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大舅子,别乱叫!”姜雨霖恶狠狠地怒瞪他一眼,很是不善。
姜云初将兄长护在身后,怒瞪冯观:“冯少游,你休想伤我兄长!”
此刻的她犹如乌云盖雪,青丝向两旁流散,冰肌面容上唇色嫣红,宛如雪地红果似的妖娆惑人。
冯观神色微动,心中欲念渐生,却寻了个桌椅坐下,看向他处:“我方才那么做,只是为了引出潜伏在暗处的刺客。我收到消息,王振趁机派人来暗杀你,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大舅子。”
姜云初挽着兄长的手,对冯观的解释嗤之以鼻:“你骗谁呢!刺客能是我兄长吗?是你也不会是他!”
见她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举止亲密,冯观脸色沉下来,盯着姜雨霖看。
姜雨霖虽长着一副清心寡欲的脸,但眉峰锐利如扬匕,目光凌冽,仿佛雪地剑芒,令人不敢久视。从前以为这人不过是文弱书生,如今见他怀有这般身手,不敢小觑。
姜雨霖觉得冯观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有些不可理喻,干脆不理他,转头跟姜云初解释:“笙笙,他没骗你。真有刺客,不过都被我提前解决了。”
“真的吗?兄长您实在太厉害了!”姜云初眼眸亮起,满目崇拜。
冯观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怎就没对我这般崇拜过?
忽地,姜云初收敛笑意,放开姜雨霖的手臂,狐疑问:“不对啊,兄长,您怎会在这里?”
姜雨霖拨开她面上几缕黏腻发丝,满眼宠溺:“爹娘不放心,让我跟过来保护你。”
姜云初恍然大悟,心里为养父母的担忧感到动容。
她抽了抽两口呼吸,抑制着对养父母的思念,询问姜雨霖:“东林苑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不等人回应,她蓦然想起什么,随即兴奋地眨了眨眼:“嫂子带你进来的吧,你跟嫂子和好了?”
“……”姜雨霖不知如何回应。
霍胭脂是王振的手下,与他们是对立关系,为了妹妹,他不想再与其有任何牵连了。
冯观一直在审视姜雨霖,忽然眼中寒光一闪,问:“大舅子是如何知晓今夜有刺客刺杀笙笙的?”
被转移话题,正中姜雨霖的心思,遂,他回应道:“无意中听到王振那厮吩咐手下暗杀笙笙。”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还有,别叫我大舅子,我不是你大舅子。”
面对姜雨霖的冷淡,冯观却是摸摸鼻翼,面露一副感到不好意思的神色:“可……皇上刚给我和笙笙赐婚,你恐怕一辈子都是我的大舅子呢。”
姜雨霖身躯似乎震了一震,对于这赐婚,百思不得其解。
冯观这小子,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烂桃花不说,品性卑劣毒恶,又是个鹰犬身份,如何入得了小妹的眼?怎会是良配?
面向姜云初时,他神色肃然:“笙笙,你是天上的皎月,向来嫌弃招风杨柳的轻浮姿态,如今为何要去照阴沟!”
冯观咂嘴了:“唉,大舅子过分了啊,我怎么就是阴沟呢?”
姜雨霖怒瞪他一眼,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门亲事很有问题。
想到锦衣卫向来惯用手段拿捏人的软肋,他猜测冯观定是拿救襄王一事来拿捏住妹妹,以此为要挟,逼妹妹由他摆布。
他关切地询问姜云初:“笙笙,你恢复身份了?皇上赦免襄王了?”
“还没。”姜云初苦涩一笑。
“发生何事了?”姜雨霖蹙着眉,显得更严肃。
姜云初向来对兄长信任有加,遂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毫无隐瞒。
了解一切后,姜雨霖眯着眼审视着冯观,心中对姜云初充满愧疚。
石碌不过是个草包,非常好糊弄,达到目的后他确保小妹安然抽身离去,可冯观不同,是个忽悠不动的狠角色,五脏六腑与每根骨头都已染作漆黑,不好对付。小妹招惹这人,无疑是豺狼入室。
唉,都是他的错,这段时日不该轻率离开!
