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顾时欢正愁没合适的时机与他吵一架呢,早上的大仇还未报心里一直憋着火。这会儿他提前开口,她立马转过身,进入备战状态,“何事?”
祝长君没说话,朝她伸出手去。
顾时欢见那只摊开的手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好看是好看,但她不想牵。都已经出了元安堂了,又不是在老夫人面前,这人还装什么装?
她将脸别过一边,倨傲道:“我是不会与你牵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拿出来!”男人继续开口说道。
“拿什么?”
意识到自己也许误会他之后,顾时欢有些尴尬,索性装傻。
“封红,我母亲给的封红,交出来!”
“凭什么?老夫人给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交给你?”
男人不屑的嗤笑道:“是谁早上大言不惭的说不花我祝府的一分钱?难不成说话不算数?”
“……”
没等她回复,祝长君走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自己扒拉袖子,从里头掏出鼓鼓囊囊的封红,随后看也不看她,便扬长而去。
顾时欢傻眼,这……这算抢劫吗?
真是要气死了,这个不要脸又小气的男人!
呸!谁稀罕!
……
顾时欢昂着头,气冲冲回到正院,一阵风似的从顾嬷嬷身边经过。
“她怎么了?谁又惹着她了?”顾嬷嬷问身后的凝丫头。
凝知将适才在元安堂发生的事与嬷嬷细说了之后,顾嬷嬷心下安慰,虽然大爷与小姐两人相处不好,但总归祝老夫人还是喜欢小姐的,有这层喜欢就好,大爷是个孝子,往后老夫人劝一劝他,她这边再多劝劝小姐,说不定日后两人能放下成见好好过日子。
她赶紧进屋子去看顾时欢。
顾时欢踢了鞋脱了斗篷,趴在软塌上,锦被蒙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顾嬷嬷劝道:“小姐莫要气馁,既然嫁过来了,日子总要过,好过歹过皆要选择,那咱们选好好过,如何?”
顾时欢抬起头,“嬷嬷说的轻巧,这日子要如何好好过?”
“小姐想想,与其继续与新姑爷脸红脖子粗,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我看新姑爷也不是那般不好相处的人,且他毕竟是你夫君,为人妻子的总该……”
“依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去讨好他?”
“……这怎么能说是讨好呢,你只需做好妻子本分便是。就好比昨夜,那般重要的日子,你怎能先睡过去?”
“好啦……嬷嬷,你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喜欢他,如今看来他似乎也极不喜欢我,让我去讨好他比死了还难受,反正以后,咱们过自己的,也不花他祝府一分一毫。”顾时欢不耐烦再继续说这件事,她这会儿心里烦躁着呢。
顾嬷嬷悠悠的接话道:“虽不花一分一毫,可你人住着祝府的屋子呢,这账哪能算得清?”
“我——”
顾时欢郁结,这么一讲,自己往后真是抬不起头了,每回对上那男人都要气短一截,吵架都不够气势,真是心堵!
顾嬷嬷见她听不进,便换了个话题迂回的劝她,“小姐,后日便是回门的时候了,你如今与姑爷关系这般僵,万一他不肯与你回门,那可如何是好?届时你也不想沦落为临安城的笑柄吧,毕竟嫁出去的姑娘若是孤零零的回娘家……”
说到这事,顾时欢真是头疼,她当然不愿意沦为笑柄,成亲前她仗着祝长君这一层未婚之妻的关系在临安城欺负了好些人,若是日后闹出不合,那些人肯定要往死里嘲笑她,这最是让她不能忍的。
她竟然忘了这茬,这可怎么办?
顾嬷嬷见她总算上心了些,便再接再厉的劝道:“依老奴看,小姐不防……”她凑过去,低低的在她耳边出谋划策。
第94章 番外九
祝长君得了十日婚假,突然闲了下来,不习惯得很,索性一头扎进藏书阁翻阅起往些年爱看的书籍,又是从早上进去一直待到日落,连午饭都是在里头吃的。
藏书阁在后院西边,依傍着一片竹林,从窗外望出去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竹子,午后暖阳从窗外斜照进来,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祝长君坐在圈椅中,脚边烤着一盆碳火,他就这么一边琢磨棋谱一边在茶几上自己对弈。
此时此景倒好似又回到他年少时,努力科考的模样,那时便是这样,一心扎在藏书阁,两耳不闻窗外事。
心想,成亲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大爷?”
是祝全,一般这种时候无事他不许有人来打扰,心里有几分不悦,头也不抬的问他,“何事?”
祝全手里拿着封信笺,是暗纹压花百香笺,一看便是女子所用。他走进屋子,将信笺放在桌上,“这是今日门房收到的,送去了书房,但您不在,小的就给您拿过来了。”
祝长君不用看,光闻那熏香便知道是谁送来的信笺,“先放着,你出去。”
祝全在一旁迟疑,没走。
“你还有何事?”祝长君问道。
“呃……是正院那边着人来传话,说是夫人让您晚饭过去一趟。”
这个夫人,祝全还是第一次喊,有些夹口,他也清楚大爷与正院那位的情况,因此,传达这话不知大爷心里可否会不高兴。
果然,祝长君下棋的手顿了顿,蹙眉道:“可说有何事?”
