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继兄登基后 作者:小词姐姐 简介: 简介: 身为贵妃带进宫的拖油瓶,霁明柔是人尽皆知的假公主,好在贵妃盛宠,她过得比真公主还快活,怼起太子来都从不嘴软。 这样快活的日子霁明柔过了十多年。 然后,死对头太子登基了…… * 近日,因得罪新帝被发落渝州清修的霁明柔被镇远侯府接回了京,老太君心疼孙女二十多了还未出嫁,贴心的为多年不见的孙女安排好几场相亲。 老太君:“虽说好人家看不上你,但找个清贫人家为侧室还是使得的。” 更有堂妹当众嘲讽:得罪新帝,无人敢娶。 * 陛下最讨厌的眼中钉回了京。 曾经娇横跋扈的柔安公主现在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落魄郡主罢了。 那些与霁明柔有过节的世家小姐们纷纷摩拳擦掌,都想在她落魄之后踩上一脚,报当年之仇。 哪知这落魄户还和以前一样刁蛮,牙尖嘴利下手狠,谁都别想从她身上讨到好。 好在这让人讨厌的破落户竟又把祸惹到了陛下面前,众人暗笑,这下霁明柔惨了! 陛下震怒,下令将霁明柔抓到了皇宫里,在紫宸宫关起了禁闭,要好好让她涨涨记性! 京中众人皆拍手称好,大快人心。 不知是用了何种刑罚,听说紫宸宫夜里总能听见有难捱又压抑的哭声传出,真是好不可怜。 貌美又咸鱼(好色又胆肥)的郡主&口嫌体正直(很会装很傲娇)的皇帝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霁明柔燕珩 ┃ 配角:弟弟妹妹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色郡主&口嫌体正直帝王 立意:山海不可阻真情 第1章 回京 ◎既然惹不起,那就躲远点◎ 昭煜五年。 历经五朝的大燕江山在几位圣明君王的治理下逐渐清明繁荣,疆域辽阔,山河锦绣,现下的年月正是海清河晏的盛世之年。 三月初的渝州已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微风细雨摇曳,山花满枝丫。 历经百年的皇家寺院“云鹤寺”就坐落在此,云烟缭绕于青天之上,经纶佛声飘散于风中,春风拂过,仍有清凉之感。 浩浩荡荡的军队整齐有序地穿过热闹繁华的渝州城,队伍前头高举的“谢”氏旗帜,随风而动。 整齐划一的队伍之中,一座华丽宽敞的马车尤为突兀,光看外观便可知用料金贵,非寻常百姓可用。 马车中,珍宁跪坐在案几旁,将案上的名贵茶具摆弄的妥当,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自如。 一杯茶泡好,茶香四溢。 珍宁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眼中不由得惊叹,五年青山独守并没有将郡主的风华侵蚀,反而是让她气度在磨砺中更加恣意从容。 美人不止美于皮相,更在骨髓。 霁明柔斜靠在绣枕上,姿态慵懒,手臂靠在窗边,左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接过珍宁递过来的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 “不错,有长进。” 当年她离开京都时,珍宁还是姑娘家安静温柔的模样,而今已然是内廷的正三品女官了,一行一动端正自然,气质沉静。 珍宁巧笑,一双眼看向霁明柔,抬眼间还是依旧如五年前那样明亮绚烂,仿若少年。 “没有郡主这些年的教导,就没有现在的珍宁,今日见到郡主风华更胜从前,奴婢打心里欢喜。” 珍宁从很小就入了宫,一直跟在霁明柔身边做事,在宫中的那些年里,她可以说是霁明柔身边最得看重的贴身婢女了。 霁明柔不做声,细细品味着手中的热茶。 凝脂般的纤细指尖撩起小窗的垂帘。 远处巍峨秀丽的仙鹤山若隐若现,山上的仙鹤寺里炊烟袅袅,却不见皇寺的模样。 其实待在渝州也没什么不好,六岁之前她就是跟着外祖母住在渝州祖宅的,与皇宫和镇远侯府相比,这里才是她的家。 时隔五年再回京,她对渝州还有些不舍之情,贪恋这里的安然日子。 …… 明黄的大殿上,俊美威仪的年轻帝王端坐在上方,皇家子弟与重臣在侧,殿中舞姬环绕,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这是一场为迎接西夏使臣的宴会,西夏六皇子为了恭祝新皇登基而来,并带来了西夏皇帝和亲的请求。 先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长公主燕兮云和小公主燕兮月,小公主年幼,西夏此行求娶的自然是长公主燕兮云。 然而西夏六皇子说出的人选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柔安公主霁明柔,那个非皇家血脉,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性情娇蛮无理的假公主。 台下的西夏六皇子情深意切的说着他对柔安公主一见惊鸿,非卿不娶的心意。 满座的勋贵重臣虽觉得西夏六皇子有眼无珠,却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若求娶的是长公主他们还怕太皇太后心有不舍,换成霁明柔那就皆大欢喜了,两国联姻稳定政局,还送走了皇帝陛下的眼中钉,一举两得。 西夏六皇子的话如霁明柔所料,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说几句假意的话语坐实这场婚事,却见上首的杯盏被人猛地掷了出来,白玉杯盏碎了满地。 帝王精致为天人的眉目染上的冰霜,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 杯盏碎裂的响动瞬间阻隔了殿中一切嘈杂的声音。 霁明柔刚刚要站起来的动作顿住,惊讶的看向燕珩,却没想到他的眸光也正落在自己这里。 四目相对,那双眼里的偏执与怒火让她心悸。 众人惊惧,纷纷跪下请求陛下息怒,霁明柔无法,也只能跟着跪下附和。 帝王极力压制怒火,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飘进每个人的耳朵。 “柔安公主?六皇子怕是误会了,她并非皇家血脉,怎配为公主?西夏求娶的合该是拥有皇家血脉的宗女,而并非赝品,不是么。” 霁明柔攥紧了衣袖,咬牙看向帝王冰冷的容颜。 台下众人神情各异,看向霁明柔的目光有可怜有讽刺,但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 西夏六皇子闻言果然犹豫了片刻,目光不舍的看向了霁明柔的方向,眼中似有松动。 霁明柔自然也观察到了西夏六皇子的神情,暗道不好,挣脱了妹妹兮云紧紧拽着她衣袖的手,冲了出去。 当众满朝文武勋贵的面,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已然身为帝王的燕珩面前,恳求道:“柔安与六皇子确实一见钟情,互相倾心,柔安愿嫁西夏六皇子,代大燕出使西夏,再续两国邦交!望皇兄成全!” “放肆!”燕珩呵斥一声。 他的神情已然不似刚刚那样愤怒,恢复了原本冰冷的模样,只是看过来的眸中还残留着些许的偏执暗色,冷冷下旨:“御前不敬,言行无状,从即日起柔安公主褫夺公主封号,降为郡主,渝州皇寺肃穆静逸,你便去那修礼思过,明日就启程,此后,无召不得归京。” 群臣高呼陛下息怒,之后大殿上的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霁明柔便记不清了。 …… 霁明柔双目紧闭,眉头紧蹙,额头似有汗意,口中呢喃着什么。 “郡主!郡主醒醒!”珍宁担忧的看着霁明柔,用手轻轻晃了下她的肩膀。 霁明柔从梦里清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梦到了五年前被贬渝州的事情,那些场景回想起来还是很清晰,仿若就发生在昨日。 好端端的梦这些做什么,明明她是个极少做梦的人。 身为霁贵妃带进宫的拖油瓶,她虽不是皇家血脉,但源于先帝对霁贵妃的盛宠,她在宫里过得也同皇家公主无二。 霁明柔受封柔安公主的那年,皇宫里的霁昭仪因诞下一对双生子而受封贵妃。 此时的霁贵妃入宫六年,已经接连为先帝诞下了三子一女,除了太子燕珩,先帝的其余子女皆由霁贵妃所出。 这是何等的盛宠,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也正因此等的盛宠,让本不满意霁贵妃商户出身的太后更加忌惮,除了长公主外,其余三位皇子都在出生的时候被太后强行抱走,由太后亲自教养,以免日后威胁到皇太子燕珩的地位。 先帝为了补偿霁贵妃,所以将养在渝州外祖家的霁明柔接到了皇宫,并且给了公主的封号。 宫里的日子算是舒坦,锦衣玉食,极尽奢靡,母亲与先皇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对子女一视同仁,弟妹们可爱乖巧,讨人欢喜。 唯有一点糟心,那就是与她不对付的太子燕珩,人前对谁都淡漠的像冰山一样,人后却恶劣纨绔,很是讨厌。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甚多,给彼此使的绊子都数不过来了,当年她尚且还有春风得意的底气,而如今…… 燕珩登基多年,皇权在握,已然是一位威严帝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既然惹不起,那她就躲远点吧! ……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几日,午后在云州停下。 “水路?” “怎的突然要行水路,是谢家安排了商船来接吗?”霁明柔疑惑道。 珍宁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 宫中让她随镇远侯来接郡主回京,直说伺候好郡主,她听话就成了,没说别的。 霁明柔提裙走下马车,只见左右的士兵行动迅速,一排排往江边的船上搬运着什么东西,都是整箱整箱的。 这商船还真是她从未见过的华丽啊,以谢侯府那严谨朴素的家风,这当真是谢家安排的? 这时,谢霖屿从船上走下来,行至霁明柔的面前。 这便是跟随新帝征战三年的一品镇远大将军,手握兵权的谢侯爷谢霖屿。 也是与霁明柔一胎双生的亲兄长。 先帝霁贵妃曾是谢老侯爷外室这个事,在京都的勋贵大族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身为皇帝近臣的谢霖屿在朝堂上手握重权,军营中呼风唤雨,此刻在同胞妹妹面前却神情尴尬,思虑着如何张口。 兄妹俩面对面站着,面容相似有六成,只是一黑一白,颇有滑稽之感。 “兄长今日晨时说要至云州驿站休整一晚,明日启程,怎么现在改成水路了?” “这…”谢霖屿纠结着,似乎有口难言。 霁明柔看了眼过分华丽的商船,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兄长有话不妨直说。” 谢霖屿沉思片刻,道:“陛下暗访云州,今日准备启程回宫,这不正巧遇上了,陛下亲自开口相邀,说是正好顺路,将咱们一同捎回去…” 五年的事他是知道的,那场宴会他也在场,五年前他亲自护送明柔到渝州,五年后也是他以战功请旨,迎谢家大小姐回京。 故而谢霖屿清楚妹妹和陛下之间关系不好的事,他本不愿妹妹再与皇家多接触的,但是陛下昨日派人前来请他,两人喝了些酒,陛下张口邀请,他迷迷糊糊的就没推拒。 霁明柔不动声色的攥紧衣袖,深吸口气,扯出一丝浅笑。 “明柔知道轻重,陛下御宇已五年,皇权之下,岂敢冒犯,陛下不喜见我,我亦有自知之明,此番回京只求安宁度日,不敢招惹贵人,兄长放心。” 谢霖屿垂下眉眼,拍了下妹妹的肩膀,无言以回。 他有些愧疚,但也没有办法,虽觉得妹妹受了委屈,可皇权在上,他们需得避其锋芒。 兄妹俩几句话的功夫,谢霖屿便被士兵唤走了,临走前还吩咐了身边的副将和随行的珍宁为霁明柔安排登船事宜。 …… 初春的风还是凉的刺骨,尤其这间厢房位于商船下层的侧前方,夜晚的寒风吹是要冻死人的节奏,更别说这一层宣纸糊的小窗薄的可怜,挡不住丝毫的冷风。 锦被薄薄一层、褥榻又冷又硬。 霁明柔坚持了三晚,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她本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劳烦珍宁,谁知这日夜里寒冷的厉害,她猫在锦被里,冻得手脚冰凉,似乎有些发热,实在是挺不住了。 霁明柔推开房门的时候才刚刚入夜。 她随手挽了个发髻在身后,就这样出了门,青丝随着步子晃动,云裳浅浅翻卷,暗香盈盈。 霁明柔出门去寻珍宁,但她推开珍宁的房门才发现屋中并没有人,许是船上宫人调度,将珍宁安排去了别处睡吧。 长廊依稀亮着几盏烛灯,江上寒冷,越是靠近船身两侧的房屋越是寒冷,是以这长廊里都比她屋里暖和几分。 霁明柔往夹板上层走去,上了楼梯就看见一个模样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太监打着瞌睡浅浅的靠在柱子上,一副困得不行还要强打着精神的模样。 小太监一见霁明柔走上来就立刻清醒了几分,他自然是认得霁明柔的,所以打着精神迎上前来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郡主福安,郡主怎的这个时候出来了,是何事要吩咐奴才么?” 霁明柔:“夜晚太冷,是以出来找床锦被,公公可知我去哪能寻到?” “船上的一切杂物都是由祥安公公看管的,杂物房的钥匙也在祥安公公手里,郡主若是想要找床被子去问祥安公公就可。”小太监恭敬地回答道。 霁明柔点点头,又问:“那公公可知祥安公公在何处?” 小太监为霁明柔指了方向,然后说“祥安公公今日值夜,郡主此时去就可。” 霁明柔记下了路线,对着小公公道了声谢,然后按他刚刚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貌美又咸鱼(好色又胆肥)的郡主VS口嫌体正直(很会绿茶很会装)的皇帝 点点收藏叭小可爱们 第2章 侯府 ◎遭陛下厌弃的人,谁敢娶她◎ 霁明柔对船上的路线不甚熟悉,路上也陆续遇到了几个小太监问路,勉强算是走对了方向。 只是拐进这条长廊之后她就迷失了方向,这条走廊中奇怪的很,没有看见任何值夜的侍卫和太监,安静的很,连她自己走路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霁明柔叹了口气,顿时后悔出来了,她本就是个不善辨别方向的人,船中房屋排布复杂,就更加分不清路了。 摸索一段,霁明柔试着往回走,却又悲伤的发现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能茫然的在这里打转。 真是十分贴切的诠释了什么叫“举头四顾心茫然”。 “祥安。” 清冷的声音在身后的屋里传出,屋里灯火通明,似有人影在内。 霁明柔倏地一惊,差点拌倒在原地,转头看向敞开房门,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门里隔着一到屏风,能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似乎是认错了人。 她犹豫了瞬间,缓缓走了进去,眼神试探着往屏风后面瞧去。 霁明柔走过屏风才见屋内真面貌,屋内的器具摆设均是名品,木香萦绕中混杂着一丝熟悉的冷香。 檀木书案后的人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他手中的奏疏。 许是不在宫中的原因,他此时身着浅青色衣衫,墨发玉冠,乍一眼看去,恍然一位风雅绝色的郎君在此,害得霁明柔多看了两眼才敢确认这是他。 差点就没认出来。 后悔的情绪在她心中酝酿,当霁明柔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就定在了原地,已经开始后悔今天从自己房门里走出来的决定了。 越不想遇见谁,就越是往上撞。 她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另一边,燕珩还在专心看着手中的奏疏,他听见脚步声进来,没有抬头,更没有意识到进来的不是他口中的祥安。 “研墨。” 他一如往常的吩咐道。 门口的人未动,燕珩抬头看去,却只见到了一片淡紫色的衣角匆匆消失在屏风边,等他走到门口时,刚刚的倩影早就不见了,只留淡淡清香在门边萦绕。 跑的可真快,跟做贼似的。 他看起来像是会吃了她的样子么? 燕珩叹口气,悠悠闲闲的踱步到屋里,坐在案前继续批奏折,但仔细一看眼神却在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拿起朱砂笔,赤红的颜色落在书案上,他才意识到他写错了字。 好在这是请安的折子,不下放回去也没有大事。 …… 云州到京都边的运河不过几日,时间飞速逝去,转眼就到了京都。 镇远侯府上下可谓是喜庆洋洋,无他,只因为今日是府上的大姑奶奶谢嫣雨回门的日子。 霁明柔和谢霖屿到侯府门口的时候大门前已经停了几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前头绣着庆郡王府标志的图腾。 谢霖屿问过守门的小厮才知道,原来就在几日前,二房的嫡长女嫁到了庆郡王府为世子妃。 说来可笑,侯府嫁女,身为侯府家主的谢霖屿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京都王侯世家遍地走,一时之间谢霖屿竟有些想不起来庆郡王府是哪家? 门口小厮也是只知名头,不知具体,一问三不知。 “先帝的二世叔庆王一脉到如今已是第四代了,庆郡王世子燕長与晋王同辈,等到燕長承爵便是二等郡王了。”霁明柔边走边说。 谢霖屿点点头,明柔在皇宫生活了十多年,成日与皇亲宗室打交道,知道这些自然是不足为奇。 “明柔可见过燕長此人?以为如何?” 听到谢霖屿如此问,霁明柔步子顿了一下,眨了眨眼,明眸巧笑, “谢嫣雨和燕長,他们俩可谓是…天赐良缘!绝配!” 谢霖屿挑了挑眉,虽不能完全领会妹妹眼中的深意,但是那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还是能看懂的。 二房嫁女虽然打着侯府的名头,但归根结底这是二房的家事,谢霖屿并没有什么要去参与的想法,本想着先将明柔回府的事宜安置好,谁知半路上被谢老夫人派来的人给拦住了。 那婆子是谢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侯府的老人了,堵着兄妹二人说了一堆家族上下为一体的漂亮话。 总而言之,请侯爷和霁姑娘移步荣安堂。 谢霖屿他去不去无所谓,关键是妹妹想不想,所以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霁明柔,征求妹妹的意见。 “自然是要去拜见祖母的。”霁明柔心中猜到谢老夫人大概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但去凑凑热闹也可,且看看谢家这些人都是什么个态度。 霁明柔和谢霖屿到荣安堂的时候里面可谓是其乐融融的一片,直到兄妹二人进屋。 谢霖屿承爵七年已久,这些年跟随皇帝征战四方,战功赫赫,积威深重,府中的兄弟姊妹见了都不大敢上前,更别说小辈了,一进屋欢声笑语顿时都戛然而止。 除了长辈们点头致意,剩下的平辈和小辈们都老老实实的见了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时庆郡王世子燕長也在堂中,他虽为皇室宗亲,但却是郡王世子,还未承爵,按理说应该是他向身为镇远侯的谢霖屿见礼的,但是他没有。 燕長从小游离于皇室宗亲之间,是一把谈笑交际的好手,一脸带笑的向谢霖屿客套起来,言语得当,行止有礼,没一会就冲散了堂内的紧张气氛。 霁明柔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语不发,安安静静的坐在谢霖屿下首,但是从她一进来,众人好奇的眼睛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辈们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不敢多言,但长辈们却不会。 谢老夫人坐在谢霖屿左边的主位上,没一会就忍不住地看向霁明柔,眼神不轻不重的落在霁明柔身上,面上还算慈祥,笑着说:“明柔有二十有三了吧。” 霁明柔颔首应是。 “可惜了咱们府中这么美的娘子,谢家姊妹众多,数你颜色最好,如此年纪还未出嫁,倒是耽误了。” 霁明柔不说话。 谢老夫人面上一年祥和,接着说:“祖母倒是认识好些老姐妹,她们家中的适龄郎君也不少,你回京前老身已经为你挑了几位合适的人家,过几日就去相看相看吧,为你寻得如意郎君也算是了结老身的一桩心事了。” 谢霖屿皱了皱眉,不悦的看向谢老夫人,冷声道:“祖母多虑,明柔刚刚回府,这些杂事不急的,慢慢挑选就好。” 谢老夫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怎么会不急呢!我朝女子相比前朝来说已经是宽容许多了,大多都在十七八出阁,留到的二十都算是老姑娘了,更遑论你妹妹如今都已二十三了,虽说好人家是寻不得了,但找个一般人家为侧室还是使得的。” 这番话一出,屋内鸦雀无声,论谁都听的出来老夫人这是在作践霁明柔了。 众人一开始还不知晓霁明柔的身份,老夫人和谢霖屿这一言一语的倒是把霁明柔的身份挑明了出来。 镇远侯还未出嫁的亲姐妹只有一人,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柔安公主么,不过现在已经是郡主了,她五年前因得罪了新帝,殿前失仪,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不说,还罚去了渝州清修。 一去五年,和亲没成,婚约也没了,现在拖成了二十三岁的老姑娘,始终未嫁。 但就算是柔安郡主落魄了,她也是郡主啊,还有两位亲王弟弟和一位镇远侯兄长,不至于嫁不出去。 谢老夫人当众这样说,是打定主意要落柔安郡主的脸面吧? 屋中静下来。 谢霖屿的脸色已是阴沉沉的了,眼看着要发作,却被霁明柔一个眼神制止了。 霁明柔神色娴静,眼睛盯着这老夫人笑一脸柔和谦逊。 “这便不劳老夫人费心了,若有缘分,自有良人,若无缘,不嫁也可,大不了招些俊俏郎君养着便是,无事一身轻,倒也逍遥,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好好修养的好,多思多虑于身体无益啊。” 谢老夫人暗暗瞪了一眼霁明柔,早已思量好的话噎在腹中,再接着说下去反而显得她目的刻意,只是一瞧见这害人精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就不由得怒火中烧,想要呵斥还得顾忌着谢霖屿,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来日方长。 “长辈面前阿姊怎可说这番话,岂非是对长辈不敬,祖母担忧阿姊,既然已经为阿姊寻好了人家,阿姊便不要再挑挑拣拣了,好生嫁人才是正道啊!”谢嫣雨一脸担忧,情真意切的对霁明柔劝道。 旁边的燕長坐在她身侧,一语不发,目光玩味的打量着,似是看戏。 二房夫人李氏也跟着女儿附和,以长辈的口吻劝诫。 霁明柔好以闲暇的看着谢嫣雨,意味不明,谢嫣雨的姨母是先帝的静妃,静妃经常召谢嫣雨进宫陪伴,也曾向先帝请旨,让谢嫣雨短暂的在皇家宗亲才能进的太和院读过书。 她们二人有过节这件事不算是秘密了。 谢嫣雨如今成了庆郡王府的世子妃,以后便是板上钉钉的庆郡王妃,自觉压霁明柔一头,世子燕長的沉默更像是给了她底气一般,说话也随意起来,愈发难听。 霁明柔目光淡淡,她没什么与谢嫣雨打嘴仗的想法,只当没听见。 放在从前她必不会轻易饶过谢嫣雨,但现在她刚刚回京,不欲给兄长添麻烦,有些话听听就过了,不会往心里去。 谢嫣雨没等到霁明柔张嘴,就有人在她前头替她反驳了。 “二妹妹严重了,在大燕二十多未嫁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在朝的诸位女官年愈二十却未嫁之人也有好几位,可有许多郎君争着娶呢! 而且我觉得郡主所说的未尝不可,郡主身份尊贵,养些清俊郎君解趣又有何妨呢!更何况郡主风华正茂,如此颜色,我都想替我崔家的几位表兄争取一下呢。” 崔挽迎眉眼含笑的看着谢嫣雨,眸中却暗含不屑。 身为谢霖屿的妻子,府内虽然都唤她少夫人,但对外她是名副其实的侯夫人,她出身世袭的辅国公府,祖父为阁老,父亲为一品重臣。 谢霖屿的嫡母就是她亲姑姑,所以崔挽迎说话向来随心,没什么顾忌。 崔挽迎此言一出屋内女眷就弱了气势,不敢多言,谢老夫人尚且忌惮这个孙媳妇几分,何况是她们。 谢嫣雨已经出嫁,自是不怕崔挽迎的,况且崔挽迎叫她“二妹妹”,更是戳了她的痛处,她一向是谢侯府的大小姐,霁明柔没在谢家生活过,却一回来就夺了她谢家大小姐的名头,实在令人厌恶。 谢嫣雨暗暗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偏过头去小声嘀咕着:“遭了陛下厌弃的人,谁敢娶她...” 她声音不大,但屋里此时气愤尴尬,足够安静,只要是在场的基本都听清了。 谢霖屿的嫡母谢夫人崔氏一直未说过话,此刻却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冷声让她慎言! 九五之尊的喜恶岂是能随意议论的,简直不知死活! 霁明柔脸色不动,心里却在腹诽,“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岂止是厌弃啊!我与燕珩不对付的事可多了,要不是燕珩登基之后忙着御驾亲征,恐怕早来收拾我了!” 谢嫣雨的这句话可算是触了谢霖屿的逆鳞了,他亲自跑那么远接妹妹回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污言秽语的! 他沉声请谢嫣雨夫妇出门,言语上还算留情面,但也足够让人难堪。 谢嫣雨欢天喜地回门,结果没过半个时辰就被谢霖屿请了出去,不欢而散。 她委屈的拉着新婚夫君的衣袖,却不想燕長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上了马车,让她坐后面婢女们坐的马车回去。 谢嫣雨这一路真是咬碎了牙,把泪往肚子里咽,都怪霁明柔这个祸害,害她至此。 她说的哪里有错,陛下就是厌恶霁明柔,她幼年进宫就亲眼见过,那霁明柔当年与还是太子的陛下顶嘴,言语犀利,一个冒牌的皇家公主还敢如此嚣张跋扈,等着瞧吧,陛下是不会放过她的! 作者有话说: 关于侯府内称呼问题: 因侯府老太君(女主和谢侯爷的祖母)未过世,所以侯府暂时不能分家。 府内对老太君称呼为谢老夫人,长房夫人崔氏(谢侯爷嫡母)称呼为谢夫人,谢侯爷在侯府外称呼为谢侯爷,府内称呼是少爷,其妻子崔挽迎称呼对外是侯爷夫人,对内是少夫人 第3章 宫宴(上) ◎那貌似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太子殿下总是似有似无的针对她◎ 四月的微风徐徐,风行至窗前,吹起佳人额前的碎发,容颜倾城,娇艳欲滴,正是花儿开到正好的时候。 霁明柔临窗坐着,手指捏着印有华丽宫纹的请柬,她一字一句的念着上面的文字,神色很是认真。 念完还不忘用请柬扇了扇风,似笑非笑的思量着。 “是谁这么想念我,太皇太后寿诞这等宫宴还不忘将我这个闲人带上?” 玉棠将递请柬的宫人们送出门,步履匆匆的进了屋,她刚刚可是给那几个太监塞了好几锭金裸子,结果硬是没从他们嘴里套出来是谁吩咐他们将请柬送过来的,白花了那些金子。 “郡主回京不过半月就有事情找上了门,这哪里是宫宴,明明是鸿门宴!” 霁明柔无奈的说:“可即便知道是鸿门宴也得去。” 她从前得罪过的人不少,如今算是落魄了,怕是有不少的人想找她的麻烦。 皇宫里有权利控制宴会名单的人不多,会是谁呢? 霁明柔想着想着便走了神。 回想起来,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 她刚进宫的那两年,阿娘正是盛宠的时候,先帝独宠一人,空置后宫。 树大总是招风的,即便先帝将母亲保护的那样好也抵不过有心之人的毒手。 而她就恰好在假山后面偷听到了那针对阿娘的计谋,彼时她年纪尚小,不知要如何应对,却也知道口说无凭的道理,若说了出去不仅没有人会相信她,反而还会害了阿娘。 那面上纯良无害的低位宫嫔与她阿娘关系甚好,常常出入长信宫。 过了两日,那宫嫔邀她与妹妹去湖边玩耍。 那湖清澈的很,看着不深,而她熟识水性。 她寻了个借口支开看着她们的婢女,只留了那宫嫔与她们姐妹在亭中。 霁明柔早已教导好了妹妹兮云,待对面的人分了神,拉着妹妹跳了下去。 呼救声引来了大群的宫人,没一会就将她们姐妹二人救了上来。 正如她所料,兮云哭闹说出来的话与她教的一模一样,姐妹俩一唱一和将那宫嫔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自以为筹划的天衣无缝。 霁明柔在婢女们的簇拥下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假样安慰着妹妹,一边在兮云说漏了话的时候补上两句‘实情’。 仓促间,抬头看见了远处亭台里站着的人,那人也正看着这边,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相撞。 少年模样的太子殿下也是那样的冷峻,即便隔着很远,霁明柔依旧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冷意。 那一刻,霁明柔吓得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风吹过来,一阵寒冷。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刚刚她带着妹妹主动跳下去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看了个正着? 若他看见了,等下说出实情,母亲该当如何! 那宫嫔被打入冷宫后,霁明柔吓得许久没有睡好觉,幸运的是太子那边始终没传出什么消息,这件事貌似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年幼的霁明柔暗暗松了口气,庆幸太子那天并没有看见湖边的情形。 直到她也同皇家子弟一样进了太和院读书。 燕珩人前人后两幅面孔,那貌似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太子殿下总是似有似无的针对她,起初霁明柔本着不给阿娘惹事的想法一忍再忍。 霁明柔起先装的人畜无害,多番忍让,但再好的脾气也总有破功的一天,也会伸着爪子暗暗的给与反击。 ...... 宫宴帖子不可推拒,否则与抗旨同论,便是不情愿,霁明柔也得乖乖去赴宴。 镇远侯府一共收到了两张帖子,一个给镇远侯及其家眷,还有一个就是单独给柔安郡主霁明柔的。 上代镇远侯名谢济安,也就是谢霖屿和霁明柔的亲生父亲。 谢济安与其妻崔氏成亲多年,膝下却始终无子,崔氏无法,拖娘家从老家渝州那边寻了一位良家女子,想要借腹生子。 正巧那年,渝州世代行商的霁家遭难,霁父病死牢中,霁母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为了护住霁家的基业,霁兰与辅国公府做了这桩借腹生子的交易。 谢夫人崔氏将霁兰安排在身边做了通房婢女,一年后霁兰诞下了一对龙凤胎,男孩记在谢夫人名下做嫡长子抚养,而女孩则由霁兰带回了霁家。 谢夫人无子,霁兰不怕侯府会亏待她的儿子,但若是将女儿留在这里,她怕谢夫人不会对她的女儿用心,所以霁兰以终身不会与儿子相认为条件带走了女儿。 许多年后,即便霁兰身为贵妃,也一直遵守着与谢夫人的承诺,从未与谢霖屿相认过,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长子几面。 ...... 进宫赴宴这日还是霁明柔回府以来第二次和谢夫人崔氏见面。 侯府准备了了两辆马车,大房女眷一辆,三房女眷一辆。 霁明柔与谢夫人崔氏和大少夫人崔挽迎同坐一辆马车。 崔氏对霁明柔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不过儿子执意接这个妹妹回府,看在霖屿的面子上,也能勉强相处。 谢霖屿并非她亲生,但从生下来就养在她身边,二人与亲生母子并无分别。 霁明柔与谢夫人崔氏并不熟悉,好在马车里还有大少夫人崔挽迎在,有了崔挽迎在中间调节气氛,这一路上还算平和的过去了。 崔挽迎是谢夫人崔氏的嫡亲侄女,两人同出辅国公府崔氏,现在又是婆媳关系,自然是亲厚的。 命妇进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太皇太后的宫殿见礼,大寿的寿宴要等到入夜之后才会开始。 今上后宫尚未进人,无皇后无宫嫔,所以命妇们这趟拜见的流程就简单了许多,只需要去寿安宫拜见一下太皇太后以及几位太妃就好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命妇贵女们都得步行进入。 宫门外的马车停了左一层右一层,勋贵朝臣家的命妇们个个雍容华丽,待嫁的贵女们年轻娇俏,衣裳首饰搭配的极为讲究。 崔挽迎与霁明柔跟在谢夫人身后,在丫鬟婢女们的簇拥下缓缓走着。 看看面前这一片姹紫嫣红的姑娘们,崔挽迎再转头看了一眼素裙淡妆的霁明柔,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郡主今日穿的很是素雅啊!” 霁明柔毫无仪态的打了个哈气,闻言立马挺直了背,正了正姿态,不在意的笑道:“年纪大了可得有些自知之明,自然是不能和这些鲜嫩的花儿相比了。” 她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大燕的贵女里,像她这般年纪的人都已经是孩子娘了,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郡主说笑了,大好年华,何必自谦。” 崔挽迎与霁明柔闲聊几句,便将话题引到了婚嫁的方面去,顺便提了一嘴她崔家的堂兄。 早在霁明柔回京之前三堂兄就和崔挽迎问过柔安郡主回京的事。 崔远舟一个大男人亲自开口问这些事还能是为了什么,左右都是一家人,崔挽迎自然愿意做这个人情,亲上加亲自然是更好。 崔氏三郎名远舟,其父氏辅国公的堂兄,算是崔家的旁支了,家世算不得拔尖,但好在家里人口简单清净,家风纯良。 崔三郎是个武将,这五年跟着陛下在外征战,一直未归,今年陛下得胜归朝才算是回京安定了下来,圣旨下来例行封赏,得了个四品副将的名头,现在在皇城禁军中任副统领,可谓是前仕途坦荡了。 崔远舟在京中也算是不错的青年才俊,就是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还未成亲,因在军中任职,年龄又不小了,所以婚事一直没有谈拢,让家里人跟着发愁。 “郡主可能不知,我这位三堂哥是见过郡主的,承德二十一年,郡主在皇家围猎时受困陷阱,正是我那三堂哥相救,不知郡主可还记得?”崔挽迎笑意盈盈看着霁明柔说道。 崔挽迎这么一说,霁明柔还真的记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崔远舟那时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当时的太子殿下身边做随身护卫,官职不过八品,没想到短短几年已经是四品的副将了。 霁明柔点头应是,应和下来。 回想了一下当年那少年人的模样,眸光坚毅,外形俊朗,虽不似文人的君子风流,但却不失将士的铮铮傲骨。 唉!说多了其实都是虚的,她不求以后的夫君位极人臣,有何爵位,其实在她看来身家人品清白端正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脸得好看! 她此次回京一是为了兄弟姊妹们的事,还有就是婚事了,年纪大了,确实想嫁人了。 若是能找个举案齐眉的貌美郎君,也算是了结外祖母的遗愿了,往后相夫教子,养花种草,这日子也还行。 崔挽迎见霁明柔有意,当即喜笑颜开,奋力的多夸了堂兄几句,并且承诺把相看的时间地点都安排好。 霁明柔和崔挽迎这几句话的声音不算小,前头的谢夫人自然是听了个真切。 三人在寿安宫前停下,谢夫人转头看了自家侄女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崔挽迎娇俏一笑,丝毫不惧。 谢夫人摇摇头,对着霁明柔说:“郡主可要随我们一同进去?” “不了,夫人与长嫂去吧,明柔就在湖边的亭子里走走,您出来去赴宴的时候让女使去寻我就好。”霁明柔连忙摇头。 她才不去,太皇太后看她不顺眼,太妃命妇们应该都不会想看见她的,看笑话的除外。 她就不进去自讨没趣了,低调做人才是正道。 谢夫人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中自是顾忌着皇家对镇远侯府的态度,霁明柔身份特殊,不招太皇太后的喜欢,她带着霁明柔进去怕是会惹得太皇太后不悦,再让一行人下不来台,还是不进去的好。 霁明柔寻了个河边的亭子坐下,安静的观赏着御花园中的景色,皇宫应是刚翻新过不久,许多景色她都未见过。 远处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中间的两名女子边走边说说笑笑的交谈着。 “那是谁?” 沈洛瑜指着亭子里的霁明柔问道。 宁遇欢抬头看去,亭中那女子的容颜虽已有五年未见,但那惊人的美貌只需见过一面,便不会忘怀。 宁遇欢冷笑一声,说:“原来是她!沈姐姐一直在岭南,想来是没见过她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柔安公主啊! 不过现在已经是柔安郡主了,陛下最是厌烦此女,五年前被褫夺了公主的名头,还被赶去了渝州清修,真是没想到她还有回京的一天。” 沈洛瑜神情略微惊讶,多看了两眼,这女子从外表瞧上去倒是不大像传言里粗俗无礼之人。 她愣神的片刻,身边的宁遇欢已经踱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柔安郡主在此,五年不见郡主依旧是这么风华动人,真是令我等凡人望尘莫及!” 霁明柔看着来意不善的宁遇欢,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道:“亭佳郡主客气了。” 宁遇欢是先帝庶妹华升公主的长女,受封亭佳郡主,二人曾同在太和院读书。 总而言之,关系及其不好。 “我本以为清修是个多么累人的惩戒,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也没有清瘦下来啊!你看着倒是越发的容光照人了。” 宁遇欢为霁明柔转了两圈,越看越气。 五年过去了,霁明柔那张脸仿佛还停留在从前,依旧有艳压群芳的资本,而且还因为周身气度的沉淀,整个人看上去比五年前更加令人惊艳。 宁遇欢撇了撇嘴,不甘心的说:“霁明柔你真是去清修的,我瞧着你怎么也不像是去清修的样子?” “亭佳郡主说笑了,陛下的旨意怎么会有人敢违抗呢!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呢!” 沈洛瑜走上前来,接着说道:“柔安郡主在皇宫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如此浅显的道理,若是明知而故犯,岂不是罪加一等。” 她看起来无害的很,柔柔的对着霁明柔一笑,“郡主您说对吧。” 长相清雅秀丽,神情温柔纯良,就是吐出的话每一句都带着刀子。 霁明柔不认识面前的女子,也不知道这隐隐约约的敌意从何而来,这姑娘的话术可比宁遇欢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人狠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宁遇欢没比自己小几岁,如今也快二十了吧,怎么还像以前一样不长脑子。 左右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躲远点就是了。 霁明柔不欲与她们纠缠,直接无视沈洛瑜的问题,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二位了,两位自便吧。” 她抬脚要走,却被宁遇欢抢先一步拦着了去路。 “本郡主没想到你从渝州清修了这么多年回来还是如此不懂礼数,沈姐姐在与你讲话你怎可无视。 沈姐姐父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兄长为天子近臣,是功臣之后,你怎么敢这么无礼!” 霁明柔的眸色渐冷,冷声道:“让开。” 宁遇欢得意一笑,“好啊!只要你与沈姐姐道歉,本郡主今日就放过你!” 霁明柔孤身一人在亭中,而宁遇欢和沈洛瑜却带着一群婢女。 宁遇欢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野蛮惯了,就是明摆着仗势欺人,以多欺少,反正最后不过是家里几句话摆平的事。 第4章 宫宴(下) ◎我为郡主,她是臣女,无礼又如何!◎ “无礼?我怎么不知?亭佳郡主若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大好的话,我建议你尽快去太医院求医的好。”霁明柔反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为郡主,她是臣女,便是无礼,又如何呢?” 宁遇欢见霁明柔反驳,更加气愤。 “沈姐姐为功臣之后,父亲和哥哥均功勋卓著,你怎能这样无视沈姐姐,皇家血脉里的假冒山鸡,也好意思拿郡主的身份压人!霁明柔你莫不是藐视那些为国建功立业的将士们!” 沈洛瑜担忧的拉着宁遇欢的衣袖,略微委屈的说:“亭佳,算了吧,想比柔安郡主也不是有意藐视将士们的,只是一时失言而已。” “沈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霁明柔这么不知礼数,我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走。” 霁明柔鼓了鼓掌,一脸赞叹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对于两人的无中生有的能力佩服至极。 想找麻烦直说呗,扯什么歪理。 “沈小姐,我霁明柔平生最是佩服您这样心思灵巧的姑娘了,敢问您出身何处,也让我清楚一下不敬的是哪位先贤。” “本王也很好奇,正巧遇上了,那便一起听听。”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声音里含着些微的冷意。 宁遇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着沈洛瑜屈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先帝的二皇子,如今的一品亲王,晋王燕璃。 先帝诸子中,最是清润谦和的一位皇子,也是新帝最信任的弟弟,御驾亲征时就是晋王在朝堂之上代为执政。 霁明柔也跟着行了一礼,并未说话,沉默的站了起来。 “臣女沈洛瑜,出身永安伯沈家,祖父为永安伯沈何,家兄是永安伯世子沈洛斌。” 燕璃思量一下,温润一笑,道:“原来是沈世子的妹妹,沈世子在军中建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年纪轻轻就到了五品的副将之位。” 宁遇欢一听见沈洛斌的名字就一阵脸热,见晋王对之评价不低更是开心,母亲为她相看的夫君人选中,最好的便是他了,这也是她为何与沈洛瑜交好的原因。 “晋王廖赞了。” 沈洛瑜闻言脸红的看着燕璃,羞怯的低下头,一片少女春心展露的明明白白。 燕璃看了一眼霁明柔那冷淡的神情,微微抿了下唇,看向沈洛瑜和宁遇欢的眼神里寒意淡淡,接着道,“听说洛世子在镇远侯旗下任副将,柔安郡主便是镇远侯的妹妹。 这就巧了,洛小姐有空可到镇远侯府拜访一番,即涨了世面,还可维护洛世子和谢侯爷上下级之间的同袍之谊,一举两得。” 沈洛瑜惊讶的看着晋王,脸色尽退,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可谓是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此刻站在这里只觉得分外难堪。 