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一改往日恬淡不争的性子,将针线搁下,深深地看着梅官,软声道:“好,我与帝君撒娇,求他为我做主,惩治小贱人。”
梅姑姑颇为感动,劝了她那么多次要争宠,全不放心里,今日终于肯听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生我一劝就听了?”
洛长安拉着她手,声音哽咽道:“往后但凡你劝我的,我都听。”
梅姑姑趁热劝道,“你与帝君分分合合多次,感情总有裂痕。要我说,不如再与他生个宝宝,给他一个儿女双全才是。”
洛长安因而道:“我听梅姑姑的,今儿夜里我就与他生。”
帝千傲进门就听见这句,也是挺受宠若惊的,进屋没有言语,只坐在皇后身畔,将她桌上一根羽毛拿了起来在手里捻着。
梅姑姑见帝君来了,便拍了拍皇后的手,出了门外。
帝千傲睇向洛长安,轻声道:“朕随时可以,看皇后时间。听着似乎挺急迫的样子。”
洛长安登时红透了耳根:“......”
帝千傲将手中羽毛抬了抬,“这是做什么使的?”
洛长安眸光睇去,“是槿风的小玩意儿,他今儿下午闹人,谁也哄他不住,梅姑姑拿来用羽毛挠他颈项和脚底心,他怕痒,就乖了。”
“如此有用?”
“嗯。”
“朕不信。”
“您试试就知道了。他怕痒得很。”
“挠颈项与脚底心?”
“对。”
帝千傲轻轻一咳,将皇后牵了手腕,“朕试试。”
洛长安对他甜甜的笑。
梅姑姑到了殿外,便与海胤一起立在廊下说话,悄悄道:“我才出来,见他拿羽毛挠皇后颈子呢,许是还要挠脚底心。”
海胤望着梅官,鼻尖一酸,只说:“还是与你一起当值比较好,有个说话的,你知道对空气说话总是寂寞的。”
梅姑姑笑言,“一天见不知几遍。这感慨倒不应景了。”
海胤颔首,“嗯。是啊。一天不知见几遍。我怎生觉得隔着今生来世。”
梅姑姑用手肘顶了顶海胤,“我们那位似开窍了,我一劝,她就听。还说今儿夜里就生宝宝呢。”
“嗯,我看得生一双龙凤。”海胤轻声说着。
梅姑姑特别的开心,“我盼着长安好,我终于盼到了。”
海胤睇着她,轻唤道:“梅官。”
“嗯?”
“梅官啊。”
“怎么了?”
“梅官。”海胤又唤她。
“在呢。”
“梅官。”
梅姑姑轻笑,“今儿从司良,到小桃,到长安,再到你,都不大对。”
海胤又唤她:“梅官。”
梅姑姑见老海语有哽咽,反而有耐心了,只说:“是是是。在呢。”
***
南下的水路走了三个月,在三四月里到了新都附近的时江渡。
帝君与长安下了棋,因那边舰船上有地方官安排的了宴请,他于是便去赴宴了。
梅姑姑开怀不已,对长安道:“是了,就这样与帝君和和美美的不好么。终日盼着你二人和美,终于盼着了,我就是此时背过气去,也没有遗憾了。”
“别乱说!”洛长安连忙将梅姑姑的嘴巴掩住,而后偎依在梅姑姑的肩膀上,“梅姑姑,这七八年多亏你陪着我,就如我亲姑姑似的。”
梅姑姑宠爱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棉围巾,开玩笑似的挂在了洛长安的颈项上,“原织来给你御寒的,这下好了,迁都过来,南方天气好似是仲夏。三四月里已经这般热了。”
洛长安倏地笑了,拉着这棉围巾道,“可以捂痱子玩啊。”
梅姑姑也笑了,“皮猴。”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你...你唤我什么?”
“皮猴。”
“梅姑姑。”洛长安心中一紧,眼中就有泪意了,“梅姑姑。”
呼的一声,窗子被强劲的风吹得大开。
洛长安的发丝被吹得凌乱不已。
有艘民船不知何故,教油灯燃着了,风势急,火一下子就朝着这边吹过来了。
梅姑姑大惊失色,“外面失火了,快些出画舫去。”
洛长安见火情危急,便疾声道:“嗯,你随我一起,速速出去。”
司良此时推门进来,沉声道:“前面有火情,女主子随我这边撤出画舫。”
洛长安见是司良,便放下心来,随他往外走。
梅姑姑记起帝君买给长安的那个血丝镯,随着长安走了几步,便又折身回去,眼见大火已经到了画舫了。
洛长安见梅姑姑的身影在浓烟里看不见了,她惊声道:“梅姑姑,梅姑姑,你在哪啊?”
第517章 番外:夜觉晓非,今悔昨失(下)
“在呢。我拿了你的镯子就来。”梅姑姑快速取了镯子,便随着司良与洛长安一起出了画舫。
正巧碰上赶来的帝君等人。
帝君将长安拥在怀中,询问着:“可受伤了?”