见姜雨霖怔忡地看着姜云初,冯观满面阴霾,冷笑道:“大舅子,如今笙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不过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还请你避嫌。”
“……”
姜雨霖遽然回神,脸色冷寂,却一言不发。
冯观心道,算你识相!
姜云初见冯观让兄长难堪,气得肝疼,拿起旁边的勺子拍向他的后脑勺上:“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兄长。”
冯观摸着发疼的脑袋,不怒反笑:“笙笙你下手这么狠,万一我被你拍傻了,你可要负责一辈子!”
姜云初愣一下,紧张地查看他的后脑,嘴里咕哝:“我力度不大,应该没事。”
姜雨霖从小与姜云初一块长大,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如今见她这般,心下了然,便向冯观厉声警告:“冯少游,你敢欺负我妹妹,我剁烂你拿去喂狗!”
冯观眼神一闪,趁势偎依在姜云初怀里,脑袋往里蹭了蹭,撒娇道:“笙笙,大舅子忽然变得好可怕呀!我好害怕,你赶紧护着我。”
“……”姜云初僵在原地,盯着那后脑勺,心道,不会真的傻了吧?
姜雨霖不愿打扰小两口,悄然退出去。
姜云初身陷囵圄,危机四伏,一切源于权倾朝野的王振,这死太监留不得。
他蒙上黑布,身手敏捷地跃上围墙,准备摸黑寻找王振那厮,今夜刺杀。好不容易在屋顶上窥见只有王振一人,他提剑便要冲下去,却被追踪而知的冯观拽走。
姜雨霖气恼地甩开他,欲想回去杀人,却被扣住肩膀,不得动弹。
“你做什么?”冯观冷然质问。
“杀王振。”姜雨霖走出两步,忽然侧过头,半张脸陷入阴影,坚执冷硬。
“你别犯傻,王振哪有那么容易刺杀。你只见他貌似独处,却见不到周围暗藏刀兵罗网。信不信,你刚才若冲下去,不出一刻钟,笙笙便会看到你的尸体。”
姜雨霖微愣,过后又恢复了常态,语气枯冷沉寂:“话不要说得太满,万一我成功杀了王振呢。”
冯观讥诮地扯了扯嘴角:“就算让你侥幸杀了王振,你呢,能活吗?”
“……”姜雨霖抿嘴,答案不言而明。
冯观喟叹:“大舅子,天底下要杀王振的人多如牛毛,可不该是你来杀的。”
姜雨霖紧握着手中剑柄,眼眸的杀意浓烈:“没有该不该,王振要杀笙笙,就得死。”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冯观,似有责备之意:“你可知,今夜他派人伪装成杀害路贵妃的凶手,前来杀笙笙。我得知后,一路跟踪,寻隙将那两人做掉,收拾干净,才敢去提醒笙笙。我不敢想,若我没来东林苑,笙笙会遭受怎样的危险。”
冯观装傻充愣,自信地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她的。”
姜雨霖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你?靠不住。”
冯观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你就不能信任我一下吗?大舅子。”
“不可能。”姜雨霖斩钉截铁道。
冯观苦涩一笑,随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劝言道:“大舅子,我知晓你护妹心切,但以身犯险,实非良策啊。”
姜雨霖挥剑逼退冯观的手:“你不懂。笙笙打小被我们保护得很好,她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我若不尽快杀了王振,笙笙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危险。”
面对大舅子的执着,冯观不再劝说,而是问他:“大舅子,你可知我为何会追过来阻止你?”
