,他早已洞察一切,将计就计,他还来不及出手,便已经败了。 幽州的天气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树上残留的枯叶被无情的扫落。 “本王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定王是行军打仗之人,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自从他决定走上造反这条路,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痛悔自己没能护住女儿。 “本相同定王要两样东西。” “一是皇上的下落。” 方才那一百零八个杀手被伏诛,却唯独不见皇上现身,陆庭筠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魏颐和定王在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就为了取他性命,像这样的重要的日子,皇上却没有出现,这也未免太过反常了。 定王大笑了三声,“原来聪明绝顶,算无遗策的陆相原来也有意料之外的事。” 他抽出匕首,抵在定王的脖颈之上,皇上不在这里,那表明皇的目的其实是崔莺。 他将一千精锐将士都调回了营帐,保护娘娘的安危,魏颐断然不会如此大胆,敢擅闯营帐劫走娘娘。 而他也并没有收到定王调兵的消息,定王手里虽说有五万将士,却都驻扎在城外,是定王最后的筹码,他不会轻易将那些将士拱手让人,除非是…… 幽州地处齐国和大熠的边境,魏颐若是与齐国勾结,劝说齐王出兵。 “不说吗?本相听说南阳郡主还未入土为安,本相便将她的尸身曝尸荒野,去喂了野狼,王爷还不肯说话。” 定王愤怒地红了双眼,“陆庭筠,你敢!” “还不说吗?来人,给本相血洗定王府,撬开郡主的棺木!” “陆庭筠,你真是疯了!” “王爷说是不说?” 手中的匕首再次逼近,匕首割破了肌肤,鲜血滴落在桌面之上。 “皇上说,他会找齐王借兵,抓了小皇后,逼陆相就犯,我想皇上应会来寒山寺和我汇合。” 陆庭筠疾奔出去,夺了马,飞奔下山,前往寒山寺的必经之路追去。 皇帝多疑,杀手伏诛,他定会有所察觉,定已经知道了寒山寺有埋伏,他又怎会再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倒数了,终于快正文完结了。争取两章之内写完,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和喜欢!永远爱你们~感谢在2023-06-09 12:01:44~2023-06-10 11: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小小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第81章 ◎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定王用手摁住受伤的脖子, 大笑出声,“看来皇上所料不差,看似无所不能的陆相却有了软肋, 原来皇后便是他的软肋。” 大一旦有了弱点有了软肋,便不再是无法战胜了。 鲜血从指缝间往下滴落, 他笑着笑着,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嘉儿,今日父王总算能为你报仇了!” 只要陆庭筠去救皇后, 此去便是天罗地网再等着他。 “哐当”一声, 一把匕首仍在定王的面前,潇鹤冷眼看着定王, “陆相说的第二件事便是他要王爷的性命。” 此刻寒山寺后院的禅房都被人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自从那一百零八名杀手被伏诛,定王也知道陆庭筠不会放过他, 而他再也走不出这间禅房了。 “本王会自己动手。” 他虽说无法亲眼看着陆庭筠和皇后如何凄惨的死去, 但是他知道只要陆庭筠落在皇上的手里,皇上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并没有去拿桌上的匕首,而是拔出腰间的佩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嘉儿,父王来陪你了!” 潇鹤冷笑了一声,“慢着!这是南阳郡主留下的绝笔信,她临终前交给皇后娘娘, 让皇后娘娘转交给王爷。我想王爷应该想知道这封绝笔书, 到底写了什么。” “嘉儿有信留给本王?快给本王看看。”定王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南阳郡主的绝笔书。 待他看完了魏嘉嘉的的信, 跌跪在地上, 大声地哀嚎,“嘉儿,是父王害了你,是父王对不住你啊!你怎么这样傻啊,我的嘉儿啊!”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当他得知魏嘉嘉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最敬重的父王和自己夫君自相残杀,而她又无法相劝,早就存了死志了。 