她艰难的应了一声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宁遇欢也是如此,她怎么忘了,霁明柔虽然得罪了陛下,不如从前,但她却始终是晋王殿下同母异父的亲姐姐,是镇远侯的同胞妹妹。 有晋王这样的弟弟,即使被夺了公主的封号,但她却依然有横行的资本。 “王兄怎么还是如此仁慈,在宫里放肆,胡言乱语,就该逐出宫去!” 魏王燕珏落后几步赶到,直接快步走到霁明柔身边,毫不客气的指挥宫人将面前的这两个冒犯阿姊的人赶出宫去。 燕珏是先帝四皇子,皇子中最年幼的,自小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太皇太后及其宠爱魏王,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 他是宫里的混世魔王,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没什么人是他不敢得罪的。 宁遇欢和沈洛瑜连连认错,却也无济于事。 宫宴上被逐出宫去,这样的事传了出去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燕璃不赞同的看着燕珏,道:“四弟不可,此举懵撞了,皇祖母宫宴之上岂容你胡闹。” “晋王殿下此言差矣,宫廷之内胡言乱语,该罚!不过赶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而已,本王开心,皇祖母她老人家就开心!”燕珏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然后转头朝霁明柔作怪的挑了挑眉。 “阿姊,我做的好吧!” 少年眉目飞扬,一只手毫无规矩的搭在了霁明柔的肩膀上。 霁明柔眉眼含笑,手上毫不留情的拍掉了燕珏的爪子。 “都十八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 在渝州这些年,燕珏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从皇宫里溜出来,偷偷的去渝州看望阿姊。 故而姐弟俩的感情极好。 燕珏悠悠闲闲的拍了拍衣袖上没有的灰尘,笑道:“娶什么妻,本王爷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月尽欢才是正道。” 姐弟俩说说笑笑,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插不进来,包括站在旁边的燕璃。 燕璃垂下眼眸,掩下其中的落寞,温润的眉目似乎染上了清冷的冰霜,转身离去。 燕珏看了眼某人离去的背影,暗自冷笑一声,心说活该! ...... 直到谢夫人和崔挽迎出来寻霁明柔,说要一同去晚宴上,燕珏都没有离去,始终站在她身边。 明目张胆的撑腰。 一行人往举办宫宴的大殿走去。 崔挽迎拉着霁明柔坐在了镇远侯府的席位上。 燕珏刚刚已经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叫走了。 魏王殿下走的时候极不情愿,但不知那女官和他说了什么,竟成功的把这位祖宗给带走了。 谢夫人坐在崔挽迎和霁明柔的上首,正和旁边永宁候府的夫人聊着家长里短。 台上的皇位旁,有几个专门给皇家准备的席位,两侧分别是太皇太后和晋王的席位,然后就是魏王和景华大长公主的位置。 霁明柔望着台上出了神。 阿娘入宫后与先帝诞下三子二女。 先帝在时,兄弟姐妹们都在膝下,欢声笑语,而如今想要齐聚一堂,难如登天。 崔挽迎顺着霁明柔的视线看向了高台之上,因还未开宴,故而那里空无一人。 “五月的百花宴会在景华大长公主府中举行,世家小姐们大多都收到了帖子,晋王与魏王都还未成婚,谁都知道这次的百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两位王爷挑选正侧妃。 京中的贵女们个个都牟足了心思出彩,两位王爷均是天人之姿,谁不想要这样的郎君呢!” 霁明柔看向崔挽迎,浅浅笑着。 “晋王自然是弱冠之龄,阿珏也十八了,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崔挽迎听着霁明柔的称呼就知她待两位王爷亲疏不同,同为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为何她与晋王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疏离? 霁明柔今日见到阿珏,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珵,他们是双生子,但同为皇子却一个天一个地,不知道阿珵现在如何了。 阿珵先天不足,自小身体便不好,如今在那苦寒的地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兮云的信件每月两封送过来,信里总是说她和阿珵很好,但霁明柔知道那都是报喜不报忧。 在霁明柔神游的片刻,外面的宣唱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太皇太后到!” 所有的人纷纷跪下,行殿见大礼。 在众人的余光下,陛下扶着太皇太后,一同走到了高台之上,缓缓落座。 高台之上的九五之尊在龙椅上坐下,抬了抬手,“都平身。” 霁明柔的席位被安排在第二排,这个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应是正好,但她还是想着坐后面去。 总觉得若隐若现的目光隔空落在自己身上,炽烈又克制,让她惶惶不安。 即使这个角度往高台之上看也看不清什么,但霁明柔还是谨慎的专注于食物,眼睛一下没往那看过,头都不偏一下。 没一会宫宴中就想起了丝竹管弦的声音,各类歌舞戏曲轮番唱响。 勋贵们纷纷拿起酒杯敬酒,杯盏碰撞的清脆响动不绝于耳。 菜品上齐,还有很少能见到的南方鲜果。 年轻娇嫩的贵女们渐渐放松下来,也都展露笑颜与邻座交谈。 这样的场合总是少不了让各家待嫁的姑娘们展示一下才艺,在宫宴上露露脸,就算不进皇家也会在婚事上有益处的。 镇远侯府的大房除了霁明柔已经没有待嫁的姑娘了,二房的庶女们不会带来宫宴上,那就只剩三房的嫡女了。 霁明柔后面就坐着三房的嫡女谢嫣雪。 她听到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姑娘收拾东西往后退去,想必是要准备上台献艺了。 果然没一会谢嫣雪就上了台。 美人在丝乐的声音中走上圆台,夜风拂过衣袂,助她翩翩起舞。 身姿灵巧蹁跹,舞姿绝美,想必是苦练了许久。 一舞毕,果然赢得了满堂喝彩。 就连台上的太皇太后和景华大长公主都夸赞了几句,赏赐了些珍贵的首饰物件。 谢嫣雪年仅十五,此刻倒是宠辱不惊,她脸上的神情是欣喜的,但也井井有条的谢恩,落落大方,看得出来三房夫人教养的不错。 镇远侯府的五小姐献舞出了彩,一时间许多人都往镇远侯府的席面上看去。 尽管霁明柔已经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但依旧有很多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邻座席位上的夫人们都和和气气的夸赞着谢夫人和三房夫人教养有方。 谢嫣雪领了赏缓缓退下。 就在此时,上首的帝王挥了挥手,身侧的大太监立马端着圣旨走到了桌案前。 大太监当众宣读起来。 那竟是封赏谢夫人和崔挽迎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 众人哗然。 谢霖屿跟随陛下在边疆打了胜仗,有功之臣确实可为家族女眷请封诰命夫人,但却还没有一道圣旨把婆媳二人一同赐封一品诰命夫人的先例。 在这样的场合宣读圣旨,可谓是给了谢家极大的荣光。 霁明柔这时才抬头往高台上看去,怪她眼神好,这一眼就清晰的看见了帝王那深深的眼眸。 他也正往这里看来。 即使身边坐着多人,燕珩也不一定是在看谁,但霁明柔依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第5章 夜闯 ◎她在躲什么,难道燕珩自己不清楚么?◎ 谢夫人和崔挽迎也是震惊不已,但都立刻反应过来,起身上前谢恩。 圣旨宣读以后皇帝和太皇太后就率先离了席,虽说主角已走,但这场晚宴的氛围却被推上了高潮,臣子们都放松下来,纷纷起身来与谢霖屿敬酒道贺。 大殿之上,交谈声不绝于耳。 谢夫人和崔挽迎刚刚受封了诰命夫人,这会也忙得很,被一群世家夫人们团团围住,忙着应和。 镇远侯府这边席位上的人多了起来,霁明柔本着低调度日的心思,往后移了两个位置,坐到了三房嫡长女谢嫣雪的身边。 这位子上本来坐的是二房的嫡幼女,但是二房夫人刚刚提前带着人回去了,所以便空了下来。 谢嫣雪微微欠身,算是见礼,“郡主安好。” 霁明柔抬头看去。 三房的嫡女她从前未见过,这次还是头一番见,小姑娘绰约清丽,端方有礼,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安静气质。 “五妹妹不必多礼。” 谢嫣雪笑笑,见霁明柔坐过来,止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京中贵女们都说柔安郡主空有一张芙蓉面庞,应为举止却蛮横无礼,不配其位。 如今看来,绝色是真,传言却虚,柔安郡主身上似乎总有着一股随性淡然,无论何地都能怡然自得。 这份恣意,正是谢嫣雪最羡慕的东西。 按理说柔安郡主已经认祖归宗,重新上了镇远侯府的族谱,谢家一众小姐都该唤一声长姐的。 谢嫣雪将自己桌上的瓜果都端到了霁明柔的桌前。 她神情略微有些局促,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她,“我见长姐似乎是爱吃这些,我正好不吃这些。” 霁明柔闻言倒是惊讶了一瞬,随即笑意盈盈的看着谢嫣雪,“那便谢谢五妹妹了。” 这姑娘倒是稀奇,因着谢老太君明摆着对自己不喜,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谢家的小姐们都不大敢与自己说话,称呼都是客客气气的郡主,还是头一次有人叫自己长姐。 谢嫣雪有意亲近,霁明柔也乐得和这小姑娘交谈,二人便一直你一言我一语聊到了宴会结束时。 宫宴接近尾声,各家的家眷接连起身,相互道别。 玉棠扯了下霁明柔的衣袖,示意她看向一侧的角落,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郡主,是珍宁。” 霁明柔看向玉棠指的方向,果然见珍宁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这边,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珍宁在内廷之中担任三品女官,协助德贵太妃主理后宫事宜,能让她这般焦急的事,恐怕于自己来说也是难于登天。 玉棠于珍宁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此刻见珍宁如此模样,她的心里也很是担忧。 但是郡主刚刚回京,在侯府尚且低调行事,何况是在宫里,此刻若插手,岂不是惹火上身! 霁明柔犹豫了片刻,吩咐玉棠去寻崔挽迎的侍女一起回去,并且转告谢夫人那头。 就说她要去寻魏王,走的时候不必等她。 趁着周围无人注意之时,霁明柔飞快的走到了珍宁那边的角落,二人一前一后的从小道离去。 ...... 紫宸殿外。 夜风掠过冰冷华丽的宫殿,殿外烛火通明,将每人脸上惊惧胆寒的神情照的无所遁形。 三个均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妙龄女子跪在地上。 紫宸殿所有的宫人都站在两侧,帝王之怒,流血千里,故而人人自危。 帝王近身服侍大太监福安公公站在台阶之上,后怕的捂住胸口,失望又愤怒的看着地下跪着的三人,呵斥道:“还不快说!这犯上的脏东西是你们三个谁带过来的!是谁做的,早早说了,莫要拖累旁的无辜之人。” 三个跪着的宫女哭的一个比一个可怜,梨花带雨的,嘴里都喊着冤枉。 福安公公冷哼一声,扫了眼殿外所有观刑的宫人们。 “你们三个都是尚宫局精心挑选出来的女官,在紫宸宫当差也有一段时日了,平时看着都老老实实的,没想到野心倒是不小,小心思动到陛下面前,那你们可就是打错了算盘。 杂家知道你们爬到七品司寝的位置不容易,进宫都有好些年了,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实招来,可免一死!” 此言一出,场内静若寒蝉,三个宫女你看我我看你,各有各的心思,都未出声。 福安公公见此情景,独自摇摇头,暗道可惜。 站在福安旁边的就是京中有冷面阎王之称的南骁。 从前是东宫少都尉,现在是禁卫统领,一直都是天子心腹,帝王手下最锋利的那把利刃。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几个禁卫便走上前来,冷面吩咐:“都是个有骨气的,既然如此,遵陛下口喻,若无人招认,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 “杖毙。” 三人大惊,神色惊惧,无不哭喊着跪地求饶。 但是已经晚了。 小太监将她们摁在行刑的长凳上,禁卫手执长棍,一下一下打在她们身上。 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混杂着哀嚎的声音,令人胆寒。 都是经过训练的将士,手上的力道不能与常人相比,不过几下,三人便弱了声息。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心思不纯,意图犯上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以后以此为戒,谨言慎行,方可长远。” “住手!” 就在这时,霁明柔与珍宁匆匆赶来。 霁明柔挡在中间已经奄奄一息的宫女身上,硬生生替她挡了一下。 好在行刑的禁卫见她扑上来,手中卸了半成的力道。 南骁抬了下手,行刑的禁卫都停了下来。 “见过柔安郡主。” 南骁自东宫时就跟在陛下身边,自然是认得霁明柔的,也算是熟人了。 “柔安郡主,此为圣喻,阻拦者同抗旨处理。” 霁明柔跪在寒冷生硬的青石砖上,朗声说。 “霁明柔求见陛下。” 福安公公是今年指派到陛下身边的,故而对霁明柔并不熟悉,只是略听过关于柔安郡主的传闻。 都说柔安郡主遭陛下厌恶,此时若是通报,怕是不是要让陛下更加堵心? “呃,这时候不早...” 福安公公正纠结着怎么应付这位柔安郡主,想将人打发回去,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南骁痛痛快快的点了头,进殿通报去了。 福安:“......” 这...你好歹让杂家把话说完啊! 陛下吩咐了今夜不见人的!如此鲁蒙,当真是个武将! 等着吧,杂家看陛下怎么把你骂出来! 在福安公公意料之中,南骁果然很快就被陛下撵出来了。 他抬手顺了顺心口,为陛下没因为南骁的鲁蒙而迁怒自己而松了口气。 南骁面容严肃的站到了门的一侧,朝霁明柔点了点头,让开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福安公公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传闻中极其让陛下讨厌的郡主进了殿。 这... 陛下明明说了不见人的。 ...... 寝宫内点着的宫灯不多,寥寥几盏而已,看上去还没有金殿外亮堂。 霁明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一步步踏进去。 明黄色的几层帘缦层层叠叠的落下,遮住了帝王内室的情景。 她跪在阻隔内室的帘缦外,俯身行大礼。 “臣女霁明柔,参见陛下。” 霁明柔心里在打鼓,思量着将要说的话。 她的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手掌贴着冰冷的地面,四月的晚上依旧寒凉,一股子寒意渐渐将她侵袭。 几个呼吸后,室内仍未有回应。 燕珩未出声,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僵硬累人的姿势跪着,不敢起身。 整个大殿之内寂静极了。 过了一会。 霁明柔似乎听见布料外裳摩擦的细微声响,紧接着就是赤脚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了霁明柔的心尖上。 帘缦轻动,骨节分明的手不急不缓的掀开纱幔,缓步走了到了霁明柔的身前。 她余光已经看见了那人□□的脚背,脚下还带着水渍。 “你躲什么?”如玉的嗓音轻声发问,声音小的如呢喃一般。 霁明柔恍然起身。 眼前的人让她神情一滞。 燕珩里面仅着月白色的中衣,肩上松松垮垮的披着黑底金纹的帝王冕服。 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半干都算不上,发尖还滴着水,看这模样应是刚刚出浴。 霁明柔的视线的停留在燕珩不似以往清冷的眼眸上。 这双眼此时正深邃柔和的看着她,仿佛装满了深情。 燕珩脸色红润,脚下也有些轻浮。 周围似乎有股酒香传进霁明柔的鼻子里。 这是、喝醉了? 谁能想到,往常铁血淡漠的九五之尊,喝醉了之后竟是这副呆萌温柔模样呢! 没错,在霁明柔眼里,喝醉的燕珩就是呆萌且温柔的。 她见过燕珩喝醉的模样,约莫是七八年前,醉倒的皇太子简直乖得很,可比清醒的时候顺眼许多了。 “船上那晚,你躲什么?” 面前的人许久未言语,燕珩皱了皱眉,不悦的往前走了一步,又问了一遍。 霁明柔哑然,回神过来,疑惑的看着燕珩,知道他说的是官船上那晚。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不解的是燕珩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她在躲什么,难道燕珩自己不清楚么? 第6章 醉酒 ◎陛下若想听,臣女尽可说与陛下听◎ 殿内烛火微动,照应着两人的面庞。 燕珩蹲下,与霁明柔平视。 一双眼似那勾魂夺魄的弯刀,丝丝目光,乱人心神。 霁明柔呼吸一滞,敛了心神,微微偏过脸庞。 你我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燕珩你心里不清楚?这么多年的桩桩件件,都已数不清。 不过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霁明柔是不敢说出来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避而不答。 “恳求陛下,让臣女带走我曾经的贴身女官珠絮。”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霁明柔抬头看着突然转身往回走的燕珩,顾不得礼数,急着站起来,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手上并没有用大的力气,却轻而易举的拉住了燕珩,让他停在了脚步。 他回头,眸色渐凉,声音也有些冷,“倒是鲜少听你求朕,从前不是硬气的很,如今转性了?头一回出言相求,竟是为了一个宫女。” “真是稀奇!” 被发落渝州贬为郡主的时候,她都没有求过一句,骨头硬的很! 霁明柔深吸一口气,道:“从前是臣女不知礼数,惹得陛下不悦,自知有罪,不敢多言,陛下若想听,臣女尽可说与陛下听。” 说着,她便要跪下,好好的认错行礼一番。 霁明柔认错痛快,但燕珩的手更快,紧紧的握住了的一边手臂,止住了她要下跪的姿势。 “惺惺作态,心不诚,认错也没用!” 似有似无的视线游移,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不甚在意,却又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暗自窥视的毒蛇一般凝视,吞吃入腹。 霁明柔一惊,下意识甩开燕珩紧紧搭在自己手臂的手。 她后退一步,惊疑的看向燕珩的双眸。 帝王的精致为天人的眉目微蹙,神情不悦,但显然与平日的冷淡威严不同,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少年人。 霁明柔抿了抿唇,略微放松,心想果然是醉着的。 “嘶”,燕珩揉着太阳穴,身形摇晃不稳,脚下也卸了力道。 “燕珩!”霁明柔叫他一声,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哪想他是真的醉很了,连站都站不住,将重量依靠在霁明柔身上。 霁明柔心里没有防备,也支撑不住燕珩这么重一个人,两人直接双双倒下。 ...... 紫宸殿外,围观的宫人都已散去,只剩福安公公和几人在外边等候。 行刑的禁卫都停了手,候在一旁。 福安和南骁一同站在殿门外,听着里面细微的说话声,忍不住一遍遍的往大殿内看去。 然殿门紧闭,不透一丝微光。 “陛下并未收回杖毙的命令,南统领就此停手,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本将下的命令,若有违圣意,自己担着就是,公公担心什么。”南骁一派的冷静,不见有丝毫违抗圣旨大祸临头的慌乱。 福安悻悻的止住了话。 不多时,殿门推开。 霁明柔神情自若的走出,对南骁道:“陛下已将珠絮赏赐于我,还请南统领许我带珠絮离开。” 南骁点头。 珍宁走上前来,与霁明柔一同扶起受过刑的珠絮。 福安见此景,往殿里张望,不知要不要进去向陛下复命。 “陛下酒醉,此时怕是已经歇下了,公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霁明柔提醒道。 福安躬身行礼,嘴上说:“谢郡主提点。” 脑袋里却在想今日宴上陛下喝了多少?酒醉?是他记错了么,怎么觉得陛下没喝多少呢,应该是陛下今日龙心大悦,所以醉的快了些吧! 因着今日宫宴,所以宫门还开着,稀稀落落的马车行出皇宫。 霁明柔带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珠絮,坐在珍宁拜托德贵太妃安排的小轿里缓缓随着出宫的马车而行。 珠絮是霁府的家生子,生母是霁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为霁贵妃挡刀而死。 若是别人,霁明柔今日不一定会犯这个险去救,但珠絮生母于她有大恩,不能不管。 幸好燕珩今日醉酒,神志不甚清醒,才让她如此轻易的将人带出来。 霁明柔松了口气,不再想殿内的情景,可燕珩醉酒倒下,压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炙热的呼吸就在颈侧,让她僵硬的不知如何。 黑金的龙袍与淡紫色的女子轻裳缠绵在一起,混乱中透露出隐秘缠绵,帝王俊美的容颜直教人心驰神荡,忘却前尘过往。 她费尽力气将燕珩扶进内室,安置在龙床上。 然后在蹲在床边,看着燕珩的侧颜,趁人之危的说:“陛下若不反对,臣女就当陛下同意我将珠絮带走了。” 燕珩已睡了过去,自然不会答她的话。 ...... 侯府的侧门开着,往常不会有人光顾的地方今日却热闹。 霁明柔一下小轿就见谢霖屿和崔挽迎都在此,旁边是一脸心虚的玉棠。 霁明柔蹩脚的借口能瞒过谢夫人和崔挽迎,却瞒不过谢霖屿。 谢霖屿只需稍稍一逼问玉棠便知结果。 霁明柔本以为谢霖屿会问她去做了什么,但他没有,只是的吩咐人帮她扶住了昏迷的珠絮。 崔挽迎倒是好奇霁明柔刚刚去做了什么,但见谢霖屿不说话,她也就不好多问。 “郡主,去歇息吧,夜深寒重,当心着凉。”崔挽迎随着霁明柔一同走到院子里,安排了好了大夫。 霁明柔起身向崔挽迎行了一礼,谢道:“今日多谢长嫂。” “郡主客气了。” 崔挽迎是不敢当这一礼的,连忙扶她起来。 谢霖屿还未离去,站在一旁,崔挽迎猜到他是有话想对妹妹说,就先行离去,留了兄妹二人在一处。 “兄长恕罪,今日是明柔鲁蒙了。” 霁明柔如实交代了今日的事。 谢霖屿摇摇头,脸色凝重,“我只怕明日陛下会追究于你。” 他不是担心陛下会对妹妹下死手,毕竟宫里还有晋王和魏王在,陛下总会顾忌着兄弟情分的。 可陛下本就不喜明柔,若是再借此做些惩戒,只怕妹妹今后的日子更难过。 霁明柔看向谢霖屿的目光真诚恳切,“兄长放心,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镇远侯府,若陛下怪罪下来,我便搬出去...” “明柔!” “你我乃血亲,不要再说这种话。” 谢霖屿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妹妹,叹了口气,缓声说:“有我在,镇远侯府就是你的靠山,安心即可。” 霁明柔欲说些什么,可谢霖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转身离去。 饶是谢霖屿护着,霁明柔宫宴夜里擅闯紫宸宫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候府里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谢老夫人,当着谢霖屿的面上不能做什么,但想要将霁明柔尽快嫁出去的心一天比一天强。 没几日相看的事情就又提上了日程。 谢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宜出面,便把这件事压在了谢夫人的头上。 谢夫人带侯府女眷去城外的灵山寺上香,此行中便有霁明柔,名为上香祈福,实则相看人家。 没多久就到了谢夫人带着女眷们上香祈福这日。 临行前,霁明柔住的院子里热闹得很,玉棠站在霁明柔身后,一同看着跪在地上的珠絮。 珠絮哭的可怜,目光乞求的看着上首的霁明柔。 “奴婢愿留在郡主身侧伺候,当牛做马报答郡主大恩,郡主就将我留下吧!” 霁明柔一脸温柔的叹口气,可惜的说:“不是我不留你,是你不能留在这,我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渝州祖宅是个好地方,我会吩咐人为你安排好去处,若你想嫁人也是可以的,祖宅那边也会为你找个好人家,给你一份不错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她救珠絮是为了曾经的恩情,但留她在身边是绝不可能的。 这姑娘的心思不老实,她早八百年前就看出来了,不然之前也不会把她从身边调走。 珠絮泣不成声,一连串表忠心的话说的顺溜,还搬出了她为救霁贵妃而死的生母。 都在御前犯了杀身的事了,如今还贼心不死? 霁明柔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给玉棠递了个眼色。 玉棠心领神会,立马出去招来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婢女,让她们将珠絮拉出去。 “郡主以身犯险救她一命,又开罪了陛下,遭人议论,没想到这白眼狼这么不领情,还一心想着攀高枝,我昨天见珠絮看侯爷的眼神都要放光了,她一心攀附,肯定打定主意赖着不肯走。”玉棠愤愤的说着。 霁明柔无所谓了,罪多不压身,左右一条命,而且燕珩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皇帝事多,能不能想起来这件事都未可知。 “不走也得走,由不得她!”霁明柔笑笑,起身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玉棠的头顶,笑着教训着。 “慎言啊慎言!你主子我如今落魄了知道么,小心让人听了去,咱们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玉棠闻言立马闭上了嘴,卖乖的看向霁明柔。 主仆俩嬉笑一阵,没多久谢夫人身边的人便到了门口,催霁明柔起身去灵山。 谢夫人这次为霁明柔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车内宽敞舒适,一应俱全。 霁明柔靠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玉棠倒是精神,非要在外面跟着马车走,顺便与随行的丫鬟们闲聊着,打探消息。 玉棠唤郡主起身的时候,霁明柔已经与周公交谈了好一会了,伸着懒腰不愿起身,眉间慵懒黛色正浓。 玉棠将马车的门帘收了收,不让外人瞧见郡主的模样。 郡主向来心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怡然自得,看来这次夜闯紫宸宫的事并未在郡主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第7章 相看 ◎用尽全身解数,最好不要有失宠的那一天,不然,你知道你会是什么后果的◎ 霁明柔走出马车,站在灵山寺外,抬头看这人来人往,香火不绝,一派繁华热闹的盛景。 崔挽迎和谢嫣雪走在霁明柔身侧,与她同行,谢夫人崔氏和三房夫人王氏则走在前面。 几人行至灵山寺的正殿中参拜,捐上香火钱后就由两个小和尚领着去了后山的偏殿中求姻缘签。 每年都有众多来这里相看的适龄小姐公子们,长久以此便有了一套众人口中的传统。 先到正殿参拜,然后到偏殿求姻缘签,最后再到后山的菩提树下相看姻缘。 今日来相看的除了霁明柔还有三房的谢嫣雪。 自从上次宫宴以后,来谢家给谢嫣雪说亲的媒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三房夫人也从这其中挑选出一位家室人品都相当的公子来,就约在今日相看。 霁明柔和谢嫣雪一同进了偏殿,其他人自然是先去后山的亭台那里观赏去了。 偏殿中已有一行女子,为首的女子跪坐在蒲团上,求得一签后奉到了明道大师前,求得大师解签。 霁明柔和谢嫣雪在后面瞧着,距离稍许有些远,听不见大师说了什么。 没有没一会儿,前方的后退几步,轮到了霁明柔和谢嫣雪上前摇签。 霁明柔双手捧着签筒,微微摇晃几下,便有一根签子掉落出来。 明道大师长得慈眉善目,一只手接过霁明柔递上来的姻缘签,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已经白花花的胡须。 谢嫣雪就站在霁明柔旁边,她刚刚已经请明道大师解过签了,大师说她良缘正好,顺遂荣安。 这边,明道大师抬头观望着霁明柔的面相,又低头盯着手中的竹签深思。 “此签不可解,命贵、不可言。” 明道大师笑着将这只竹签赠与了霁明柔,未曾多言。 霁明柔端详着手中的姻缘签,满意的将其收好。 明道大师虽未言明此签求得的姻缘如何,但“命贵”两个字她却听懂了。 总之,就是命好的意思! 得了寓意不错的姻缘签,霁明柔和谢嫣雪此时的心情都欢喜,姐妹俩相携走出偏殿,准备要往后山的亭台去。 偏殿门口站着几位女子,看上去正是刚刚在殿中解签的那几位。 霁明柔刚刚并未看到他们的容貌,如今出来才看清为首的女子是谁。 为首的那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裙,眉目娇弱婉约,容颜清秀动人,抬眼望去,总有种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之感。 那女子抬眸间正好也看见了霁明柔姐妹两人。 只见她似有瞬间的诧异,神情慌乱,但转瞬之间又镇定下来,恢复了往常清纯柔和模样。 “苏瑶见过柔安郡主。” 苏瑶微微俯身行礼,但她并没有走上前来,反而是脚步不受控制般的后退了一步,身姿在行礼时也摇摇欲,肩膀微动。 似是看见了什么恶人,害怕极了。 苏瑶周围的两位贵女经她的提醒,也注意到了霁明柔这边。 但这两位贵女却并没有像苏瑶一般恭恭敬敬的行礼。 她们不等霁明柔出声便不约而同的拉起了正在行礼的苏瑶。 燕静淑一脸心疼的拉起了苏瑶的手,“行什么礼,你身子不好,莫累了自己。” 再转头看向霁明柔这边,下颚微微抬起,不屑的说:“我当是哪位堂姐妹在此。居然当得起瑶瑶一声郡主,原是个披上凤凰皮的山鸡。” “瑶瑶你忘了他怎样害你如此,对待这种人,何必还这么客气!” 苏瑶眼中有泪光闪过。眼睛盯着脚面,轻声说道:“苏瑶不敢对郡主无礼。” 燕静淑冷笑一声。 “赝品罢了,还当她是皇家公主呢。” 燕静淑出自皇家宗室,父亲是先帝的皇弟,封了雍王,她家中的嫡幼女,自认为出身皇家,血统高贵,身份自然比霁明柔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好许多。 谢嫣雪眉头紧锁,气愤的看着燕静淑,正要开口反驳,却见旁边的霁明柔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她面无表情,仿若没有听见这些侮辱人的话,“嫣雪,长辈们还在后院等着,我们走吧。” 谢嫣雪担忧的看着霁明柔,顺从的点点头,知道长姐应是不欲与她们纠缠。 “苏瑶已经决定放下之前的事,不再追究郡主过往的所作所为,我已原谅了郡主,郡主就不能与我和睦相处么!”苏瑶走上前两步,喊住霁明柔,泫然欲泣的追问道。 霁明柔停下,转身看向苏瑶,眸中仿佛淬了夺人性命的利刃一般,与之对视,直教人胆寒心惊。 “可笑,行凶之人居然让受害者放下屠刀,苏瑶,你的虚伪让我恶心至极。” 霁明柔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这样明目张胆,竟让苏瑶有些不敢直视她眼睛。 “你...”苏瑶余光撇到不远处有一人往这边来,心下暗喜,神情更加委屈。 “郡主怎么能如此说,当年之事,收尾均看在众人眼里,公道自在人心。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行凶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苏瑶也已经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伤悲,就算是为了晋王殿下,郡主也不愿意与我握手言和吗?晋王待苏瑶如此珍重,苏瑶自然也想回报,您是晋王殿下的亲阿姊,苏瑶是诚心与您求和的!” 霁明柔此时的目光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晋王是晋王,霁明柔是霁明柔,如何待你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向前几步,行至苏瑶面前。 一只手轻轻打在苏瑶的肩膀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 “至于你,苏瑶,我奉劝你最好牢牢攀住晋王殿下这个靠山,用尽全身解数,最好不要有失宠的那一天,不然,你知道你会是什么后果的...” “阿姊!” 燕璃见霁明柔与苏瑶相对而立,急忙快步走上前。 他瞧阿姊的手搭在苏瑶肩上,又见苏瑶泫然欲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以为阿姊要对苏瑶动手,一时情急就想要去阻止阿姊。 苏瑶从惊惧中脱离出来,连忙攥住燕璃的衣袖,依靠过去。 霁明柔刚刚的语气就如招魂的黑白无常一般,戾气横生,仿佛已经锁紧了她的喉咙。 霁明柔收回手,后退一步,将燕璃这一副担忧心爱之人被欺负的焦急模样收在眼底。 “晋王殿下若是怕心上人受我的欺负,就把人看好了,别放出来。” “阿姊,我…” 燕璃无言,沉默的看着阿姊离去的背影。 “殿下,我又给您添麻烦了,瑶儿只是想和柔安郡主和解而已,没想到郡主恨我至此。”苏瑶诺诺道歉。 燕静淑看见燕璃就像是看见了靠山一样,一边走上前来安慰着苏瑶一边对燕璃告状,加油添醋的诉说霁明柔刚刚的恶劣行径。 却没想燕璃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安慰苏瑶,反而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含冷意。 晋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燕静淑从未见他露出过此种眼神。 “看来雍王叔流连后院,无心管教子女的言行了,竟将王室宗女教养成这种模样,本王会让人去雍王府跑一趟,与王叔交谈一番你的礼教。” 燕静淑骄横,也知道什么人她得罪不起,例如晋王。 虽心有不甘,但敢怒不敢言。 苏瑶暗自咬唇,瞧见燕璃这般护着霁明柔,心里紧紧的揪起,手指将一侧的一角攥的皱了起来。 ...... 今日来与侯府相看的人家是礼部一位修撰的嫡长子,名陈晖,出身六品文官世家,虽然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但在这诺大的皇城之中,世勋贵族遍地走,这样的家世可以说是最不显眼的人家了。 谢家是钟鸣鼎食之族,有镇远侯的爵位在,更有谢霖屿这种难得一见的将才,天子近臣,手握权柄。 这样天差地别的两家按理说是如何都凑不到一起去的。 谢夫人崔氏在亭中与陈夫人闲聊了一会,心中就对这家人有了成算。 她心中也是纳罕,不知她那婆母从那里寻到的人家,当真是将不喜郡主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连遮掩都不屑。 陈家家世不显,子女不才便罢了,竟还有个心比天高的主母。 这陈夫人自捧自夸她那独子有一会了,什么相貌俊朗、学富五车、性情温和... 自言自语都要说出花来了,谢夫人连附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陈夫人自言自语时牵强的笑笑。 来之前自然是让人查过这户人家的,陈家父子的才能学识均不出彩,陈晖更是平平无奇,靠着父辈的关系在京都书院混了个闲职,领着微薄的银薪,家中开支全靠陈夫人母家带过来的嫁妆。 这样一来陈夫人在家中自是硬气,掌着府中大权,陈家父子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府中姬妾庶出都无。 表面看上去家风清正,但这样的人家却是最不好相与的。 谢夫人今日一看,这陈夫人明显是自我的性子,独子看的跟个宝贝疙瘩一样,言语间将还有些嫌弃柔安郡主年纪大,名声不好的意思。 还敢暗示她多给郡主陪些嫁妆,言语透露出柔安郡主嫁不出去,她家敢娶就烧高香不错了的意思。 谢夫人清贵了一辈子,还是头次遇上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哪怕是她不喜霁明柔,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也断不会为霁明柔安排这样的亲事。 霁明柔怎么说也过了明路的侯府千金,又有同母异父的亲王公主做靠山,老夫人这样做也不知是在打谁的脸! 第8章 遇君(上) ◎朕在问你,你意如何,想嫁么?◎ 这厢谢夫人应付陈家夫人的功夫,另一头,崔挽迎已经领着霁明柔到了菩提树旁的亭阁中。 亭中只有她们二人,谢嫣雪刚刚跟着三房夫人去和安盛伯府的嫡长子相看去了。 “郡主瞧,那便是陈家独子——陈晖。” 陈晖面容气度皆普通,是扔在人群里都找不见的那种。 崔挽迎看着下面的人,“这陈晖看样子应该是碰巧遇到了相熟之人,站在他旁边的那位郎君看着倒是眼熟...” 霁明柔靠坐在长椅上,倚着护栏向下看去,动作间,一缕青丝顺着春风在风中舞动,她面容微微浅笑的样子,眼中却无甚兴致。 长嫂手指的方向,两位男子相对而立,正客套寒暄着。 陈晖模样普通,无出彩之处,她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陈晖旁边的男子身上。 清风拂过他墨色的长发,细碎的白色花瓣弥漫风中,更衬得君子温润,如玉无双。 崔挽迎思虑片刻,眼神一亮,手中扇面拍了下护栏。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金科榜上的那位状元郎柳尚清么,听说是位出身寒门的才子,天赋卓绝,很早就拜入程阁老门下,是程老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已官至四品,得徐首辅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 “郎独绝色,如此样貌,不当探花可惜了。”霁明柔打趣着。 听说每次殿试的探花郎都是前三甲里 面长相最为出色的,这人长成这样就算了,文采还是最好的,当真是气煞人也。 崔挽迎摇摇手中的扇子,挑眉笑着,“谁说不是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注意力都在那“貌美”的状元郎身上,完全忘记了了此行的目的是与陈家独子相看来着。 大燕风气是开放,对男女之事也很是宽容,未婚相看的男女一同出游交谈都是使得的。 但霁明柔明显没有下去和陈晖说上几句话的意思,两人聊了会美男子,端坐片刻就回去寻谢夫人了。 崔挽迎和谢夫人的意思是走个过场,今日就当游玩了。 真让大房和此等人家结亲,谢夫人自认丢不起这个脸,她身为长房主母,也是霁明柔名义上的嫡母,岂能自己下自己的颜面。 也就是谢老夫人出身微末见识短浅,才能办出此等事,谢老夫人身为谢夫人正经的婆母,孝道压在头上,而且她又早早答应了陈家相看一事,无奈之下,谢夫人才勉强出来一遭,全了婆母的脸面。 崔挽迎是应承过崔家堂哥那边,要帮三堂哥和郡主牵线的,今日陪郡主相看,她就又想起这事来,准备安排上个日程。 哪知这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她与郡主路过无人经过的假山时,竟意外遇见了崔远舟。 此时的崔远舟正端端正正的站在假山的石子路边,腰上别着长刀,身上是不显眼的便服。 “三堂兄,你怎么在此?”崔挽迎拉着霁明柔上前,惊喜的问。 霁明柔本觉得此时不是什么搭话的时机,但长嫂很是热情,也只能无奈跟了上来。 那面容冷峻的武将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不言不语,想到长嫂曾说过崔家堂兄种种,此时也有些好奇。 崔远舟没想到在这里见着堂妹,惊讶了一瞬,随即又看见堂妹身后的那女子。 几年不见,当初娇蛮活泼的公主不似从前,她已非二八年华,不再青涩。 年过二十的她收敛起锋芒的模样透露出恣意的雍容娇艳,身姿袅袅,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崔远舟抱拳点头行礼,“见过郡主。” 不是对同族堂妹,而是她身后的霁明柔。 崔挽迎的脚步顿住,暗自朝着崔远舟瞪了瞪眼,好家伙,居然直接把自己给无视了。 霁明柔同样客气,屈身还礼。 抬眸看向崔远舟那掩饰不住炽烈的黑眸,她眉眼含笑,“崔将军有礼了。” 崔挽迎:“三堂兄怎在此?是伴家中女眷而来?”她记得三堂兄的母亲经常来这里上香祈福。 崔远舟言语略微僵硬,想到假山上亭子里的两位,静默一瞬,道:“不是。” 崔挽迎想到来这边的很多都是世家之间适龄的公子小姐来相看,狐疑的看着崔远舟,“堂兄莫不是来相看姑娘的。” “不、不是,挽迎莫要胡说。” 当着霁明柔的面,崔远舟古铜色的皮肤下可疑的有些红润,但在他肤色的遮挡下并不明显。 “那是为何而来?”崔挽迎追问着。 崔远舟迟疑了一会,为了让崔挽迎尽快带着霁明柔离开,只能如实道:“是为公务。” ...... 假山亭上。 燕珩与元泓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两人未决出胜负的棋局。 元泓坐在护栏边,眸光看向假山下面,心思显然不再棋局上,他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轻易将下面的情景收入眼中。 “崔副统领此时表情看着实在有趣,与往常很是不同。” 石桌边,燕珩手执一碗清茶,垂眸打量着未完的棋局。 声色淡淡,“你看他作甚,还能面上生花不成?” 元泓轻笑一声,摇摇头:“非也非也,不是面上生了花,是心里。”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继续而说道:“陛下不碰情爱,自是不懂这些。” “呵。”燕珩笑出了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上,站起身,行至元泓身边,一同往下看去。 元泓好以闲暇的看着燕珩,本以为陛下看过后应是不屑漠然的。 毕竟陛下前些年忙着征战,五年南征,荡平边域蛮夷,今年回京才安定才下来,所以这后宫冷冷清清的,连个妃子的都没有。 他性子又冷,不屑情爱,哪会懂得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 但他想错了。 一向淡漠威严的燕珩却在此时变了脸色,说是瞬间黑脸也不为过。 燕珩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转身出了亭台,向假山下面走去。 步履匆匆。 元泓:“???” 