姜雨霖沉默,而他大方地告知:“是笙笙叫我来的。”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着手指腹,眼眸里带有几分笑意:“你们总觉得笙笙需要保护,从小到大拼命保护她,可知,她从不需要人保护,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暗中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暗中保护了许多人。适可而止吧,大舅子,她比你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姜雨霖愕然,看向冯观的神色有些古怪:“你怎么知晓这些事?”
冯观勾唇笑道:“知道我家的大树为何一直不砍吗?因为那是我从小偷看你妹妹的好地方。”
“死变态——”
姜雨霖挥剑砍过来,吓得冯观赶紧往后移。
须臾间,屋檐黑影掠过,“嚓”一声轻响后,再也没有声息,一切归于沉寂。
第45章 [VIP]
姜云初心里一股空荡荡的怅然, 沉重又尖锐,扎得有点疼。
原本事情进展顺利,只要向皇上表面身份, 将襄王拟好的奏章呈上, 让皇上知晓他误会襄王了,并非襄王没有上奏表达忠心,只是奏章全被拦截。
如此, 皇上势必召见襄王,将事情弄个明白, 襄王会因此获得一线生机。
然而, 路贵妃的死逼得她无法表明身份,若她表明身份呈上奏章,那么,路贵妃的死, 在皇上眼里,成了襄王府策划的阴谋,皇上势必一怒之下诛杀襄王府众人泄愤,包括她。
机缘巧合之下, 她救了小太子,成了皇上的义妹,恐怕从此以后都不能让皇上知晓真实身份, 否则, 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襄王府的阴谋。
那么, 这奏章该如何让皇上得见, 该如何为襄王伸冤呢?
“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姜云初瞬时警惕起来。
陌生的气息翩然而至,窗户前, 昭昭白雪之下那人撑着青云伞,身着一袭暗紫色蟒袍,现身在柔光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柔美。
“昭和公主好耳力。”
声音细腻尖锐,带有几分冷意。
若不是这声音提示此人并非那人,姜云初差点以为来人是江骜。
“王——”她定了定神,紧攥着手中利刃,警惕道,“掌印大人深夜造访,是来看看本宫死了没有?”
“非也。”王振侧过脸,专注望着姜云初,给人一种悲天怜悯的错觉,“有少游在,那几只蝼蚁动不了你。”
“明知不成功却刻意去做,掌印大人用意颇深啊。”
姜云初为了掩饰心中的惧意,故意站在烛台边拨弄灯芯,晃晃金色映照着她秾丽的容颜,白璧无瑕。
王振在后宫见识过各种姿色的美人,瞧见眼前这位绝代佳人,却还是失神了片刻。
美貌秾丽而艳俗,灵气动人却不娇弱,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令人心神荡漾。
可越是这般,他越想毁了。
他面露半真半假的笑容:“昭和公主不必紧张,本座的用意不在杀你,而是将你身边之人引开,好与你单独说些话。”
姜云初手上的动作停顿,不示弱地向他挑眉:“你想求我不要向皇上揭发你的罪行?”
王振瞥了姜云初一眼,凉薄的唇角勾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昭和公主以为,本座所行之事,陛下一无所知?襄王势大,究竟碍的是皇权,还是本座的权势,你可想清楚?”
姜云初攥紧着拳,心里明白,皇上根基不稳,尚未有子嗣,最忌惮拥有强权的皇室子弟,而襄王的权势是最大的,甚至有传言,先皇曾想传位于襄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在除掉襄王势力此事上,皇上与王振的利益是一致的。
她费尽心思让皇上赦免襄王,无疑是让皇上放虎归山,显然痴心妄想。若执意如此,只怕玉石俱焚,人头落地。
王振这番说辞,自然不会是为了好心提醒,明显是在讽刺她不自量力,在威胁。
她不动声色道:“你在警告本宫适可而止?”
王振不置可否,伸手搭着窗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少游很聪明,护着你在本座的容忍范围内活着。”
姜云初见他敲打的手法与冯观平日里敲打的手势一致,心里很不是滋味。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少游?看来掌印大人对本宫的未来驸马感情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