即便那日,她没有以自己的性命救下姜怀瑾,也会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去劝阻自己的父亲和姜怀瑾,劝得他们回头。 定王将这封信牢牢地攥紧在自己的手里,心中后悔难当,是他的贪念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想起那个温柔懂事的女儿,他心中悔恨交加。 潇鹤面带讥诮,“我家大人还说,王爷所犯之罪是灭族的大罪,国家律法当前,他也不能偏袒,但大人可以给王爷一个体面,让王爷自行了断,让郡主以大熠公主的身份葬在皇陵。并饶了王爷的亲友和麾下将士性命。” 听到这话,定王捶胸顿足,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谢陆相大义,谢大人! 而后他决然起身,一头往墙上撞去。 那声沉重的闷响,也让潇鹤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见到那样震撼的血腥场面,走出了禅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对那些守在院子里的守卫高声吩咐,“去驰援陆相,搭救皇后娘娘!” * 就在一刻钟之前,一辆马车匆匆驶出寒山寺,抄最近的山路下山,山路陡峭又颠簸,颠得崔莺的胃里一阵翻滚,有些恶心想吐。 就在一个时辰前,魏颐勾结了齐国的太子宣盛,齐国大军压境,太子派出三千精锐交给了魏颐,魏颐攻下了陆庭筠在城外的军营,绑走了崔莺。 崔莺被捆住了双手塞进了马车内,魏颐躬着背,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匕首。 他冷眼看着崔莺不停的挣扎,阴沉笑声回荡在整个马车内,“难道是朕对皇后不好吗?朕知道从前是朕认错了人。朕已经承诺往后会对皇后好,会去弥补皇后,但皇后又是如何报答朕的,和陆庭筠行苟且之事以此来回报朕吗?你是与朕行过祭天大礼的皇后啊,你的廉耻呢?” 崔莺看着魏颐冷笑了一声,“你害死沉香,我好几次都差点死在皇上的手里,皇上凭什么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一句重新开始,我便能放下亲人的死,放下从前受到的委屈和屈辱,与你和好如初?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曾经的一念之仁,救了皇上,便活该被你虐待吗?” “你……” 崔莺总算能畅快地将心里话一吐为快,此刻她双眼微红,恨不得将心里的所有恨意全都宣泄出来,“皇上凉薄自私,后宫之人皆被你玩弄,被你当成物件,随意打骂。我恨死你了!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为那些被你无故虐待的嫔妃出气,为沉香报仇!” 魏颐气极了,他一把抓住崔莺的手腕,匕首抵在那脆弱易折的脖颈之上,“皇后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 崔莺唾了一口,“暴君,昏君!大熠的百姓有了你,才是真的不幸。” “朕杀了你。”魏颐大怒。 崔莺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外头是齐国太子的人,今日陆庭筠去了寒山寺,他或许还不知道皇上与定王和齐国太子勾结,皇上与齐国太子达成了交易,他会助魏颐重回皇宫,而作为条件,大熠割让城池给齐国。 魏颐去而折返,只怕是陆庭筠已经出手对付了定王,魏颐和定王的目的没能得趁,而他在这个时候抓了自己,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想用她来要挟逼迫陆庭筠。 陆庭筠已经受了重伤,她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能让魏颐再伤害他。 可魏颐手中的匕首却迟迟未落下,他突然冷笑了一声,“皇后今日倒是英勇无畏,皇后这般激怒朕,一心求死,便是为了皇后的那个情郎,对吗?” 魏颐的手轻抚过她的脸侧,她满脸厌恶地避开他的触碰,“是啊,我背着皇上和陆相相好,给皇上带了那样大的绿帽子,难道皇上能忍得下这口气,仍不忍杀了我吗?皇上还真是贱啊!哈哈哈……” “你这个贱人!”魏颐气得面色通红,一巴掌打在崔莺的脸上,瞬间她半边脸上出现了五道明显的指印,“皇后别急,等陆庭筠那个狗贼前来,朕再将你们这对奸夫□□一齐送上路!” 直到马车之后,一阵阵马蹄声传来,魏魏颐看向紧追在身后之人,“瞧,陆相对皇后果然情深义重,甚至不惜生死相随,也要来救朕的皇后。” 马车突然停在了岔路口,其中一条路通向齐国的边境,而另一条路直通悬崖峭壁。 魏颐看着身后紧追的陆庭筠,突然起了兴致,“走那条路。” 魏颐所指的便是那处悬崖峭壁,是一条通往死亡的绝路。 潇鹤策马紧跟在陆庭筠的身后,见皇上的马车驶向悬崖边上,急忙问道:“公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硬抢!” 事关崔莺的安危,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了,他不能拿崔莺的性命来冒险,他明白魏颐是抓了崔莺冲他来的,不管前面是刀片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接下来便是一场硬仗了,潇鹤对陆庭筠道:“我带人去对付那些齐国的兵,好叫他们也见识见识咱们大熠将士的厉害。” 