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涣道:“臣明白。”
“你知道该如何做?”
“臣知道。”天子是想用昌王一事做借口,趁机在津州调查秦瑀,牵制住他,分他的神,一来好让霍云顺利除掉西州的兵马,在津州与他汇合。二来,等一有实证,立即拿下秦瑀。
“你马上出发。”
“是。”
……………………
乐善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这日下衙后决定轻松轻松,约了两个朋友准备去四季楼喝酒。
这两个都做过他的傧相,一个是武阳侯的嫡长子金越,一个是平乡伯程锡良,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志向与乐善差不多,总是喜好玩乐,但又有分寸的公子哥儿。
金越一来就打趣他:“那日霍都督在,没能灌醉你,让你逃了。今儿正好,你喝不完十坛别走。”
“行啊,你十坛我十坛,谁跑谁是孙子。”
程锡良却道:“成家的人斗什么酒?怀仁,你可跟我们不一样了啊。”
“有什么不一样?喝个酒还分成家不成家?”
话音刚落,有个小厮跑来,行一礼问道:“侯爷,您今儿可回去?夫人差小的来问。”
乐善还没答,那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不回。”乐善眉头微拧,“你让她自个儿吃吧,我约了朋友。”
“是。”小厮回去传话。
金越瞧一眼程锡良,夸赞道:“还是你厉害,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确实,我们家里可没有夫人惦记,我们想去哪儿吃饭就去哪儿吃饭。”
乐善挑眉:“不就问一句吗,有什么?她又没有不让我喝酒,她那是出于关心,你懂什么?”
金越“啧啧”两声:“这般维护,难怪当初会英雄救美,我就说嘛,你这性子怎会成亲,看来真是遇到意中人。”
乐善:“……”
程锡良催道:“行了,别多说了,赶紧吃完饭让怀仁早些回家。”
十坛子酒是没法喝了,乐善在酒楼被他们调侃了好一阵,很快便散了。
还不到亥时,正房灯火通明,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他站在门口,看到宋春菲正跟两个丫环玩蒙州棋。
他之前教过一些,不过没教完全,她大约只明白个大概。
“侯爷。”桃儿跟梅儿看到他回了,上前行一礼忙告退去了跨院。
因两个丫环每日到点就走,所以会提前伺候宋春菲洗浴,她此时穿着中衣,乌黑的头发直直的落在肩头,衬得一张脸又白又小。
她嫣然一笑:“你今儿跟朋友吃饭啊?”
他原想着叫她不要再派小厮来问了,可对上她的笑脸,一时竟没说出口,在她对面坐下道:“嗯,忙里偷闲想着聚一聚,喝点酒。”
衣袍上有淡淡的酒味,宋春菲闻见了:“你可需要吃醒酒茶?要不我晚上都让厨子备一点吧?”
“不用,我一般不会醉。”乐善拿起一颗棋子在手里把玩,斟酌言辞道,“我们做指挥使的常不能准时归家,习惯在外面吃饭,你要是觉得麻烦的话,不要让小厮过来了。”
“不麻烦啊,一点都不麻烦。”她道。
小姑娘性子纯良,乐善猜到她是出于礼貌才派人来问回不回,但还是觉得讲清楚更好些:“不是会耽误你吃饭嘛,你以后不用等我……春菲,我们不是真夫妻,你不必这样的。”
宋春菲一愣。
难不成自己派人去是打搅他了?她点点头:“好,”又补了一句,“我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可我占了你的床,让你天天睡东厢房呢。”
竟是觉得欠着他。
乐善十分好笑:“我厢房的床与这张没什么区别,睡着一样的。”
“可这张你睡了好些年。”
“好些年所以旧了嘛,旧不如新。”
可宋春菲不信,他定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这么说。
乐善见状道:“走,我带你去看看。”
“啊?”
“别‘啊’了,走吧,省得你总惦记这事。”
宋春菲只好跟他去东厢房。
里头的摆设确实也不差,案几屏风木柜,样样不少,床跟乐善描述的一样,除了木料有区别外,大小差不多,她上前仔细打量。
“你躺上去试试,别肚子里仍不信,一会回去还觉着欠着我。”乐善认真建议。
宋春菲没有躺,只是坐了会:“既然一样,那不如让我睡这儿,你去睡正房吧?”