这么急,崔副统领的脸真的长花了? 假山下,崔挽迎还在与崔远舟说着话。 霁明柔却在听见崔远舟说执行公务后微微皱眉,暗暗思量着。 她没记错的话,长嫂上次说崔远舟是禁军副统领来着,本朝禁军专属帝王所有,随侧陛下身旁。 那崔远舟口中的公务是... 霁明柔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扯了下崔挽迎的衣袖,示意她时候不早了,不宜久留。 崔挽迎自然领会了霁明柔的意思,点点头,欲向着堂兄开口告辞。 不曾想就在这时,假山的石子路上有一道威严清冷的声音落下来。 “何人在此。” 崔挽迎好奇的往上瞧,看那浅紫的衣角渐渐浮现走出。 霁明柔却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狠狠闭了眼,咬牙暗道倒霉。 果然,谢老夫人选出来的黄道吉日就是她的灾日。 崔远舟率先跪下。 崔挽迎也在见到天子面容时连忙拉着霁明柔跪下行礼。 怪她话多,忘了堂兄身为禁军副统领,职务就是护卫帝王安危的。 “都起身。” “臣妇不知陛下在此,惊扰了圣驾,望陛下恕罪。”崔挽迎慌慌然请罪。 燕珩抬了抬手,示意她无妨,“原是谢候夫人在此,无碍,都起身吧。” “谢陛下。” 第9章 遇君(下) ◎陛下确实如传言中一样,很是不喜郡主?◎ 崔挽迎起身,转头看向霁明柔,却见她似乎是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旧跪在地上不动。 崔挽迎这冷汗顿时就出来了,急忙用手怼了一下霁明柔的肩膀。 御前还敢神游!这胆子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霁明柔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出了神,脑中思绪纷乱,立马俯身又拜了一遍,请罪道:“陛下恕罪。” 燕珩眼眸微动,嗓音清冷,嘴角暗自上扬,“在思量什么?” 没等霁明柔在心里编好理由,他又道:“起来回话。” 霁明柔提着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是。” 崔挽迎见此,扶着霁明柔站了起来,替她开解道:“臣妇婆母还在后院的亭中等我们回去,郡主想必是惦记着长辈,这才失了神。” 霁明柔附和,“正是如此。” 其实是她一见燕珩便想起了前几日的事,一时心虚,这才出了错。 燕珩转头看了崔远舟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霁明柔这里,又问:“不知镇远侯家眷今日来灵山寺所为何事?” “呃...”崔挽迎迟疑片刻,如实回道:“是为了柔安郡主与陈家长子相看一事,家中祖母有意侯府与陈家婚配,故此前来相见。” “陈家?哪个陈家。”燕珩从未听说京中有哪家权贵姓陈。 崔挽迎据实的回答。 燕珩听完,眉眼便凝结一层冰霜,直直看着霁明柔,从前宗亲郡王都不假辞色,如今庸碌小官就能让她侧目? “柔安郡主觉得陈家如何?” 霁明柔抬眼,又垂下,不与之对视,恭敬又不出错处的回:“婚嫁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兄长和长辈们觉着好,便是好的。” 如此听话?谢霖屿让她嫁谁她就嫁谁! 燕珩冷斥一声,按理说,从前他也算得她的一声兄长,但她却从未唤过“皇兄”二字,还处处与他作对,如今她回谢家才几日,就这么听谢霖屿的! “朕在问你,你意如何,想嫁么?” 霁明柔心中无语,燕珩问这作何,她自己的心意如何,愿不愿嫁,关他什么事! “臣女觉得,陈家公子会找到更合适他的姑娘,此遭、应是无缘。”霁明柔应付的说着,声音无一丝起伏。 崔挽迎心惊的看着,不知这两人关系之前究竟如何,更不知帝王此时作何会问这些后宅之事。 京中的传言都说陛下厌恶郡主,但崔挽迎知道传言不可信,有夸大成分,可是今日看着陛下面对郡主时冰冷的脸色... 似乎传言也并非全是虚构。 燕珩深深看她一眼,身后的手指轻轻碾动。 帝王不说话,只是这样意味不明的看着面前的人,场面一时静默。 元泓这时走下来,他嘴角带笑,俊逸雅致,眉目间又透着逆世的随性风流,君王面前也是这副模样,毫不露怯。 身为世袭国公府的嫡出世子,又是帝王伴读,他有随性的资本。 他对着霁明柔和崔挽迎淡淡俯身点头,算是见礼。 转头提醒燕珩,“陛下,到时辰了。” 崔挽迎与霁明柔恭送帝王离去,均是暗自松了口气,匆匆往回走,耽误了些许时辰,想必谢夫人还在亭中等着。 谢夫人早早的找借口在陈夫人那里脱了身,已经在亭中等了有一会了。 挽迎和柔安郡主回来的有些晚,她本没在意些什么,直到上了马车,谢夫人与崔挽迎同坐一辆马车,她才发觉挽迎有些沉默。 挽迎是她儿媳,更是她的亲侄女,谢夫人再了解她不过了。 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端庄妥帖,但私下里当着自己的面总是活泼的,话多,贪嘴,没什么仪态。 “今日是怎了,话都不说了,出去一趟遇见了煞星不成?” 崔挽迎面露愧色,支支吾吾地开口,“岂止是煞星啊,那是要命的阎王。” “阎王?”谢夫人眉头轻蹙。 “什么样的阎王?” 崔挽迎心虚的笑笑,如实描述了一遍今日的场景。 “你是说,陛下确实如传言中一样,很是不喜郡主?”谢夫人听着侄女的形容,但心里却没这么想,她从不认为柔安郡主真的那样遭陛下厌恶,顶多不喜不厌而已。 帝王之心难测,岂能但从表面冰冷的神情和话语断定事实,皇家出来的人哪个是神情俱袒露于表面的。 当今陛下是何等人物,他是大燕历任君王中最出色的一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登基仅五年,收复边域,整治朝野,这样一位君王,心中装着天下,岂会与小女儿计较幼年琐事! 虽说当年陛下亲自下旨废了霁明柔的公主名号,还被贬去了渝州五年,但是往深处想想,也正是因为陛下这样做,才让郡主免于和亲西夏。 各朝各代和亲公主多的是,几个有好下场?与和亲相比,被贬渝州的这五年算得了什么。 都说柔安郡主落魄了,不比从前,但仔细想想,郡主公主什么的,都是虚名而已,柔安郡主有这几位兄弟姊妹在,身份依旧尊贵,往后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荣华顺遂! 崔挽迎回想起陛下与郡主说话时冰冷的神情和语气,肯定的点头。 然后独自嘀咕着,“我与郡主相处多日,发觉郡主性子极好,与传言并不相符,这样一个妙人怎就让陛下这么不喜呢?” 谢霖屿请旨要接郡主回京时,谢老夫人就闹过几日,因着郡主被陛下所厌,所以生怕连累了谢家。 郡主进府之后也没给过好脸色,还寻了这样一桩不靠谱的亲事想将人打发走。 “你说远舟对郡主有意,是真是假?”谢夫人本不想管柔安郡主的婚事,柔安郡主已然二十三了,婚事不好寻,但前几日儿子亲自来寻她,霖屿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没开口求过她什么,这回头次开口相求,她必然要把这事办好。 “自然是真,三堂兄亲自拜托我的,情真意切!” 谢夫人点点头,“既然郡主也有意,那便挑个时间,让他们二人见一见,下次换个地方,别来灵山了。” 她也会挑个时间亲自去一趟崔氏堂兄家中,探探崔远舟双亲的意思。 崔挽迎想起三堂兄在陛下身边当差,三堂兄家里又指望儿子仕途通畅,担忧道:“三堂兄若娶了郡主,不会连带着也遭陛下不喜吧,万一影响了仕途...” 这便是她想多了,就算有影响,那也是好的影响,可别忘了郡主还有三个兄弟还在朝中,晋王辅政多年、魏王手握刑部、谢霖屿军功赫赫。 谢夫人无语的瞥了自家侄女一眼,“我当兄长和嫂嫂为何要将你送到我身边来,原是你这脑子少生了根弦,若嫁到别家去怕不是要被退回去。” 崔挽迎:“?” 她说错什么了吗? 崔挽迎心中不服气,正要问姑母为何如此说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姑母又紧接着问:“你和霖屿圆房了没?” “啊这…”崔挽迎闹了个红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弱弱的道:“侯爷军务繁忙,都不往后院来。” “那你就不会往前院走走么。” “我去了也不管用啊,我看是他不行,干我什么事…”崔挽迎声音越来越小。 谢夫人恨铁不成钢,气极训着,“你们俩净会做些表面功夫,以为每次约着一起来给我请安我就被你们蒙在鼓里了? 一个像那桥下的石墩子,又冷又硬,一个好似枯了的木头,就是再长一万年也长不出个叶来!我要你们有何用?” 崔挽迎头低得跟个鹌鹑一样,不说话。 第10章 当年 ◎只太皇太后一人就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黄昏时分,霁明柔终于回到了她的小院子。 玉棠已经在院里等候多时了,见郡主回来连忙迎上前,欢喜的递上手中书信,“郡主,是长公主送来的密信。” 霁明柔平静的眼眸瞬间染上温柔的色彩,连忙接过,匆匆进了屋子,开封翻阅。 妹妹兮云每月都会送信过来,信中所述有时是她和阿珵的日常,有时是报个平安和问候自己,五年都如此,但从未有哪一封让霁明柔像今日这般欣喜。 驸马楚行书是楚国公府的世子,也是当年陛下的亲表哥。 五年前南疆敌军卷土重来,边疆告急,楚行书领兵出征,抵御外敌,镇守边境。 现如今敌军已收,边疆安定,今上特昭楚行书回京,调任兵部侍郎,所以兮云也会和阿珵一同回来。 兮云在五年前嫁与楚行书,婚后没多久就随驸马去了边疆赴任,兮云是先帝和母亲捧在掌心里的长公主,一降生就被赐予“朝阳长公主”的封号,驸马楚行书去南疆那样贫瘠的地方赴任,身为长公主的兮云本可以不去。 但为了照看流放南疆的三弟阿珵,兮云硬是不顾太皇太后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跟着去了。 信件送过来需要半月之久,算算日子,兮云和阿珵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霁明柔坐在榻上,将信纸仔细收好,喜色染上眉梢,眼中透出无限欣喜,拭去眼角喜极而泣的泪光 玉棠见郡主这般开心,也微微笑了起来,好奇的问:“是什么好消息让郡主这般高兴?” “兮云和阿珵要回来了,算算日子,应该就在下月初。”霁明柔说着,又转念想到今日在灵山寺遇见的苏瑶,想起过往种种,笑容又淡了下去。 她问:“苏家那几个人查的如何,有进展了吗?” 玉棠正要说这事呢,她翻出小心收在袖中的纸条,递给郡主。 “有的,自从魏王殿下送了私卫过去,事情就好办多了,霁氏商号那边寻到了那几人的踪迹,应是快了,还有几年前投河自杀的那个小太监,他家中还有一妹妹活着,四年前为了躲过苏家的追杀逃到去江南隐姓埋名,不过也叫魏王殿下的人发现了行踪,就是在身份上不大好办。 那女子孤身一人在江南,竟混出了些名堂,不知怎么做了永宁伯的妾室,后来又诞下庶子成了贵妾,我们的人就算有机会接触到了也未必能请她出来作证,不大好办。” 霁明柔闭了闭眼,心中长舒口气,睁眼时眸中戾色暗涌,目光紧紧盯着纸条上面的小字,手指一寸寸收紧,缓缓说道:“有线索就好,总算是将人找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知道她在哪就好,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她就和阿珏亲自去趟江南,就是用身份权势相逼,也要撬开她的嘴,绝对的权势之下哪有选择的余地,不说也得说。 玉棠用力的点点头,眸中泪光点点,心疼的看向郡主,柔声安慰:“郡主放心,我们追查了这么多年,真相就在眼前,眼看守的云开见月明,宴王爷的公道和清白就在眼前了。” 这些年因为宴王的事,郡主心中有多痛,她都看在眼里。 宴王燕珵是先帝三皇子,与魏王燕珏是双生子,五年前,燕珵在一场宫宴上亲手杀了苏将军府的嫡长子苏彭。 苏家累世功勋,以战功立足朝堂,苏父那一年也因镇守南疆而受封了二品骁骑将军,苏彭是苏家嫡系唯一的嫡子,即使杀他的人是皇子,也不可能逃脱罪责。 那年的冬日有着能浸透骨髓的寒冷,冬雪一层一层的铺满銮殿的石阶上,满天飞雪飘飘落下,似是哀戚,好像连老天爷都在替苏家申冤。 苏家满门的儿郎跪在长阶之上,求皇家给惨死的苏家嫡子一个公道。 苏家那几年正是辉煌的时候,因着父辈在南疆立下的战功,苏家在百姓间的名声也极好。 重压之下,皇家终是给了一个交代,皇太子燕珩代君王下旨,将晏王燕埕贬为庶人,流放南疆,充军五年,以儆效尤。 先帝那年本就因为霁贵妃去世而伤心过度,不理政事,由太子监国,后来又出了三皇子杀害世家嫡子这事,直接一病不起,不久就驾崩了。 燕珵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皇太后那时还是太后,一生重礼贤德的太后娘娘为了孙儿闹上大殿,不相信燕珵会做出如此事,她彻查宫苑,却于事无补,燕珵罪名落实,难逃一劫,太后痛心之余也病倒了。 那是皇室最难捱的一年,好在太子端方持正,撑起了朝野内外。 玉棠眨眨眼,从回忆中回神,想起今日听说的消息,迟疑道:“奴婢听说,太皇太后将要为晋王从世家贵女里挑选一名品行端正的小姐为正妃,想让晋王殿下尽快完婚,但晋王殿下不从,说是要执意娶苏瑶为妃,二位已经为这事僵持许久了。” 苏瑶就是苏家嫡系,当死在宴王手下的苏彭就是她的亲哥哥。 霁明柔眉头微蹙,眼中泛着寒意,手指轻点软塌旁的小案,神色冷淡,“在燕璃选择相信苏瑶并为她在殿前作证时,我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就已经被他亲手断送了,苏瑶视燕璃为救命稻草,怎么会轻易放手,不过她想嫁到皇室来,恐怕不这么容易。” 光是太皇太后这一头,就是千难万难,更别说燕珩那边。 苏瑶当真以为攀上了燕璃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不会的,阿珵长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是最了解阿珵性情的人,那年的事出了之后,太皇太后始终相信阿珵是被陷害的,苏瑶当年在大殿上说的所有,太皇太后根本就不会信,若不是尚未找到证据... 别说是王妃,就是做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只要她和阿珏能找到苏瑶陷害阿珵的证据,只太皇太后一人就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第11章 晏王 ◎那是她此生头一次跪倒在燕珩面前,哀求他,就算不能赦免阿珵的罪责,至◎ 当年那场宫宴是为庆祝苏家军在南疆击退敌军而办... 霁明柔那年刚满十八,而阿珵也只有十三岁而已。 那几天因着正巧赶上霁贵妃的祭辰,霁明柔本就没什么参加宴席的心情,宫宴到一半她就悄悄退下,但没想到她在席上露面的短短时辰,竟引来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恶狼。 那天她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宫女,回宫的半路上那小宫女趁她不备,在背后用带有蒙汗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将她迷晕过去。 霁明柔醒来时已不知在何方宫殿里,起身就见着了床边一张不甚熟悉的面孔。 正是应该在宫宴上的苏家嫡子——苏彭。 殿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静悄悄的,在此种气愤之下更显得苏彭那张笑的阴柔的脸惊悚万分。 苏彭那张脸上流露出的痴迷和贪婪让她作呕,更让她恐惧。 她不知苏彭是如何买通了她身边的宫女,只知道他安排还算周密,应是早有预谋。 黏腻恶心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 “公主终于醒了,真是让人好等啊!不过看着公主这等绝世容颜,即使再等上几日又何妨呢!” 霁明柔瞳孔放大,眼泪被逼到眼角,逞强的不肯落下,她连连后退,被逼到床的一角,惊恐的看着苏彭,语气颤抖着大叫救命。 但却没有任何人进来。 苏彭见貌若天仙的小公主挣扎求救更是兴奋,自认为温柔的笑着,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 “不用叫了,我的公主殿下省省力气吧,没有人会听见的,这附近的宫人已经被我买通了...” 苏彭大笑几声,又继续道:“我倾心柔安公主已久,实在是心忍难耐不得已才出了此等办法,公主放心,待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我定向陛下请旨求婚,风风光光的迎你进门。”只要霁明柔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皇家还不是乖乖的把她嫁给他。 “不!不要!苏彭你疯了吗!你今日所做种种皆是死罪,你若现在放了我,我就当没发生过这等事,不计较你的所作所为。” “公主当我傻吗,我若是现在放了你才是死罪难逃,但如果我们今日有了夫妻之实,皇家为了掩盖公主和我私通的丑事,自然会把你嫁与我,岂不美哉!” 苏彭边说着边扑上来。 霁明柔自是抵死不从,二人撕打间,阿珵独自踹开门闯了进来,此时的她已衣衫尽褪,泪痕挂满脸颊。 “阿姊!”燕珵怒目而视,想来温润谦和的少年头一次懂这么大的怒,恨不得当场将欲对阿姊不轨的贼子碎尸万段。 苏彭也是惊诧不已,他明明将这周围人都支走了,怎么还是让宴王这个坏事的小鬼闯了进来,但顷刻间他便意识到,秽乱宫闱是死罪,若计划败露,最好的办法就是... 宴王燕珵这年只有十三岁,怎么敌过十八的苏彭,苏彭下了死手,不过几下就将燕珵打倒在地,但少年却还是拼尽了全力要站起来,似有不死不休之意。 霁明柔中了迷药,身上本没有多少力气,眼看着苏彭拿起藏在身上的匕首,一步步向阿珵。 情急之下,她咬牙拼命的站了起来,抱起一旁青瓷瓶对着苏彭的脑袋砸了下去。 “嘭!” 瓷器碎了满地,一地的瓷片泛着血色的光。 苏彭一时不查竟真让霁明柔得了手,他满头鲜血,摔倒在地。 而燕珵这是也缓过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夺过苏彭手中的匕首,一刀捅进他的心口。 苏彭当场毙命。 燕珵大口大口喘着气,松开已经插进苏彭心脏的匕首柄,后退几步靠着墙瘫坐在地上,死死看着苏彭的尸体,愣在那里。 霁明柔光脚站在地上,心脏跳个不停,手还是颤抖的。 飞溅的碎片将她的双腿划开了几道不小的口子,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了。 就在这时,苏瑶跑了进来,见到此等情景,大叫一声冲上去触碰苏彭的尸体,“哥哥,不!不!” 意识到苏彭已死,她吓得脸色惨白,摊坐在地上。 霁明柔回过神,抓起衣裙套在身上,趁苏瑶惊惧间,关上了房门,然后冲上去捂住了苏瑶惊叫的嘴。 并且一只手掐住了苏瑶的脖子,将她摁倒在满地的瓷片上,锋利的碎片瞬间穿破苏瑶的衣裳,刺破后背娇嫩的肌肤,鲜血直流。 苏瑶被疼痛刺激的面容扭曲,不过她很快就无暇顾及背后的疼痛,因为她感受到了霁明柔收紧的手掌。 然后对上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眸,吓得她连连求饶:“不,不是我,这都是哥哥的主意,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苏瑶那时只有十四岁,可能是吓得失了神,几句话就把自己知情的事透了出去。 霁明柔手上用力,将苏瑶掐的脸色涨红,马上就说不出话来。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只是还没等她下死手,房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昏暗的光投进进来,照在门口那人的背上,霁明柔缓了一会才看清二弟燕璃错愕震惊的脸。 他冲上来推开霁明柔,将苏瑶护在身后。 苏瑶也在皇家书院学习,且与燕璃关系甚好,两个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燕璃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姊将苏瑶杀死。 他不可置信的质问:“阿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彭已死,苏瑶脖子上的痕迹清晰可见,而燕珵和霁明柔两人虽也是衣衫凌乱,但却完好无损,燕珵的手上还有血迹,霁明柔还想亲手掐死苏瑶,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以为霁明柔和燕珵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吧。 霁明柔想解释,但她本就中了迷药,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还没说话就再次昏了过去。 她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金殿之上,苏瑶颠倒黑白,说柔安公主与她在后殿起了争执,结果被宴王殿下瞧见,宴王护着姐姐,欲为柔安公主出气所以想要杀了她,结果正巧被兄长苏彭撞到,苏彭为救妹妹,惹恼了宴王,所才被宴王一气之下杀死。 苏瑶说宴王殿下本来杀了哥哥苏彭之后也要对杀她灭口的,可是正好被路过的晋王听见了她的呼救声,闯进来阻止了宴王,所以她才得以活命。 是非经过全靠苏瑶一张嘴是定不了罪的,是以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了唯一在场的证人——晋王燕璃。 在众人的目光下,晋王殿下缓缓点头,为苏瑶做了证。 晋王可是宴王的亲哥哥啊,他都当场作证了就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因宴王燕珵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霁明柔所受的惩罚就只是禁足一年而已,可是燕珵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却要被削爵流放。 霁明柔也曾疯了似的要去给燕珵作证,在弟弟获罪后她甚至要出去自首,想要同燕珵一起去南疆。 但太子燕珩将她禁足在长信宫,派了很多人看守她,不让她出去,也不让她寻死自残。 那是她此生头一次跪倒在燕珩面前,哀求他,就算不能赦免阿珵的罪责,至少让她陪阿珵一起。 但是燕珩拒绝了,他态度强硬告诉她想都不要想,她若是陪阿珵一起去,那就是皇室向天下人承认他们姐弟俩合谋杀人的事实,想要阿珵的用心不白费就好好的待在皇宫里。 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长信宫禁足,不寻死不自残,他就向她保证阿珵不会有事,他会派人照顾阿珵,等过几年风波过去了将阿珵带回来。 现在看来,燕珩没有食言,兮云这五年对阿珵的照顾,以及偷偷将阿珵带回来,这些事若是没有燕珩的默许,兮云是根本做不到的。 第12章 入宫 ◎您就去劝劝吧,陛下面前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 窗边,霁明柔正一脸认真的绣着手中的平安福袋,她眉目柔和,嘴角笑意浓浓,美人姝色嫣然,正值好年华。 她本是想给阿珵做件衣服的,结果跟着玉棠学了两天就放弃了,她这绣工实在拿不出手,做出来的衣裳要是让阿珵穿出去,怕不是要让阿珵被别人笑话。 可霁明柔还是想给阿珵亲手做点什么,在尝试过衣裳、护腕和鞋面之后...她选择了香囊。 没办法,她自小就侍弄不好针线这些细致的手艺,在渝州外祖家时,家里只有祖母和她两个人,祖母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母亲在宫里封妃不能归家,几个外孙女孙子除了世子就皇子公主,就她一个孤零零的长在渝州。 所以祖母心疼极了,将她当个宝贝一样宠着,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霁家是商户,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祖母将她金尊玉贵的养着,从不要求她学这些东西,只求她快快乐乐的当个只会花钱的米虫。 想到这,霁明柔又念起祖母了,她进宫之后祖母也搬到了京城居住,但是也不常与她们见面,总怕见多了给女儿和孙女孙子们惹麻烦。 老人家年纪大了,一场风寒匆匆就去了,临走前她都没能在床前尽孝几日。 “嘶!”霁明柔一出神,下手就更没有准头了,一不小心又给自己扎了一下。 这香囊上什么花样都没绣,只有孤零零的“平”字。 呃...怎么说呢,这心意是到了,能不能用就... “郡主小心手指,要不还是奴婢来吧。”玉棠心惊胆战的看着郡主已经扎了好几下的纤纤玉指。 “没事没事,马上就完事了。”霁明柔摆摆手,自认为很满意的绣着。 玉棠:“...”要她说,还是直接给银子吧,更有心意。 在霁明柔第五次扎到自己的手指后,玉棠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了这个绣完“平”字的香囊。 “郡主~您就歇歇吧!”玉棠将惨不忍睹的香囊放远些,建议道:“要不郡主绘个图样,然后让霁家琉璃楼里的师傅做些个男子用的发冠和腰坠子吧。” 霁明柔略微嘟着嘴,美眸幽幽看着玉棠,那是外人见不到的娇憨姿态。 “不做了不做了,我这手艺做出去的香囊怕是会让阿珵遭他们的笑话。” 玉棠嘻嘻的笑着,坐在另一边给郡主做夏季穿的衣裳。 霁明柔瘫在炕垫上,嘴角抑制不住的欣慰,“不知道阿珵长多高了,现在什么样子,阿珵和阿珏从小就一模一样,除非至亲很难分辨的...” “宴王殿下指定是与魏王殿下一样的俊美啦,奴婢从小就分不清两位王爷呢!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两位王爷一开口说上话就好分辨了。” 霁明柔同意的点头,可不是嘛,他们两个啊,性情真是大不相同,阿珵性子开朗和善,至情至性,是鲜衣怒马的儿郎,而阿珏就不同了,那是个混小子,宫里的混世魔王,疯起来谁也拉不住。 “郡主可歇下了?”外面有年轻的女子声音传来,还有好几个不同的脚步声。 玉棠向外张望去,隐隐约约能见到好几个人影在外面,手里都提着灯笼,将院子里照的很是亮堂。 霁明柔听出这是长嫂身边一位贴身女使的声音,立马起身,披上一见外裳,示意玉棠去开门。 玉棠打开半扇门,探出头去,问:“郡主尚未歇下,敢问姑娘这时来访所为何事?” 说话的女使半蹲行了一礼,然后便匆忙让开了身,毕竟身后这位就算是谢老夫人见了得客客气气的。 一位年长嬷嬷走上前来,她神情严肃正经,眼神苍老浑浊却掩不住锐利,应是在高位者身边呆久了,所以她的身上也透露出常人没有的威压。 玉棠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也是在宫里带过许多年的人,自然是认得这位年长的嬷嬷的。 她当即瞪圆了眼睛,脚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心里直觉不好,连忙转头给屋里的郡主递了个眼神。 霁明柔这时已穿好了衣裳,依旧是她常穿的淡紫色衣裙,此时她来不及挽发,所以一头墨发用一根带子系在脑后,装扮很是简单。 她见着玉棠挤眉弄眼的表情愣住了一瞬,竟一时没能理解玉棠是什么意思。 张嘴无声的对着口型,“什么?谁?” 霁明柔:“?” 外面的人率先张了口,“郡主可在,老奴奉太皇太后懿旨,请郡主入宫一趟,有要是相商。” 霁明柔眉目瞬间静了下来,抬步而出。 “原来是周尚宫在此,尚宫安好。”霁明柔点头行礼,周尚宫自称老奴但身份却不简单,是当得这一礼的。 周尚宫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丫鬟出身,太皇太后身边最是心腹的老人了,也是内廷的第一女官,官至正三品尚宫,更因积年资历被先帝赐予“敬安姑姑”的称号,堪比一品夫人。 周尚宫抬眸,直视缓步而出的柔安郡主,满脸褶子的脸上微微扯出一丝笑意,但不多。 “郡主客气了,时态紧急,还请郡主尽快岁老身进宫吧。” 周尚宫带着太皇太后的口谕而来,霁明柔是不可能拒绝的,自然是乖乖的跟着周尚宫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疾行过市,进了宫门后也未停歇,周尚宫拿着宫牌畅通无阻的将霁明柔往紫宸宫的方向带去。 霁明柔是认路的,掀开帘子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去后宫的路,反而是离帝王居住的紫宸宫越来越近。 马车行入宫门就该停下,宫规是命令禁止在宫里行车的,瞧着周尚宫面不改色的模样,定是照令办事,太皇太后向来不待见她,是什么样的急事会让她老人家在宫门已经下钥的情况下将她宣进宫来? “尚宫这是要带我去哪,咱们不去拜见太皇太后么?”霁明柔疑惑道。 周尚宫面色沉稳,闻言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奴奉太皇太后的命令送郡主去紫宸宫。” 紫宸宫!去见燕珩? 霁明柔心下一凛,顿时生出些抗拒,但面上还依旧保持着冷静,“为何要去紫宸宫,这...这时辰也不早了,恐怕不太合适吧。” “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姊妹,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时候您去最合适了。”周尚宫老神在在,一脸认真的说。 霁明柔:“?” 谁跟他兄弟姊妹? 她不是很理解周尚宫的意思。 “周尚宫就不要与我打哑谜了,有话便直说吧!” 周尚宫终是叹了口气,直言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让您陪朝阳长公主在宫里小住一段时日,顺便劝劝长公主,阖宫上下怕是只有您能劝得住长公主了。” “兮云!”霁明柔心里一慌,一颗心倏的提了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兮云如何了?” 周尚宫摇摇头,“长公今日午时后领着楚家军归来,按理说这本是一件乐事,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见着长公示也是因为极了,只不过...” 周尚宫在说道关键地方时顿住,这可让霁明柔急得要命,担忧的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是这公主啊,她是一个人回来的!长公主行至荆州时与驸马吵了一架,第二天长公主在驸马独自外出时令队伍出发,将驸马一个人撇在了荆州。”周尚宫叹息着说。 说实话,听到妹妹无事时霁明柔暗自松了口气,至于驸马是死是活她是不大在意的。 周尚宫继续道:“本来这事可大可小,料想驸马一个人在荆州也能联系上州府那些官员,只要皇家将这事捂住了等到驸马回来,再安抚下驸马就没什么事了,可巧救巧在啊,公主今日进宫时正好撞上了楚国公夫人,这婆媳俩本来就不和,长公主的性子您也知道的,一下子就漏了馅,楚国公夫人直接闹到了太皇太后和陛下面前,求皇家给个说法。” 马车行至紫宸宫外,周尚宫做了个请的姿势,“长公主也是个性子倔的,不肯认错,现在还在紫宸宫里跪着呢,您就去劝劝吧,陛下面前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 霁明柔应承下来,匆匆下了马车往紫宸宫内走去。 第13章 禁足 ◎若再犯事,朕都算在你头上,当心朕罚你◎ “求皇兄恩准我与楚行书和离。”燕兮云挺直着腰跪在殿前的台阶下扬声向殿内说道。 祥安弯着腰在旁边劝着,脸上堆满了恳求的苦笑,“诶呦,长公主您就认个错先回去吧,陛下也在气头上,这时候说和离这种大事陛下哪能那么快做决定啊,天色已晚,这个时辰了您何必给自己找苦吃呢,您说是不?” 他这老腰都弯了半天了,这小祖宗也没松口,在这跪了两个时辰了,也是够有毅力的。 燕兮云不为所动,眼中气愤非常。 “皇兄若是不准,兮云就一直在这跪着。” 燕兮云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个月多的舟车劳顿,她当然累,膝盖也很疼,但一想到楚行书那等行径,还有楚国公夫人明晃晃针对的话语,她的火气顿时就压住了劳累和疼痛。 “兮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即使许久未见她也不会听错这个声音。 燕兮云猛地转头,果然见阿姊款款而来,她已经五年没有见到阿姊了。 “阿姊...”她一看见阿姊,心里的委屈就止不住的往外冒,之前在皇祖母和皇兄面前尚能冷静相对,现在眼里的泪珠子却有点止不住往下落的意思。 霁明柔一慌,连忙跟着兮云一同跪在地上,握住了妹妹那双冰冰凉的手,她最见不得妹妹在她面前这样了。 “没事,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阿姊都陪着你。”霁明柔对着兮云柔声安慰着,眼里满满的担忧。 “荆州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气成这样?” 霁明柔了解兮云,兮云虽然从小性子有些骄纵,但不是轻易动气的人。 燕兮云一想到荆州发生的事就咬牙切齿,连眼神都变了,狠狠的一字一句道:“楚行书要纳妾!” “纳妾!”霁明柔不敢置信的看着兮云。 国法虽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不能纳妾这一说,但是大燕风气开明,女子地位不低,公主更是尊贵,历代公主出降下嫁,没听说过哪家驸马敢明目张胆要纳妾的,顶多是夫妻各玩各的这种,驸马找个外室就算了。 况且楚行书也算是从小和他们一同长大的人,他的性子大家都看在眼里。 楚行书性格清冷严谨,没有世家子弟那些风流习性,他为楚国公世子,是天子的亲表弟,出身尊贵不说,如今又担任要职。 楚家如日中天,烈火亨油,鲜花锦簇,外戚之家走到这个地步就算是行走在刀锋上了,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尚了长公主之后又要纳妾,这事说小了是两口子的家事,说大了是楚家狂妄,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朝驸马未曾有纳妾的先例,兮云你可真是亲耳听道驸马说要纳妾?”霁明柔不觉得楚行书会做这种给人做把柄的事。 燕兮云摇摇头,冷哼一声,目光冒火,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 “楚行书虽然没有直说要纳妾,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霁明柔安慰的拍了拍兮云的手,抬眸看向跪在兮云另一边的婢女玉茉,用眼神询问。 玉茉朝着霁明柔一拜,如实道:“驸马在南疆时收留了一女子在府里,听说那女子的哥哥已经为国捐躯无处可去,府里有不少烈士家属,所以公主也就没有在意什么,谁知那女子三天两头往驸马旁边凑,今天送汤明日送点心的,存的什么心一看便知。 公主本不会因为这等子事上心,谁知那女子在驸马那里碰了壁就来公主面前找茬,回京时也是拿着她哥哥为国捐躯说事,哭死哭活的求着驸马要跟过来,公主和驸马为此还拌了两句嘴,但公主最后也忍下了。 队伍行到荆州时,那女子不知从哪知道了公主的身份,这才知道公主就是朝阳长公主,她是个胆小的,听见公主名号顿时吓得不成样子,连忙给公主赔罪求饶,也不说要跟着去京城了急着要走,公主不与她计较,赏了她些银钱,她便匆匆的跑了。” 燕兮云冷哼一声,怒气冲冲,“为了这么个胆小的婢子,楚行书就敢与我翻脸,还有什么是他楚行书不敢干的,他执意要带那个婢子上路就算了,那婢子跑后竟还质疑本宫,觉得是我心胸狭隘将那婢子秘密处置了,还说什么就算是纳妾我也不该如此的话,然后就连夜出去寻人了,他走时我已警告过他,他若是要出去找,那就自己去,本宫照常带军队回京,可他还是出去寻人了,既然如此本宫何必还在意什么夫妻情分,他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燕兮云说着就拿出了一纸她写好的和离书来,递给祥安公公,“既然楚行书对那婢子情深意切,那本宫就成全他,祥安公公将这和离书送进去吧,楚行书这样的驸马我是要不起的,请皇兄做个决断吧!” 祥安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拿着和离书不知所措,不敢送进去也不敢不接。 霁明柔握紧兮云的手,认真的问:“兮云,和离不是小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燕兮云垂眸,静了下,随后咬牙狠狠点头,“当初我嫁与他本就是为了阿珵,权宜之计而已,我和他之间更是没什么夫妻之情,这样做个了断也好。” 霁明柔将妹妹的反应看在眼里,劝阻的话噎在心口,不知如何说,她心疼妹妹受了委屈,也觉得楚行书不知好歹,被和离也是还,但她也怕,怕这和离书燕珩一旦批了,将来兮云会后悔。 兮云的性子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了解的,若是真的无情怎会在意对方如何呢,还不是因为心有期盼。 “胡闹!”殿门从内推开,燕珩冷目呵斥。 “婚姻大事岂是你想如何便如何,你将驸马独自一人扔在荆州这事朕还没和你算账,如今还想和离,简直荒唐,况且你身为楚国公府的儿媳,怎能与楚国公夫人那样讲话,还有没有点皇家公主的尊仪!” “楚国公夫人一心想着楚国公的后嗣,满心满眼都是香火,嫌弃我没有给楚国公府诞下子嗣,那既然这样,和离不正是如了她的意吗!”燕兮云气的不行,哪里还记得君臣尊卑,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反驳了燕珩。 “楚国公为皇兄母家,国公夫人是皇兄您的亲舅母,自恃身份,言语间甚至不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宫人们都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生怕贵人们的争吵殃及了池鱼。 霁明柔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的听见燕珩的训斥吓了一跳,然后兮云这般直言不讳的话更是让她一惊,当即用力捏了下兮云的手。 燕兮云回过神来,止住了嘴偏过头去,但神情不甘,显然是讨厌极了楚国公夫人。 燕珩敛眉瞧着霁明柔和燕兮云姐妹俩眉眼之间的官司,没有说话。 楚国公是先皇后的母家,先皇后因生育皇长子燕珩而落下了病根,没两年就去了,燕珩自知是他的降生让母亲没了性命,所以登基之后确实对楚国公府多有眷顾。 但楚国公夫人仗着天恩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这种事,他还真是不知。 霁明柔叩首一拜,起身求道:“长公主心直口快,情绪激动,臣女待她向陛下请罪,天色已晚,望陛下不与她计较,恕长公主殿下回宫思过。” “这个时辰不睡你的觉,跑来宫里干什么。”燕珩语气淡淡。 霁明柔觉着她和燕珩果真是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 上次也是这样,她请罪想带走珠絮,燕珩问她躲什么,这次她还是请罪,燕珩问她来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兮云大晚上跪在这里,你说她来做什么呢。 “臣女奉太皇太后懿旨进宫陪伴长公主。” 燕珩颔首,神情又恢复成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随口一问,“陪多久?”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燕珩。 燕珩轻咳一声,“朕问你,要在宫里待多久,莫不是连个时日都没有,你想要一直赖在宫里不成。” 霁明柔一双眼淡淡垂下,心下了然,原来是不想看见她,正巧她也是这么想的。 若不是弟弟妹妹们都在这,她压根不会回京城,也省的让他挨眼。 “应是明日就回吧。”霁明柔其实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毕竟她老人家没有下旨让她在宫里暂住,应该是今天把兮云劝回去安抚一下情绪,然后就会让她回去了。 “朝阳长公主行事鲁蒙,有失皇家威仪,罚长信宫禁足,直至驸马归来。” 燕兮云应了声遵旨,然后就立马拉着霁明柔站了起来,准备回宫好好和阿姊说些话。 霁明柔跟着起身,与兮云行礼告退,准备一起往外走。 “等等。”燕珩叫住她们。 霁明柔停住,转身看去,只见燕珩也正看着她,“长公主不懂事,心性不稳,未免这些日子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故而在她禁足时还请柔安郡主一同在宫中相伴吧。” “臣女遵旨。”闻言,霁明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忙不迭的回道。 她抬眸见燕珩挪动脚步,转身缓缓往殿里走去,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她竟从燕珩的脸上看出了浅浅的笑意。 不过应该是她看错了吧,毕竟燕珩这人还边走边恶劣的警告她,“把人看住了,若再犯事,朕都算在你头上,当心朕罚你。” 作者有话说: 没收藏的小可爱们点点收藏吧 第14章 长乐 ◎皇兄应该不会训斥阿姊的吧?◎ 四月大抵是长信宫里最美的月份了吧,殿前的一行桃树纷纷绽放芳华,淡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着飘落,树下摆放着玉面石桌,桌上是香气诱人的精致酥点,远远看去,如画中景色。 长信宫因着离帝王所住的紫宸宫极近,所以能住在这座宫殿里的妃子都历代极为受宠的嫔妃。 霁明柔和燕兮云姐妹俩从小就跟着霁贵妃住在长信宫中,霁贵妃去后也未曾搬离。 犹记得先帝和霁贵妃在时,两人闲暇时候在树下对弈,尤其风雅。 但霁明柔和燕兮云明显没有什么风雅的爱好,两人坐在凳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品尝着桃花形状的酥点,玉质桌面上还有两本不知从何处搜罗来的话本子。 “玉茉的手艺越发好了,来,快尝尝。”燕兮云一手拿着话本,一手将一块桃花酥喂给玉茉。 玉茉接过酥点,自是喜不胜收,连忙道谢。 话本子上的故事写尽了缠绵隐秘的□□,这种风月腻歪的故事向来是燕兮云最喜欢看的。 但她今日看了一会之后就看不下去了,一读到话本子里威武将军和柔弱婢女的故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轻易就能想起楚行书维护那婢子的糟心事,恨不得现在把楚行书拖过来暴打一顿解恨。 许久,燕兮云无聊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话本子扔在桌上,看着对面专心看账册的阿姊,忍不住打断,“阿姊在看什么,怎么这样认真?” 霁明柔此时正翻看着霁家的账册,手下摆弄着算盘和草纸,写写画画,闻言随意道:“养家糊口的东西,能不认真么。” 外祖母去世时霁家的生意交到她手上,她自然要上心打理,霁家三代经商积累了不小的财富,她管起来也很是吃力,平日很多时辰都用来看这些了。 “真无聊啊~”燕兮云嘟嘴,双手托着有些圆润的脸蛋,大眼睛波光粼粼的,“阿姊怎么一直在看那些难看的账册啊,都不和说话唉,你很缺银钱吗,我把俸禄分你一半好不好。” 霁明柔一顿,缓缓抬头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妹妹,笑着揶揄,‘分我一半?你知道你的俸禄有多少吗?’ “呃...不知。”燕兮云摇头,她平常只管挥霍,哪里会去了解这些琐事。 “你每年的俸禄是五千两,这已经是先帝对你的偏爱了,是按一品亲王算的,我朝一品长公主一年的俸禄是三千五百两,次一品公主是两千两,寻常无封号的公主们就只有一千两。 你每月吃食上用不了多少,但衣裙珍饰却极费,光这一项每月就是近千两的流水花出去,更别说还有公主府下人们的一众开销,长公主府自建成以来你一日未住过,但府中花销不断,工匠侍从、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处处都得用银子供着,这些若是用你的俸禄撑着,节省点勉强能挺两月吧。”长公主府的管家就是霁家派过去的人,所以霁明柔对长公主府的流水一清二楚。 霁明柔说着就口渴了,提起袖子抿了口茶,补上一句,“阿珏的魏王府与你比邻而建,花但销却只有你的三成。” 