陆庭筠点了点头,他右手执剑,策马冲向那辆马车。 此刻天空阴沉,幽州的天气多变,很快阵阵凉风起,天空一道闪电直劈下来,只怕是一场暴雨将至。 陆庭筠突然从马上起身,立起身来,快要追上那辆马车之时,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一剑割断车夫的脖子。 他便赶紧推开车门,想要救出崔莺,却发现马车里空无一人。 而这时,马车已经飞快地冲向悬崖边上,崔莺眼见着陆庭筠跳上了马车,急忙大声提醒,“大人,小心!” 与此同时,魏颐一箭射向那匹马的脖子,马中了箭,不会立刻倒地身亡,而是发了狂似的往前跑。 眼见着马车飞快地冲下悬崖,崔莺吓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担心陆庭筠会出事,想要跑向他,却被魏颐抓了回来,紧紧地扣住她的脖子,“我让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你的情郎是如何死在你的面前,跌入悬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魏颐一把掐住崔莺的脖子迫使她看着那辆马车坠入悬崖,“皇后觉得这种滋味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是不是觉得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啊!” 他抓住崔莺的脖子的手缓缓收紧,“昨夜朕进入那间庭院,见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温泉池边嬉戏,朕便是这种感觉,朕只想杀了你们。” “既然皇后这么舍不得情郎,便下去陪他吧!哈哈哈……” 魏颐的眼中一片通红,所有的理智被仇恨所占据,他用力地掐住了崔莺的脖子。 崔莺则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陆庭筠掉入悬崖,尸骨无存,而等皇后死了,朕会一把火烧了你尸身,将骨灰洒在南海,你不是喜欢他吗?想和他葬在一起吗?朕偏偏不让你如愿,朕会让你们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到死都无法相见。” 马车坠入悬崖的那一瞬,陆庭筠则从极速行的马车跳下,滚落在地上。 只听潇鹤大喊一声,“公子,接住!” 陆庭筠接过被扔过来弓箭,随即挽弓射箭。 冷箭离弦,从百步之遥的树后飞去,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待魏颐反应过来,他的左臂中箭,箭穿透皮肉,紧紧地钉入他的身体中。 “放了皇后!” 陆庭筠执剑上前,就在他手中的剑快要刺进魏颐的喉咙之时,魏颐手里的匕首却横在了崔莺的脖颈之上。 他大笑一声,“你杀了朕,她也活不了。难道陆相要眼睁睁地看着皇后死在你的面前吗?” 陆庭筠的剑停在离他脖颈的一寸之地,却再不敢往前了。 “皇上想要的是臣的性命,臣可以将性命给皇上,请皇上放了皇后!” “哈哈哈,一向高高在上的陆相,也有对人卑躬屈膝去求人的这一面。” 他用手指夹住剑刃,将剑从自己的脖颈处移开,然后一脚往陆庭筠的胸口踹去。 陆庭筠本可躲过,但为了崔莺,还是生生受了他一脚,吐出大口鲜血,跌跪在了地上。 “不要啊!”崔莺见陆庭筠受了重伤,又吐了血,眼泪一涌而出,“你走啊,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你不顾一切,拼了性命去救。” 魏颐大声冷笑着,躬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陆相对皇后还真是深情啊,你们的奸情还真是令人感动。” 他抬脚踩在陆庭筠的右手上,用力地碾压着,“陆家人都死绝了。只留下你一个人苟活于世,你无父无母,孤身一人。陆庭筠,你文武兼备,工于心计,善于谋划,就连朕都差点栽在了你的手上,偏偏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爱上了朕的皇后,叫朕发现了你的软肋,如今落在了朕的手里。朕先废了你这只手,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脚下用力地碾着他的右手,崔莺甚至能听见他手上指骨断裂发出的脆响,再这样下去,他那只执笔拿剑的手,就要废了。 “陆大人,快反抗啊!你杀了这个暴君,你快杀了他啊!你不要管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嗓音也哭哑了。 而陆庭筠却只是抬头对着崔莺笑着,“臣不痛。” 崔莺不忍再看了,他的指骨已经断了,十指连心,哪里能不痛的。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对你不好,我骗过你,利用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你快反抗啊,快拔剑杀了他!”