“并未,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的,说夫人备了些酒菜。”
祝长君狐疑,娶进门的那个女人性子阴晴不定,昨日还凶神恶煞,今日为何好心请他过去用饭?莫不是觉得她嫁过来,自己冷落了她心里不好受了?
可依她的性子,也不像会服软的啊。
他扔下棋谱,朝窗外望了望,夕阳西斜,快到傍晚了,火盆里的碳火也烧了厚厚一层白灰,眼见要熄灭。索性站起身来,“行,那就走一趟。”
……
顾时欢听了嬷嬷建议,觉得有必要与那个臭男人谈一谈,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先礼后兵也省事些。于是便让厨房张罗顿饭菜,她谨记不花祝府一分一毫,连厨子都是自己花钱雇回来的。
眼见日落黄昏,傍晚将至,她坐在榻边看话本心不在焉,过一会儿抬头问道:“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来?”
“估计会,小姐,你真要与大爷说那事?”她心里愁,本来出主意是想让她家小姐请大爷过来,两人好好谈日后相处的事,可没想到小姐突发奇想要与大爷来个约法三章。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出这主意了。
顾时欢肯定道:“当然,只不过,心里没底,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不过应该会吧?他可是丞相,当官的最是好面子,况且……”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凝香便匆匆进来了,“小姐,大爷到了。”
“到哪了?”
“快进咱们院子了,您准备一下。”
顾时欢丢开书站起来,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随后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她何须准备?又不是见什么了不得的人。再说了,自己只是找他谈事,又非有求于他,弄这般郑重作甚?
于是又坐了回去,捡起话本子‘不慌不忙’的继续看起来。
祝长君进屋子时,外间没人,透过帘子倒是能看清窗边榻上坐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明知他过来了,她头也没抬,装的一本正经。
他也不进内室,就在外间坐下来,让人沏茶。丫鬟凝知去茶水间端了盏茶过来,祝长君喝了一口不满意,挑剔道:“这是什么茶?去沏壶铁观音过来。”
顾时欢喜甜,因此爱喝些罗汉果花茶,凝知平日里也曾沏这样的茶给顾驸马和顾时茂喝过,两人都觉得味道不错,今日便也没想那么多,也给大爷上了一盏。
闻言,她撤回茶盏,正准备重新去沏一壶时,顾时欢出来了,将她拦住,“你去将茶盘端过来,我来沏茶。”
此话一出口,屋里的人皆诧异看着她,凝香是觉得她家小姐从未给别人沏过茶;而祝长君则觉得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且这股妖风还不小。
顾时欢在桌边坐下来,也不急于说话,等凝知将茶盘端过来,她煮水泡茶,不急不缓。这手艺还是往常跟顾时嫣学的,多年不曾使,略显生疏,但好在顺序没弄岔,而且,她人长得好看,美人泡茶不在茶,在在乎视觉享受。
祝长君坐在一旁倒是难得的欣赏了片刻,等她泡好,递了杯茶过来时,也好心情的品了一口。
随后皱眉。
“不好喝?”
“苦了。”
“那再来。”
他可没闲心让她再来,只开口问她,“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顾时欢这会儿做事颇有耐心,一套一套的,“不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话音刚落,她顿了下,这话有些耳熟,随后突然想起来,她那日来祝府要他退亲时,他就说过这样的话。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他一眼。
祝长君也正看着她,他也记起来这茬,心想,莫不是还记恨着那日之事,她今日要以牙还牙不成?
心底嗤笑,真是幼稚!
“有事说事,我没空闲在这吃晚饭。”
他态度不冷不热,顾时欢不爽,但想到接下来的事还是生生忍住了。于是坐直身子,“是有一事,是关于我们二人的。”
“哦?洗耳恭听。”
“你也知道,咱们这是圣旨赐婚,虽互相不满,但总归不能闹得太难看,当然……”她怕他想岔以为她服软了,便立马补充道:“当然,我不是想与你握手言和做夫妻,而是觉得,咱们的事在府里是私事,但出了门,便不是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怎么不明白?祝长君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想与你做个协议,协议内容呢,我也写好了,你看看。”她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折叠得不规整,一看就很敷衍。
祝长君接过来打开看。
上头写着:
《夫妻搭伙协议》
一、不许干涉对方的私事,在府里井水不犯河水;
二、不许以夫妻义务相要挟,各取所需就好;
三、有事可以商量,没事不准打扰;
四、出门在外,不准吵架,要对顾时欢好。
这最后一条嘛……
祝长君挑眉,“其他都没什么,但……出门在外,为何偏要对你好?”
顾时欢内里心思不好明说,便扯了面大旗遮掩:“咱们毕竟是圣旨赐婚,在外头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你还在乎这个?”
她老脸一红,不岔道;“要你管,总之,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祝长君闲闲的看着她,见她瞪大眼睛,似乎又要吵架,便赶紧接着说道:“最后一条不公平,得改一下。”
“哪里不公平?”
“怎么只有对你好?那我岂不吃亏?”他转头吩咐丫鬟,“去拿笔墨来。”
他大手一挥,刷刷两下,龙飞凤舞的在最后一条后面加上,“也要对祝长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