燕兮云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姊算账,她这些年跟着楚行书在南疆待着,也是见了许多宫墙内看不见的世间百态,也知道了一两银子对边关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是什么概念。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一月的花销竟如此之多。 “这么一算...那我一月的花销就是将近三千两银子,阿姊你莫不是框我,我哪来的这么多银钱供着。” 长公主府名下的商铺庄子除了先帝赏赐的就是霁贵妃留下的嫁妆了,这些当然足以支撑起长公主府的一应花销。 至于燕兮云每月所需的华贵衣裙和珍宝首饰,这些自然是霁家商号所供应的。 霁明柔浅浅一笑,敲敲手下的账册,“你说呢,你要是真想为我分忧解难,那...” “要不你把你那些衣裳首饰都还我?” “不了不了,阿姊你还是好好看吧,多看点,多看点!”燕兮云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霁明柔笑嗔一声,继续低头看她的账册。 霁家不缺钱,她也只能在银钱上为弟弟妹妹们出力了,尤其是兮云嫁给了楚国公府的世子,楚家钟鸣鼎食,几代的积累下来更是富庶非常,楚国公夫人又是那样的性子... 她清楚兮云身边所有的开支,自然知道楚国公夫人在公主这个儿媳妇身上添过几分银子,楚国公夫人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让兮云过得奢靡,让长公主府一草一木都精贵。 “让我进去!都让开!”门外传来少女气恼的声音,还有守门士兵阻拦的冷硬话语。 “谁?”燕兮云朝门外张望,示意玉茉上前查看。 霁明柔此时从账册中将注意力抽出,看向宫门的方向思索,“听这声音像是兮月。” 燕兮云:“不是吧,听说兮月跟着景华姑姑去了云州祭祖,要五月中旬才回来。” 燕兮云正疑惑着,又听见外面的小丫头叫喊道:“本公主可是得了皇祖母口谕过来的,都给本宫让开,再不让开本宫要对你们要客气了!” 好嘛!还真是兮月那个小丫头,几年不见这丫头片子脾气见长啊! “这丫头说话怎的比我还横呢?这脾气是跟老四学的吧!”燕兮云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温柔贤淑的。 霁明柔:“你怎么知道不是跟你学的。” 燕兮云抬手将自己刚得来的东珠钗子从发髻上拔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腰间的荷包里,荷包不大,但好在这钗子小巧精致,正好放下。 “哪有,这性子分明和老四一模一样,才不像我。” 霁明柔一言难尽的瞧着,她记得这是几个月前霁家商号献上来的东西,这东珠圆润且有紫光,霁家的管家说这是难得的珍品,可惜数量太少只能做一副头面,她当时想着兮月还小,离出嫁还有些年月,所以就让玉棠给南疆那边送过去了。 玉茉从门口回来,道:“回公主,是长乐殿下在外面。” 霁明柔听这门外小姑娘越来越气恼的声音,问道:“兮月怎么还不能进来,陛下虽然禁了兮云的足,但好像并未说不让别人进来。” 玉茉摇头,“奴婢不知,守门的将士都禁卫,应是看的严了些。” 霁明柔合上手中的账册,理理衣裙站起身,“既如此,那我便出去瞧瞧,多年未见,兮月应是也长成大姑娘了。” “唉!”燕兮云柳眉轻蹙,“阿姊刚刚都不陪我说话,现在这丫头一来就把你的魂勾跑了。” “哼!偏心。” “偏心?”霁明柔看向她腰间装着东珠钗子的荷包,笑意柔柔的威胁,“要不,把你的东珠头面分一半给兮月?一人一半公正不。” 燕兮云瞬间捂紧了腰间的荷包,赔笑道:“这哪成啊!兮月还小,不适合戴这个的,这东珠太老气了,哎呀!兮月都等急了吧,阿姊快去找她吧,我有趣得紧,不用你陪的。” 霁明柔满意的笑笑,往外面走去。 燕珩并未禁她的足,所以门口的禁卫还算客气,轻而易举的就让她出来了。 燕兮月今年十四岁,先帝封了长乐公主,希望幼女长乐久安。 小姑娘爱美的时候,她一席鹅黄的浅色外裳,内里是月色长裙,裙边花枝攀附向上,栀色檀檀,少女脸蛋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清丽模样,已有初初长成的娇态。 燕兮月见霁明柔袅袅而出,一时竟愣住,只觉得这个姐姐怎么生的这般美,眉目如画,眸色潋滟,一颦一动姿态随雅,款款动人。 直至霁明柔走到她面前,燕兮月还在想着这个面熟的姐姐好似从哪里见过。 “阿月不认得我了?”霁明柔笑着问道。 阿月是母亲最小的女儿,母亲生阿月时难产,身体已然是不好了,所以阿月在长信宫养了几年就送到了太皇太后宫里,后来景华大长公主和离归京,膝下无子嗣,先帝就将阿月放在了景华大长公主身边养着。 她去渝州时阿月只有九岁,此前她在宫里又被禁足过一段时间,是以阿月幼时并未见过她几面,现在不记得她也属正常。 “是阿姊!阿月记得。”燕兮月惊喜的拉起了霁明柔的手,拉着她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霁明柔还没来得及问小妹今日怎么过来了,就被她拉着往前走。 “阿月在御花园看见了一只幼猫,阿姊快陪我去找找,我想带回去养着。”燕兮月兴致冲冲。 霁明柔自然是欣喜的点头哄着,随她去了,难得与小妹单独相处,没想到这小丫头一点也不认生,对她亲近的很。 燕兮月此时心里还惦念着御花园中遇见的小白猫,迫不及待的带回去养起来。 其实那小白猫乖得很,她轻易就能抱走的,但是她刚刚在摸小猫的时候遇上了皇兄,皇兄嫌小猫太脏怕过了病给她,所以不让她摸,更别说让她带回去养着了。 正在燕兮云想着怎么在皇兄眼皮子底下将小猫带走的时候,她听见了路过的宫人们说起长公主回宫这事。 哎!她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一出妙计,她去把二姐喊来给她抓猫不就行了吗!这样挨说的就不是她了。 反正二姐刚刚从南疆回来,皇祖母心疼的很,有皇祖母这么大的靠山在,料想皇兄应当不会训斥她的。 不过长信宫的侍卫太不好骗了,说什么长公主被禁足,怎么都不肯让她进去,也不能让二姐出来。 不过还好遇见了长姐。 燕兮云看了眼对她温柔笑着的阿姊,不确定的想着,都是姐姐,长姐和二姐谁来都差不多吧? 皇兄应该不会训斥阿姊的吧? 作者有话说: 点点收藏叭小可爱们,求求了 第15章 寻猫 ◎燕珩进来时没有让守门的侍卫出声,所以霁明柔并未察觉身后来了人。◎ 御花园的娇姝艳色开了些许,即便不是百花齐放的季节也美不胜收,湖中锦鲤游动荡起波纹,破坏了倒映在水面上的九曲回廊和金玉阁楼。 锦绣清华中花影荡漾,微风动,芳华春几许。 燕兮月在一处花丛前停住,往里面张望,“就在这里来着,怎么找不见了?” 霁明柔拉住小姑娘的衣袖,“兮月小心脚下,这里花草繁茂,莫要叫花枝绊到了。” 燕兮月点点头,眼神依旧在花丛间搜寻着。 “兮月身边怎么没有女使跟着呢?”所以小姑娘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么? 燕兮月回头,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姑母身边的女使规矩可多了,这不许那不许的,无趣,我才不要她们跟着,刚刚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我喊热,打发她们去拿糕点物件了。” 景华大长公主身边的女使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小姑娘未免天真些。 霁明柔余光看见远处假山后面站着的女使,了然的弯唇,夸赞着一脸鬼精灵的小姑娘。 燕兮月兴冲冲的拉着霁明柔的手在石子路上转了几圈,却始终不见小猫的影子,不免失落起来。 “阿姊,我找不见小白猫了。”燕兮月的声音略微带有哽咽之意,看样子失落极了。 霁明柔看眼一片宁静的花草之间,手指拂过兮月额头边的一缕碎发,语气温柔暖暖的安慰着,“小猫自然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的,不过这边只有这几处花丛,料想它应该不会跑太远的,我们再分头找找好不不好?” 燕兮月心存希冀的点头,两人就分头找了起来。 霁明柔与燕兮月分头找了起来,她让兮月留在景华大长公主派来的女使附近,自己则是去了园子的另一边。 霁明柔沿着御花园这边的花丛细心的搜寻,终于在靠近一处宫苑是听见了小猫的叫声,与此同时还有几名女子嬉笑的说话声。 “好可爱的小猫啊,它是从哪里来的?” “它怎么一直在叫诶,是不是饿了,看起来好可怜啊!宫里是不是还有羊奶诶,拿出来喂一点吧。” “听说惠太妃娘娘最怕野猫了,这野猫留殿里惹太妃娘娘动怒就不好了,我们还是把她扔出去吧。” “可是这里离太妃娘娘居住的宫殿远得很呢,应该不妨事的吧?” 霁明柔听着几个姑娘的交谈声寻到了这座宫殿的宫门处,抬头看着“芳华宫”三个大字,犹豫了片刻。 她记得芳华宫历来都是秀女进宫采选时的住所,但是因为接连两任帝王都没开过大选,所以已经荒废很久了。 她抬步走进去。 芳华宫内,三位二八年华的贵女们都在霁明柔进来时止住了说话声,均好奇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女子。 易蕊的注意力全被这张面若仙子的容颜吸引了,她本是这三人里容貌最出色的,家世也尚可,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这几人中最先摘得陛下青睐的人,但面前的这个女子的容颜更盛,让她立刻生出了警惕之心。 “敢问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女儿,可也是惠太妃娘娘举荐而来的?”易蕊率先开口,语气不善。 霁明柔缓缓行至三人面前,闻言心神一动,面上依旧平静和善,“这位姑娘误会了,我是受长乐公主所托,来寻它的。” 霁明柔抱起地上已经吃饱喝足的小白猫,将小猫拢在怀里。 易蕊三人一听霁明柔报出长乐公主的名头和来意便松了口气,初初见如此容颜,她们还以为是新来的秀女,原是误会了。 只不过想不到这样美的人竟是长乐公主身边的婢女? “原是公主殿下的小猫,怪不得这般可爱,既如此那姑娘就快快将这小猫抱回去给殿下吧,小猫贪玩,莫要出了差错才好。”易蕊笑着说。 她身边的两个姑娘也跟着附和了两句,都是和和气气的。 霁明柔应和两句,然后点头告辞,欲往出走,但她走了两步就缓缓顿住了,犹豫的转身,目光在三位娇嫩动人的姑娘们身上探寻了下,问道:“未曾听过后宫进人,敢问三位可是伺候陛下的秀女?” 此言一出,三个姑娘均是红了脸,羞羞怯怯的答道,“正是。” ...... 这边,燕兮月看见阿姊抱着小猫向自己走来,她激动的迎过去,连忙接过,把小猫抱在怀里,欢喜极了。 她高兴的几乎要不顾仪态蹦起来,连连对着阿姊道谢。 霁明柔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那边离得远远地女使就走了过来,对燕兮月和霁明柔屈膝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回宫了。” 燕兮月看了看头顶上正烈的日光,拧眉反驳,“明明是正午时分,时候还很早呀,不急的。” 她从小就跟着景华姑姑在景华公主府生活,景华姑姑待她虽好,但是她极不喜欢公主府的那些教习姑姑们,课程多得很,她连玩乐的时间都没有。 前两日景华姑姑祭祖,她装病没有跟着,这才终于过上了没人管的懒散日子,不过她这懒散的日子没过两天就被皇祖母宣进了宫里。 好在皇祖母最疼她了,她撒撒娇就能轻易出来玩,才不学那些无趣的琴棋书画。 燕兮月不爱回去,女使便在旁边好言相劝,柔声哄着。 许久,她终于妥协松口,“回去也行,但是本公主要带着猫猫一起回去。” 女使面露难色,“这...圣喻不可违,陛下那是路过说了不许您养这小猫的。” 燕兮月一听就急了,抱紧了怀里的小猫,满脸不悦,“不要,我就要养!” 女使在一边犯难,连声劝着。 霁明柔不知道这回事,但看兮月虽然不满但却没有反驳的样子就知道女使没有胡说了,“那不如阿姊先把这小猫带回去替你养着,等陛下什么时候同意兮月养它了阿姊再把这小猫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燕兮月满脸不舍,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把小猫递给阿姊,“那说好了,阿姊先替我养着,我回去就去求皇祖母的懿旨,然后再来接它。” “好,兮月放心吧,阿姊一定替你照顾好它。” 燕兮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女使回去了,霁明柔也抱着乖乖待在她怀里的小白猫回了长信宫。 霁明柔回来时长信宫的庭中已不见了兮云的身影,想必是在殿内休息。 玉茉此时正收拾石桌上的糕点和话本子。 “见过郡主。”玉茉行礼后迎上来,见她怀中小猫,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小猫,郡主怎么出去一趟抱回来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 “路上捡的,替兮月养些日子,宫里有没有小猫能吃的食物能喂给它?” “奴婢这就去找找。”玉茉端着托盘进了殿后的小厨房。 霁明柔将小猫放在地上,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猫一落地就清醒来,站在她脚边用小脑袋蹭着裙角,“喵喵”的叫声简直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霁明柔忍不住蹲下身抚摸小猫的脑袋,结果这小猫直接躺在地上露出了白白的肚皮给她摸,小模样乖得很。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霁明柔逗弄着小猫,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燕珩本没想过来,但路过宫门口时听见了霁明柔和玉茉的交谈声,想起了刚刚在御花园兮月逗弄的那只小白猫,不知不觉就走了进来。 燕珩进来时没有让守门的侍卫出声,所以霁明柔并未察觉身后来了人。 直到脚步声临近,有身影将她整个人拢在了影子里她也没意识是燕珩来了,还以为是玉茉找到了小猫能吃的食物回来了。 第16章 妄想(上) ◎头一次听见燕珩称她为妹妹,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玉茉你快来看,它在撒娇呢!”霁明柔一手挠着小猫的下巴,一手向后招招手。 身后的人靠近了两步,霁明柔顺势转头... 燕珩淡漠俊美的脸庞就这样印在霁明柔的眼中,给她造成了好大的视觉冲击,惊吓到了她脆弱的心脏。 “啊!”霁明柔不小心跌坐在地上,表情是未来得及掩饰的错愕。 这幅惊吓的模样印在燕珩眼中,让他不自觉的淡淡皱眉,面容更显冷漠不近人情。 这就样不想看见他? “这算是给朕行礼了?”燕珩问。 霁明柔回神,规规矩矩的跪好行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她等了一会,保持着匍匐的姿势,始终没有听见燕珩令她起身的命令。 “朕瞧着你们这禁足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燕珩居高临下的盯着霁明柔柔顺墨发,缓缓道:“起身吧。” “谢陛下。”霁明柔腰都有点酸了才听见燕珩吐出一句话来,心里满是腹诽。 说个平身都要反应这么半天,果然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霁明柔刚刚在行礼时没有与小猫玩耍,小猫感受不到抚摸就从地上打了滚站起来,小小的白团子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冲着燕珩喵喵的叫起来,似乎是在撒娇求抚摸。 燕珩本是不喜欢这些看起来较弱的小动物的,他也从未接触过,不过想起来刚刚霁明柔蹲在地上逗弄小猫时的模样,他又多看了这小猫两眼,迟疑片刻竟也蹲下去,想要摸摸这个冲他叫的白团子。 霁明柔被燕珩的动作惊了下,一只手下意识的就伸出去阻拦。 “别...” 燕珩即将要触碰到小猫的右手被霁明柔握住,停在了半空。 他诧异的看着用力握住自己手腕的纤纤玉指,又抬头去看她的眼。 霁明柔感受到手下炙热的肌肤,冷不丁的和燕珩对视上,盯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她吓得立刻松开,回过神来迅速的弯腰将地上的小猫抱在怀里,后退一步。 “臣女...”霁明柔想要解释自己行为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燕珩打断。 燕珩眉目低沉,声音也淡了下来,“你在怕什么,觉着朕杀会了它?” “不,没有,臣女只是...”霁明柔飞快的看了眼燕珩冷凝的神情,脑中编好的一段话语卡住。 “只是这小猫刚刚才抱回来,身上沾满了灰尘,臣女是怕污了陛下的手,所以才...” 她刚进宫里的时候就用帕子给小猫擦了手脚和毛发,用脏了的帕子还在石桌上,小白猫本就不脏,清理后就更显得洁白可爱,与她的辩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珩神色不妙,霁明柔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声音越说越小,干脆闭嘴等着挨训。 “怎么不说了?” “臣女知错。” “错?”燕珩挑眉,冷凝的神情略微缓和,“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霁明柔低眉顺眼,“臣女不该臆断圣意,以为陛下您...” “朕不是说这个。”燕珩再次打断霁明柔的话,将手伸到霁明柔面前,“谁教你与男子动手动脚的?还知不知道矜持和规矩了,你平常也和别的男子这样过?” “没,没有。” 霁明柔表情凝滞,诧异的看着燕珩理直气壮的眼神。 燕珩说啥!动手动脚?她刚刚有对他做了什么吗?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吗?这也算动手动脚? 霁明柔突然起来七年前燕珩和她在竹林打架那次...按照燕珩这思想,那次他岂不算是清白全无? …… 那天她被太和院的高先生罚去了竹林抄写茶经,然后在那里遇上了燕珩。 太和院不止供皇家宗室的子弟读书,里面也有众多权贵重臣子女,楚国公府三房嫡出的一对兄妹,三房嫡长子楚行言和嫡长女楚玉柔。 楚玉柔因和她的名字里同有一个柔字,但性格可不柔和,那是个更为泼辣跋扈的姑娘,且与霁明柔自小不对付。 宁遇欢就曾和楚玉柔关系甚好,因为有着同一个讨厌的人。 太和院的夫子们都是德高望重的名仕,才不会顾忌学生们的身份地位而束手束脚的不敢管教,夫子们对学生们向来严厉,尤其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内阁大学士高敬知先生。 在霁明柔的记忆里,那是高先生头一次动怒,他将她交上去的文章当众念了几句,气愤不已,然后撕了个粉碎。 碎掉的宣纸片落在霁明柔的脚边,轻飘飘的,却如同万钧之力砸在她心上。 高先生留下的文章作业是关于茶经的感悟,而她交上去的文章与茶道毫不相干,里面满是粗鄙之语,甚至掺杂着yin浪的用词。 那篇文章根本不是她交上的那篇,这不是她写的东西,但那上面确实有她的小印和署名,甚至连字迹都有些相似。 高先生的愤怒遣词和周围贵女们的嘲笑声将她淹没,而她无从辩驳。 楚玉柔前一阵子还跟兮云起了争执,兮云性子冲动,当即把楚玉柔给打了,因此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思过,楚玉柔气恼,但却不敢对朝阳长公主做些什么,所以只能把手伸到她这里来出气。 霁明柔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知道这是楚玉柔做的。 楚家三房的兄妹俩,楚玉柔厌恶她,恨不能将她立刻赶出太和院,而楚行言心悦她,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喜欢。 学堂散课后学生都散尽,霁明柔被罚在太和院后院的竹林抄书思过,但半路上却被楚行言兄妹的争吵挡住了去路,她躲在暗处冷眼瞧着,不想参与,正准备绕路而行时瞧见那边又多出来了几个人。 正是燕珩和他随行的几位伴读。 霁明柔停住想要离去的脚步,继续静静看着。 楚玉柔兄妹俩的争吵内容与她有关,燕珩几人也听了个正着。 楚玉柔娇滴滴的对她的太子表哥诉说委屈,还有霁明柔在夫子面前出的糗,似乎想将她学来的一切埋汰人的言辞都用上一遍。 楚玉柔极尽抹黑霁明柔,但显然楚行言不这么想,兄妹俩险些当着太子一行人的面再度大吵起来,楚行言甚至当着燕珩的面说出了要求娶柔安公主的话。 场面一时寂静,只有楚行言和燕珩相对而言,一个满腔真挚热烈,一个浑身上下冰冷如寒冬。 霁明柔已经不记得他们那时都具体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燕珩当众对楚行言说的那句话。 “君子当配佳人,舍妹顽劣,且年龄尚小,行言当另寻良配,孤言止于此,此事莫要再提。” 头一次听见燕珩称她为妹妹,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燕珩的言辞不算犀利,本不应让她因此郁愤。 让她觉着难堪的,是在燕珩这番话说出之后楚行言面对上位者哑然的妥协,是在楚玉柔当着众人面前贬损她时燕珩无声的默许。 有楚玉柔这样一个妹妹在,她实在做不到心无芥蒂的接受楚行言的心意,但面对楚行言明目张胆的心悦,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也曾意动过。 不过那时她才知,这都是妄想罢了。 第17章 妄想(下) ◎朕也不是不能养你一辈子◎ 霁明柔忍着眼泪坐在竹林中的案席上,沉默的抄写茶经,终是没忍住眼泪,任由泪水一滴滴浸湿昂贵的宣纸。 她也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来,能让她短暂的哭出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霁明柔飞快的用袖口擦干眼泪,努力装作平常的模样。 燕珩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长剑,从霁明柔身边经过。 霁明柔盯着燕珩手中的三层的食盒,这才察觉腹中空空,急需进食,她暗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燕珩。 燕珩将食盒放在一边,然后抽出了长剑。 “原来是来舞剑的?”霁明柔暗自撇撇嘴,在心里感叹燕珩这爱好与众不同。 剑光随着矫健的身影在风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冷冽的少年神情恣意,飒爽又炽烈。 霁明柔本想专注笔下的茶经,但燕珩离她不远,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又那般引人注目,渐渐的她就被如云流水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原本燕珩离她的案席有些距离,但霁明柔看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燕珩几个旋转的动作后离她的案席越来越近。 一阵剑风扫过来,霁明柔惊叫一声,失手打翻了砚台,浓郁的墨汁流淌出来,印染了她刚刚抄写好的一摞宣纸。 宣纸被墨迹完全的印染开来,显然不能用了,她一晌午的功夫都白费了。 霁明柔欲哭无泪,正心疼着她好不容易快要写完的茶经。 燕珩这时也收了长剑,看着霁明柔这幅模样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少见的笑意,俊美面庞上的冰冷面具碎掉,不同于人前冷肃模样。 “不过几张纸罢了,也值得你这样?” 霁明柔气急,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案上,“对,在太子殿下看来这就只是几张无足轻重的纸而已,又岂会在意这些对他人有对重要!” “燕珩!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燕珩走近她,四目相对,“说对了,孤是太子,就是能为所欲为。” “你...”霁明柔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意,任由泪珠滴落。 她跌坐在案前,低头看着浸满墨汁的纸张,径自落泪。 燕珩起初见只是觉得霁明柔这幅又气又急的模样可爱,但未曾想她竟气成这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 霁明柔此时也顾不得在燕珩面前丢人这件事了,情绪一上来就像是泛滥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了。 燕珩将食盒拎过来。 三层高的食盒被放在她面前的案上,霁明柔愣愣的看着被打开一层盖子的食盒里面。 精致诱人的糕点呈现在她眼前,淡淡的花香飘到都她鼻子里了,全是她最爱吃的。 燕珩揉着鬓角,一脸无奈,“你哭的孤头疼,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孤勉强把点心分给你一点,你莫要再聒噪。” 霁明柔收回自己落在点心上的视线,坚强的擦干眼泪,“不需要,殿下贵人多事,还是不要与我在这里浪费时辰。” “谁和你在浪费时辰,孤在练剑舒展你看不见么,明明是你挡了竹林的风景。” 霁明柔不说话,只默默的听着燕珩在耳边一句接一句,燕珩平时寡言,鲜少有这么唠叨的时候,倒有些稀奇。 不过她此时更在意的没抄写完的茶经,明日交不上去怕是会更难堪,白白惹人笑话。 刚刚被她摔在案上的笔不知何时滚落在地上,纸张也掉落了些许。 霁明柔蹲下去捡,心疼的用袖子将笔杆沾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燕珩说了一会,没成想霁明柔就像是听不见一样,竟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移步到霁明柔身边,神情不悦的看着蹲在地上擦拭那根破笔的霁明柔,见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燕珩突然想用手指戳一戳她的肩膀,但他忍住了,于是用脚尖轻踢了下她的脚腕。 “啊!” 霁明柔脚下踩着小石块没有立稳,哪想燕珩还会做出这等幼稚的事,一时不防栽倒下去。 她摔在地上没用什么力气,所以不疼,但是...她的脸栽倒在了浸墨的纸张上,纸张还是湿润的。 霁明柔坐在地上,急忙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看见了自己一手的墨渍... 燕珩也没想到霁明柔居然被他弄摔了,还、摔的如此滑稽,他也顾不上笑,匆匆上前想扶她起来。 哪想霁明柔这次是真的气炸了,趁燕珩蹲下之际用全身的力气将他扑倒,还没等燕珩反应过神来,一只黑乎乎的小手就狠狠的按住了他的脸。 燕珩呆住了。 但坐在他身上作恶的人却笑了,燕珩虽被这明媚的笑容晃了眼,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霁明柔!你放肆,还不起来,不然看孤不治你的罪!” “治吧治吧!天天挂在嘴边,你行你就来呀!” 燕珩滑稽又愤怒的模样逗笑了霁明柔,往日的太子是个少年老成、严肃沉默的雕塑,仿佛只有在这种无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他真实生动的样子。 霁明柔这一刻突然忘却了谨守的尊卑,张牙舞爪起来。 两人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尘。 ...... 霁明柔就这样在燕珩面前神游了,只要一想起来那时燕珩出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燕珩莫名的看着霁明柔傻笑,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他眼眸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和语气都让人觉着危险起来,“御前失神,乃大不敬。” “嗯?” “失身?”霁明柔警惕的看着燕珩,“失什么身?你失...” 燕珩要杀人的眼神镇住了她,成功让她在踏入鬼门关之前闭了嘴。 燕珩:“......”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霁明柔,一字一句道:“好!你真是好得很!五年不见,胆量又大了不少。” 霁明柔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羞愤的话,她尴尬的脚趾扣地,耳朵都忍不住泛红。 但是这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能吞回去不是,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陛下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实在不解其意。” “呵!”燕珩冷嗤一声,似笑非笑,“朕是在可惜宫里的粮食,你这样的,应是嫁不出去了,镇远侯府清廉节俭,怕是养不起你这样能吃能花的女儿吧,朕看在往日的兄妹情分上,只要你乖乖的求朕,服服帖帖的,朕也不是不能养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霁明柔:说什么玩意,咱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第18章 家宴 ◎只有疼痛能让她保持着冷静,不至于在这里失态◎ 燕珩总是能将她气到说不出话来,过往种种都是如此,历历在目。 不过燕珩用这个揶揄她可就找错了由头,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她的小金库少说也是够她自己挥霍一辈子的。 霁明柔暗暗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陛下严重了,臣女就算嫁不出去也不着等着陛下救济,您也知道臣女花费不小,就不麻烦陛下了。” 燕珩和善的一笑,淡淡道,“朕倒是忘了霁家皇商这回事,霁家如今握在你手里,你这底气不小啊。” 霁明柔立刻警惕起来,燕珩提霁家是皇商这事做什么,想做些什么不成? 燕珩见她眼神一动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又在揣测些什么,你这是掉金窟窿里了就爬不出来了?” “陛下别看不上这些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民生之本也,偌大的皇朝也得靠银子维持着,您自己的私库可得珍惜着,后宫的美人们个个娇贵,可都等着呢。” 什么美人?他哪里来的美人? 燕珩这话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没等问出口就被外面来通报的小太监分了神,原来是前朝有老臣因今年春闱事宜求见,国事堆在眼前,只得匆匆离去。 燕珩来去匆匆,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临走也没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燕兮云躲在殿里有一会了,她知道皇兄来了,但是她没什么出去见礼的心情,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在怕听见些什么。 她走到阿姊身边,迟疑的问皇兄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猜想是不是楚行书回来了? “阿姊,皇兄刚刚都说什么了,是楚行书回来了吗?” 霁明柔摇头,跟她说不是,但也没有回答燕珩方才在宫里都说了些什么。 燕兮云飘忽的心突然落回了原地,说不上来高兴,但也不难过,心里恨恨的想着楚行书一直不回来才好呢,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但燕兮云这种逃避的行为显然是行不通的,她只长信宫安安生生待了五天就被解了禁足。 因为,楚行书回来了。 ...... 这日,太皇太后临时决定开一次家宴,喊了宗亲们聚一聚。 其实这都算不上正经的皇室宴席了,席上只有皇室和宗亲,数一数连五十人都不到。 晚宴临近,长信宫这边正鸡飞狗跳呢。 燕兮云本来说什么都不去,还差了人去回了太皇太后那边,结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直接派了陈尚宫过来,要陈尚宫亲自请朝阳长公主过去。 “殿下快点吧,再不走就要迟了。”陈尚在长信宫的外寝殿,一脸严肃的催促着里面的人。 霁明柔边应付着陈尚宫的话,边为燕兮云插上最后一根钗子。 婢女们站在两侧,一见两位主子收拾好了就立刻上前打帘,迎着两位出来。 霁明柔与燕兮云先后走出。 陈尚宫也松了口气,她初初进来时,好脸冷脸都用上了也不好使,这尊贵的主子就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去,即使违抗太皇太后的懿旨也不松口。 长公主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如此骄纵脾气,偏偏又是先帝捧在掌心里的明珠,是太皇太后的长孙女,谁都动不得,谁也惹不起。 好在柔安郡主及时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压着长公主坐在镜前,带着两个婢女为长公主打扮起来。 看起来温柔娴静的郡主竟能一手摁住骄纵的长公主,也是奇了。 “公主请。”陈尚宫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兮云缓缓往外走,边走边瞪了两眼旁边的阿姊,一脸不开心。 霁明柔无视燕兮云的小动作,拉着兮云快步往外走。 晚宴开在御花园中的春暖阁中,这个时候不冷不热的,温度正好,景色也正好。 霁明柔和燕兮云一行人走到御花园边上,遇见了同样往春暖阁去的燕璃、雍王世子燕祁与宁郡王燕隽。 燕璃这三人虽然爵位不同,但他们的辈分是相同的,都是同一辈的堂兄弟,因宁王和先帝已故去,所以燕璃和燕隽都承爵做了王爷。 燕璃第一个往这边走来,笑着与霁明柔说话。 霁明柔保持着疏离的客气,虽然不想与他说话但也会在宗亲面前维持着姐弟间的面子。 而旁边燕兮云的反应就直接多了 ,她见到燕璃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在燕璃走过来与阿姊说话之后就更别提了。 周围几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祖宗心情不好,所以燕祁和燕隽都站燕璃旁边和霁明柔客气的搭话,没有人主动去招惹燕兮云。 燕兮云情绪本就不好,看见燕璃之后就更不好了,找茬的心怎么也控制不住。 “听说皇祖母要在百花宴上给为成亲的宗室子弟们挑选正妻?”燕兮云突然插进一句。 燕璃三人都没应声,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着,“皇室子弟们娶妻,家世才艺固然重要,但跟品行比起来都得往后靠靠,就算不娶贤,也不能娶个心思恶毒满口谎言的人,你们说对吧!” 燕兮云没有指名道姓对谁说,但他们都知道这是对谁说的,故而谁也不敢张口回应。 燕璃脸色冷凝,但也只是冷脸而已,他什么话也没有,甚至没有直视过燕兮云明晃晃挑衅的眼睛。 “兮云。”霁明柔叫了她一声,眼中暗含警告,示意她少说几句。 燕兮云没回,只撇撇嘴,睥了燕璃一眼,冷哼一声。 若说燕璃对长姐霁明柔是敬爱,那对二姐燕兮云就是,敬而远之... 燕珩幼时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后来太子燕珩移去东宫,他就跟着去了东宫待着,他小时候一直跟着燕珩,故而兄弟俩感情极好。 可是霁明柔和燕兮云姐妹俩与太子燕珩关系极差,霁明柔对弟弟妹妹们都很好,但燕兮云就不一样了。 燕兮云不喜欢燕珩,也不喜燕珩的跟屁虫燕璃,虽然她和燕璃是同母的亲姐弟,但这不妨碍他们关系不好,最关键的是,燕兮云小时候力气大得很,燕璃打不过她,姐弟俩经常吵架,一吵架燕璃就少不了挨揍,燕兮云鬼得很,还会挑没人的时候揍。 皇兄从小就忙得很,顾不上他,父皇偏心皇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妃注意力全在早产体弱的兮月身上,太皇太后也忙着照顾小他两岁的双生子,他似乎是被所有人排在后面的那个,只有阿姊会揪着燕兮云教训,会注意到他,会为他出气。 小时候燕璃打不过燕兮云,长大了之后就更不能还手了... 燕璃向来不轻易招惹燕兮云,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是如此 ,即使后来燕璃跟着燕珩出入朝堂,渐渐长成握有实权的亲王。 燕兮云一句话将气氛降到了冰点,几个人就在这样沉默尴尬的状况下走到了春暖阁外。 除了陛下和太皇太后,与皇室血脉相近的宗亲差不多是都到全了。 席位都坐满了人,就这里是空着的,宫女把她和兮云往这边引,服侍在她们身后。 霁明柔这次的席位在燕兮云旁边,与亲王和一品公主同坐一侧,都在与龙椅最近的几个位置旁。 霁明柔顶着宗亲们的目光入了席,坐下之后才发觉不对劲,她上首是景华大长公主,下首是兮云和兮月,后面是几位年长的太妃,对面的位置上还没有人,不过她猜这是阿珏的位置,因为燕璃就坐在对面席位的上首。 霁明柔不是没做过这里,不过那是在她还是柔安公主的时候,现在... 现在她已回镇远侯府,脱离了皇家,虽挂着郡主的头衔,但其实与皇室没有一点血缘。 霁明柔突然很想知道这席位谁安排的,她一个无名无实的郡主坐在两位长公主中间,真的合适吗? “太皇太后到、魏王殿下到...” 霁明柔跟着众人行礼,家宴上礼数不严,只需低头行半礼就可。 “好了好了,家宴就不必拘礼了,都起来吧!”太皇太后的今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喜悦,慈祥非常。 霁明柔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对面刚刚落座的‘魏王殿下’。 她的指甲戳进了掌心,手紧紧攥着,只有疼痛能让她保持着冷静,不至于在这里失态。 燕兮云是就坐在霁明柔身侧,也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 “阿姊。”燕兮云焦急的唤她两声,见她还是呆呆的,只能用力掰开她的手,用帕子擦去她掌心的丝丝血迹。 燕兮云看朝阿姊所看的方向瞧去,对面是燕璃和燕珏两兄弟,此时他们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都静静的坐在席位。 燕兮云紧紧盯着对面的‘魏王殿下’,终于发现了端倪在何处,心里暗道麻烦,“她明明嘱咐他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的,还派了人跟着他,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还用着老四的身份!” 半个时辰后,皇帝燕珩与楚国公世子楚行书姗姗来迟。 晚宴终于正式开始了,今日是家宴,在场均是宗亲与家眷,是以氛围确实不像正常宫宴那样拘束,虽然不知上首的几位王爷公主今日为何都尤其安静,但这并不妨碍下面的宗亲们聊的火热,嘴里说着家长里短,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第19章 驸马 ◎燕珩:“夫妻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楚行书回京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不过宗亲们都没想到楚行书会跟着陛下出现在这里,他虽然是皇家的驸马,但是在这种皇室家宴上驸马一般都是不出席的,今日倒是特殊。 在场的宗亲们都在心里有着自己的思量,猜测这往后的朝堂动向,看着陛下这般对待楚行书的态度,楚行书在朝堂上指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楚行书在南疆立了大功,又是陛下的表兄弟,楚国公府的世子...... 楚国公府在朝堂上一直弱于元国公府和辅国公府,以前是如此,但往后恐怕就不一定了。 怪不得楚国公夫人前两日敢明目张胆的给楚行书纳妾呢!虽然是单方面纳的妾,但楚国公夫人身为楚行书的母亲,为儿子纳两个良妾这点小事也可以做得了主的。 楚家娶了长公主还敢明目张胆的纳妾,当着皇家的面下长公主的脸面,这事也就只有身为皇帝外祖家的楚国公府有这个底气。朝阳长公主将驸马楚行书扔在荆州的消息被皇室按了下来没有外传,但朝阳长公主带着楚家军浩浩荡荡进城的事却瞒不住,宗亲们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根据楚国公夫人这几日的动向也能猜测出几分意思来。 京城这几日都传遍了这事... 不过楚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不知深浅的人,楚家纳妾有好几日了,陛下和太皇太后均视而不见,朝阳长公主进宫后就被关了禁闭,也没去楚国公府闹腾,看来皇家是已经默许了?不过长公主性子火爆,应该是忍不了驸马纳妾这事吧! 恐怕朝阳长公主与楚世子和离这事不远了。 楚行书在宁郡王和魏王两人中间坐下,对面就是燕兮云。 他坐在席上,抬头自然而然的就向对面的燕兮云看去,但对面的人显然对他没什么兴趣,一个余光都没往这边看,注意力全在她旁边的柔安郡主身上了。 霁明柔冷静下来,随后在这边悄悄的和燕兮云咬耳朵。 燕兮月就坐在燕兮云另一边,此时正无聊的紧,见两位姐姐在说悄悄话就立马竖着耳朵靠近,想参与进来。 哪知这俩人一见她靠过来就都立刻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燕兮月瘪嘴,对俩人抱怨,“什么嘛,我一过来你们就不说了,是在说什么秘密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小孩子家家,少打听。”燕兮云敷衍道。 燕兮月反驳,“什么小孩子,我已经十四了!” 燕兮云端起酒杯浅酌,并不理会旁边嘀嘀咕咕的燕兮月。 “我刚刚听见了,你们明明在说什么卿竹馆,那是什么地方,我都没听过?”燕兮月一脸好奇,说话的声音不算小。 燕兮云听得手一抖,眼疾手快的去捂住燕兮月的嘴,但‘卿竹馆’这三个字还是没捂住,从燕兮月的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娇玉楼与卿竹馆同为京城两大风月场所的巨头,都是那些矜贵公子和深闺小姐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地方,娇玉楼与卿竹馆本质上是一样的,就是顾主不同而已,一个做男人的生意,一个专门做女人的生意。 宗亲们推杯换盏聊的开心,下面离得远些的没听见,但周围几位离得近的肯定是能听见的。 景华大长公主当即就转头看向姐妹三人,显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皱着眉在燕兮云和霁明柔身上游移着,然后看着燕兮月的眼睛轻声唤了一声“兮月。” 燕兮月立马静了下来,不再追问,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姑姑的眼神太可怕,为了她今后的日子着想,还是老实些吧。 不过她刚刚也没说什么话啊,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真是奇怪的很。 燕兮云此时的脸皮热度已经差不多要烧起来了,顶着景华大长公主和周围几位太妃们震惊探寻的视线饮尽手中美酒,头一次尝到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狠狠的瞪了燕兮月一眼,欲哭无泪转头看着与自己同样处境的阿姊,她本以为阿姊会跟她一样尴尬,结果她错了。 