崔莺情绪崩溃大哭,看着陆庭筠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的心都要疼得裂开了。 “因为臣爱娘娘,为了娘娘,臣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价,臣也心甘情愿!” 在地牢中受刑,被剜去了肋骨,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他都挺过来了。 这断指之痛又算什么。 陆庭筠大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子,“皇上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断指而已,这点痛臣还不放在眼里!” 魏颐气红了眼,拾起地上的长剑,一剑刺进了他的肩头。 一阵剧痛袭来,陆庭筠的身体摇摇欲坠,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崔莺不忍再看了,“大人,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她哭着恳求,“皇上,求你杀了我,不要再折磨他了……” 陆庭筠却抹去嘴边的血迹,“皇上已经穷途末路,臣若是死了,皇上也活不了,黄泉路上,有皇上与臣作伴,臣亦死而无憾。” 天空越来越黑沉,暴雨倾盆而至,魏颐抽出刺进他肩头的剑,鲜血顺着雨水流在地上,暴雨冲刷着剑上的鲜血,而陆庭筠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大人——”崔莺见陆庭筠虚弱地倒在了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而就在陆庭筠倒在地上的那一瞬,他亮出了藏在衣袖之上的弩/箭,两支弩箭射向得意大笑的魏颐,刺进了他的胸口。 可方才陆庭筠受了重伤,弩箭的位置偏离了心脏的位置,魏颐在那一瞬并未气绝,而是持剑刺向陆庭筠。 眼看着剑就要刺进陆庭筠的胸口,崔莺却挣开魏颐,跑向陆庭筠,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长剑刺进了她的后背,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倒在了陆庭筠的怀里,“我不要大人为我牺牲,我要大人为了我活下去……” 而后她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陆庭筠见她浑身都是血,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低头轻吻着她。 他好几次抱着崔莺,却因为身体受了重伤,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倒在雨水中。 他觉得四肢百骸疼得快要裂开了,极致的疼痛,让他险些支撑不住了,而他却挣扎着起身,紧紧地抱着崔莺,鲜血染红了衣袍,他死都不会松手。他担心自己一松手,崔莺就会永远地离开了他。 而这时潇鹤也带兵围剿了那些齐国太子的人,赶来援助,抓住了重伤的魏颐,将陆庭筠扶上马车,而陆庭筠坚持要将崔莺抱上了马车,最后终于重伤支撑不住,这才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崔莺才终于苏醒了过来,背后传来了一阵刺痛,她却不顾疼痛,从床上爬起身来,急切地问潇鹤,“大人的伤如何了?” 潇鹤默默地擦拭眼泪,“大人的伤已经无碍了,让娘娘先在幽州城养好病,大人已经先回京城了。” 崔莺蹙起了眉头,“他为何这般急着回京?” “齐国大军压境,有军情急报,大人急着赶回去处理。” 陆庭筠不会不等她就先回京,崔莺有预感一定是出了事。 她强撑着爬起身来,“既然如此,本宫今夜也出发回宫。” “娘娘还有伤在身,大人吩咐过让娘娘养好伤再回京。还有昨夜军医为娘娘诊治,说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崔莺心中大惊,她的月信一向不准,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那种时常恶心想吐的感觉,竟然是有了身孕了。 “那本宫就更要回京见大人。” “这……” 崔莺见潇鹤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大人出事了?” 陆庭筠伤得那样重,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她没能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总也不能放心。 只听帐外有人高声通传,“姜将军求见皇后娘娘。” 崔莺皱了皱眉,“他又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完结,看今天晚上9点前能不能写完,写完就发,写不完就要等明天了,宝子们可以不用等,可以等明天再看。到时候正文完结就抽奖,敬请期待哦!再次谢宝贝们追文!预收《凉薄如她》和《换亲》求收藏呀!