洛长安摇头:“没有。”
梅姑姑将镯子递给了长安,洛长安在梅姑姑手上看到了烧伤,当即心疼道:“纵然不要这镯子,也不该回去取呢。若是出不来画舫怎么办。”
梅姑姑宽慰她道:“一点小伤,不疼的。你瞧,我这不是活生生的吗。”
洛长安一把将人抱住,竟泣不成声,“梅姑姑,梅姑姑。我要带你登岸,带你回家。”
于次日,在阳春三月底他们平安登上了长安城。
皇后游园的兴致极好,她带着她的嫪梅,在皇宫里四处游玩,她们去种满桂花的新东宫赏桂花,去大雁湖登高上了大雁塔,又去了风雨亭。
洛长安行走间紧紧拉着梅姑姑的手,与梅姑姑似有说不完的话,虽她身子不好,却总是兴冲冲地拉着嫪梅四处走动。
梅姑姑拿帕子与她擦拭着额间细汗,“怎么了长安?竟如与我多日未见一样。”
洛长安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梅姑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梅姑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我不会留下皇后一个人的。我还等着抱小公主呢。没抱着小公主,我怎么舍得走呢。”
洛长安的眼泪将梅姑姑的衣衫打湿了,“嗯,一言为定。”
于次年,皇后为帝君诞下了一双龙凤。
男孩儿叫槿璃,女孩儿叫槿云,小名叫梅官儿。
沧淼家的没几年也产了,沧诺和沧瑾。
这年的腊月二十九,新年到了,到处有炮仗声。
梅姑姑领着一堆小宝贝们在皇宫里贴对联。
海胤提着一个装着面糊糊的桶子,跟在梅姑姑后面。
梅姑姑走到一处殿门,小家伙们争着要贴门对儿,口中只喊着梅姑姑,梅姑姑我来帮你,海胤就往墙上刷糊糊,梅姑姑就拎个小凳子摆在殿前,让小宝贝站在凳子上,她在边上扶着,教着孩子如何去贴门对子。
现在储君贴的这个对子上写:百年天地回元气,一统山河际太平,横批是:国泰民安。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有梅姑姑一起与大家过年,挺好的。
长安城里,四处有燃放烟花炮竹的声音,百姓安居乐业。
腊月二十九夜里,许多店铺、商贩都歇业了,忙碌了一整年,大家都想歇一歇,和父母、爱人、孩子过个好年。
然而,宋贤文宋相府外的那个首饰铺,竟还没有关档,因为逢年过节,首饰铺生意反而红火,走亲访友,说媒礼聘都少不了首饰。
那边街上两边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灯笼光底下,有两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儿走了来,走近了方知是司徒清与宋凝,以及他们的孩子司徒嫣。
暗处有‘保镖’陪护,这是司徒清用六年时间编撰了旧蜀国的历朝史记而换来的一回出幽阁的机会。
“凝儿,我们一会儿先去首饰铺,我那年放在首饰铺的小兔子,我要取了给你。”司徒清认真的说着。
宋凝看了看丈夫,这些年与丈夫还有嫣儿在幽阁相依为命,她为人单纯,对丈夫依赖至极,此时柔声道:“已经过去了六年,首饰铺不知还在不在。纵然在,小兔子不知在不在了。”
嫣儿轻声道:“那日误入幽阁的璃王哥哥说,小兔子可以活六到八年呢。”
来到首饰铺前,他们松了口气,店家还在。
司徒清命妻女在外候着,他则迈入铺中,见那掌柜仍是当年旧人,便将手一揖,“老哥哥可还记得我?”
那掌柜将人由上而下地打量,面色大变,“公子,你越发一表人才,老夫却老得让人认不出了,你当年以万金嘱咐我务必将小兔子交与小姐。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来取啊。”
司徒清颔首,“我今日亲自来取,小兔子可还在?”
那掌柜便从内院拎出一笼子,连笼递给了司徒清,“我见公子迟迟没来,就一直小心照顾这兔子。原前二年我们要搬铺子走的,心中到底因为收了公子钱银,不敢搬动。现公子来了,便将兔子交回。也了一桩心事。”
司徒清心中一动,“老哥哥是个讲信用的人。感激。告辞了。”
说着,便提着笼子走到外面,将笼子递给了宋凝,他颇为苦涩道:“小兔子长大了。对不起,凝儿,让你陪我一关就是六年。”
宋凝见那长毛兔很是可爱,又被照顾的很好,皮毛也干净,她将兔子抱起,红着眼眶道:“你有心一直记着。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幽阁很大,在里面也四下走走,也不会觉得苦闷。有你作伴,就是极好了。”
他们经过了宋相府,宋凝便站在娘家门外,看着门头门匾也觉得眼热热的。
过年了,我想爹娘,我想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