霁明柔非但没有脸红,还坦然自若的向景华大长公主和后面的太妃敬酒,理所应当的镇定模样反倒把几位长辈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燕兮云:“???” 几年不见,没想到阿姊的脸皮已经修炼的这么厚了,佩服佩服! 家宴很快进行到了尾声,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久,没多久提前就回宫去了,宗亲们大多数也是年长之人,太皇太后和陛下一走就陆续有人离席,人越来越少。 燕兮云早就待不下去了,所以一有离席的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霁明柔回长信宫,生怕后面有人追着撵着一样。 不过她们后面没人追着撵着,但是前面却有人早早在她们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不出所料,楚行书果然在御花园的尽头等着,旁边的亭内还有燕珩和燕璃兄弟俩。 楚行书沉默的站在亭外小道上,长相俊朗□□,显然能看出是一位极有将领气概的男子。 他昨日才进京,一路劳顿,没歇上几天,眼中掩不住的疲惫,但一见燕兮云姐妹俩出现,眼睛立马就亮了,快步走上前想要拉住燕兮云的手。 燕兮云瞬间收敛与阿姊说话时的笑颜,毫不留情的甩开楚行书的手,一点不给楚行书面子,满脸冷漠,“楚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已经和离,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楚行书知道燕兮云给陛下呈了和离书,当然也知道陛下没批,这和离书算不得数的。 “和离不是小事,兮云,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好吗?”他当天出去没多久就知道了自己误会了兮云,这事只需一想就能知了八九不离十,只是当时他们争吵激烈都在气头上,故而都失去了理智。 “谈谈?你还好意思说谈谈,本宫早就给过你机会谈了,你听吗,脑子里全想着那柔弱的小美人了吧!既然你要纳妾那本宫成全你,和离不是正如你意!” “没有,我没想要纳妾。” 楚行书再一次去牵燕兮云的手,但燕兮云更快的抱住了霁明柔的胳膊,不给他机会。 楚行书脾气性子内敛,说起话直来直去,脑子都用在了打仗上,丝毫没有什么哄姑娘的经验,燕兮云也是个火爆性格,两人就在霁明柔身边你一句我一语的纠缠着,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霁明柔:“......” 这两人说起来都各自有错,但霁明柔自然是无条件向着兮云的,虽然太皇太后今日已经让陈尚宫转告了她老人家的意思,让她劝劝兮云不要继续闹下去,可若是楚行书让兮云受了委屈,她是第一个不能忍的。 不过现在,现在霁明柔只觉得头疼...,因为燕兮云实在是太吵了,没想到兮云平常看起来脑子不大够用的样子,可一对上楚行书,她那脑子就跟开了窍似的,一张嘴说个不停,歪理都能说成直的,怼楚行书简直不要太轻松。 楚行书被堵的哑口无言,沉默的站着,任由脾气上头的燕兮云数落透顶,但遇到燕兮云说的不对或者夸大的地方也会干巴巴的回上两句。 燕兮云被气得火冒三丈,越说越凶,甚至还有点想上手的意思。 霁明柔急忙抽出兮云抱住的胳膊,退到亭子边上观战。 亭内是燕珩和燕璃,两人中间的桌上摆着棋局,已经下到了一半,不过二人已经半天没有落子了,燕珩手中还拿着一枚黑子,但视线却与燕璃一样落在亭外,被燕兮云和楚行书之间的争吵吸引住了目光。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竟体会到了看热闹的乐趣。 三人光明正大的围观这出夫妻战争,甚至心底不约而同的产生了楚行书有点可怜的想法,即使他们几个都是燕兮云的娘家人。 这出好戏最终以楚行书当着燕珩的面强行将燕兮云拉走为结局。 霁明柔想跟上去,虽然她觉得楚行书不会对兮云做什么,但她心底还是不放心。 “慢着。”燕珩叫住她,“你跟去做什么?” 霁明柔收回脚,转头行礼,回道:“自然是不放心,两人都在气头上,万一动起手来怎么办。” 燕珩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眼睛看着棋局,忍不住笑一声,“朕劝你,最好别过去。” 霁明柔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燕珩:“夫妻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霁明柔:“......” 她最终还是没有跟过去,因为燕珩喊她去下棋。 燕璃让开凳子给她,站在后方静静看着。 霁明柔无奈,但又不得不下,只是她棋艺不精,心里又想着兮云的事,是以输得很惨,连下几场都被燕珩杀得片甲不留。 “臣女棋艺不精才疏学浅,陛下您还是换个人吧。”霁明柔诚心建议道,跟她玩有什么意思,每局不费心思就能轻松赢棋,哪有什么对弈的乐趣。 燕珩落下一子,再次用黑子将白字子堵到了绝境,浅浅笑着,“不伤脑筋,甚好!” 霁明柔:“?”她觉得燕珩在侮辱她,但她却无力反击。 第20章 狡辩 ◎你怎知是他没时间,说不准是他不行呢◎ 第二日的清晨时分,朝阳长公主的依仗就晃晃悠悠的出了宫向朝阳长公主府出发。 兮云已然出嫁,不应在宫里长住,所以就带着一行人回了长公主府,霁明柔自然也在其中,她本应该回镇远侯府的,但是耐不住兮云的央求撒娇和她自己心里惦记着阿珵,于是便也跟着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和魏王府比邻而建,阿珵如今就在魏王府里,有机会还能见到,与阿珏说事情也方便。 朝阳长公主府虽然不是近几年新建的府邸,但在燕兮云回京之前就再度翻新过,本来就是用重金建成,用料均上呈,所以现在和新建时候差不多模样。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下,婢女们迎上前来,掀帘摆凳,神情恭谨的迎燕兮云和霁明柔入内。 私人府邸不如皇宫那样庄严华贵,但却有别样一番天地,出了正经肃穆的前堂,后院颜色鲜活了不少,假山怪石与碧湖,檀香雅逸的回廊,鲜花锦簇的琼楼,处处都是美景。 燕兮云是第一次来公主府,饶是见惯了辉煌宫阙的她也不由得感叹庭院别致,听说父皇当年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南方的造景师来,信誓旦旦要给她一座能让她开开心心住一辈子的公主府,现在看来父皇没有骗她。 可惜她出嫁后跟着楚行书在南疆一待就是五年,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里。 霁明柔和燕兮云一进到园子里脚步就慢下来,边走边欣赏园内的景色,越看越发觉先帝对长女的喜爱和用心。 兮云是先帝与母亲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先帝的长女,奉若掌上明珠,当年若是先帝还在,想必定不会让兮云用出嫁这种方式去南疆护着阿珵。 正午热烈的日头渐渐消散,燕兮云和霁明柔才终于领着一众婢女收拾好燕兮云从南疆带回来的几车物件。 这些原本早就应该收拾好的东西,因为燕兮云回京的后一直在宫里禁足,所以就干脆放在公主府里原封不动的摆着,一直没有妥善整理,直到今天才统统造册进了库房。 燕兮云坐在炕上,手里抱着一杯热茶,细细的吹着,眼里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霁明柔坐在一旁,翻看了长公主府里里外外的好几年的内账和名册,终于理清一个大概。 她看着悠闲喝茶的燕兮云,想着交代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算了吧,就让兮云安安心心的当个富贵闲人好了,这些杂事说给她听也是白说,她不喜欢管这些,明天还是找个时间去和玉茉说说吧。 霁明柔合上账册,想起昨日都没来得及和阿珵说上一句话,心里有些遗憾。 不过阿珵已然进京,后面见面的时候多了去了,想到这她遗憾的心情就淡了些。 “阿珵是怎么回事,昨晚怎么顶替了阿珏身份去宫里?”四下无人,霁明柔终于敢跟兮云问起这个。 燕兮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脸怒容。 “我交代了身边的女使看着他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的,谁知他这么不老实!”燕兮云指了指隔壁魏王府的方向,继续说:“他前日夜里翻墙过去的,第二日早上还吓坏了看着他的女使和小厮。” 只不过当时她在宫里,所以长公主府的消息无法递进去。 流放之人私自回京是杀头重罪,燕兮云知道阿姊是担心阿珵出事,便安慰道:“没事的阿姊,阿珵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皇祖母宫里,皇祖母还能不认得他么,他后来还跟着皇祖母去了晚宴上,那般正大光明,指定是有皇祖母护着他的。” “我知道,但是阿珵毕竟是私下回京,凡是要再小心些,别教苏家人发现阿珵回京的事,若是拿住了证据,即便是太皇太后也没办法在朝堂上护着他。”霁明柔现在承受不起阿珵再出一丝一毫的意外了,这五年本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对不住阿珵。 虽然回京有燕珩和太皇太后的默许在里面,但毕竟是上不了明面的事情,真相未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愿阿珵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燕兮云点点头,“既然她已经去了阿珏那,那就让阿珵在阿珏身边待着吧,还能相互遮掩,双生子长得像,外人一般分辨不出...” 轻轻的敲门声想起。 燕兮云停住话,看向外面,“何事?” “殿下、郡主,外面有镇远侯府的女使求见。”玉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向外面走去,霁明柔出宫前已经让去给镇远侯府送了信,道明她会在长公主府暂住的事情,不知道这时候派人来是为何事? 两人一同见了来传话的女使,才知是封了谢夫人的命令来送信的。 是与崔远舟相看的事,五月里有场百花宴在景华大长公主府里举办,本就是牵姻缘的宴会,反正两家也少不了去赴宴,索性谢夫人和崔夫人就约在那天宴席散后相看了。 上次灵山回来后谢夫人就说过这个事,要不是临时进了宫,应该是早就安排了。 霁明柔自然是答应下来,笑着送走了谢夫人派来的女使,然后回来就对上了燕兮云揶揄的目光。 燕兮云此时正坐在正堂的梨乡木桌前,桌上摆满了珍馐菜肴,“崔远舟?我好像记得他,就是前几年在围猎园林救你出来的那个,他不小了吧,还没娶妻?” “正合适,你姐年龄也不小了,不也是没嫁出去吗。”霁明柔边吃边回。 她今年二十三,崔远舟二十五,正正好。 “那怎么能一样!”燕兮云对阿姊自嘲的话有些不乐意,在她眼里阿姊就是最好的,什么人娶阿姊都是高攀了! 不过女子过了而是还未婚配的确实是少数了,这个年纪好郎君大多都成了家,很难找到年龄合适的了。 燕兮云只要一想到京都贵女们笑阿姊年纪大了婚配困难的事就生气,气的吃不下饭,若不是燕珩将阿姊发落到渝州五年之久,也不会耽误了婚嫁大事。 燕兮云用力嚼着嘴里的肉,嘟嘟囔囔的诅咒着,“都怪燕珩,后宫就这样一直空置下去才好,留燕珩孤寡一人与国事相伴,都是报应...” 霁明柔用力敲了下桌子,看了眼门外的婢女们,笑着教育妹妹,“说什么呢,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后宫无人,那是你没见着,也许人多着呢。” 燕兮云:“怎么会,有人早就传出来了,你看他那冷情冷性的样子,怎么会有姑娘喜欢呢,就算喜欢也肯定是更喜欢权势荣华,而且大军今年才班师回朝,政务海了去了,哪来时间风花雪月。” 霁明柔抬眼,悠然一句,“你怎知是他没时间,说不准是他不行呢。” 燕兮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讶的看着口出惊人的霁明柔,“哈哈哈,隔墙有耳啊阿姊,你敢说皇帝不行...” 走到门外的燕珏正好听见这一句,当即被门外的台阶绊倒,若不是身后的皇兄拽了他一下此时他的门牙就已经飞出去了。 “咳、咳!”燕珏的咳嗦声震天响,疯狂提醒里面口出狂言的两位姐姐。 不用提醒她们也知道他来了,燕珏刚刚被绊倒的时候弄出了声响,里面两人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摔倒下去的残影了。 霁明柔:“是阿珏。” 燕兮云放下筷子,边往出走边说:“怎么没人通报一声?本公主的府邸是你想进就进的!嗓子坏掉了?咳什...” “呃...”燕兮云走到门边才看见台阶上的两人,一个眼睛抽筋疯狂暗示,一个面无表情冰冷绝情。 “哎哎哎!”燕兮云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一副不行了的模样,靠着门框对院子里跪着的玉茉招了招手,“本宫心口疼,玉茉快来,快来扶本宫回屋躺着,快点!” 玉茉战战兢兢的跪在青石地上,抬头看了看台阶上沉默的两人,壮着胆子小跑过去,扶住了燕兮云。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倚门而立的兮云,还没等她问出口怎么了,这主仆两人就脚下生风的跑了。 这是做什么?阿珏有这么可怕? 霁明柔走出去,待看清台阶上的两人后也沉默了,她脚步顿住,思考该怎么为自己狡辩一下冒犯天子的死罪... 稳住!她就觉着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燕珏面容扭曲,艰难开口:“皇姐她是吃坏东西了吧,阿姊你要不跟上去看看...” “是了是了。”霁明柔认真的点头,“阿珏说的对,我这就去看看!” 她抬步就走,转眼就溜远几米。 “站住。”燕珩神色冷冷的叫住她。 霁明柔转身,心虚的笑笑,保持温柔,“陛下有何吩咐?” 燕珩看燕珏一眼,不再言语。 燕珏松口气,只觉得刚刚自己冷汗都要落下来了,他正正脸色,说出他们的来意,“今晚有花灯节,阿姊与我们一同出去瞧瞧?” 花灯节就花灯节,找她作何?霁明柔不明白燕珩和阿珏是何意,也不是很想去。 “今日有些累了,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好好逛就成。” 燕珩不说话,明显周围的空气更冷了一些,一双眼淡淡的盯着她,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霁明柔:“......” 她扯出一抹笑,被迫道:“去,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点点收藏吧小可爱们 第21章 花灯 ◎想看就能看,同样的,想要就会有。◎ 月上梢头,大街小巷的灯火照亮了整座京都,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波接一波。 霁明柔还好奇这两人为什么专门来公主府叫上自己,直到看见兮月才明白,原是燕珩和阿珏带了兮月出来看灯会,两人都应付不来活泼跳脱的妹妹,所以才叫上她帮忙看着。 兮月见到阿姊很是高兴,连忙拉着霁明柔扎进了人群中。 街道上人流涌动,已经是人和人擦肩走过的程度了。 虽然知道暗中有侍卫看守,但霁明柔还是牵紧了兮月的手,生怕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阿姊阿姊!去看那个!”燕兮月兴奋的指着路边的杂耍。 “好。”霁明柔带着小姑娘从人缝中挤进去,人群拥挤,她们挤到前排时发髻都乱了几分。 小姑娘从未见过这种口吐火龙目眩神迷的节目,兴奋异常,一直都在跟着人群欢呼,霁明柔陪着燕兮月看完了杂戏班大半场的节目,还给了赏钱。 霁明柔也看入了神,不过这不是她头一次看这场戏了,几年前的今天她也在这里看过,就是这个戏班。 燕珏从另一边挤进来,站在霁明柔另一侧,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杂耍,“诶,这都是怎么做到的,好些厉害。”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他,打趣道:“你小时候不是还混进去偷师学艺过吗?怎么长大了就不记得了。” 燕珏:“?”有这回事? 他搜寻着脑袋里十多年的记忆,半晌也没有想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看的。 燕珏拧着眉头注视旁边的阿姊,问道:“何时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阿姊莫不是记错了?” 这样的事怎么会记错呢,霁明柔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年燕珩带着阿珏出来逛灯会,正巧那天她和兮云也求了母亲,最后是先帝大手一挥同意了。 那次她也同今天一样站在这里看着,然后就在人群的另一边看见了同样在看杂耍的燕珩和阿珏,那时阿珏还很小,大概是八九岁,记不大清了,反正她确实记得阿珏那天特别开心,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兄弟俩应该是没发现她和兮云也在人群里,一直自顾自的看着。 杂耍结束的时候,阿珏还拉着燕珩跑进了戏班子的台子里,与表演杂耍的年轻人说话。 “阿姊?”燕珏的手在霁明柔眼前挥了挥,“阿姊在想什么?走了走了,表演都结束了。” “好。”霁明柔点头,迟疑的看了眼阿珏的后背,然后牵着兮月跟上去,三人顺着人群往出走,一同走到了燕珩与暗卫们等着的桥边。 月光洒在桥边的人身上,远远看去有种遗世独立之感,他生着清远矜贵的面庞,但这些征战四方,身上又添了冷绝的锐气,很少有这种君淡如水的感觉,犹如谪仙在世。 “是皇兄在那里。”燕兮月呢喃着,抬头看着静静望着桥边的阿姊,拽了下阿姊的衣袖,“不会是要回去了吧,不要啊,阿姊我还不想回去呐。” “还会有很多时候出来玩的,快了快了。”说起来兮月马上就要及笄了,没两年就该把议亲的事提上日程了,霁明柔轻轻拂过兮月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怅然的想着。 “姑娘,给你和小妹妹买两盏花灯吧,花灯的时候在江边以莲花灯许愿,最是灵验。”路边支着花灯摊子的大娘大声着推销自己的花灯,脸上堆满了笑意。 姐妹俩对视一眼,然后再花灯摊子前停住步伐。 “大娘,来两个花灯。”霁明柔从荷包里掏出碎银递出去。 “哎,好嘞,架子上的两位随意挑。”大娘笑着接过。 燕兮月从架子上挑了一个盛放模样的莲花灯跑远。 “走喽走喽,放花灯去。”燕兮月一手抱着花灯,一手推着吊儿郎当的燕珏往河边走去。 霁明柔笑着摇摇头,从架子上随意拿了一个最近的。 “这个不好看。”温热的大手轻轻止住了她要去拿花灯的手腕。 霁明柔冷不丁的下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挣扎一下,但是无果。 燕珩看她一眼,眸色渐深,只片刻又收敛了回去,他松开手上的力道,视线放在一排排的花灯上,然后挑选出了一个做工最细致的花灯拿下来,“这个好,你用这个去放。” 他何时过来的?堂堂一国之君,也会管这些闲事吗?霁明柔脑袋卡住了,漫无边际的想着。 “都一样的,用什么都好。”霁明柔将手缩回袖子里,垂下眼不与他对视,淡淡回道。 燕珩:“既然是许愿,当然要挑最好的那个,用心才会灵验,不是么。” 霁明柔不语,一只手接过花灯,声不可闻的叹口气,一股无奈涌上心口。 谁说用心就会灵验?反正她不信的,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强求不得。 霁明柔还在沉默着,这边燕珩又从架子上挑了一个,看样子也来了兴致想放个花灯去。 “哎哎!小伙子,你还没付钱呐!”花灯摊前的大娘见燕珩似乎是忘了付银子这回事,所以连忙提醒。 燕珩愣住,然后垂下眼摸了下腰间空空如也的钱囊子。 燕珩:“......”他只得看向身侧看好戏的霁明柔,用眼神示意。 “噗!”霁明柔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急着掏钱,而是好以闲暇的看着燕珩有些愣怔无奈的样子,缓缓道:“我可穷得很,身上也没多少银子。” 燕珩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意融融的模样,“胆子又肥了不少。” 他伸手抢走霁明柔手上的花灯,将刚刚他亲手为她挑选的花灯拢在手里,然后把没付银子的花灯放下,“那这就是我的了。” 说罢转身向河边走去,没给霁明柔叫住他的机会。 “怎么跟阿珏似的...”霁明柔嘀嘀咕咕的说着,眉目间不知何时弥漫着浅浅笑意,她付了银子,拿着燕珩刚刚放下的花灯跟了上去。 此时河边的满是许愿放花灯的男男女女,求前程、求平安、求姻缘。 燕珏和兮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纸笔,此时正蹲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写着什么,姿势很是滑稽。 燕珩就站在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手中花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兮月已经写好,她把纸条叠好放进花灯里,然后也去河边找个好位置放花灯,燕珏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燕珩捡起兮月刚刚随手丢在地上的纸笔,也轻轻在纸上写墨迹。 “崇德二十年的花灯节我和兮云出来过,也在杂耍班子那看过戏,就是你和阿珵出来那年。”霁明柔见燕珩跟没听见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阿珵幼时体弱,太皇太后向来不放心他出门,所以,那年你是偷偷带他出来的?” “问这个做什么?”燕珩没回头,只淡淡的问。 “没什么。” 霁明柔凝视着燕珩的背影,在心里推翻之前的一己之见。 她一直以为阿珵与燕珩关系不好,所以那年见到他们之后就理所应当的把阿珵当成了阿珏,后面也没有问过这件事。 现在看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冷淡,既如此,那五年前燕珩监国,他亲自拟旨将阿珵流放贬谪的时候,心中是否也不像表面那般冰冷无情呢? 燕珩似乎是写好了,正在凝视纸条上的字。 燕珩离她有些距离,且背对着她,霁明柔看不见他写的什么,但难得见他会对这种事情上心,一时间有些好奇他在纸上写了什么。 霁明柔悄悄靠近几步,想要窥探一二。 燕珩这时收了纸条,猛然转身看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想看?” “没。”霁明柔的否认脱口而出。 燕珩将纸条折叠好,捏在指尖,从霁明柔的眼前晃了一圈,直直的看着她,“想看吗?” “想看就能看吗?” “对。”燕珩将纸条递过来,眼中含着浅浅的希冀的光,他本将炙热小心翼翼的藏好了,但在这一刻却又不经意的泄露出一丝端倪,“想看就能看。” 同样的,想要就会有。 霁明柔偏过头,心中慌乱,无法与他对视,“我不想看。” 她从他身边路过,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心愿。 她正大光明的写下这行字,自然也让身后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往事随风逝,来日永顺遂。”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祝愿而已。 燕珩拿着纸条的手放下,之间淡淡摩擦着纸条,冷冷的瞧着面容平静的霁明柔。 “呵。”他冷嘲一声,将纸条放进花灯里,然后将花灯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霁明柔直到燕珩离去,但她并没有回头,依旧认真的将字写好,把将纸条花灯里,让花灯顺河流而下。 燕兮月放完花灯跑过来,身后不只有阿珏,还夺了几位面生的女使,她不情不愿的说:“阿姊,姑姑派人来寻我了,我要回去了。” 霁明柔点点头,温温柔柔的与她道别。 燕兮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只剩燕珏留在霁明柔身侧。 燕珩不在这边,燕珏也没在意,只当皇兄无趣便先回去了。 他看了眼阿姊手中的花灯,道:“阿姊怎么没有把花灯放了?” 霁明柔垂目看着手中的花灯,将里面的纸条收在袖里,回道:“不放了,这花灯做的精细,带回去摆在屋里也是好的。” 燕珏的魏王府就在长公主府旁边,两人正好顺路回去。 第22章 尴尬 ◎你确定,要这时候进去?◎ 姐弟俩走在长街上,借着嘈杂鼎沸的人声遮掩,终于有时间说起话来。 “阿珵如何了?”霁明柔轻声问道。 “人在我府上阿姊还不放心么,不比在皇姐府中强。”燕珏拍着胸脯向霁明柔保证燕珵的安全,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外人根本看不出差别,两人同住一处庭院,就是被人瞧见了也能圆回来。 “他怎会贸然去你那里?”霁明柔了解弟弟的性格,阿珵喜静,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自然是我让人递的消息让他过来的,皇姐府上的丫鬟小厮太多,人多嘴杂,难免会传出去风声,皇姐进京没两日就有坊间传闻,说是长公主私下养男宠,我派人去查才知是长公主府上的下人传出去的。 皇姐将他藏在府里,又派了好些人在他身边看着他,自然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思来想去还是让他在我府上住着好一些,我府上人少,且嘴都极严。” 燕珏说着就想起来燕珵那天翻墙过来灰头土脸的模样,简直好笑极了。 即使兄弟俩五年未见,但却不会因此感到生疏,或许这就是双生子与生俱来的默契吧。 魏王府的马车过来接燕珏回府,霁明柔也一起,马车先到长公主府,然后才是魏王府。 “郡主!”霁明柔才踏进后院,玉茉就急忙跑了过来。 “怎么慌慌张张的,不急不急,慢点说,这是怎么了?”霁明柔安慰道。 玉茉满脸焦急:“长公主殿下刚刚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 这个时辰出去?还带着几个侍卫? “这是为何,兮云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 “驸马方才来过,只不过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殿下赶了出去,方才奴婢送驸马出去时殿下也没那么生气,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不知道是那个侍女在殿下身边说了驸马纳妾的事,惹了殿下生气,奴婢看殿下是气极了,点了几个侍卫就出了府,也没带上奴婢。” “纳妾?”霁明柔记得这事,不过上次在晚宴后楚行书已经和兮云解释了,他和兮云在荆州时确实因为那女子争吵过,但那只是误会,楚行书并没有纳妾的心思,后来也根本就没有去找那个女子。 “不是在荆州的女子。”玉茉猜到郡主是想到了上次的事,连忙再次张口解释,“奴婢说错了,不是驸马纳妾,是驸马的母亲,楚国公夫人昨日替驸马在国公府纳了两个良妾,这事今天已经传出来了。” 霁明柔听完眉目就沉了下来,无论这妾不是驸马自己想纳的,那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朝皇室公主地位尊贵,更别说兮云还是先帝亲封的一品长公主,公主大多招婿,极少下嫁,兮云下嫁楚国公府,代表的就是皇室颜面,楚国公夫人为儿子纳妾,分明是不把身为公主的儿媳放在眼里了。 “玉茉你这就去准备马车,再找几个府卫,我们去找人。”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兮云出门没多久,且带着一行侍卫出行,自然不会避讳着行人,霁明柔带府卫在周围问了几家铺子,果然一点点问到了公主府马车的行踪。 半个时辰后,霁明柔领着一行人在一处颇为喧闹的街道中停下。 玉茉扶着霁明柔走下马车,在一家楼阁前站住。 楼阁正门挂着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卿竹馆”三个飘逸的大字,别说,这字写的还真不错,看得出来下笔之人功底深厚。 “这...”玉茉怯怯的看着人来人往的楼宇,“郡主,咱们、咱们是要进去吗?” 霁明柔:“......”她也不知道啊。 她甚至怀疑问错了地方,不过领头的府卫眼尖的在旁边的巷子里看了熟人,是公主府里的侍卫,府卫刚刚已经去询问过了,那些侍卫说长公主方才确确实实是进了卿竹馆。 霁明柔无奈,她还以为兮云会冲去楚国公府大闹一场,没想到她脑回路这么清奇,居然来了这。 昨日夜里在家宴上,兮云确实和她说过关于卿竹馆的闲事,还说有机会也想来看看,但是那时她只当兮云在开玩笑。 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霁明柔深吸一口气,“进去,当然要进。” 不过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她就带着玉茉一个人进去,让这些府兵都待在外面等着。 霁明柔和玉茉一进门就有人迎了过来,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多的貌美女子,她衣着整整齐齐,看上去颇为清新淡雅,脸上带着浅笑,温柔秀美。 “奴家名唤姝娘,有礼了,这位娘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这吧,是随意找位公子听琴还是特意来寻哪个公子呢?”姝娘笑着问。 霁明柔叹口气,“不找公子,找姑娘。” “敢问姝娘子可见到一位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年轻娘子来过这里?她穿丁香色衣裙,裙边是折枝图,头上是紫光珍珠头面。”霁明柔仔细回忆着兮云今日身上穿的衣裙,一股脑的说着,也不知道她刚刚是不是穿这个出来的。 “您这可就问住我了,来咱这的都是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娘子,您这么说奴家也不知找的是哪位啊,而且...卿竹馆里也有规矩,我们是不能透露客人的消息的。”姝娘浅笑应付着,面容始终不变,看上去是见惯了这样的事。 霁明柔思虑片刻,折中的说:“那麻烦姝娘子去给我安排一位公子听琴吧,厢房就安排在我找的人旁边,这样如何?” 姝娘眼神转了转,点点头,“可以,奴家这就去安排,娘子这边请吧。” 她领着霁明柔和玉茉道楼梯口,唤来一个小丫鬟交代了几句,然后让小丫鬟领她们去了二楼的一处厢房。 霁明柔进屋就左右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两侧都有人声,但是声音太小,根本就分不清兮云在哪边。 算了,干脆去敲门看看。 霁明柔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她让玉茉留在屋里等她,然后推开门向左边厢房走去,不过她走近才发现这间厢房的大门另一边有人守着。 她走近这边厢房,果然被守门的人给拦住了。 奇怪,刚刚上来时还没看见这人呢,什么时候来的? “姑娘止步,此间有人。”守门的人一板一眼的说道。 霁明柔点头,正准备去另一边,但在此时,这厢房里有清晰的争吵声传出。 她清清楚楚听见了里面的人说了“滚开”两个字。 是兮云,她能听得出妹妹的声音,这就是兮云! “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让开!”霁明柔逼问道。 守门的侍卫纹丝不动,一脸冷漠,也不回话。 厢房里有细碎的呜咽的传出,声音极小,但她里门口很近,正好能听见微微的声响。 霁明柔有些急了,一时竟忘了府兵就在外面,当即就要只身一人硬闯。 “谁?” 身后有人握住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后面拉了两步。 “燕珩!”霁明柔愣住,“你怎么在这?” 燕珩拉着她的手腕向后一边的厢房走去,“走,进去说。” “兮云在里面,燕珩你去...” 眼看着霁明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话声也越来越大,燕珩只能无奈的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无人的厢房里。 霁明柔轻松就将燕珩的手挣脱,只见她一脸怒容,“你做什么拉我,兮云在里面,快去救她。” “我知道。”燕珩无奈,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下,“小点声。” “你怎么不进去救她,我分明听见她的哭声,屋里说不准是有贼人对她不利!” 燕珩:“行书在里面。” “谁也不行,你怎能就这样能放任别人欺负兮...”霁明柔说着说着就反应了过来。 谁在里面?楚行书? 燕珩见她冷静下来才缓了神色,他低头直视霁明柔愣愣的双眼,眼中微微带有笑意,抬手指了指燕兮云所在的厢房那边,戏谑的问;“你确定,要这时候进去?” 作者有话说: 点击量挺给力,为啥收藏上去咩【作者流泪】 第23章 冲动 ◎“你当朕没说过这番话。”◎ 霁明柔顺着燕珩手指的方向看着,愣怔片刻,哑然无声。 厢房之间的隔音并彻底,她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春色缱绻、脸红心跳的声音。 她虽然至今未嫁,但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闲暇无事时,她也会找些杂书话本来看,民间话本甚是开放,书中关于这种事的用词都露骨的很,真是想不懂都难。 霁明柔克制住自己想要拔腿就走的心情,但却克制不住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和耳朵。 即使厢房里灯火昏暗,但燕珩却依旧借着这点微弱光线看清了霁明柔泛红的耳朵,自然也听得到隔壁的声响。 暧昧的气氛一点点蔓延开来,将周围的空气都渲染的缠绵起来。 燕珩暗自攥紧了手,眸色深不可探,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只觉此刻屋里的温度越发炙热。 霁明柔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兮云来这就算了,话说楚行书和燕珩怎么会在这?燕珩刚刚不是回宫了吗? 燕珩向霁明柔的后背靠近几步,压低声音,“怎么?不过去了?” 霁明柔不自在的向前走一步,拉远了与燕珩之间的距离,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住她内心的无所适从,能缓解她心脏砰砰跳的频率。 “陛下和驸马怎么会在这里?” “半路上碰见了就一起说了几句话,碰巧见到兮云领着侍卫招摇过市,所以跟上来看看。”燕珩解释道。 其实是楚行书在公主府外面安插了人日夜盯着,所以才能及时使知道燕兮云动向,楚行书的人来报信时,他们正好碰上。 燕珩本不该管夫妻俩的事情,但那时楚行书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为防两人当街失态,他就也厚着脸皮跟过来了。 不过他定是不能对霁明柔说实话的,所以只好编个理由浅浅敷衍一下。 霁明柔看他一眼,同样敷衍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燕珩看着霁明柔刻意拉远距离的小动作,无声的扯了扯嘴角,他后退一步,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还点了个清倌,兴致不错。” “权宜之计罢了,这等小事,就不必陛下操心了吧。” 这是不想他多管的意思?联想到今夜在河边时的情景,燕珩觉得他心中更加烦躁了,以往的理智和克制在一点点瓦解。 “现在知道是陛下了?刚刚怎么就忘了,还当着别人的面直呼朕名讳,你可知这是大不敬...” “是大不敬的罪,臣女知错了。”霁明柔流畅的接上了燕珩说到一半的话,燕珩这几句吓唬人的话,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都能经常听见,是以记忆深刻,接话都不过脑。 燕珩:“很好,还会打断朕说话了。”他是她用来练胆量的吗? “臣女不敢,刚刚只是一时情急,请陛下恕罪。”霁明柔意识到不妥,立马低头解释。 燕珩绕道霁明柔面前,迫使她正视自己,似是认真似是玩笑的说,“朕不爱听这些,都是应付人的表面功夫,假的很,张嘴不敢闭嘴不敢,天天把恕罪挂在嘴边,都快说成口头禅了。” 霁明柔抬头看了眼燕珩那双眼,又匆匆低下头,思绪纷乱,那他爱听什么?又想从她嘴里听些什么呢? 燕珩这一笑仿佛又把她拉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候,也就是阿珵出事之前的两年,那是霁明柔在宫里最惬意的时光。 那次竹林罚写茶经后没多久,楚行言和楚玉柔就莫名的离开书院,自那起,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太子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帝王,是以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燕珩就该是那副端正自持、不苟言笑的模样,霁明柔起初也是这样想的。 但后来她发现,燕珩不是这样的,他是储君,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会哭会笑,有少年人鲜衣怒马的炙热朝气,也有无聊恶劣的小心思,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不是冰冷的雕塑。 不过,无论从前如何如何,现在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 她或许之前并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所以自己在面对燕珩时并没有意识到身份的天差地别,有些心思停留在几年前。 不好,这样不好,她必须要修剪泛滥的枝丫,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有些东西不属于她,不能强求。 “此前是臣女冒犯,往后臣女谨记规矩礼仪,不敢再犯,谨记生疏有别。”这话是霁明柔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霁明柔突然的冷漠点燃了燕珩一直压抑的火气,他往前逼近两步。 “不敢,你真的不敢吗?”燕珩顿了下,缓缓道:“满朝文武勋贵,谁敢在慌乱的时候直呼天子姓名,谁敢像你一样,情急时还会给朕下命令,你每次见着朕,有人的时候恭恭敬敬的请安,没人的时候呢?有几次能想起来请安这回事? 口口声声说不敢,说恕罪,但你真的不敢吗!没有,你从没有真正怕过!霁明柔,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怕?是谁给你的底气和胆量,放纵你一次次在朕面前触碰规矩底线。” 霁明柔闭眼,彻底陷入慌乱中,不知说什么好。 气氛有些凝结,迅速冷滞。 燕珩抿唇,见她这幅抗拒模样,心底竟有些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他不该这样冲动的。 两人相对而立,但久久无言。 许久,燕珩落寞的看向门外,妥协道:“你当朕没说过这番话。” 说罢,率先转身离去。 霁明柔无言看着燕珩离去的背影,独自在屋里又站了许久。 “郡主?我们…回去吗?”玉茉在门外敲门,探头探脑的问道。 霁明柔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回,我们走。” 既然楚行书和兮云待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必要等着了,兮云的安危也不必担忧,还是先回去的好。 她要是在这里等下去,等他们夫妻俩出来,免不了一阵尴尬。 燕兮云第二天才由楚行书亲自送回来,看样子楚行书是连朝都没有上。 无论楚行书如何说,燕兮云始终不肯让他住进公主府里,经过昨晚,长公主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只要想到楚国公夫人替楚行书纳妾的事,她心里就怄的慌,恨不得当场和离。 关键这事,就连皇家也没有办法,楚国公夫人拿公主儿媳成婚五年无孕为由头纳妾,合情合理,谁都没有办法说什么,谁让楚行书是楚国公府的世子,是长房唯一的儿子呢。 好在楚行书知道之后就遣散了那两位妾室,并且搬去了皇帝赐下的将军府,丝毫没有给自己母亲脸面,这事才算暂时过去,没有闹出更多风波。 ...... 百花宴这日,燕兮云与霁明柔一同坐上了去景华大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景华大长公主发宴会帖子时并没有给朝阳长公主府送,一是那时燕兮云和楚行书还未归京,二是燕兮云早已成婚。 百花宴大多都是一位长辈领着族中几个没有婚约的小辈来。 霁明柔本是不愿和兮云一起来的,京中这几日传了好几种朝阳长公主和楚世子之间的流言,人多的地方嘴杂,出去难免听到些不实的风言风语,到时候坏了心情就不好了。 哪知燕兮云看上去还是个心宽的,压根不在意这些,直接挤上马车,说什么也要去瞧瞧与阿姊相看的人长什么样,肉眼能看来的兴奋。 也对,楚行书天天来长公主府晃悠,态度极为诚恳,给人伺候好了还不留宿,听话得很,估摸着兮云也不会因为这些事烦心。 楚国公夫人折腾了一圈,最后都报应在她儿子身上了。 燕兮云一路上唧唧咋咋的说着各家未婚的优秀公子,年龄都是在二十以上的,显然是让人好好的查了一遍,做足了功课。 京中二十多的未婚男子不少,但是符合燕兮云标准的就太少了,她不仅看出身能力,性格人品,还看人家后院干不干净,家宅是否安宁,这一遭挑选下来,总共不到十个人了。 瞧她神情这么认真,霁明柔也听进去了不少。 霁明柔浅笑,好以闲暇的看着口若悬河的妹妹,真是难得她记住这么多人。 “哎!阿姊你看什么外面,看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燕兮云不满。 霁明柔认真的点头,态度很是诚恳,“听了听了,就是...你说的这些,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出身矜贵,咱们还是不要找这种的,找个平平淡淡能过日子的就好。” 燕兮云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对,不能找家世太好的,不好拿捏,得找个能完全拿捏住的人,他以后要是敢对阿姊不好,我就让老四直接去抄家!” 燕珏掌管刑部和直接听令于皇帝的九龙司,抄家这事没少干,是京中人人惧怕的煞星。 霁明柔:“......”脑回路始终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奢华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口,立马吸引了旁边几家的注意,直到燕兮云和霁明柔走下来,众人才原来如此的感叹。 怪不得敢在京中用这样一辆马车招摇过市,原来是一贯娇奢的朝阳长公主,这就合理了。 “阿姊等我。”燕珏脚步飞快的走过来,笑的很是和善,他的马车一直跟在她们马车后面,所以正好一道进去。 “走走走,别晚了。”燕兮云一脸兴奋的挽着霁明柔的手臂,催促着他们往里走。 霁明柔:“......” 霁明柔无奈的看着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这两人,一个蛮横不讲理的长公主,一个擅长抄家的一品亲王。 话说,真的有人敢娶她吗... 第24章 吃醋 ◎朕比他好!!!◎ 五月春意迟,但盛夏将至,濯枝雨后遇芳来,绯色妍妍蝴蝶飞。 