感谢在2023-06-10 11:24:49~2023-06-11 11:3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粉、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第82章 ◎朕要当父亲了!(正文完)◎ 潇鹤搀扶着崔莺起身, “娘娘,姜将军自昨夜起便一直跪在帐外,说是要负荆请罪, 求得娘娘的原谅。娘娘可要见他?” 崔莺轻蹙了下眉头,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只见姜怀瑾身上背着荆条, 双膝也跪在荆条之上,不觉又皱了皱眉头,“将军这是何意?” 姜怀瑾见到崔莺,赶紧磕头行礼, “娘娘, 是臣的错了,臣大错特错, 困于自己的执念,最后伤人伤已,害死了嘉嘉, 也差点害了娘娘。求娘娘准许臣见嘉嘉最后一面, 送她入土为安,求娘娘准臣去守皇陵,守在嘉嘉的陵前忏悔,求娘娘准臣的心愿。” “这样做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姜怀瑾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垂眸遮挡眼中黯然的神色,他想过崔莺必不能轻易便原谅了他,于是他对匍匐在地,对崔莺磕了一个响头, “臣知道臣百死莫赎。还请娘娘治罪!” 姜怀瑾是真心悔过, 无论是赐死还是流放,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 他都能接受。 “如今齐国太子亲率大军压境,本宫要将军带兵出征,将齐国大军驱逐出境,以此来将功补过。你可能做到?” 姜怀瑾一怔,他没想到崔莺说的不会便宜了他,是让他领兵。 “怎么?姜将军做不到?还是姜将军惧怕了?” 姜怀瑾以额触地,在地上重重地一磕,“臣愿立下军令状,臣愿带兵驱逐齐国大军,若是此役未获胜,臣便以死谢罪!” 如今大熠内忧外患,已经没了能带兵打仗的将才,陆庭筠有重伤在身,他又怎能带兵去对付齐国太子,姜怀瑾已经决心认错,痛改前非,此次领兵,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姜怀瑾。 “本宫让你今夜便护送本宫回京,你只有三日的时间,便要带大军出征。” 姜怀瑾喜得连连磕头,“臣必不辱使命,请娘娘放心。” 崔莺的意思是他可以入京,还有三日的时间里,去皇陵,亲眼见着魏嘉嘉入土为安。 潇鹤赶紧劝道,“皇后娘娘的伤还没好,如今娘娘的身体不适,实在不宜连夜赶路。” 崔莺看向落日渐渐地西沉,“我只有亲眼见到他,我才能安心。” 潇鹤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地道:公子可别怪我啊,我尽力劝过了,但娘娘却执意要返京。 * 夜已深,延明宫里灯火通明,陆庭筠仍在批阅案头已经堆积成山的折子,魏炎轻叩书房的门而入,跪着行了叩拜大礼,“老师,如今朝中文武大臣都请命让老师称帝,老师时常教导炎儿要心系百姓,心系大熠,如今大熠有难,齐国大军压境,炎儿恳请老师称帝,没有谁比老师更合适当皇帝。” 陆庭筠帕子捂嘴轻咳了一声,帕子上留下了几点浅浅的血迹,他的身体受了重伤,已经虚弱到了极致,重伤剧痛难忍,他需不断忍受这锥心刺骨的痛苦。 他皱了皱眉头,“臣答应过你的母后,要将让你坐上高位,要让你当皇上。臣必定尽心辅助殿下,让殿下成为一代明君。殿下不必在乎那些大臣的话,殿下是魏氏正统,殿下才是大熠的皇上。” 他强撑着起身,去搀扶魏炎,“臣和你的母后会站在你的身后,成为你的后盾。” “不……”魏炎痛苦地摇头,“老师知道炎儿根本当不了皇上,炎儿甚至惧怕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换来的,若是炎儿坐上这个位置,会日日做噩梦的,求老师放炎儿出宫,炎儿只想过寻常人的生活,就像母后期许的那样,一辈子平安平淡的活着,除了老师,要是换成任何人登上皇位,炎儿都无法善终,求老师原谅炎儿的自私和胆怯,炎儿注定要辜负老师和母后的希望了。求求老师了。” 兵部尚书张睿已经携文武百官在宫外跪了一夜了,齐国强势陈兵压境,除了陆庭筠无人能助大熠度过这场危机。 只听张睿朗声道:“文武百官联名上书,恳请陆相救大熠于水火,恳请陆相称帝。” 文武百官齐声道:“臣附议。” “臣也附议!” 文武百官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宫,魏炎再劝道:“老师,如今您称帝是大势所趋,请老师为了炎儿,为了天下的百姓,请老师答应称帝!” “恳请陆相救救百姓,救救大熠!” “恳请陆相救救百姓,救救大熠。” 文武百官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他们的声音都嘶哑了,那声声情愿响彻了整个皇宫。 陆庭筠牵着魏炎的手,推门出去,“都起来吧!” 张睿不觉热泪盈眶,激动地对同僚说,“陆相答应了,不,下官应该改口称皇上。” 文武百官以额触地,对陆庭筠行叩拜之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万岁,只有陆庭筠称帝,才能真正地稳住局面,大熠才能解决危机,顺利地度过难关。 