她占了床不说还占了他的房间。
乐善笑道:“我让你睡正房也有别的理由,我平日一早便去衙门了,你不一样,万一娘家人来探望,发现你睡厢房,岂不是要露馅?”
宋春菲恍然大悟:“您想得好细致,不愧是指挥使呢!”
“心里舒服了吧?”他问。
宋春菲点点头。
他送她回去。
次日傍晚,宋春菲没再派小厮来了。
乐善心想,果真是通情达理,一说就明白了,这样的小姑娘相处起来一点不累。
………………………
霍云要的火器终于完成。
听说他明日就要去西州,宋春汐担心不已:“这东西可曾试过?会不会到时候遇到下雨天,忽然就没用了?”之前的信心荡然无存。
“遇到下雨等一下便是,也不可能连下数日。”
那等待的时候万一被发现了呢?宋春汐急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他扬眉:“你去有何用?”
“我是神灵选中之人啊,于你来说一定是福星,有我在,你必定无事!”
梦是梦,打仗是打仗,刀剑无眼。
可她竟毫不犹豫,愿意陪他前去,霍云笑容绽开:“你我都离开京城了,母亲怎么办?得留你安抚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带她去,让她涉险,“你在家中等着好消息吧。”
梦里,她是跟他一起离开京城的,不过那时候秦瑀登基了,他定是迫不得已。
而今他怎么肯呢?
宋春汐环住他脖颈,认真道:“我不去也行,但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他低头轻触她的唇:“可是因为你太喜欢为夫?”
“是。”她这时候也不跟他斗嘴皮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到家,我天天对你说喜欢你。”
他笑容更深,重重吻住她:“好,我答应你。”
等到次日清晨他便出发去西州了。
兵马粮草已经提早三日悄悄先行,预计两日后一同到达。
在听说昌王主动投奔京城的事之后,秦瑀已经头疼了一阵子。
他以为自己了解昌王。
那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他身边的属下也不怎么聪明,只要激起他们的愤怒,激起他们被冤枉的不甘,随时都会起兵造反。
而昌王一造反,他之前做的事情就可以全部扣在昌王头上,消无声息抹去所有痕迹。
主要也是因为太皇太后失败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要动用兵马,非得走到流血的那一步。
他毕竟不擅长打仗,只能靠别的取胜,比如强大的武器,所以他需要再拖延下时间,另行制定计划。
结果昌王根本没有造反,还不带一兵一卒,一个人离开了济州,表明自己的忠心,不止如此,到达京城之后竟还到处嚷嚷说他才是主谋!
此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一时之间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到底还有没有能力完成父亲的遗志?
不,这只是一些小小的挫折罢了,他同父亲准备了这么多年,怎可能就此被打败?
昌王说他是主谋又如何?凡事都讲证据,他可不怕秦昉来查他!
秦瑀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如他所料,没过两日,祁涣便敲开了瑞王府的大门。
他穿着素衣前去迎接。
看起来面容憔悴,一副在为亡妻守制的悲伤模样,祁涣向他说明来意。
他轻叹口气道:“虽然不知二叔父为何要诬陷本王,但圣上既令你前来此地,本王定当配合……祁指挥使有何需要,尽管说吧。”
祁涣第一件事自然是查津州的账目。
秦瑀二话不说吩咐下去。
不到一会,上百本账本高高堆在了祁涣面前的案上。
祁涣摸摸鼻子,面无表情开始查账。
霍云到达西州后,第一时间将西州知府衙门以及辖下县衙全部控制住,而后便立刻前往密林。
军器局新造的火器是一种类似鸟状的飞弹,鸟的肚中填充了火药与染料,点燃后发射,能行三里路。
卯时天未亮,兵士们爬到山顶,往下方兵马聚集之处发射火器。
那火器一路呼啸,落到地面时发出“轰”的声响,随即便点燃了附近的树木,树木一旦着火,马上往周围蔓延,敌军原就藏着火器,没来得及用,在自家的地方先炸了开来,只听“轰轰轰”声响不绝,夹杂着惨叫声,此地瞬间沦落成了人间地狱。加之飞弹中还有蓝色颜料,弥漫在空气中,十分骇人,没死的兵士只当是毒烟,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喊道:“烟雾有毒,速速躲开!”
可那烟被风一处,飘到了各处,如何躲?
除了从山洞里那条密道逃出去外,别无他法。
五万兵马突遭袭击,混乱不堪,被霍云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各个击破。
剩余的兵士们纷纷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