百花宴确实如名一般,原是碧色无边的园中夺了各色娇颜,当真百花齐放,美色无争。 园中的花儿们争奇斗艳,但又岂止是花儿,人也一样。 景华大长公主府的领路婢女恭敬的将霁明柔三人带至后院主亭中,景华大长公主和燕兮月就在这里。 亭台几侧都挂上了月白的轻纱,只留一侧进人,亭内是坐席桌案,鲜花随侧,盛放嫣然。 景华大长公主坐在主坐上,见姐弟三人来便立即站起身,走上前颔首见礼。 她虽年尽四十,但依旧貌美娴雅,端正大气,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风月痕迹,只是让她的风韵气质在年龄增长的同时酝酿的更加香醇。 “姑母。”燕兮云和燕珏都称姑母,也是微微低头见礼,百花宴本是勋贵之间的传统宴席,男女相看为主,不必如宫宴一般规矩齐全。 “见过大长公主。”霁明柔恭谨行礼道。 景华大长公主对燕兮云和燕珏微微点头,但却走上前来扶住了霁明柔,只见她柔和的笑道:“柔安这般客气倒让我不适应,不如和以前一般,唤本宫姑母吧。” “是,姑母。”霁明柔当即改口。 景华大长公主笑着点头。 燕兮月跑过来拉着霁明柔的手,将燕珏从阿姊身边挤开,“阿姊,我的小白猫还好么,姑母已经许我在院子里养猫了。” “当然,它就在你皇姐府中,被养的白白胖胖的,你随时可以抱过来。” 燕兮月兴奋的拉着霁明柔的手,显然是开心极了,随后又粘着霁明柔问了许多关于小猫的事,叽叽喳喳个不停。 几人说了会话,不多时就陆陆续续的有各家长辈们过来拜访景华大长公主,景华大长公主作为百花宴的承办人,是得在此接见各家长辈的,小辈们则是在花园中相互交谈。 辅国公府的几房夫人领着几位贵女公子过来拜见,景华大长公主与之寒暄起来,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撵霁明柔姐弟几个和辅国公府的小姐公子们一同去花园中。 几人一边走着,燕珏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说起了前几日早朝时燕珩提议南巡的事,引得众人朝他这边看。 “皇兄要南巡?”燕兮云问道。 “没错。”燕珏点头,“前几日就提了,今日下了圣旨,现下旨意约莫已经到了礼部和工部,日程很近,皇兄就给了一月时间准备,下月就会顺着运河出游。” 这是当今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南巡,所以声势极为浩大,和平之年,皇帝巡游是盛世的代表,是皇室威严的声明,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燕兮云多问了几句,显然是对南巡极为感兴趣的,就连旁边辅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也忍不住说了几句,燕珏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脾气,耐心好好的和他们交谈着。 几人说话间,霁明柔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燕珏,恰巧这时燕珏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姐弟俩交换了个眼神,均是看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南巡势必会经过江南,并且停留一段时日,当年阿珵那场事里,能作证的人都已自杀身亡,只有一个小太监家里尚有一位妹妹存活在世,那女子在江南做了永宁伯的贵妾。 他们本就想着去趟江南解决这件事,只是碍于暗中不确定的势力,所以才一直按捺不动。 现在有了南巡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有了燕珩做筏子狐假虎威,还怕不能从永宁伯那妾室嘴里撬出真话吗!只要他们抓住这个机会,给阿珵洗清的罪名就指日可待了! 当年值守在那座宫殿旁边的太监宫女们都在当天自杀身亡,除了燕璃和苏瑶,无一人可作证。 皇宫中记录在册的宫女太监不过两万多人,当天自杀的宫人就有二十多个,能让这么多人同时心甘情愿的自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太皇太后掌管后宫多年都未能查到原委,足可见幕后之人势力非凡。 同样引人深思的是,二十多条人命,应是种在宫里许多年的暗桩,这么精心的布局,他们的命本可以做更多的事,为什么都折在了一个注定不会登基的皇子身上?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到后院中便四散而开,只余霁明柔姐弟三人始终走在一起。 “呦,遇上熟人了。”燕兮云冲着湖边贵女聚集的地方扬了扬头,冷笑着说。 霁明柔和燕珏看过去,均是露出明显的冷漠神情,他们这种脸上常年带着面具的人,是不会如此直白的对一个人显露出厌恶情绪的,除了她... 湖边的凉亭中都是今日来参加百花宴的贵女们,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衬得中间的一抹淡青色极为亮眼突出,尤为清新脱俗,亭亭玉立。 还真是个熟人,那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是苏将军家的嫡女——苏瑶。 此时苏瑶的身边围绕着许多的世家小姐,都眉眼开颜的聊着什么,而苏瑶显然是这群人的中心。 燕兮云左右看了一圈,果然在一处世家公子品茶论棋的地方看见了燕璃,她嘴角挂起一抹笑,幽幽道:“果然是一块来的,他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早就忘了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们了吧!” 燕兮云只要看见这两人一块出现就手痒,恨不得各大五十大板。 “兮云,别再外面落了你弟弟的脸面。”霁明柔小声提醒着。 “呵!”燕兮云一双眼在燕璃和苏瑶身上左右打转,面容不善,一看没打什么好主意。 燕珏一只手搭在了霁明柔的肩膀上,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意淡淡,“阿姊还在意他做什么?瞧他这幅清正凌然的模样,我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揍他。” 霁明柔打掉燕珏的手,瞪他一眼,“站好。” 远处的燕璃也正看着这边的姐弟三人,他本是想过去的,但一看见燕兮云和燕珏那两双不善的眼神,还有三人浑然天成的融洽气氛... 还是算了吧,他过去也是给他们添不愉快罢了。 霁明柔三人进了一处人少的亭子,三人一坐下周围的公子贵女们就立马都走远了些,好像看见了什么煞星一样。 燕兮云和燕珏还在用眼神攻击着那边的燕璃,似乎用眼神就能将他胖揍一顿。 霁明柔微微叹气,摇摇头在亭中静坐。 其实,她并不恨燕璃,燕璃曾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就算是他做过那些让她们失望的事,她也真的恨不起来,就算是她懦弱心软吧,她确实做不到恨。 顶多是失望,失望至极。 燕璃和苏瑶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苏家有战功,苏瑶幼时无人照顾,曾在先帝的舒妃宫里养育过一段时间,舒妃是苏瑶的姑母,也是现在的舒贵太妃。 先帝空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却只独宠一人,妃嫔在宫中大多只有几条路可走,要么自请去行宫静养,要么投靠霁贵妃麾下求得庇护,要么孝顺太后为求晚年无忧。 舒妃就是一心孝顺太后的那一批,且因为家中战功的缘故,舒妃在太后面前算是的脸的红人,苏瑶在舒妃身边养育的那几年也正是燕璃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他们两人幼年相识,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 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恐怕苏瑶早已稳稳当当的做了晋王妃。 如果当年推门而入的是兮云或阿珏,那么他们根本不会管谁对谁错,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偏心阿珵,但燕璃不同。 燕璃性格正直清宁,也正是他这种不偏不倚的性格,所以在认定阿珵杀人后,他作为亲哥哥才没有选择偏心弟弟,而是说出了他自以为的真相。 霁明柔不怪燕璃说出他认为的真相,如果苏瑶在大殿上所言据实,那燕璃做的没有错。 她失望的是,燕璃在亲姐弟和青梅竹马之间,他选择相信后者。 霁明柔至今想不通,燕璃为何会在苏瑶的三言两语下就轻易相信苏瑶的谎话,他们姐弟之间的隔阂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燕璃产生了对她和阿珵的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才是让她最心痛、最不能释怀的地方。 ...... 紫宸宫中,燕珩正批阅着成堆的奏章,他御驾亲征五年,多亏了燕璃在朝堂之上替他摄政,为他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看的出来燕璃将朝事管理的不错,所以在他回京之后才能得来这一朝太平盛世。 外面有求见的通报声传进来,燕珩听出来是崔远舟的声音,立马对旁边的小太监挥手,示意他将崔远舟宣进来。 崔远舟很快走进来,跪在地上直言来意。 原是他家里让他今日去参加景华大长公主府的百花宴,这事早就让人递过消息了,只是报信的太监发了急症昏迷了几日,故而今日才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崔远舟年纪不小了,家里安排相看的事也属正常,燕珩善解人意的批准了。 只是在崔远舟就要退出大殿时,燕珩脑中划过之前在灵山的种种画面,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便不要脸的多问了一句,“和谁?” 崔远舟犹豫了一下,竟有些可疑的脸红。 燕珩很少见他有这种不好意思的时候,崔远舟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了,还是头一回露出这样害羞的神情。 燕珩:“......”,他心中一顿,不妙的预感又增强了。 “是柔安郡主,这也是家中双亲的安排,已经和镇远侯府的长辈通过气了。”崔远舟知道陛下应该是不喜柔安郡主的,但他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他刚刚才有些迟疑。 燕珩深吸一口气,面色不显的淡笑着,“不错,不错...你、退下吧。” 崔远舟低头谢恩,匆匆往外走,看上去很急的样子。 燕珩神色不明的看着崔远舟离去的背影,过了会又如常的低头,继续看着未批完的成山奏折,他淡定的拿起御笔在折子上写着,只是这笔下的力道越来与重,与之前的字迹比起来,明显后面的字迹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他合上批完的奏折,将批完的奏折递给下面的御前侍笔,随后拿起右手边的下一本折子看起来。 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请安折子,是江南总府递上来的,前半段是阿谀奉承,都半段是向帝王问安。 平常燕珩碰到这种没有实事的请安折子都是一掠而过的,或者敷衍的回个安,但今日他不知是走了什么神,心思全然没有用在折子上,随意的在折子上写了一行字就递了下去。 年轻的御前侍笔大人兢兢业业的接过帝王传下来的奏折,一如寻常的翻开看,仔细的查阅。 御前侍笔:“?”他看见了什么? 御前侍笔愣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正在认真批阅奏折的陛下。 他迟疑的将奏折递会给燕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燕珩看向他,皱眉的接过,看起来极为烦躁。 “怎么?”他还能写错字不成。 燕珩不悦的翻开已经批过的请安折子,里面被御笔批注过的内容是这样的: 江南总府问:陛下安好? 陛下回:朕比他好!!! 御前侍笔:“......”陛下他说他比谁好? 燕珩:“......”他可以灭口么... 御前侍笔在帝王的沉默中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啪!”燕珩合上折子,从龙椅上站起。 “来人!摆驾出宫!” 作者有话说: 预收预收,点进作者专栏看看呀! 《犯上》简介: 少师谢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是新帝登基前,对新帝下手最狠最毒的那个。 新帝魏湛登基两年,荡平边疆的起义军,拔除废曾经的政敌,这些人里,肯自戕谢罪的,可保家人平安,不肯死的,就带着全家一起上断头台,阖族流放。 不过两月,与新帝魏湛作对过的臣子都尽数自戕,以求家族平安,唯有少师谢韵,眼看着家族倾覆,也不肯赴死。 但魏湛终究是容不得他,一道圣旨下来,赐谢家阖族流放,赐谢韵自行了断。 哪知谢韵当众发疯,倒了毒酒,剪了白绫,知谢家流放,还讽刺新帝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流放而已,谢家有我谢韵在,怎么着也得来个满门抄斩吧。” 谢韵不肯自戕,宣旨的大臣也无法,只得将她带到金殿之上,交由陛下处置。 满朝文武都知谢韵疯,但是他们没想到谢韵能这样疯! 当着所有人的面,谢韵也敢对新帝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 她说:“陛下勇猛,臣此生尝过如此美色,必然回味无穷,不敢忘。” 谢韵和新帝睡过这件事,满朝文武皆知。 三年前,谢韵用对魏湛使毒计,想要坐实魏湛与宫妃私通的罪名,为废太子铲除劲敌。 但不知哪里弄错了,当晚竟然是谢韵和魏湛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夜。 魏湛第二天醒来,拔刀要砍了谢韵,还是废太子及时赶到,将人救走。 不过魏湛从那以后,就极度厌恶这种事,不只是男人,就连女子都不能靠近,性情也越发阴鸷。 新帝与谢韵也是从那起,更加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金殿上所有人都觉得,谢韵会死的很惨烈,血溅当场,毕竟她还在嘴贱的调戏新帝。 但是没有,因为新帝将谢韵拖走了。 大臣:陛下肯定是要折磨够了再杀! 三个月后,谢韵还没死,并且更疯了,无差别攻击朝臣,嘴炮飞起。 大臣们: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一年后,谢韵撕了奏请陛下纳妃的折子,在金殿上将朝臣气到昏厥。 大臣们:蓝颜祸君,江山无以为继啊… 又是一年,谢韵生下皇长子,做了本朝最不着四六的皇后。 大臣们:嗯?失算了!这谢韵居然是个女人! 第25章 夜见 ◎末将领命而来,请郡主移步。◎ 景华大长公主府的这场声势浩大的百花宴从晌午开到了将近入夜的时候, 得亏是长公主府的园子大,才能同时容下这么多人歌舞畅饮。 长公主府的后院中早早搭上了宽敞的台子,这是专门供贵女公子们表演才艺用的, 百花街怎么少得了各家子女展现自己才情的节目呢,贵女们弹琴跳舞、写字作画, 世家公子们吟诗作对、舞剑比试等等,八百般才艺可是在今日看了个遍。 燕珏和霁明柔依旧待在亭子里,这凉亭离献艺的台子很近,能清晰的看见台上情景, 姐弟俩边吃边看边聊, 两人在亭中看的很是起劲。 一旁的燕兮云无语的看了眼阿姊和燕珏,她无聊的靠着椅背, 兴致缺缺。 燕兮云不明白这些早就看腻了的献艺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太无趣了,也就只有那些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中还有些俊美的能让她多看几眼吧, 不过也就是几眼而已, 不能再多了,省省眼睛吧,再看也不是她的。 “阿姊,这都什么时候了,崔远舟人呢?”燕兮云等不及附在霁明柔耳边小声问道。 霁明柔望天摇头,“我也不知,但崔家长辈们都已到了,他应当是会过来的, 许是因为宫里差事耽误了些时辰。” 霁明柔说话间朝着镇远侯府那边的女眷扫了一眼, 果然见到了正前面的谢夫人, 后面还坐着二房三房的一众嫡庶子女。 谢夫人此时正在和崔家旁支的一位夫人说话, 那应当就是崔远舟的母亲了。 霁明柔对着燕兮云指了指谢夫人和崔夫人相谈甚欢的情景,“你瞧那边,谢夫人和崔夫人都约好了,你就放心吧,崔远舟会来的。” “好吧,那本公主再等等。”燕兮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无奈点点头。 燕珏转头看着她们,眯了眯眼,摆出一副高冷威严的样子,用淡淡的语调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本王不能听?” 霁明柔和燕兮云同时看向他,又同时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燕兮云忍不住笑出声,嘲笑道:“惊呆本公主的眼!还本王本王的摆上谱了,你装什么燕珩呢!” 霁明柔端着一杯热茶给燕珏,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先喝杯茶清醒一下,等日后阿姊寻到了补脑的东西再给你送过来。” “是该补补了。” 燕珏的脸黑了,“快说快说!你们背着我偷偷说什么,我也要听!” 燕兮云叉腰,“那你就想着吧,偏不告诉你!” “呵,不说就不说,本王还不想听呢!”燕珏偏过头生闷气去了。 没一会景华大长公主就差人来叫燕珏去主位那边坐,那里正对着献艺的台子,能更清楚的看见上台献艺的贵女们。 燕璃此时坐在那里。 燕璃和燕珏都没娶亲,太皇太后这些年一个曾孙子孙女都没见到,显然是有些急了,皇帝她催不动就只能催促另外的几个孙子了。 燕珏一脸烦躁,当然是不愿意过去的,但是为了不被皇祖母唠叨他也只能听从安排了。 燕兮云笑着恭送他,并且祝他能寻到喜欢的王妃。 ...... 日头西下,这百花宴也快要到了尾声。 稀稀落落的贵女公子们都离了席,各家长辈们也说说笑笑着缓缓往出走。 燕兮云终于在百花宴将要结束的时候看见了和自己阿姊相看的人是何模样。 怎么说呢?虽不是绝色,但也能勉强接受了。 崔远舟虽然来迟,但好在赶上了。 他还是像上次在灵山见面那次一样局促,见了霁明柔的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末将来晚了,望郡主莫怪。”崔远舟一个大男人将这几个字说得跟个姑娘一样腼腆。 “天色还早,明柔不急着回府,还要去琳琅阁逛逛,不如崔统领护送我们姐妹俩走一趟?”霁明柔率先张口,声音柔柔清婉,笑意昭昭。 燕兮云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人勉强及格,所以也附和着点头:“没错没错,崔统领护送本宫和阿姊走一趟,也算半个差事了。” 崔远舟哪有不应之理,自然是连胜答应。 郡主和朝阳长公主都给他找好了同行的说辞,他当然喜不自胜,也渐渐消去了他不知所言的尴尬。 崔远舟瞧了两眼霁明柔就偏过了头,生怕多看两眼就是冒犯了郡主。 他心中激动,是藏在心底多年的微弱希冀看见些许曙光的不可置信,也是面对心上人时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 燕兮云开开心心的拉着霁明柔上了马车,崔远舟跟在后面走,然后坐在马车前御马,一同往城中行进。 景华大长公主府门前,燕璃眉眼舒缓的望着崔远舟驾着马车离去的影子,长舒口气。 燕珏缓步而来,站在他身侧,他瞥了一眼燕璃,继而冷哼嘲讽。 “阿姊与人相看,你舒什么气?” 燕璃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眸光清浅浮动,“寻常人家就好,崔远舟虽然家世平平,但为人不错,能力也尚可,算是不错的人选。”其实是谁都好,总归是他们兄弟几个能护得住的,只要别是... “不错?本王倒是没看出哪里不错、晋王殿下你这眼光不大行啊。” 燕珏奇怪的看了眼燕璃,不明白他在这里感叹什么呢!反正他是没看上崔远舟那家世的,崔远舟的父亲虽然出身辅国公府,但却只是不受重视庶房庶子,且能力都平庸,而且他们早都分家多少年了,和辅国公府挨不上边,家世算末流,只有崔远舟有些军功在身,勉勉强强说的过去。 京中二十多未成家的青年才俊多的是,可选择的人大有人在,在他眼里,阿姊就是世上最好女子,所以自然觉得谁都配不上阿姊,崔远舟单看还算不错,但和其他的一比就有些逊色了。 新科状元柳尚清出身寒门,但是能力超凡,一看就是权臣的料子、元国公府的嫡世子元泓与他关系不错,也未娶亲、再不济还有楚行言那个管不住妹妹的家伙,不过他妹妹前两年嫁出京城了,现在看来也还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 但是、阿姊看起来还是挺满意那个崔远舟的,既然阿姊喜欢,那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大不了他给崔家旁□□一脉开个后门,都提拔提拔。 “平常人家就好,勋贵是非多,徒增烦恼罢了。”燕璃无奈看着他,耐心的说着。 燕珏迷之自信,“有本王在谁敢找阿姊麻烦?活的不耐烦了?”他顿了顿,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燕璃,讽刺道:“你嫌麻烦?呵!就知道你靠不住。” 燕璃:“......”罢了罢了,他还是不要与弟弟争论,说不过的,就当让着他了。 ...... 霁明柔和燕兮云到了琳琅阁之后便随意挑选了几个首饰,这里首饰成色还算可以,但放在姐妹俩的眼里就不算什么了,所以在这里也是敷衍的看看。 谁让霁家不缺钱呢! 崔远舟全程都在边上跟着,偶尔与霁明柔说上一两句,言语间看上去也放开了点,不闷葫芦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三人同行,也仅限于此了。 天色不早,故而霁明柔和燕兮云没有逛多久便准备打道回府了,这婚事成与不成还要看两家长辈得意思,他们今日相看也算是走个形式了,若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婚事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崔府和长公主府不在一个方向,崔远舟也不便送霁明柔和燕兮云到长公主府外,今日才刚刚相看,婚事还没有两家长辈的肯定,还是要顾忌名声的。 燕兮云没有骨头的靠在马车的软枕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刚刚在琳琅阁买来的首饰,“人看着倒是不错,长相也可,就是太沉默寡言了些,话少无趣。” 霁明柔倒是觉得不错,“挺好的,又不是文官天天耍嘴皮子,从军嘛,沉稳些好。” 燕兮云对崔远舟这人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她在意的是阿姊的心意。 阿姊的眼中并无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能肯定的说:“阿姊不喜欢他。” 燕兮云这话是叙述语气,听起来笃定极了。 霁明柔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然后浅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燕兮云也说不上来具体为何,但就是有这种直觉,喜欢一个人,应不是这样的,阿姊太平静了,看他的眼神也不对。 像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一样。 霁明柔:“你嫁给楚行书的时候心悦他吗?” “不。”燕兮云摇头。 “那现在呢?” “呃...当、当然也不喜欢!”燕兮云瞪圆了眼睛,死鸭子嘴硬的说着。 “喜欢与否,你自己心里清楚。”霁明柔打趣道,“所以说,喜欢是可以培养的,不是么。” 其实在她心里,是不是心悦不那么重要,她年纪不小,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成家,以后过些平淡日子。 燕兮云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一路上难得的沉默下来,马车一停下就飞快的走了下去。 霁明柔下去的时候已经见不到燕兮云的影子了,也不知道在急什么,这么一会功夫跑的都不见影了。 霁明柔在门口站定,刚要领着众人往里走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见过郡主。”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霁明柔转身看去,然后蹙眉道:“南统领怎会在此,所为何事?” 南骁恭敬的抱拳行礼,一本正经,“末将领命而来,请郡主移步。” “移步?去哪里,要作何?” “末将不知,但主子已在别院等着了,请郡主快些前去吧。”南骁道。 南骁是禁军统领,禁军只听帝王调遣,他口中的主子除了燕珩还能是谁。 霁明柔一头雾水,只觉得突兀,都这个时候了,燕珩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说不可?一定要在这时候见她吗? 周围站满了长公主府的侍从和婢女,此时都在门外等着她进去,霁明柔扫了一圈,只能无奈吩咐他们先进去。 下人们都不敢抬头多看,停了吩咐就都匆匆进去了,只余玉茉在门外有些犹豫的看着霁明柔。 霁明柔看向玉茉,平静道:“玉茉你也进去吧,暂且不要与兮云说,兮云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回镇远侯府一趟。” 玉茉脸色担忧的点点头,缓缓进去了。 南骁嘴角扯出一抹并不和善的笑意,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马车就在那边,郡主请。” 霁明柔:“......” 不会笑可以不笑,这样怪吓人的。 第26章 御柔 ◎正好朕也要回宫了,那便一起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 霁明柔端坐在马车里,脑中思绪纷乱,上次在卿竹馆的画面一直在眼前反复掠过, 让她心慌意乱,惴惴不安。 好烦,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燕珩。 马车行了许久,霁明柔沿途掀开帘子往外面看,沿途的铺子和街道越来越陌生,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长公主府就在皇宫附近, 这马车行了这么久也没到, 看来燕珩的这处别院离皇宫有些距离,应当是在城郊人迹稀少的地方。 不多时, 马车缓缓停下。 南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郡主,我们到了。” 霁明柔长呼口气, 整理了一下仪容, 掀开了车帘走下去。 这里果然是人迹稀少的地方,周围除了这处别院就没别的了,都是稀稀落落的庄子,在夜里都看不太清,只能瞧见稀稀落落的灯火。 霁明柔抬头看,在别院大门的牌匾上看见了“御柔苑”三个大字,这字笔触锋利又不失风骨,看字迹就知是燕珩亲笔所书。 “御柔苑...”霁明柔的脚步一顿, 又是深吸口气, 回头看了南骁一眼。 南骁正在抬头望天, 面无表情。 霁明柔抿了抿唇, 继续往里走。 南骁引霁明柔穿过回廊,到一处湖边高亭下面。 “陛下就在里面,郡主请。” 霁明柔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顺着台阶缓缓往上走,她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不像是奉旨前来见皇帝,倒像是走在自家府苑里,边走边看周围的景色。 高亭之上,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立于书案前,他手拿着沾了绯红色颜料的画笔,似乎是正在作画。 霁明柔第一眼看见就是这幅月下佳公子的画面。 月上光清浅,月下人清俊,浊世无双。 倒有几分能骗住世人的模样。 她静静站在亭内边看着,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许久没有向前。 “愣着做什么,过来。”燕珩放下手中画笔,淡淡道。 霁明柔走过去,但没站在他身边,而是绕过了书案站在他对面。 “陛下圣安。”她恭敬的跪下行礼。 “起来。” “谢陛下。”霁明柔站起来,然后便清楚的看见了他书案上的画卷。 是副小桥流水的水墨画卷,看画上的景色,应不是帝都。 “知道这是哪么?”燕珩的手指从画卷上拂过,然后抬头看着霁明柔道。 霁明柔未看出来是哪,“臣女不知。” “是江南,朕御驾亲征时曾从那边经过,但却始终没有时间去哪里好好看一看。” “陛下既然已经定了下月南巡,那应当是马上就可以见到江南的美景了。”霁明柔随口说着,见燕珩不再说话,她又继续问道,“敢问陛下宣臣女来此,所为何事?” 燕珩听霁明柔问起这个才终于牵起一抹淡笑,低头看着手下画卷,所问非所答的缓缓说着,“下月就要南巡,礼部时间紧迫,所以今日就将随行的人员名单呈了上来,这次定下名单应是不会再改动了...不在名单上的人,就是想去也去不了了。” 说完,燕珩浅笑着直视霁明柔的双眼,好以闲暇的等着她张口。 霁明柔自然是立马听懂了燕珩话里的意思,她心里一紧,当即跪下,“请陛下允臣女随行。” 燕珩蹙眉,不悦的看着她,“站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 霁明柔站起来,表情不再平静,一双眼期盼的看着燕珩,等着他的回答。 “带上你,也不是不行,但是这样,于礼不合,朕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让你跟去...不过,这事也不是不能变通一下,朕身边还缺个贴身伺候的宫女...”燕珩装模作样的欲言又止。 “宫女便好,臣女愿意扮做宫女随行,不给陛下添麻烦,也必定恪守宫女职责,伺候好陛下。”霁明柔连忙点头答应,别说宫女,就是让她当太监也行啊。 燕珩满意点头,“好,朕允了。” 说着,他卷起画卷,走到霁明柔面前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 “送你了。” 霁明柔下意思后退一步,不去看他的眼,只垂眸看着地面,推拒道:“不可,陛下亲笔丹青有价无市,臣女不敢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就当是替朕保管了,弄丢了小心朕罚你。” “是。”霁明柔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抬手接过。 “朕听闻,你今日与朕身边的崔副统领在相看婚事。”燕珩现在木栏前瞭望远方,道:“两家可是已经确定下来了?” “刚刚相看,说婚事尚早。” 燕珩亲自绘出的画卷在她手中被一寸寸收紧,手上的力道将画卷边角握的有些皱。 “如此就好。”燕珩侧身看她,说:“今日正巧吏部尚书递了折子上来,荆州总兵发急症去了,朝廷要急调一武将去荆州上任,这事很是要紧,朕思来想去,现在朝廷里也就只有崔副统领最合适了,今日圣旨已下,调任崔远舟上任荆州总兵,即日起程,既然你们的婚事没定下来,那就是不急着婚嫁,如此来,崔爱卿便可放心的上任了。” “荆州?”燕珩说话太快,都给她听胡图了,她反应了一会才理清这事其中的利害。 南巡一趟怎么也得半年之久,她若是能在两个月内订婚,那往后半年的时间给两家准备大婚事宜,等她回来就是正好成婚。 可现在崔远舟从皇城副统领调任荆州总兵,这是明摆的升迁,而且不止升了一星半点,圣旨已下不可推拒,崔家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崔远舟是肯定要去荆州的,这一去不知几年,那他们的婚事… 这婚事就是没影的事了! 霁明柔思虑会,用略微质疑的目光悄悄去看燕珩。 他,莫不是故意的吧? “怎么?”燕珩见霁明柔脸色不虞,当即就沉下了心,他神情冷了下来,薄唇微起,敛眉问:“你这幅神情是什么意思,舍不得?” 霁明柔直视燕珩,见他已然是神情冷凝了,但还是如实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确实舍不得,但她舍不得这段亲事,不是那个人。 她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加上去南巡的这段时间,等她回来就是二十四,京都哪有二十四岁还待嫁闺中的女子?本就难嫁,这回怕是彻底嫁不出去了。 京中也有不少郡主公主在府中面首的,但她对养面首这事不是特别感兴趣,只能说不排斥罢了,如果能寻一郎君相守,这样最好,若寻不到,余生一人也能接受,养些面首也没什么大不了。 霁明柔:“年纪大了,婚事不可再等,这次不成就算了,往后就养些面首罢。” “面首?”燕珩愣了半晌,又想到了卿竹馆里见到的那些娇弱美男子,真是个个都要勾引人的本事... “哦,想不到你喜欢那样的。” 他懂了。 霁明柔:“?”燕珩在说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陛下宣臣女来此,究竟所为何事?”东拉西扯半天,燕珩也没说叫她过来到底是来干嘛的。 “咳。”燕珩轻咳一声,又走回书案前,端正身姿坐在椅子上。 他正色道:“皇祖母已为阿璃选好了正妃人选,是林阁老家嫡幼女,名幼嘉,朕派人查过,此女是品行端正,又美貌大气,确实可为晋王妃。只是,阿璃一心要娶苏家女,为此拒了皇祖母的赐婚。” 霁明柔冷了神色,平静的问:“陛下与臣女说这些是为何?君命不可违,想要晋王娶林家小姐,陛下直接下旨就是了。” “朕当然可以直接下旨,但也觉得阿璃的心意更重要,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亲王,手握权柄,如此位高权重,为何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呢?” 推己及人,燕珩刚刚登基那年,在未将朝堂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时,他的婚事也受到朝堂钳制,虽然现在没人敢了,但这种感觉他铭记于心。 燕璃是他带大的,所以他不想逼迫燕璃违背本心迎娶不爱之人。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想成全他,让晋王迎娶苏瑶?”霁明柔不可置信的问。 “自然不是。”燕珩只是不想逼他。 “朕了解阿璃的性子,他会对苏瑶如此上心,归根结底是源于愧疚罢了,他自认为愧对苏家,更愧对苏瑶,所以才会如此,甚至将正妃之位许诺出去,他所作一切,不是真心的喜爱,只是自认为是在替阿珵和你给苏瑶赎罪。” “真是可笑。”霁明柔冷笑,她和阿珵根本就不需要燕璃这种自以为是的赎罪。 燕璃相信霁明柔和燕珵不会做出那种事,但他也相信燕璃不会轻易被人蒙蔽,其中肯定自有缘由。 “在阿璃心里,你这个长姐是占首位的,甚至多于先帝与霁贵妃,若有人能劝动他,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霁明柔:“所以陛下是让臣女去做说客,可是,陛下怎能确定在发生几年前那件事之后,燕璃还会将臣女视作心中首位。” “不确定,但朕相信你也不想看见阿璃迎娶苏家女为晋王妃吧,你们毕竟是亲姐弟,朕也不想看见你们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燕珩坐在书案前,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白玉指环。 霁明柔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点头应道:“臣女知道了,明日有时间便去晋王府上走一趟。” 燕珩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站起身走到霁明柔身边,“如此便好。” 霁明柔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小步,试探道:“若没有别的事,那臣女今日就先回了。” 燕珩低头看她,说:“可,正好朕也要回宫了,那便一起吧,也顺路。” 霁明柔迟疑片刻,没有找到理由拒绝,也是清楚拒绝也不好使,所以就只好沉默的跟着燕珩一道出了别院,又上了同一辆马车。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两章,大概晚上8、9点更新 第27章 小贼 ◎你能有多重?压不坏的。◎ 这马车, 好似小了点? 霁明柔努力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心里淡淡想着皇室今年在银钱上是不是极为困难,不然怎么会让九五之尊坐这等…狭窄的马车。 南骁将车驾的很快, 所以导致马车里两个人的身体有些不稳,控制不住的有些肢体接触。 或许是她的动作过于明显, 所以引起了燕珩的注视。 “躲什么。”燕珩垂眸看着她。 霁明柔又往后缩了缩,谨慎道:“臣女怕不小心压到陛下。” “无妨,你能有多重?压不坏的。”燕珩一脸风轻云淡。 霁明柔:“……” 这是压不坏的问题吗?男女授受不亲他懂不懂。 怎么他们俩想的永远都不一样…… “唉!”霁明柔惊呼一声。 马车一个急转弯,直接将霁明柔从软垫上甩了下去, 而且还扑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哼。”燕珩闷哼一声, 双手下意识的搂着扑过来的温软娇躯。 霁明柔本是向下摔去的,但是燕珩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所以她就正好扑进了他怀里。 “朕刚刚说错了,原来你还是有些重量的。”燕珩被霁明柔压在车厢板上,艰难说着。 “你…臣女惶恐。” 霁明柔窘迫的脸都红了, 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 慌乱中, 她一只手撑在了燕珩的一侧肩膀上。 她不重,力气也不大,但这一下却成功的让燕珩白了脸色,他眉头紧皱,暗暗咬紧了牙关。 霁明柔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就这样爬坐在燕珩身上,但却不敢再动,生怕哪下力道重了将他压个好歹。 马车依旧行的飞快, 震的里面来回摇晃。 “你的肩膀…” 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 马车再次一震, 成功打断了霁明柔说到一半的话。 霁明柔径直摔倒在燕珩身上, 下巴磕到了他的胸口下当的肋骨,脸直接埋了他胸膛。 强而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在她耳边跳动,引得她也跟着心跳加速。 燕珩微微喘着粗气,感受着两处软绵绵的温软隔着衣物贴在他小腹上,随着她呼吸缓缓浮动。 肩膀疼的他脸色有些发白,但这疼痛与体内瞬间沸腾起来的热血比,就不值一提了。 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压根想不起来疼。 “南骁,慢点。”燕珩扬声朝外面道。 “是。”南骁朗声回道,然后悠悠闲闲的松了缰绳,嘴角隐隐憋笑。 马车果然慢了下来,平稳不少。 霁明柔松了口气,一点点从燕珩身上挪下来。 燕珩感受到身上的人起来了,他缓口气,也整理衣衫坐起来。 霁明柔见他神情紧绷的捂着一边肩膀,心里顿时有些心虚。 “陛下的肩膀如何?” 燕珩一脸虚弱,“有旧伤,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吧,回京路上遇到过刺客,不小心被伤到了。” 其实刚刚已经过劲了,没这么疼。 霁明柔变了脸色,心有些紧,也忘了刚刚的尴尬情绪,轻声细语道,“都怪臣女失仪,陛下可还有哪里不适。” 燕珩摆摆手,示意她无事,但神情瞧起来还是很虚弱。 “不如给朕按按头吧。”燕珩提议。 “好。”霁明柔起身跪坐在燕珩旁边,伸出双手按揉他的太阳穴处。 只是马车内的空间不宽裕,燕珩即使是坐着,也是身姿顷长。 霁明柔只能跪坐在他侧前方,姿势有些别扭。 没一会,霁明柔保持这个姿势尚还能忍,但燕珩却是忍不住了,他往后靠了靠,躲开了霁明柔的手指。 声音暗哑,眉眼不与她对视,“可以了,你回去坐下。” “是。”霁明柔低眉看他一眼,退回去坐好。 两人对视一眼,燕珩率先转头,聚精会神的顺着帘子缝往外看。 好像帘外真能看见街边景象似的,其实这个时辰的街上都是黑黢黢一片了,什么也看不到。 …… 霁明柔是从公主府后门处进的府,守门的侍卫认得她,没说两句就开门请她进来了。 她借着月光朝主院走,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翻墙的小贼。 小贼坐在墙上说话,“快快快,快上来…” 霁明柔真以为是贼来着,差点就开口喊人了。 没想到小贼先她一步张口,“嘘~,别出声,阿姊阿姊,是我啊!” 燕珏人趴在墙上,霁明柔这个角度是看不清他的脸的,但好在能听清声音。 “阿珏?”霁明柔向前走几步,惊讶的看着墙上的人,“这么晚了,你翻墙过来做什么,哎!小心别摔了!” 燕珏双腿跨坐在墙上,身子却弯了下去,像是在和院墙另一边的人说话。 他压低声音抱怨,“快点快点,你怎么慢吞吞的,快上来…” “你别拉我,我能上去。”墙底下的人无奈道。 霁明柔眼见着他拉扯着另一个人爬上墙头。 燕珏穿着行动便捷的黑衣,另一个人穿的却是浅色青衫。 两个双双坐在墙上,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庞,就连身形也差不多。 是阿珵! 霁明柔提着裙子直接跨越花丛跑了过去。 “阿珵,慢点下,别摔了。” 燕珏率先从墙上跳下来,摆了一个帅气飘逸的落地姿势。 霁明柔拍了拍燕珏的肩膀,担忧道:“接着点你三哥,别让他摔了。” 燕珏:“?”就知道担心燕珵摔了,他刚刚跳下来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燕珏看霁明柔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后退了一步。 他才不要接燕珵,让他自己下来吧! 燕珵紧接着跳下来,动作干净利落。 霁明柔见他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双生子中的哥哥是身体弱的那个,燕珵从小大病接小病不断,是好不容易才养下来的,不似燕珏从小跟个气猴子一样活蹦乱跳。 阿珵离京时还是一副文弱身子,照阿珏瘦了两圈,现在看着是强健了,不过这得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阿姊瞧见我怎么反倒伤感了。”燕珵温润的笑着。 “没,没。”霁明柔轻轻拂去燕珵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欣慰的笑道:“阿姊是太开心,几年不见,原来阿珵已经长这么高了,翩翩郎君,走出去都给阿姊长脸,定会有许多姑娘中意我家阿珵。” “这是当然,谁让我是阿姊的弟弟呢。” 这边姐弟俩还在墙底下相互叙旧说话,旁若无人,另一边的燕珏已经是无语叹气。 燕珏:“这大晚上的,咱们进去说呗,别呆在这地方一动不动啊。” “对对对,阿姊忘了,咱们进去说。”霁明柔说着就拉着燕珵往厢房里走。 被落下的燕珏皱眉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再次叹息。 他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他们是怎么做到将他完全忽略的。 这个做阿姊的,真是偏心啊! 三人坐在霁明柔厢房的外堂中说话,霁明柔忍不住拉着燕珵问东问西,燕珵也是知无不言,两人说个不停。 燕珏这个原本话多的人也没插上几句,只静静的喝茶看着他们。 “阿姊,我今日来意其实不只是来见你,更是想和你还有阿珏说件事。”