登基大典办得很仓促,陆庭筠没日没夜地在御书房中和大臣商议出兵的方案。 这一夜,更鼓已经敲响了三声,三更天已过,张睿才从御书房离开,陆庭筠正在处理从兰州和肃州传来的军情急报,对随身伺候的太监王贵道:“去给朕换一盏提神的茶来。” 可等了许久,却不见王贵前来奉茶,而王贵已经不知去向,他正要起身自己去添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皇上,还是由臣妾来伺候您吧!” 陆庭筠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他悄悄摸出帕子,捂住嘴轻咳了一声,按耐住想要将崔莺抱入怀中的冲动,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坐下,“娘娘今日来得正好,朕过几日便会对外宣布娘娘病逝的消息,将娘娘和炎儿送出宫去。这也是朕对你的承诺。” 崔莺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走到陆庭筠的身边,为他倒了一盏茶,“巧了,本宫今日来,也是来向晟安讨一个承诺的。晟安可还记得自己对本宫的承诺,承诺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我为妻,不知晟安可还记得?” “朕……” 见到崔莺那灼热的眼神,陆庭筠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是因为你受了重伤,太医料定你活不过三十五岁?还是因为你对止疼药产生了依赖,发作起来头痛难忍,甚至夜夜难眠,你担心会拖累了我?还是因为你嫌弃我二嫁的身份,不愿娶我?” 陆庭筠发出了一阵剧烈地咳嗽,“潇鹤,你给朕滚出来!” “是我逼他说的,皇上就别怪他了。” 才三日不见,他便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脸颊看上去也有些凹陷。崔莺见到这般憔悴消瘦的模样,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背过身去,悄悄地擦拭眼角的泪,“我再问皇上一次,皇上是不是不愿履行承诺?皇上是不是真的愿意放我离开,即便我根本不在乎皇上能活多久,愿意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 久久等不到回应,崔莺伤心得转身离开。 她却被陆庭筠一把叩住手腕,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吻着她。 “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你离开,你却亲自送上门来,朕后悔了,朕不放你走,这辈子都要将你禁锢在朕的身边!” “可方才皇上还说要送我出宫?” “是哪个混账说的,朕要治他的罪!” “分明就是皇上……啊!”她一把被陆庭筠打横抱起,他抱着她出了御书房,去了坤宁宫,陆庭筠凑近在她的耳边说:“莺儿知道吗?这几次朕都宿在坤宁宫里,只有这样朕才会觉得莺儿还在朕的身边。怎么办?朕已经离不开莺儿了?” 他抱着崔莺走向那张牙塌,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之上,倾身而下,双手撑在崔莺的身侧,“朕让钦天监赶紧测出大婚的吉日,朕要娶你做朕的皇后。” 他的手熟练地探向她的腰间,勾住腰间的绸带。 而后落吻在她柔软的唇上,吻住了她的耳垂。 崔莺轻喘了一声,“皇上换了,皇后却没换,难道皇上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娶谁做皇后由朕说了算,朕又何惧天下人会如何想朕。” 崔莺勾住他的脖子,解开了他的衣带,“晟安,让我看看你肋下的伤口。” 陆庭筠一把抓住崔莺的手,“朕怕吓着你。” 崔莺却抬手轻抚了上去,肋下的伤口已经结疤,疤痕很长一直延伸至腹部,她俯身亲吻在疤痕之上,“晟安,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如此重的刑罚。” 他将崔莺揽进怀里,“那朕便罚你,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朕的身边,一辈子都陪着朕。” 陆庭筠翻身下压,却被崔莺一把推开,“皇上,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皇上不能再这般放纵了……” “莺儿,你是说朕就要当父亲了?” 陆庭筠激动地起身,将崔莺一把抱在怀里,兴奋得原地转了几圈,“朕要当父亲了。” “好了,皇上,我的头有些晕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再补大婚哦,正文到此完结啦!感谢在2023-06-11 12:05:00~2023-06-11 20: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763588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