燕珵正色说。 “你说,只要阿姊能做到,必定拼尽全力。” 燕珵垂下眼,静静的看着地面,缓了会才道:“我想、阿姊你们不要再继续追查当年的事了,前尘往事都到此为止吧。” “什么?”霁明柔倏地站起来,然后又克制的坐下,“为何?阿珵你可知,这罪名若不洗清,你将永远都是戴罪之身,安本朝律法,你永远都只能待在被流放的南疆,不能回京,只要你在京都一天,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不能见人,而且真正有罪的人,也会永远逍遥法外。” 燕珵声音有些低沉,但却不难听出坚定之意,“我知道,也想清楚了,我不需要真相,也不需要从前的身份地位,就这样吧,二哥即将迎娶苏家女…也别为了我,闹得兄弟姐妹间不愉快。” “说什么鬼东西?”燕珏砰的一下放下茶盏,声音有些急,“不行!老子追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揪出来了,眼看着就能查清真相,你的清白就在眼前了,说什么到此为止,你别乱出主意啊,别瞎说有的没的!” 霁明柔深深看着燕珵,斟酌的开口,“阿珵,你和阿姊说,你在顾忌些什么?” 燕珵绝不可能只因为燕璃要娶苏瑶这么可笑的理由放弃属于他的真相,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一个让他绝对忌惮的原因…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意已决,不想你们再为我烦心,算我求你,阿姊,不要再查了。”燕珵以恳求的目光看着霁明柔。 霁明柔没说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走神,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燕珏不解的看着燕珵,脾气暴躁的说:“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怎么想的,苏瑶嫁给谁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别说是燕璃,就算是嫁给皇兄,该查的我也得查!” 燕珵站起身,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回南疆,此生不再回京都。” 说完,他就转身往出走,燕珏叫了好几声都没叫住他。 燕珏摸不着头脑,“这小子疯了?” 霁明柔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去追,她目送燕珵的背影离去,然后转头看着燕珏嘱咐道:“阿珏你看住他,别让他自己乱走。” “好。”燕珏回道。 霁明柔想着阿珵现在矫健的身姿,又不放心的多说一句:“必要时…可采取着强制手段,别让他跑就行,其他的,你、看着办。” “啊?”燕珏眼睛转了转,意会的点点头。 阿姊的意思就是可以揍呗!好的!他知道了! …… 翌日,霁明柔正坐在假山下的亭中看霁氏的账本。 临近午时,玉茉领着几位年轻的女使走过来。 “见过柔安郡主。”几位女使一同行礼。 霁明柔抬头看去,在其中看见了几张面熟的脸庞,里面有谢夫人身边的两位贴身女使和半月不见的玉棠,还有几个脸生的,看衣裳样式应该不是镇远侯府的人。 “这是做何?” 谢夫人身边的女使向前一步,恭敬道:“奴婢等人承了咱家夫人和崔夫人的话,来请郡主回府一趟。” 崔夫人去谢家了?是为婚事?还是回绝? 霁明柔淡淡点头,整理下面容衣裳边随她们一道出去。 玉棠混在这群女使中,趁旁边的人不注意悄悄抬头向霁明柔眨了眨眼,比了个手势。 霁明柔瞧见了,面上依旧淡淡。 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玉棠这个手势是霁家商号的内部手势,意思是事已办妥。 第28章 说法 ◎霁明柔:拿着宫牌去宫里求见陛下……◎ 今日的镇远侯府可真是热闹, 大门处停了好几辆马车,各家的小厮站在大门的耳房边守着,看上去今日的客人不止崔夫人一位。 谢夫人的女使旁边引路, 霁明柔和玉棠走在中间,崔家的婢女都在后面跟着。 一行人进去看上去阵仗不小。 “今日还有哪家来人?”霁明柔压低声音问玉棠。 “除了崔家夫人, 还有楚国公府的七小姐来找五小姐说话,另外,四小姐也回来了。” 镇远侯府的四小姐谢嫣华是长房庶女,也就是谢霖屿和霁明柔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过世的生母出身清贫, 是被卖到谢家为奴的, 后来被先侯爷看中就成了通房。在霁明柔回府前,她是长房唯一的女儿, 谢夫人一直精心养着她,如同嫡出。 两人说话的这会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外。 谢夫人的贴身女使进去通报, 没一会就出来请霁明柔进去。 霁明柔进屋先向谢夫人福身, 然后才对着坐在一侧的崔夫人点头示意。 她对谢夫人福身是敬谢夫人为自家长辈,反对崔夫人其实就没有必要了,毕竟她是郡主,而崔夫人只是崔家旁支的正室夫人。 “这便是柔安郡主了吧,果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清秀佳人,如花似玉的。”崔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笑着说道。 “夫人秒赞了, 柔安不敢当。”霁明柔客气回着。 这崔夫人面色笑意融融, 但是说话好像不是那么和善? 说什么传闻中清秀佳人?她能有些什么传闻?不过都是嚣张跋扈品行不善罢了。 谢夫人面色不变, 依旧笑着看向崔夫人, “崔夫人说有话要亲自问问郡主,现在郡主来了就问吧,有什么话还是说明白的好。” “这是自然。”崔夫人笑意更盛,她抚了抚袖口上的精美绣线菊纹,然后抬头看着霁明柔道:“郡主有所不知,远舟啊,他被到荆州任总兵了,他前些年去了战场,后来御前任职这么久,现在能得陛下重用也是苦尽甘来了,圣旨砸到他头上,这是天恩,是万万不能推拒的。” 霁明柔淡淡问道:“这是当然,所以,崔夫人的意思是…” 崔夫人:“哎!哪有什么意思,咱们两家相看过,也都中意不是,要我说这婚事啊,自然是要结的,我今日是带着远舟的八字来的,郡主若有意,过些时日我们崔家就来下聘,什么时候远舟抽出时间回京,咱们就什么时候成婚。” 谢夫人不解的看着崔夫人,这崔夫人刚刚拉着她说了半天闲话,非要等郡主来了以后再说结亲的事,她还以为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原只是为了说这个? 看她因为儿子升迁而满面春风的样子,恐怕深意不在此吧! 谢夫人问道:“若是对八字,差媒人来即可,崔夫人怎亲自来一趟说这些。” 崔夫人变脸速度极快,闻言立马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自然是还有别的事,远舟他妹妹今年也有十五了,正是找人家的时候,但是相了几次都没遇到合适的,总是差些,我和老爷也是愁得慌,这不前几日景华大长公主办了百花宴,宴上我瞧着郡主与魏王关系甚好,所以想着拖郡主问问魏王的婚事如何,不如…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亲上加亲是这么加的?这是什么话!崔夫人好意思张口? 魏王是什么身份,崔家幼女又是什么身份,怕是连侧妃都不够格。 谢夫人心中不悦,但也忍着,转头等着郡主的回应。 霁明柔抬眸挑眉,巧笑看着崔夫人,“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柔安人微言轻的,哪里能左右魏王殿下的亲事,正侧妃的身世品行都是严格挑选的,人选如何那都得是太皇太后和陛下金口玉言才能定下的事。” 这就算是毫不客气的推拒了,霁明柔实话实说,意思就是崔家女的身份过不了太皇太后和陛下的眼。 崔夫人微微收了笑意,但还是笑脸说话的,“郡主说笑了,我看郡主和魏王殿下关系极好,举荐个侧妃人选应该不是大问题吧,毕竟俗话说长姐如母,对郡主来说这不是小事一桩么。远舟和我家闺女都是一家的儿女,一个品行好另一个也差不了。 这些时日啊,也有不少媒人来我家说媒的,不止是给小女还有给远舟说的呢,就连雍王府家也有意给嫡幼女说亲呢,可不是说明我家远舟的前程和人品么,郡主您说是吧!” 谢夫人听的直皱眉,崔夫人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也是不把她和镇远侯府放在眼里了。 她哪里来的胆量和底气说这些? 霁明柔已经笑出了声,这崔夫人、脸皮也是够厚的…是拿着自家儿子的婚事为筹码要挟她呢,觉得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所以会尽全力满足崔家嫁女的要求。 罢了,也是她与这桩亲事无缘,本来她也准备推拒的,现在看来…有了现成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便请崔夫人好好挑选吧,倒是柔安与崔将军无缘。” 崔夫人一听就有些不大乐意,这霁明柔是跟她摆架子呢?一个嫁不出去的郡主罢了,除了他家那个傻儿子巴巴的喜欢,其他的人家哪里还会有好儿郎愿意娶她! 崔夫人笃定霁明柔还会求着嫁过来的,毕竟她家儿子这么优秀,前程一片光明。 霁明柔年纪也不小了,空有美貌和霁贵妃留下的钱财而已,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两个亲王弟弟的份上,有谁会愿意娶一个与皇帝有过节的郡主呢! “既然如此,那两家亲事就先搁置了罢,无旁事就先告辞了。”崔夫人与谢夫人告辞就往出走,看都没看霁明柔一眼。 谢夫人揉揉额头,无奈的看向霁明柔,“郡主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不妥,崔远舟人虽不错,但是崔家夫人看上去并不好相处,实在难为良配,就算了吧。” 谢夫人观霁明柔脸色如常,看起来并无可惜不舍的意思,她这就放心了,之前还觉得崔家不错,现在看来也是火坑,照崔夫人这般品行就算嫁过去也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郡主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若和崔家真成了,她摊上这样的亲家也是闹心。 “对了,你四妹妹今日回来了,你们从未见过吧,毕竟是亲姐妹,今日正好见见。”谢夫人想起谢嫣华今日突然归家,便提议道。 谢嫣华年十七,尚未婚嫁,十五岁时参加了宫廷女官的考核,现如今在尚宫局任司寝女官,居八品。 “也好。”霁明柔听说谢嫣华十五岁就进了尚宫局,短短两年就走到了正八品女官的位置,应是一个有能力有心性的姑娘,她确实也想见见。 谢夫人留霁明柔在正堂用了晚膳,然后差人去将谢嫣华叫过来吃饭。 日头昏暗,谢夫人、崔挽迎和霁明柔一同坐在圆桌前等着迟迟未到的谢嫣华。 谢嫣华从今日辰时回来就一直躲在屋里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崔挽迎叫人又去催了一遍。 “这是忙什么呢?突然回来不说,还一直不见人了?”谢夫人叹口气说道。 “不会是在宫里犯什么错了吧?”崔挽迎迟疑的说。 “别瞎说。”谢夫人瞪崔挽迎一眼,宫里犯错不得了,说不准就是天大的事,这可不能瞎说的。 “罢了罢了,不等了,咱们先吃。”谢夫人对着崔挽迎和霁明柔招手,示意她们先吃。 三人正吃着,崔挽迎派去叫谢嫣华的婢女就匆匆走了进来,低头站在门边,支支吾吾的张口:“四姑娘说她累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来了。” 崔挽迎奇怪的放下筷子,问道:“病了?你见着四姑娘了么?” “见着了。” “那她病了么?” “这…”婢女低头,小声的回:“奴婢从门缝里看着了一眼,四姑娘她、她的脸上似乎有掌痕…” “什么掌痕?”崔挽迎愣住。 “啪!”谢夫人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冷声问道:“你说、四姑娘的脸上有掌痕?” 婢女一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是、是,奴婢不敢说谎。” 崔挽迎和霁明柔面面相觑,又同时转头看向一脸怒容的谢夫人。 谢夫人怎么还吃的下去,当即站起身出门。 这下子三人也都没了吃饭的心情,直接奔着谢嫣华的院子去了。 华笙院中,谢嫣华的两个贴身婢女都一脸担忧焦急的站在门外。 谢夫人领着霁明柔和崔挽迎进来,叫住门外的两个婢女,道:“怎么都现在门外,你们姑娘呢?” 两个婢女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回,“姑娘从回来起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门里,不让我们进去,四姑娘她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谢夫人:“把门打开。” 两个婢女虽然得了谢嫣华的命令守在门外不能进去,但却不敢违抗谢夫人的话,所以立刻起身开了门。 想来谢嫣华在屋里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所以在谢夫人三人进门时她还在往脸上带面纱。 谢夫人快步走上前扯掉谢嫣华手中的面纱,在见到她面容后顿时愣了一瞬。 谢嫣华容颜娇美清柔,是极惹人怜爱的长相,但此时这张美人面上却硬生生红肿了一大块,下半张脸肿起来,嘴角还甚着血丝。 “我儿这是怎么了…”谢夫人眼睛霎时红了起来,双手颤抖想触碰谢嫣华的,但却因为怕疼着女儿所以不敢碰。 “娘,我没事的。”谢嫣华见谢夫人这个样子,她的眼睛也有些红了,但却没有哭出来,反而拉着谢夫人在软塌上安慰。 虽然她现在说话都费事,但却还努力的想笑给谢夫人看。 “别,你别说话了。”谢夫人止住她想要说话的动作,然后急忙让人叫来了大夫。 谢嫣华今日一直不见人的本意是不想让谢夫人担心,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谢嫣华说话嘟嘟囔囔的费事,谢夫人也舍不得让她说一遍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隔壁林阁老家的小孙女也在尚宫局做女官,和谢嫣华是同等官职,所以她就请人去问了林小姐。 问过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嫣华在宫内任司寝,掌管宫内寝制事宜本是分内之事。 太皇太后下令命晋王与魏王选妃成婚,但这两位均不肯,甚至没有接受太皇太后送过去的侍寝美人,太皇太后气极,就吩咐尚宫局派人去教导两位王爷伦敦之事… 尚宫局派人教导皇子人伦之事历朝历代都有,不算什么稀奇的,只是本朝的两位王爷着年纪大了点,说出去让人笑话罢了。 晋王这边的差事就这样落到了谢嫣华头上,几位司寝女官都争着去,只有谢嫣华不争着差事,但她这样反倒入了老尚宫的眼,觉得她心性稳,品行端正,是合适的人选。 谢嫣华去了两天都没见到晋王府上都没见到人,差事没做好就算了,没想到今日运气差,在晋王府碰上了苏瑶。 苏瑶一听谢嫣华是来做什么的,当即就火冒三丈,差人按着谢嫣华就打。 晋王府的管家知道谢嫣华是宫中女官,得罪不得,他想去阻拦,但也没拦住,毕竟苏瑶小姐是晋王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谁也不敢得罪她。 老尚宫听说这回事当即就给谢嫣华放了假,让她回家休养。 但也没说会把苏瑶如何。 毕竟苏瑶是苏家嫡长女,以后说不准还会是晋王妃,而谢嫣华虽说出身镇远侯府,但毕竟是个庶女,这委屈也只得咽了。 谢夫人与崔挽迎听完均是气愤非常,说明日就要往宫里给太皇太后递牌子,要去讨个公道。 但谢嫣华还在极力劝阻,苏家战功赫赫,苏瑶也因为家世的原因被赐了县主的封号,若是只有如此,谢家当然不惧苏家,毕竟谢霖屿也是战功赫赫,谢家为侯府,有给女儿讨公道的能力。 但是现在苏瑶即将成为晋王妃,从苏瑶可以自由出入晋王府便可看出晋王如何纵容她了,晋王摄政,是实权亲王,而且下月陛下南巡时,朝堂还会交到晋王手上。 司寝部的人也清楚今日发生的事,但是没有一人为她向上禀报,都默认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只因现在掌管尚宫局的张尚宫曾是晋王提拔上来的人。 说到底,晋王这尊佛,他们谢家得罪不起。 在外边听她们讲话的霁明柔忍不住频频皱眉,她本一直坐在外室的椅子上没有进去,直到谢嫣华说到晋王如何纵容苏瑶这些,她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 “苏瑶终究只是官宦臣女,还不是晋王妃,以后也不会是,晋王权势再大也得讲理,陛下和太皇太后都不是摆设,公道自然是要讨的。”霁明柔掀开帘缦进来。 谢夫人眼睛一亮,赶紧拉着霁明柔到谢嫣华面前,“这是你阿姊,你哥哥的双生姊妹——柔安郡主,母亲和你说过的,嫣华快叫人。” “长姐安好。”谢嫣华眉眼弯弯,嘟嘟囔囔的说道。 “叫什么长姐,多生份呀,亲姐妹之间没这么多规矩,叫阿姊!”谢夫人用手指轻轻怼了一下谢嫣华的肩膀,教训道。 谢嫣华美眸的转了一圈,看了眼向她使眼色的谢夫人,又见郡主确实没有不悦的意思,这才迟疑的叫了声,“阿姊。” 霁明柔笑着点点头,拽了个圆凳过来坐下,与谢嫣华面对面。 近距离瞧谢嫣华才能看清这姑娘脸上的伤有多重,可见苏瑶下手有多狠,心肠如此恶毒,甚至想毁了这张脸。 霁明柔自认不是良善之人,她恨不得手刃苏瑶,只要给她机会,她定要扒苏瑶一层皮! 现在,机会来了。 “四妹妹如此美,怎能被如此恶毒之人随意伤及面容。”霁明柔轻轻握住谢嫣华的手,柔声蛊惑:“嫣华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只要你想,阿姊就可以做到。” “啊?可以么?”谢嫣华今天被打蒙了,又哭了半天,现在脑子转不过来,只得楞楞的看着这个天仙一样温柔的姐姐。 谢嫣华说话不清晰,这句“可以么”听着也像是“可以。” 霁明柔只当谢嫣华是同意,她安慰的拍了拍谢嫣华的手,“好!嫣华放心吧,阿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谢嫣华:“?” 她还没说什么呢呀… “玉棠。”霁明柔唤了玉棠来身边,吩咐道:“玉棠你带着几个人去兮云和阿珏府上,谁在府里就叫谁过来,再派人拿着宫牌去宫里求见陛下……” 宫牌是前几日燕珩送她回公主府时给她的,今日正好排上用场。 说罢,霁明柔转身拉起坐在塌上的谢嫣华,“走,我们进宫,你陪阿姊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了诸位,8号夹子,为了冲一冲排名,所以周六白天不更了,周六23点半后更 另,推荐一下同期好朋友的文,作者:墨余酒 《将军,你在惹火》【原名《风雪不语》】 温柔冷静的小战俘&表面冷情实则深情的大将军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哦! 第29章 撑腰(上) ◎怎么弄?往死里弄就对了!◎ 谢夫人自然是满口同意霁明柔带谢嫣华进宫讨公道的, 霁明柔是晋王长姐,还有长公主和魏王在,定能给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谢嫣华虽是长房庶女, 但是也是她亲手养大的,跟亲生的没什么分别, 就算霁明柔不出面讨这个公道,她也会亲自去的。 谢嫣华伤了脸,为了维护姑娘家的颜面仪容就只好带着面纱和帷冒出门了。 她糊糊涂涂的跟着刚认来的阿姊出了门,又糊糊涂涂的上了魏王府的马车, 然后坐在马车里呆呆的看着对面这两位身份极高的亲王和长公主。 “啧啧啧!”燕兮云目光幽幽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语气怜惜中又透着一丝即将报仇的兴奋,“瞧瞧咱们妹妹这美丽的小脸蛋, 也就只有苏瑶这种该死的毒妇能下得去手了,放心吧妹妹,有本宫在, 指定给你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谢嫣华缩了缩脖子, 更害怕了,“谢长公主殿下...” “嗐、客气客气!叫什么殿下啊!多生分,你就唤我兮云姐姐吧。” “这,不合规矩...,嫣华不敢。”谢嫣华在尚宫局当值,宫里不比外面,所以她平日里最是谨守规矩礼仪的,不敢有一丝差错, 不然可都是要受罚的。 燕兮云摆手, 不在意的道:“无妨, 在本宫这没那么多规矩, 叫姐姐就是了,你是阿姊的妹妹就也算是本宫的妹妹了。” 这一头,燕兮云在这边紧着和谢嫣华说话,分散小姑娘紧张的情绪,另一头,马车中的另外两个人却在用眼神交流着只有姐弟俩能懂得的无声语言。 怎么弄?往死里弄就对了! 燕珏冷笑,今晚不扒苏瑶一层皮都对不起他这个时候亲自赶过来。 ...... 紫宸殿内,福安快步进入殿中,呈上了南骁统领刚刚送上来的密折。 他恭敬的站定在书案之下,将密折递上,“陛下请看。” 上头面目冷峻的年轻帝王接过密折,静默的看着。 福安躬身退出,心里奇怪着,怎么自从刚刚南骁统领送来一个入宫令牌后,陛下就突然让人去调查了尚宫局的事,往常陛下向来是不管后宫事宜的,今日是怎么了? 燕珩看完,将手中扣在书案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案面。 他登基后向来只管前朝诸事,后宫的事大多都交给了与太皇太后手上,而太皇太后又将权利分给了几位身份贵重的太妃。 后来在燕璃掌控朝堂的时候,他不知为何,竟也往尚宫局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御驾亲征的这几年,燕璃几乎换掉了尚宫局高位女官中的半数之多,然后安排自己的人上位,几乎将尚宫局高位女官彻底洗牌。 燕珵和燕珏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与燕珩不甚亲近,但燕璃......燕璃小他没几岁,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兄弟间从无隔阂。 燕珩不信燕璃有不臣之心,不然在他御驾亲征时燕璃就动手了,那此举是为何?这几年的精心安排,换掉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他要做什么呢? 霁贵妃早早去了,霁明柔那几年远在云州,燕兮云也跟着楚行书去了南疆,后宫中应是没了他牵挂的人,也没了他忌惮的人,他往后宫安插的势力几乎是全无用处,那他这么做的目的...... 或者说,他换掉的那些人里,有他不得不除掉的。 “南骁。” 燕珩向南骁招手,南骁顿时心领神会,快速行至燕珩身边,附耳下来。 福安在门外一边守着一边教训身边不懂眼色的小太监,让他以后在陛下跟前会来点事,今日陛下手边的茶水都空了许久还不知道添,得亏陛下不在意这些,换个人非得罚他不可。 不多时,燕珩从殿内缓缓走出,“走,出去逛逛。” “唉!摆驾!” 福安抬眼就看见了陛下身上那身气派的冕服,黑衣红领,收腰宽袖。 一派帝王威仪,果真天人之姿,抬眸看去,让人心生畏惧又忍不住向往失神。 咦?陛下刚刚穿的不是常服么,怎么这会功夫换上了这套,前一段不是还说这件不得他心意,只是瞧着气派,其实并不适合寻常穿么? 而且陛下也鲜少在政事未完时出去散心,今日倒是稀奇。 唉!帝王心,海底针,猜不透啊猜不透! ...... 尚宫局中,平常这个点正是众人下职回屋的时辰,大家都收拾好了今日该做的活计,安排好了值夜的人,都等这时辰到了出门去。 后宫年轻的主子少,所以大家都清闲的很,尚宫局几乎见不着宫里正经的主子过来。 但今日出奇,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来几个大的,都是惹不起的主。 张尚宫老脸都笑的堆起了褶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霁明柔几人身后进了尚宫局的正殿。 燕珏毫不客气,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来。 张尚宫也有眼力见的很,又差人搬了几张椅子摆在正殿主位两边,她暗暗擦汗,心里打鼓的站在下方。 “不知两位殿下和郡主屈尊来此,所为何事?”张尚宫问道。 燕兮云坐在燕珏旁边的椅子上,谢嫣华就在她身边站着。 “本宫面前,张尚宫可莫要装傻啊!”燕兮云笑着说道。 “殿下严重了,下官不敢。”张尚宫双手在小腹上,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她。 张尚宫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意,一见着谢嫣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谢嫣华出身镇远侯府,是柔安郡主的庶妹,所以这几位,当然是来给谢嫣华出气的。 她本以为谢嫣华就算出身侯府,但也会吞下这次委屈的,毕竟只是一个奴婢生的小小庶女,怎么有底气和苏将军府的嫡出长女计较,而且苏小姐还备受晋王殿下的青睐。 没想到...柔安郡主竟会给这个庶妹出头,还叫来了魏王和长公主。 “张尚宫不必装傻了,今日就算我们不来,我谢氏主母也会来,左右躲不过去的,嫣华出身我谢家长房,虽是入宫当了职,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女官,怎能随意让不相干的人欺负了去。 这天降横祸我们受了,必是要还的,无论对方是谁,您身为尚宫局的尚宫,将这偌大的尚宫局管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柔安相信张尚宫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任由属下受无妄之灾而坐视不理的,对吧。”霁明柔面容平和,淡淡掀起眼帘看着下方。 苏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的人,无可反驳,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事实,但,她也是没办法不是,苏家小姐哪是她能得罪的人,毕竟她只是一个代掌尚宫之职的尚宫,比不得太皇太后身边的陈尚宫底气硬。 “这...下官也是见谢司寝伤势不重,猜想苏家小姐也是一时无心之失,不想闹起来,所以想着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要是闹起来,也不利于谢司寝的名声。”张尚宫辩解道。 “这样啊!”燕珏谅解的点点头,“张尚宫所言有理啊!既然如此都算是伤势不重,那这样吧,本王也让人送你一套一模一样的,料想张尚宫也会体谅本王的!” 霁明柔椅背上靠了靠,浅浅撇着张尚宫,柔柔的笑着:“柔安觉着,魏王殿下所言甚好,张尚宫不如试试?” 她拍了拍手,门外的一队禁军就鱼贯而入,整整齐齐的站在张尚宫身边,各个面容冷肃。 禁军?柔安郡主从哪来请来的禁军? 张尚宫看着他们腰间别着的长刀,顿时冷汗就出来了,别说打她巴掌了,就是说他们下一刻拔刀了结了她,她也是信的。 张尚宫连忙跪下,膝盖狠狠磕在地面上,疼的她面容扭曲,“殿下饶命!郡主饶命!此事和下官无关啊!” 霁明柔点头,“知道与张尚宫无关,但这失察之责,张尚宫肯定是有的,您想要将功赎罪不是简单的很,只需要把真正犯错的人压过来,按照我朝殴打朝廷命官的例律,公公正正的向上请示即可。” “这...”张尚宫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柔安郡主说的简单,可她哪敢得罪苏家,得罪苏家小姐呢! “这个时辰里,内宫门都要关了,此时去苏府传人,应该是来不及了,不如...不如明日再去?”张尚宫心里盘算着,想着现将眼下的情景糊弄过去,然后马上让人去给苏家和晋王殿下传信,两边都不得罪,这样明日事情怎么样就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燕珏对张尚宫的考量表示肯定,“没错,张尚宫思虑就是周全啊,不过还好,本王进宫前已经让刑部的人去苏家请人了,这会,应该是快到了吧!” 作者有话说: 作者努力在写了,明天下一章吧各位。 【作者给诸位磕一个】 第30章 撑腰(下) ◎殿下会来救我的!◎ “瞧, 人到了!”燕兮云弯唇,好以闲暇的看着尚宫局正殿殿门处姗姗来迟的人。 人不少,看上去刑部的人不止带着苏瑶一人过来了。 众人闻言, 一同看向殿门那里。 打头的是先帝庶妹,嫁与通城伯府高氏的恭淑大长公主, 她面色淡淡的走进来,身后紧跟着的就是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苏瑶。 恭淑大长公主早年嫁与高氏宗子在通城生活,后来她嫡长子科举进京,高氏长房一家就都搬了过来, 现居住在恭淑大长公主的公主府上。 苏瑶的母亲是高氏女, 也就是恭淑大长公主的亲小姑子,她今日去苏府找苏高氏走亲戚, 聊的正欢时,没想到刑部的人就这么进来了,说是封了魏王的命令压苏瑶进宫审问。 苏瑶母亲惊慌不已, 哭求她跟过来看着, 恭淑大长公主想着也是自家实在的亲戚,就没推拒,一起跟了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恭淑长公主虽然是二品庶公主,品阶比不上燕珏和燕兮云,但也是正经长辈,所以她一进门,霁明柔三人就都站了起来与她见礼. 燕珏和燕兮云都只是意思一下的点头,唤了声:“恭淑姑母。” 明眼看过去, 态度极其敷衍。 “见过恭淑大长公主。”霁明柔微微屈膝行礼, 微笑着, 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原是魏王和朝阳在此, 都是一家人,客气了。” 恭淑大长公主说完又看向霁明柔,她是看不惯这种皇室拖油瓶的,根本不想与这种赝品说话,但奈何魏王和朝阳长公主都在边上看着,她也只能摆出一副微笑和善的神情假意客气,“柔安郡主起身吧,郡主怎么也在宫里?都这个时辰了,应是不大好吧,毕竟还是待嫁之身,名声要紧的。” 恭淑大长公主上来就话中带刺,语气也是嘲讽偏多。 “名声是要紧,但也比不上家中妹妹所受委屈,公道,更要紧。”霁明柔起身直视恭淑长公主的眼睛,貌似温柔和煦的说道。 “这个时辰将本宫的外甥女叫来,本宫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两个姑娘间的口角争吵。”恭淑大长公主轻笑一声,然后走到谢嫣华面前,“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瞅瞅,这是伤成了什么样子,竟闹到了尚宫局来了。” 谢嫣华不卑不亢的抬头摘掉面纱,将面容不遮不掩展示在恭淑大长公主面前。 恭淑大长公主不甚在意的看了几眼,心里暗道苏瑶下手还挺狠,净给她惹麻烦,但此人多,她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想法,随口说道:“这伤、看着也不重啊!年轻姑娘们的小打小闹罢了,何必这么上纲上线。” “姑母说的轻松,既然小打小闹,那就让谢四姑娘打回去如何?”燕珏也不顾忌恭淑大长公主是不是还站着,反正他是旁若无人的坐下了,还是在刚刚的主位上,姿势肆意,眉眼桀骜的看着恭淑大长公主。 恭淑大长公主皱了皱眉,她虽然不满燕珏如此没有礼数的话语,但也知道魏王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敢轻易开罪他,毕竟她几个儿子还等着进朝堂捞个一官半职。 “魏王说笑了,哪有这样粗暴还回去的道理,既是瑶瑶一时失手,那我们也是认的,便让瑶瑶给谢四姑娘赔个礼道个歉吧,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恭淑大长公主虽说是让苏瑶道歉,但眉眼却是不屑的从谢嫣华身上掠过,根本不屑于询问谢嫣华的意见,直接对苏瑶招手。 “瑶瑶来这边,来,给谢四小姐好好的赔个礼。” 谢嫣华无措的站在原地,目光微微看向地面,不知要说什么,但也好像没她说话的份。 苏瑶小碎步走到恭淑大长公主身侧,低头捏着手中的帕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谢四姑娘对不住,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不是有意的,都怪身边嘴碎的奴才乱说一通,我这才误会了你。” 她说道这里似乎是忍不住落了泪,然后哽咽,“原本我是想着明日去谢府登门赔礼的,毕竟确实是我一时心急做错了事,没想到...竟闹到了宫里来,还惊动了魏王和朝阳长公主,都是苏瑶的错,都怪我没有早点登门给谢四姑娘赔礼道歉的,谢四姑娘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的吧,这等姑娘家的小事,怎好闹到这里,唉!都是苏瑶不对......” 谢嫣华:“......” 谢嫣华茶言茶语的道行浅的很,那里听得出苏瑶这一番话里真正的意思,只觉得这话说出来虽然是道歉,但确是让她极不舒服。 谢嫣华不知所措说不出来话的模样正合恭淑长公主的意,她对着谢嫣华满意的笑笑,“谢四姑娘亏宏大量,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定不会与我家瑶瑶再计较的吧,那既然这样,这事便算是结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霁明柔,“郡主觉着呢,如此可好。” 霁明柔笑着走过来,步伐缓慢,明明是潋滟姝雅的容颜,却在此时表现出了于寻常不同的冷意。 “啪!”响亮的一巴掌下去。 “啊!!!” 苏瑶惊叫着摔倒,被直接打翻在地,她捂着脸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霁明柔,嘴唇蠕动着没说出话来。 “你...” 恭淑大长公主就站在苏瑶旁边,这一下也被苏瑶连累到,要不是她旁边的婢女扶了她一下,苏瑶这丑恐怕是得连着她一起出。 恭淑大长公主怒气冲冲,“柔安郡主!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这样出手打人,真是毫无礼仪教养。” “这话,恭淑长公主说的是您这外甥女吧!姑娘家的小打小闹而已,恭淑长公主何必上纲上线呢。”霁明柔说完看向地上的苏瑶。 “真是对不住了苏小姐,本郡主也只是太担心妹妹了而已,心急气愤一时没收住手,苏小姐,你这么宽宏大量明事理,想必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燕兮云走上前来握住霁明柔刚刚打人的手,担忧道:“阿姊怎能亲自动手打人呢!伤了手可怎么办。” “你...”恭淑大长公主抬手指着霁明柔姐妹两人,气的说不出话。 燕兮云淡淡睥了苏瑶一眼,冷笑着看向恭淑大长公主,“不过赏她一巴掌罢了,这有什么的,本公主瞧她不顺眼,就是再赏她一顿板子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两天禁足的事罢了。” 身为皇室最尊贵的长公主,燕兮云自然有说这番话的底气。 “苏小姐,你在本宫面前,也不过是个臣女罢了,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你要懂得这个道理。”燕兮云对苏瑶笑着说。 苏瑶捂着脸委屈的哭诉,“公主和郡主仗着身份欺辱苏瑶,苏瑶自认身份是比不上,这巴掌,苏瑶也只能无奈受着了!” 恭淑大长公主让人将苏瑶从地上拉了起来,“既然柔安郡主这口气已经出了,那这事就算是到此为此!” 说完她对身后的奴婢们吩咐道:“走!我们走!” “慢着。”燕珏懒懒的喊住她们。 “魏王还有何指教!” 燕珏笑道:“姑母真会就坡下驴,此事还没了呢,这巴掌才哪到哪啊,不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闹而已,真正的罪责还清算呢。” 霁明柔看一眼在角落努力缩减存在的张尚宫,又看回恭淑大长公主,“我家嫣华从女学考进宫,仔细算起来,也是吏部记名的朝廷命官呢,想必恭淑长公主应是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责吧! 张尚宫,您老可是明事理的,您定然懂得这些的,那就给恭淑长公主说说,殴打朝廷命官按照我朝例律改怎么判。” 张尚宫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说:“这...殴打朝廷命官,应、应已送大理寺审查,定罪后,按情形杖责三十至一百不等...” 恭淑大长公主知道魏王掌管刑部,也知道这个疯子能做出这种事来,她语气稍软,“魏王殿下,柔安郡主,瑶瑶也不过是一时无心之失,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咱们私下了解不是更好,闹大了也不利于谢四小姐的名声,对谁都不利。” “恭淑大长公主身为公主,也是受民生供奉的,怎能如此事例律无形呢?而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恭淑大长公主确定要趟这趟浑水么?”霁明柔淡淡劝道。 恭淑大长公主一怔,撇身侧的苏瑶一眼,确实,苏家不是高氏的其中一个姻亲而已,也确实犯不上为她得罪魏王和朝阳长公主。 眼见着恭淑大长公主退却,苏瑶急了,她抓住恭淑长公主的衣袖,低低的叫了一声:“舅母。” 恭淑大长公主没理她,苏瑶只得看向上首魏王所在方向,为自己辩驳,“就算魏王殿下位高权重也不能独断公堂,此事如何尚未有定论,您怎么轻易行刑,我三叔尚在边疆,苏家战功赫赫,你不能轻易惩治我!” “你三叔是你三叔,干你什么事,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燕珏催促两侧站着的禁军,“愣着做什么,快点按住她,行刑,没本王的命令不能停下!” 苏瑶被禁军按住跪在地上,眼见着身后已经有禁军拿着行刑的杖棍走了过来,她惨白这脸色,牙齿都在害怕的打颤,“不!不可以!我出门时已经让人给晋王殿下送了信,晋王殿下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殿下会来救我的!” “是么!你这么一说,那本王更期待他来时看见你被仗刑的脸色了!惩戒你一个没有品阶的人而已,本王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动手。”燕珏向两侧的禁军抬手示意,眼中是凛凛杀意。 作者有话说: 作者大概率会日更的。 第31章 惩戒 ◎陛下来了?来做什么?◎ 是尚宫局下职的时候了, 往常这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但因今日的尚宫局格外的热闹, 所以这院中的女官和宫人们都停下了回屋脚步,驻足观望。 尚宫局主殿院前不算小, 但此时却塞满了人,从院门口一直到正殿里,站了成排的禁军不说,还有几家的丫鬟婢女, 这些人都站在殿门外等候。 还有回廊中驻足观望的尚宫局女官和宫人们。 除了正殿门外那里禁军站岗的地方无人靠近闲聊, 剩下的地方基本上都在透过正殿敞开的殿门往里窥视,然后一簇一簇的交头结尾谈论着什么。 “不!不可以!” “啊!殿下, 殿下救我...殿下会来救我的,会来的...” “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哭喊惊叫的声音从正殿里面传出来,棍棒敲打在□□上的声音混着痛苦哀嚎, 顿时让殿外的人群都静默下来, 纷纷瞪大眼眸朝里面瞧着。 虽然有些离得远的人听不清晰声音,但是也能从正殿门口处看见里面的情景,光是看禁军挥舞手中杖棍的动作仿佛就能感受到被它打在皮肉上的苦楚。 这殿里的禁军都是霁明柔进宫门时南骁统领派过来的,大多都是上过战场的将士,手上见过血的,这力道打在苏瑶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身上,多打几下绝对能要了这条人命。 屋里只有燕珏一人还坐在主位悠闲玩手。 恭淑大长公主白了脸色,觉着自己的颜面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但也只能冷着脸站在一侧, 什么也做不了。 霁明柔与燕兮云站在一同, 她不言不语, 也瞧不出什么快意,只是静静的看着苏瑶受刑的场面。 谢嫣华没见过这样的画面,也有些心有余悸,只好闭上眼躲在霁明柔身后。 燕兮云倒是轻松,还在柔声调笑地安慰着谢嫣华。 随着一棍一棍落下去,正殿中哭喊地声音渐渐弱下去。 苏瑶趴在长凳上,汗水浸湿衣衫,无力地抬头向霁明柔那边看去。 她虚弱至极,但抬眸那一瞬,眼中恨意阴毒几乎要溢出来。 触及这目光,霁明柔平静无波的面容才终于松动,她弯弯嘴角,露出了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她以俯视的角度将这柔柔笑意回敬给苏瑶。 “住手!都给我住手!”身穿二品官服的苏护飞快的跑过来拦住了行刑的禁军。 与苏护一同进来的还有燕璃和舒太妃。 燕珏抬手让禁军都退下,不慌不忙的开口,“苏将军来的可真是及时啊。” “瑶瑶,怎么样?”苏护心疼唤苏府婢女们将苏瑶扶起来,然后一脸愤恨的看向燕珏,“魏王殿下,您对老臣之女擅自动用私刑,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苏护就只有一双嫡出的儿女,但上天不眷顾,嫡出的儿子被燕珵所杀,女儿现在也被要去了半条命。 燕珵和燕珏这兄弟俩简直是他苏府的灾星! 枉他苏家前半生赶赴战场,苏家儿郎为国捐躯,临老了,竟然连儿女都护不住! “王法?这话,苏将军第一个问的就应该是你的好女儿吧!”燕珏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张尚宫,故作惊奇的道:“呦!尚宫大人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呢!来来来,张尚宫快起来与苏将军说说,他家闺女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张尚宫公公正正地说清楚就好,也别冤枉了谁,免得苏将军还以为我们镇远侯府欺负他家闺女。”霁明柔提醒道。 语气里加深了镇远侯府几个字,这是在提醒张尚宫,别在巴结苏家的时候忘了镇远侯府,苏家于国有功不假,但镇远侯谢霖屿可也是战功赫赫的,且他如今的官职是与苏将军同级。 张尚宫站起身的动作颤了颤,本还想着偏向苏家的心思歇了下来,既然柔安郡主搬出了镇远侯府,那就是说镇远侯府会站在谢嫣华身后为她做这个主,这下子两头都得罪不起,她就只能如实道来了。 现在的状况下只有说实话才能不出错了,毕竟事实摆在那里,好多人都瞧见了的。 张尚宫不偏不倚的说完了今天在晋王府发生的事情。 舒太妃扶着苏瑶艰难的站起身,然后心疼的用帕子擦了擦苏瑶额头的汗珠,听完张尚宫的话后她虽略微对侄女的所作所为有所惊讶,但是看看对面好好站着的谢嫣华,再看看自家站都站不住的侄女,心里只剩下了对侄女的疼惜。 “纵是瑶瑶先犯了错,但魏王殿下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瑶瑶终究只是无心之失罢了,她也没想将谢四小姐如何,倒是瑶瑶...受了这么大的苦。”舒太妃对燕珏道。 燕珏看都没看舒太妃一眼,跟没听见似的,直接看向苏护,“苏将军也听见了吧,苏小姐是不是罪有应得,你在官场也这么多年了,心里应该清楚。” 苏瑶靠在亲姑姑舒太妃的身上,疼的上气不接下气,委屈的落泪,“阿爹,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女儿的错...” 苏护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在魏王和晋王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会,最后满眼无奈有心疼的看向自己的嫡女,虽说这事是女儿的错,但阿瑶已经这个样子了,他是怎么也不忍心再怪她一分一毫的。 苏护向魏王行了一礼,又转身对着霁明柔和谢嫣华方向,弯腰道歉,“此事,是老夫没有管束好自己女儿,子不教父之过,镇远侯府要怪就怪道老夫身上吧,小女已然受了刑,今日就到此吧!” 苏将军是上过战场的人,性情也算可以,就是不知道怎么养出了这样一双儿女,霁明柔屈身回了苏将军一礼,她是敬重这位老将军的,但是嫣华的委屈也不能白受,她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苏瑶。 “苏将军这么说,镇远侯府自然是要给苏将军一个面子,但苏小姐所作所为,还有平日里的性情...想必苏将军对自家的女儿也有所了解,您可以保她这一次平安,但镇远侯府却不敢以家中姑娘的安危冒险,若苏小姐心存嫉恨再伺机报复,这又如何是好?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小姐此次触犯的是我大燕的明文例律,当街以言语侮辱命官尚且杖三十棍,更别说动手了,杖五十都是轻了吧,苏小姐不过挨了二十棍而已,若苏将军一句轻飘飘的人情就能轻易将此事揭过,那国法有何用?若真如苏将军所言...呵!苏家劳苦功高,镇远侯府无话可说。” “你!”苏护气的说不出来话,霁明柔这话是把他整个苏家放在火上烤!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弄不好就是整个苏家跟着倒霉。 “那柔安郡主想怎么样?” 霁明柔笑,丝毫不惧苏护多年官仪威压,“要么,按国法处置,杖完五十棍,要么,仗刑今日便算了,但苏家需将苏瑶送出京城,五年不得回京。” “五年?郡主未免也太过分了些,离京五年之久,那是会影响婚嫁大事的!”舒太妃不满的道。 霁明柔心里冷笑,能影响什么婚事,不过是想着嫁进晋王府罢了。 苏瑶这个年纪都没定亲,不就是在等晋王娶她么。 做梦去吧!别说是正妃了,照燕珩和太皇太后的态度,就连侍妾都不可能。 “五年而已,让她滚出京城又不是不让她嫁人!干她婚嫁什么事,舒太妃在后宫待久了,连脑子也不大好了?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燕兮云一点也不客气的回怼。 燕珏从主位上站起来,踱步到苏家一行人面前,“舒太妃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皇祖母她老人家知道吗?” 舒太妃一口气噎在心口,被燕珏吓得身体都僵硬了,是了!她还在宫里待着,她不能得罪魏王和朝阳长公主的,太皇太后最是看重这几个仅有的皇室子孙。 不等舒太妃回应,燕珏就转头看向了苏护,淡淡问道,“苏将军,思虑的如何?” 苏护看着女儿一脸心痛,难以抉择。 “爹...不,女儿不想出京。”不想出京就得受刑,那她就得死,可她也不想死。 苏瑶求助的看着燕璃,柔柔唤着:“殿下,殿下救我,苏瑶不要出京。” 太皇太后本就急着给晋王选妃,她这次要是出京了,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晋王妃这个位置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不!不可以!晋王妃这个位置只能是她的!一定是她的! 苏瑶忍着身体上疼痛,放下舒太妃挽着她的手,强行迈开步子向燕璃那边走去,大庭广众之下拽住了燕璃的衣袖,显然是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她双眼泪蒙蒙的看着燕璃,一滴滴泪珠从脸颊落下,面容哀婉。 “殿下...殿下救我,阿瑶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出京,殿下帮我。” 燕璃的胳膊下意识的往后动了下,但也没有躲开苏瑶,他只是淡淡皱了皱眉就又恢复了温润模样,根本没人能发现他的下意识反应。 他抬眼看了一眼阿姊和阿珏的脸色,果然,他们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燕璃一只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拳,一只手抬手扶住苏瑶的胳膊,嘴角扯出如温风般和煦的笑容,“阿瑶莫急,容本王思虑片刻。” 燕兮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道:“苏小姐待嫁闺中就已经学会这些别人没有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苏瑶抿唇,哭的更伤心了。 舒太妃见晋王对瑶瑶还是那样深情就放心了,她似乎有了底气,整理了下情绪,然后仰头看着霁明柔,“柔安郡主过分了些,都是女子,怎么能如此心狠,条件苛刻耽误婚事不说,而且郡主还打了瑶瑶一巴掌,我苏家再不济也是将门,怎么可能如此忍柔安郡主这样随意欺辱!郡主说这些条件之前,是不是也得为此前的巴掌向瑶瑶道歉!” 燕珏眼眸微动,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舒太妃,忍不住用手摩挲腰间的匕首。 燕璃瞥舒太妃一眼,淡漠转回眼眸,然后松开了扶着苏瑶的手。 苏瑶差点没有站住,还好身后的婢女扶了她一把,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燕璃,心中慌乱。 “皇陵还空着,舒太妃要不去看看?父皇应该挺想你的。”燕珏好心建议道。 舒太妃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珏,嘴唇哆嗦着,“魏王殿下,青天白日的,你就这样威胁老身?” “本王提个建议而已。” 改天得和皇祖母好好说说这个事。 “陛下驾到!” 众人惊讶地看向殿门处,来及多想就纷纷跪下。 陛下来了?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虐绿茶女!让我们来期待一下明天! 大概率会有男女主曾经的重要情节,如果没写到,就当我没说…… 第32章 求见 ◎臣女在想,陛下、究竟想要什么?◎ 燕珩还未走进, 殿里殿外就跪倒了一片,“陛下圣安。” “都起身。” 燕珩闲庭信步的踏入尚宫局正殿,扫了一眼殿中情况。 “好生热闹, 这是怎么了,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苏护向前走几步, 一把跪在燕珩面前,“小女不懂事,犯了忌讳,万望陛下看在老臣多面为国鞠躬尽瘁的份上, 多多宽恕。” “苏爱卿这是作何, 起来好好说罢。”燕珩走到主位坐下,冷声道。 燕珏两步并做一步的走到燕珩身边站定, “哎!苏家女殴打谢四小姐的时候苏将军不在场,苏将军怕是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让张尚宫说罢。” 燕珩目光移至一旁的张尚宫身上, 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说。” 张尚头投满冷汗,哪里想得到这件事最后会闹到陛下面前,她忙不迭地跪下,“今日......” 张尚宫说完,霁明柔就拉着谢嫣华走到了燕珩下首的一侧,拉开了面纱让燕珩瞧见了谢嫣华伤痕肿胀的脸庞。 “下手是狠了些。” 霁明柔带着谢嫣华跪下,直直看向燕珩双眼,“请陛下, 为镇远侯府做主, 为我谢家女做主。” 对视片刻, 燕珩转头看向跪地不起的苏护和苏家一行人, 嘴角噙起一分凉薄的笑意,“例律朝规不动如山,但苏卿这么多年确实为国出了不少力,两相权衡...不知苏将军怎么想?” “求陛下...宽恕小女吧!”苏护险些当场给燕珩表演一个涕泪横流,不停的磕头求情。 苏瑶早就在燕珩说该罚的时候就晕了过去,此时软软的坐在地上,上半身倒贴身丫鬟怀里,不省人事了。 舒太妃也一直在不停的落泪,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宽恕?苏瑶应不是第一次欺辱官家贵女了吧!苏将军能用功劳宽恕几次呢?还是只要有苏将军在,苏瑶就可以一直这么肆无忌惮下去,真是比本宫这个长公主都要厉害呢!”燕兮云悠悠闲闲道。 场面一时静下来,没人说话。 过了会,燕璃向前走出一步,弯腰向燕珩行礼,“皇兄,苏瑶有错,也应受到惩罚,但若继续行刑,这条命怕是就交代出去了,她罪不至于赔上性命,如此就过了,不如就按照柔安郡主所说,今日到此为此,然后送出京城吧。” 燕珩盯着燕璃平静的脸看了一会,不知是在考量什么,许久没有出声。 苏护看看晕过去的嫡女,在看看陛下明显不向着苏家的意思,苏护也沉默了,或许,将女儿送出京城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女儿一心想嫁给晋王的心思... 罢了罢了,就当是无缘吧! 舒太妃急着朝燕珩跪下,出口阻拦,“不可不可,瑶瑶已经是婚配最好的年纪,这要是出了京都,可如何是好,念在瑶瑶已经受了刑的份上,陛下就从轻发落吧。” 燕珏无语的看着舒太妃,这舒太妃...脑子不大好使吧?当真背靠苏家就能仗着从前功勋一直肆无忌惮不成?怕不是忘了现在她是在谁的手底下讨生活? 看来是真的想去守皇陵,看她心这么诚的份上,那他就成全她! 苏护没阻止住妹妹舒太妃的话,他暗道舒太妃蠢笨,不会看陛下脸色。 “是么。”燕珩站起身往外走,“既然得不出个结果,那就移送大理寺,由打大理寺审问过后在做定夺,南骁,将人送过去。” “陛下...”苏护的头紧紧贴在地上,意识到陛下已然不耐烦苏家,他不敢再求饶。 “是!”南骁抱拳回应,然后指挥禁军从哭喊的舒太妃手里将昏迷中苏瑶拉出来,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路拖了出去。 舒太妃是抚养过苏瑶一段时间的,姑侄情分非比寻常,她此时真的心痛,但也没有办法制止他们带走苏瑶。 移送大理寺不就是坐了天牢么!更别说还要审问了,在那地方呆上一段,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家都忌讳,这往后的婚事...算是彻底毁了。 殿中众人渐渐散去。 霁明柔交代燕兮云将谢嫣华护送到镇远侯府,她则是独自向外面走去。 燕珏:“阿姊去哪?” “你们先回,我去求见陛下,有事要说。” 燕珏点点头,没在意什么。 “阿姊去哪?”燕璃看着霁明柔离去的背影,走过来蹙眉问道。 “干你什么事?”燕兮云脸色不善,嘴里嘟囔着:“白眼狼...阿姊白对你那么好...” 燕璃面色不改,无视燕兮云的话,追问燕珏,“阿姊去哪了?” 燕珏不耐烦,“你问这个做什么,去找皇兄了,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没等燕珏说完,燕璃就甩袖也匆匆往外走,头都没回一个。 燕珏:“有什么毛病?” 燕璃大概是疯了吧,阿姊去找皇兄说事而已,又不是去了狼窝,他激动什么啊! 燕兮云看燕璃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冷哼,“真的是,成天做出一副温润模样给谁看!以前打少了...” 现在想想,以前她下手还是轻了,一天揍他八遍都不够解气的! “确实。”燕珏眼睛一转,“要不...揍他一顿?” “嗯?”燕兮云来了兴趣,“怎么揍?” 当然是蒙上麻袋揍!最好叫上几个位高权重的,这样就算被发现了燕璃也不能怎么样。 燕珏看看兴奋的燕兮云,又看看恨不得耳朵聋了的的谢嫣华,“叫上楚行书和谢霖屿怎么样?” “好呀!”燕兮云更兴奋了。 谢嫣华惊恐后退,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这么离谱的事,大哥是肯定不会和魏王殿下同流合污的! ...... “郡主安。”福安躬身行礼。 霁明柔跟燕珩的帝王仪仗到了御花园的假山亭下,对着福安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能否劳烦公公通报一声,柔安要求见陛下。” “哎!郡主稍等,奴才这就去。” 福安上去一趟,又很快走下来,然后侧开身让出向上的台阶路,恭恭敬敬道:“郡主请。” 福安看着这位柔安郡主向上走的背影,奇怪的摇摇头,明明这位传言中招陛下厌恶的人,但这些时日看来,似乎...陛下并没有表现出讨厌郡主的意思,而且那个冷面冷心的南骁,面对这位郡主时还颇为巴结熟络? 福安想起太皇太后送来的那些秀女画卷,均是一个不差的进了火盆。 莫不是...福安冷汗落了下来,捂紧了衣裳,想着下次太皇太后问起这些事时,他该怎么撒谎呢? 凉亭上面,燕珩手里拿着一卷书静静看着,心里却在想,人怎么还没过来? 莫不是他走的有些快了? “参见陛下。”霁明柔缓缓走上来行礼。 “起来。”燕珩没抬头,依旧看着书卷,“你怎么来了?” “臣女来归还令牌。” “就这个?”燕珩放下书卷,踱步过来。“没别的事了?” “臣女,谢陛下今日相助,也有一事相求。” “臣女想请陛下帮忙,让苏瑶在牢里受些苦,但别弄死她,逐出京城五年有些久,方才是臣女没有考虑周全,应是一年即可。” 苏瑶死了可就没人给阿珵洗脱冤屈了,一年就找出真相,到时候让苏瑶回来,霁明柔要苏瑶亲眼看着,看着她自己是怎么失去所有的。 燕珩站在霁明柔面前,垂眸看着她一眨一眨的卷翘睫毛还有圆润的耳垂,他分一点心思听着霁明柔的话,脑子里想的早就不知云云了。 他喉咙微动,心脏略紧,看起来挺好摸的,想碰一下... “你这又是道谢又是求朕的,你当朕随你差遣的?你说什么就是就什么,一点代价都没有的吗?” 霁明柔柔抬眼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有些恣意的看他,“陛下想要什么代价,崔远舟被您调去了荆州,臣女也算是被您搅黄了婚事,这不算代价吗?” “朕这是给他升迁,你婚事不成可不干朕的事。”燕珩眯着眼看她,就是毫无威慑力。 “是吗?”我不信。 什么是吗?这是臣女该对帝王讲的话? 燕珩觉着自己的帝王威严受到了挑衅,于是压低声音道:“用的上朕了就跑过来直接吩咐,用不上当做不认识,霁明柔,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朕罚你?” 我不信。 霁明柔往后退了一步,“陛下不必离这么近,臣女能听见的。” 燕珩:“?”她今天的胆子好像更肥了些,他有给她什么增加底气的暗示吗,怎么一次比一次胆肥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朕在问你,求人办事,得有个求人的代价不是,哪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臣女除了银子,应该没什么能给陛下的了,所以,陛下是想要臣女付银子?” 谁稀罕你的银子! 燕珩轻笑,舌尖抵着上颚,用书卷抵住了霁明柔的下巴,轻轻向上抬起,让她与他对视,“给朕在这找乐子呢?霁明柔,你再装傻试试。” 四目相对,不得回避。 燕珩眼中含笑,深藏内心深处即将克制不住的心绪,尽力的风轻云淡。 但霁明柔好像依旧能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其实,有些话,他可以直说,有些事,他可以顺从自己心意,想做便做。 但他偏偏没有… 霁明柔偏头躲开,眉眼的浅浅笑意在一个呼吸间淡了下来。 这就生气了?他还没说什么呢? 燕珩收回手,观霁明柔的神情,试探的放轻语气,“怎么,脾气这么大?这就生气了?” “没。”霁明柔正色的看他,一字一句的问:“臣女在想,陛下、究竟想要什么?” 燕珩深深看着她,道:“朕想要…” 第33章 那年晚宴 ◎我该怎么解气好呢...◎ “哎!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奴才还没通报呢!您慢点, 诶呦!”福安追着燕璃跑上来,急的额头冒汗。 这晋王殿下是怎么了,看见他在这就径直往上冲, 都不给他反应时间的,莫不是有什么关乎江山安危的大事要禀报? 霁明柔听见了福安焦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但还没等她回头,就被人拉着胳膊往后退了几步,瞬间远离了燕珩。 她惊讶的看着冲上来拉住自己的燕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燕璃拉着霁明柔的胳膊, 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然后直直对上了燕珩诧异的目光。 “皇兄,臣弟有话要与阿姊说。” 福安跟着燕璃跑上来, 然后一下子跪在地上,“这...陛下恕罪,老奴没拦住晋王殿下...殿下他...” 燕珩抬手止住福安的话, “无妨, 下去吧。” “是,是。”福安捂着胸口下去了,溜得飞快。 燕珩看着燕璃将霁明柔护在身后的动作,再看他眼中尚未收回的警惕,眼睛眯了眯,冷冷道:“什么话这么就急在这一时半刻,非说不可?” “非说不可!” 兄弟俩就这普普通通的两句话,霁明柔硬是从里面听出了一股寸步不让的火药味。 她蹙眉看着燕璃, 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 但见燕珩脸色冷了下来, 似有生气的兆头, 她心里一紧,还是走上前替燕璃解围,“陛下,臣女确有事要与晋王殿下说。” “呵。”燕珩瞧燕璃片刻,然后收起冷意,似笑非笑的道:“看阿璃的样子,确实是急事,那你们就在这里说吧,好好说。” 说罢,他负手离去。 这就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燕珩连国事朝堂都能毫不犹豫交出去的弟弟,原来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满心满眼里都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忌惮。 罢了罢了,过些时日,燕璃会看清的,也会知道有些事,他阻止不了。 亭中,霁明柔不解的看着燕璃,“你可知,刚刚你在做什么?就算兄弟手足,也得排在君臣之后。” “我知道。”燕璃深深看着许久不曾和他好好说一句话的阿姊,闭了闭眼,然后转身走到亭边,看着帝王仪仗离去的影子,道:“阿姊可知,父皇如此宠爱母妃,却为何母妃知道死前,都只是贵妃,不曾封后?” 霁明柔垂下眼眸,“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上一代的事了。” “阿姊你不知吗?因为母妃膝下有三位健康长成的皇子,父皇忌惮,为了防止我们几个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动摇皇兄的太子之位,所以父皇才始终不肯立母亲为后!盛宠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抑郁而终,母妃终其一生,都只是个妾!” 燕璃转头看她,眼中动容,“皇室、后宫、帝王之爱,真的就这么难以割舍么?阿姊真的觉得,这是什么好去处吗?” “燕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霁明柔袖中的指甲掐到了自己的掌心,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平静的看着燕璃。 “我知道,我更清楚阿姊你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才与阿姊说这些。” “我不懂你说在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霁明柔冷笑,继续说:“这些说到底,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远离苏瑶,助你弟弟找到当年的真相,别让你们几个之间的隔阂因为当年那件事变得越来越深。” “不懂?阿姊可知道那年皇兄寿辰,东宫夜宴的第二日,教司坊送给皇兄的那个舞姬,是怎么死的?”燕璃抬起手指了指霁明柔,“阿姊,那个舞姬是因你而死,那晚,是我亲自下的手。” 霁明柔一惊,紧紧盯着燕璃的眼,问:“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杀她?又为什么说是因我而死,此言何意?” “杀她,自然是因为那晚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我本是想着皇兄喝了酒,去送醒酒汤,没想到见着那个舞姬慌慌张张的从偏殿的门口处跑出来,跟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我好奇,所以也去偏殿窗外看了一眼... 那舞姬是父皇差使教司坊送过去侍候皇兄的人,她若把那晚的事泄露了出去,阿姊可想过后果?” 那时候母妃已过世,他们几个还是没有实权的皇子,那个舞姬若把那晚的事泄露了出去,诺大的皇宫之中,还有谁能护住阿姊? 皇兄吗?江山与美人之间,燕璃不相信皇兄会选择后者。 燕璃他,看见了... 霁明柔退坐在亭边的长椅上,双眸垂落,无神的看着地面,狠狠闭上眼,“你走,我不想再听。” “阿姊...” “走...让我静一会。” “好,好,我走。”燕璃终是不忍直说,无奈的看着她,缓缓移步往下走。 走到台阶上时,燕璃回头看她,顿住,缓缓道:“苏家会送苏瑶出京,我不会娶她,也会远离,但,阿珵的事,阿姊若听我一句劝,就不要再追查了。” 若真查出当年真相,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阿珵一人流放这么简单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 谁能保证现在已是帝王的皇兄会不会顾念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呢? 燕璃真的不敢赌。 ...... 霁明柔原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那年东宫晚宴是为太子生辰而举办,受邀的人均是与东宫交好的贵族子弟和皇室子女。 霁明柔自然也在。 酒过三巡,众人散去,她本是也要回宫的。 但兮云、阿珏和阿珵三人斗酒在宴上轮番给燕珩敬酒,势必要给燕珩灌醉,只因她在皇家围猎中被树枝绊倒受了伤,罪魁祸首就是燕珩,大白天的,别人都去找猛兽,而燕珩非要看着她打猎,让她出去打兔子给他吃... 燕兮云姐弟几个都知道阿姊和皇兄两人不和,但也没想到皇兄这么欺负人,于是三人一寻到机会就疯狂针对燕珩。 这不就在燕珩自己的生辰宴上,给了燕兮云姐弟三人把他灌醉的机会。 燕珩果然喝的酩酊大醉,走路都不稳,但是兮云燕珏兄弟俩也没好到哪去,都是被宫人们扶回去的。 只有霁明柔一个清醒站着的人,她本要回去,但还没走出东宫的宫门就被南骁用一碗醒酒汤拦住了。 南骁说东宫众人今晚都忙着宴会事宜,唯独几个闲着的下人都是胆小的,不敢凑到太子跟前,所以连个给太子送醒酒汤的人都没有,要请郡主帮忙送一趟。 霁明柔无奈,也想着燕珩喝醉也是兮云他们胡闹造成的,没推辞几句就同意了。 她走进偏殿,果然见燕珩躺在偏殿炕上,衣衫玉冠都穿的整整齐齐,但人好像是睡了。 “太子殿下?”霁明柔试探的叫他两声。 他没应,眼皮都没动一下,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霁明柔松了口气,靠近炕边,把醒酒汤放在小桌案上。 她盯着燕珩沉睡的脸看了会,然后拿起白瓷瓶中的花枝,扯断多余的枝杈,用花枝小心翼翼的怼了怼燕珩的手。 “殿下?燕珩...醒醒。” 睡得还挺沉的呢。 霁明柔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用花枝拍了拍燕珩的侧脸,“喂!醒醒啊太子殿下。” 趁燕珩睡死,霁明柔还拿花枝用力的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下。 “我该怎么解气好呢...” 过了会,她瞧殿外半晌都无人,压根没人来这边,便恶胆滋生,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小盒胭脂。 迅速脱下绣鞋爬上炕,跪在燕珩身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的不多,我明天尽力,马上进入江南的主线了! 激动激动~ 那什么……我周五能休息一天不【提前问问诸位意见】 第34章 那时缠绵 ◎引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霁明柔打开胭脂盒, 露出了里面绯红色的膏体。 外域进贡的胭脂膏,她和兮云一人只有两小盒,珍贵的很呢! 沉睡着的燕珩一点也没有白日冰冷冷的样子, 因为醉酒,他的脸颊和耳朵都是红扑扑的, 颇有些……惹人怜爱? 霁明柔的目光在他脸上略过,从精致的眉眼到挺拔的鼻梁,再到他透着淡粉色的薄唇。 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盯着他的唇峰出神。 注定会登临皇位的太子殿下, 从出身到学识, 再到外形,他都站在了巅峰, 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储君,真是让各家贵女们心神弛往。 但冷冽又神圣的气场又叫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呵呵!你就装吧!装一辈子!” 假的!都是假的!天天戴着一副清冷绝尘的面具也不嫌累, 明明是那样可恶的一个人。 霁明柔一想起燕珩的种种恶劣又折腾人的行为就生气, 恨不得立刻暴揍他一顿。 “我还舍不得用,真是便宜你了。” 霁明柔脑中想着戏班子献艺时那丑角的妆容轮廓,用手指和丝帕蘸取膏体,一点点的在燕珩脸上描绘起来。 “哈哈哈!不错不错!我的手艺真棒!”霁明柔蘸取最后一点胭脂,均匀的涂抹在燕珩的唇上。 葱白纤细的手指碾压在温热的薄唇上,一点点的认真描绘着。 嗯...嘴唇有点软,好像还蛮好看的。 好气人哦,都画成大花脸了, 他怎么还这么好看啊? 霁明柔撇嘴, 无趣的将所剩无几的胭脂收起来, 继续用手怼了两下燕珩的胳膊, “喂!醒不醒啊,不醒我可要走了啊,醒酒汤我给你送来了,也叫你了,是你自己睡这么沉的,不怪我哦。” 霁明柔狡黠的笑笑,然后提起裙摆向下面爬去。 “哎!干什么!啊!好痛好痛!” 一只大手突然拽住了她藏在裙摆下面的脚腕,她惊得猛一下起身,结果撞到了旁边小桌案的桌角,疼的她龇牙咧嘴呼喊。 霁明柔姿势不雅的侧倒在炕上,一只手捂着一半pi、股,面容扭曲的呼痛,“啊啊啊!好疼啊!你...” “你干什么!” 霁明柔回头生气的质问拽住自己脚腕的罪魁祸首,她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本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想要骂他的,但是她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张清冷又绝色的面容。 燕珩一脸严肃的瞧着她,冷冽的表情加上滑稽的胭脂妆容,霁明柔瞬间吓得没有了任何火气,只剩下心虚和无所适从。 她眨眨眼,绞尽脑汁的想解释一下此时的情况,“咳咳!燕珩...啊不,太子殿下,您酒醒了?” 燕珩没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受捂着的那处,好像是要衣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 霁明柔顺着燕珩的眼睛看去,然后被自己不着四六的想法惊得浑身一颤,她想爬起来一跑了之,但是刚刚这一下真的撞得很痛,此时还没有缓过来,那一处还是生疼生疼的。 燕珩认真的看一了会,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得逐渐迷茫加愧疚,“很痛吗?孤、孤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啊?”燕珩他在跟她道歉?是认真的吗? 霁明柔仔细研究了一会燕珩的表情,然后眼睛一亮,燕珩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喝醉了,连道歉这种话说的都顺溜了。 燕珩起身向她凑过来一点,与她对视,语气弱弱的,“你还痛不痛?” “这...” 这迷茫又呆滞的小表情,还怪可爱的。 霁明柔咬牙瞪眼,控诉道:“痛!你说怎么办吧!” 燕珩沉思般的凝视她一会,然后又向前靠过来一点,上半身几乎是撑在了她身前,极为认真的说:“那、我给你揉揉吧!” “嗯?” 什么玩意? 燕珩说什么鬼东西,她好像是幻听了? 霁明柔呆住了...惊恐的看着燕珩愈来愈近,极度的震惊让她忘却了反抗。 “停停停!燕珩!给我住手!别按住我,你快点起开!” “啊啊啊!你真的醉了吗,别装!” “呜呜呜~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戏弄你了...唔、唔...” 气氛在一声声的婉转缠绵中越发浓烈炙热,引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屋里很快就听不见了恼羞成怒的叫喊声,只有唇齿交缠的细碎动静。 这是一场明知会醒来的美梦,可哪怕有片刻温存,也让人奋不顾身的在梦中沉沦。 好在,霁明柔在酒碗掉落在地上的声响中回过神来,匆匆推开粘着她不放的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那一会的功夫里,偏殿的门窗处就路过了两个人。 那舞姬以为她看见了皇室里见不人的秘辛所以慌忙跑走,而燕璃虽然震惊与皇兄和阿姊之间的私情,但却顾不得拆穿他们,只能匆匆去追那个跑出去的舞姬,当晚就灭了口。 ...... “明明是温暖和煦的天,郡主的手怎就这么凉。”玉棠心疼的捂住霁明柔的双手,尽力大的用她的体温想要让霁明柔暖和一点。 “无事。”霁明柔摇摇头,打发玉棠回去睡觉,但她自己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心里想着许多事。 有几年前在宫中的那些往事,燕珩意味不清的那些话语,燕璃字字诛心的劝告,关于燕珩,关于阿珵,还有即将要南巡的一些杂事... 好烦啊! “郡主?”玉棠见霁明柔来回翻身,便轻手轻脚走进来看了一眼,“郡主怎么的还不睡,明日咱们还要去见裳婳呢。” “是了,明日还要去见裳婳,睡了睡了,你也快去睡,别看着我了。” 霁明柔把玉棠撵走,渐渐躺在床上入睡。 她幼年在宫里有四位贴身宫女,玉棠、裳婳、珍宁、珠絮四人,五年前去渝州时她只带走了玉棠,珍宁和珠絮留在宫里另安排了去处做女官,裳婳则是放出宫去嫁人。 裳婳十岁进宫,在她身边只待了五年,她知道裳婳有一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在家乡等着裳婳回去,所以在她出宫那年也正好放了裳婳回家嫁人。 裳婳拿着这些年攒的银钱回了家,也见到了当年的与她指腹为婚的男子,因那男子在镇上的私塾读书,所以这婚事也一直托着没办成。 都是出身小镇,那男子家中好几个儿子,故而供出来一个秀才也很是吃力,好在裳婳拿出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补贴,那男子也颇为争气,一路从县城走到了京都春闱,成了今年的金科进士,殿试中脱颖而出,竟成了探花! 裳婳自然也跟着来了京都,但变故也就在此时发生了,那男子竟被一伯府的小姐看中,想要招为夫婿。 裳婳无权无势,自然是无法,只能自认瞎了眼,供出了一个白眼狼,但是这些年浪费在他身上的银子和光阴不能不要回来,裳婳手执婚书敲诈了伯府一笔,把那些银子十倍要了回来。 可伯府表面上给了银子打发她,背后却不甘心被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民要去这笔钱,回头打通了官府,寻了个偷盗的罪名将她抓进牢中。 裳婳走投无路,托人求到霁家商号,这才联系到了旧主救命。 翌日,霁明柔和玉棠亲自去了京都府衙外面等人。 京都府衙说来说去竟还是阿珏手下的人,放不放人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那伯府知道是她将裳婳保出来,只要是识相一点就不能再找裳婳的麻烦了。 “奴婢些郡主大恩!”裳婳在牢里关了好几日,此时已是虚弱不已,脸色苍白。 “进来吧。” 霁明柔没说什么,只让她进了马车,将人带回了镇远侯府。 她愿再给裳婳一笔银钱,让她回乡去过平凡日子,但裳婳这回却是说什么也要留在她身边,说要做牛做马报答,也是为了求霁明柔的庇护。 裳婳进了霁明柔的院子,玉棠领她换了衣裳,洗漱干净后再带到了霁明柔面前。 裳婳一进来便跪下了。 霁明柔放下手中茶盏,抬手示意她起来,“好了,此一遭不算什么大事,裳婳你从前也是跟着我身边,看着以前的主仆情分上我也不会不管,你既然决定留在我身边,便像从前一样贴身照顾吧,不比在说什么道谢的话了。” 玉棠见到以前的小姐妹,她也是开心的,所以郡主一说完她就走过去扶裳婳,“裳婳你腿上还有伤,就先起来吧。” 裳婳抬头看着霁明柔,泪眼婆娑,推却了玉棠的搀扶,“奴婢知郡主大恩,无以为报,故而之前的有些事,再不敢隐瞒郡主。” 霁明柔眉眼微动,认真瞧向裳婳,“之前的事?是何事让你隐瞒与我?” “是...”裳婳低头不敢看霁明柔,缓缓道:“是关乎太子殿下的,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奴婢...曾是陛下派到郡主身边的,曾经的很多事,都是听从了陛下的吩咐...” “燕珩?”她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燕珩专门派人监视的? “是么,那你便说说,他都让你做过什么事?你都向他汇报过什么?”霁明柔似笑非笑的问道,看起来并未生气。 “奴婢进宫那年被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选中入了东宫,在东宫做过差事,后来郡主进宫,奴婢就被指到了郡主身边,前两年,奴婢只是照常向东宫汇报郡主身边发现的异常,后来,东宫那边改了主意,变成了起居行踪,再后来...”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去评论区告诉我一声啊,今天写的有点急,没好好检查。 第35章 妄念 ◎燕珩啊燕珩,原是我低估你了◎ “说下去。”霁明柔淡淡道。 裳婳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霁明柔, 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玉棠和门外的婢女,欲言又止。 这是有什么话要说,这么谨慎, 连玉棠都听不得? 霁明柔对玉棠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 裳婳低眉俯手, 如实交代,“奴婢在郡主身边的后两年,东宫那边要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从郡主的衣食住行到起居喜好, 都要事无巨细的上报, 还有郡主的行踪,都要尽可能的把知道的所有都提前告知南护卫…” 霁明柔的一只手微微用力的抓住椅子扶手, 身体向前倾,眼眸略微透露出一丝冷意。 燕珩那时是在防着她?呵呵,有什么可防的, 她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假公主, 也值得他专门安插人来看着, 真是看得起她。 裳婳跟在她身边有五年之久,她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而且裳婳做事沉稳慎重,手脚利索,在宫里时,裳婳比玉棠还要得她的看中。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燕珩送过来的耳目。 以裳婳入宫的时间来算和自身的心性能力来看, 恐怕裳婳也是专门受过东宫训练的人。 送到她身边来监视她, 有点大材小用了吧。 “就这些了?不用怕, 你知道的都可以说出来,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陈年旧事来处罚你,你还知道什么就借今天这个机会都说出来吧。” 裳婳俯首在地上,额头贴紧地面,给霁明柔行了个大礼,“郡主恕罪,奴婢曾、曾拿过郡主的贴身衣物和物件送去过东宫,还听从那边的吩咐,在…在那年东宫生辰宴结束的第三天,换了东宫送来的香薰,那晚是奴婢值夜,故而…” 裳婳断断续续的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然后停在这里不敢说下去了。 贴身衣物和物件?有多贴身? 霁明柔深呼一口气,想想那些年自己莫名其妙失踪的贴身衣物,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 她咬牙切齿的问:“所以呢,你放燕珩进了我的寝宫?” 裳婳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半晌都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霁明柔忍住杀人的冲动,继续问:“他做了什么?” “没…应该是什么都没做?陛下只进去了不到一刻钟,很快就出……”裳婳的声音越来越弱。 “好了。”霁明柔打断裳婳的话,手指了指外面,努力镇定的道:“不用再说了,裳婳,你先出去吧,去找玉棠,她会安排好你的住处衣物,我自己在屋里歇歇。” “是,奴婢退下了。”裳婳提起裙摆,飞快的退下了。 霁明柔独自一人待在屋中,回想她从入宫一路到现在的这十多年。 她对燕珩,其实向来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想法,起初入宫的那几年,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但后来,她的确心生过妄念,尤其是在燕珩用计把楚家那对兄妹从书院撵走后,那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缓和很多,虽然表面上也是针锋相对的,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不可言之的默契在里面。 她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那个,有过明知不可能,但忍不住幻想的梦,直到阿珵出事…… 一切戛然而止。 她从梦境中清醒,强迫自己放下。 既然注定不可能,那边彻底远离! 五年前的国宴,西夏来此求娶公主,那年是燕珩登基的第一年,也是大燕内忧外患的一年。 无论从哪看,这亲,都是要结的。 从燕珩亲自拟旨发落阿珵时,她就懂得了,燕珩他是储君,是大燕未来的帝王,他的心上有江山、有朝堂、有黎民… 或许也是有她的,可是,有多少?与天下比起来,或许只有一隅之地留给她。 兮云的性格张扬火爆,若真让兮云去西夏和亲,以兮云的性子,霁明柔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祸,更不敢想兮云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既然如此,霁明柔想,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去和亲,那就让她去吧,反正她就留在这里也没得到她自己想要的,还不如代替妹妹去一遭。 所以她在宴席开始前主动去引诱了西夏王子,成功让西夏求娶的人选从朝阳长公主变成了柔安公主。 一切照她想的那样进行,她算计的一切都正正好,却独独算漏了燕珩。 她想错了。 霁明柔以为燕珩会用和亲的方式稳固政局,但是他没有。 燕珩选择了御驾亲征。 她更没想到的是,短短五年,他就荡平了西夏以及周边小国,以战争换来了大燕的盛世。 霁明柔闭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幽幽的轻笑一声,呢喃道:“燕珩啊燕珩,原是我低估你了。” 她在椅子上做了许久,终是无奈的叹口气,揉揉额头去了塌上歇着。 霁明柔躺在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午时。 霁明柔歇了一会就被玉棠叫了起来,原来是谢夫人派了人来,叫她去正堂用茶点。 这个点用什么茶点,怕是什么事要说。 霁明柔撑起困倦的眼,只觉得许久没睡这么沉的觉了。 顾不得再梳妆打扮一番,霁明柔随意穿了件平日常穿的淡紫色衣裙,简单挽个发就出门去了。 正堂外的亭台中,谢夫人和谢嫣华看样子是早早就等在这里了,霁明柔到的时候母女俩正用着桌上的茶点。 谢夫人见郡主来了,脸上多是喜色,高高兴兴的迎她坐下。 谢夫人本来待她算是客气有礼,但自从谢嫣华的事一出,谢夫人的态度就变得亲和多了,看霁明柔的眉眼中也没了从前的疏离。 简而言之,更像是一家人了。 霁明柔对谢夫人笑笑,坐下看向对面蔫蔫的谢嫣华。 谢嫣华的小脸还肿着,看起来可怜的很。 “嫣华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绪不佳?”霁明柔问道。 谢夫人叹息一声,“唉,这也是我请郡主走一趟的原因。今日宫里来了人,说是尚宫局缺人手,所以以后晋王殿下司寝女官这个差事依旧还是嫣华去做。 我托人去宫里问了,想给嫣华换个差事,但上边的人说,说是…这命令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亲自定下的,太皇太后决定的事,谁都动不得。” “太皇太后?既然如此,那这差事确实是变不得了。”霁明柔看了眼谢嫣华,懂了谢夫人的意思。 “夫人今日,是想让我陪嫣华一同去晋王府?” “正是。”谢夫人脸上有些求人的郝然之色,但为了女儿,也得落下见面开口相求,“嫣华与苏家女的事,闹得风风雨雨的,都说晋王殿下对苏家女极其用心,甚至许下了正妃之位,如今苏家女被送出了京都,嫣华却还得去晋王府当差,直面晋王殿下,谁都说不准晋王殿下心里对嫣华有没有怨怼之心,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太皇太后的心思不难猜,但谢家实在没有攀龙附凤的心,也不需要女儿如此,郡主,你是晋王的亲姐姐,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求你,帮帮嫣华这个忙。” “夫人不必说,我懂,明柔也是谢家女,即是自家人,哪有帮忙一说,嫣华也是我的亲妹妹。”霁明柔伸手拉住了谢嫣华的手。 “放心吧,今日阿姊陪你一同去晋王府,我会和晋王说清楚这事。” 谢嫣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霁明柔,展露了明媚的笑颜,“谢谢阿姊。” 谢夫人见此也送了一口气,放心的笑了。 “今日沐休,怎么不见兄长?”霁明柔想起来早饭时也没见到谢霖屿,就随口问了句。 谢夫人道:“好像是一大早就被魏王殿下的人叫走了,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什么?”谢嫣华手中的茶点掉在了桌上,惊讶的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谢夫人和霁明柔同时看向她,不解谢嫣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谢夫人训斥道。 “没,没事。”谢嫣华心虚的捡起掉落在桌上的糕点,飞快的塞进嘴里。 “你!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脏啊!你这样的,我看是要砸手里不可。”谢夫人揪着谢嫣华的耳朵骂道。 “诶,轻点轻点,我错了阿娘!” 霁明柔笑着看她们相处的模样,不仅感叹谢夫人和谢嫣华之间的母女之情,虽是嫡母与庶女,却与亲生的没有任何分别,甚至比亲生的母女还要融洽。 真是世间难得。 不过,阿珏怎会一大早把兄长叫出去? 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据她所知,阿珏和兄长之间应该不大熟悉吧? 阿珏有什么事能用到兄长?可别是什么胡闹的事叫上兄长,这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别想一出是一出惹什么乱子才好。 作者有话说: 要不明天休息一天? 嗯……就这么决定了! 咱们后天继续,围观兄弟几个群殴晋王殿下! 哈哈哈~ (太急了,没检查,宝贝们发现错误就评论区见。) 第36章 有刺客? ◎阿姊放心,皇兄不会知道的◎ “老奴见过柔安郡主, 谢司寝。”晋王府的大管家站在府门前,堆着笑脸站在门侧迎接。 前些日子出了苏小姐和谢家四小姐的事情,他本想着晋王殿下指定会护着苏小姐, 所以当日苏小姐打人时,他没尽力去阻拦, 现在苏小姐被打了板子送出京城,陛下都摆明了站在谢家那边,他才后怕起来,生怕镇远侯府因此怪罪于他。 今日是谢司寝来上职的日子, 他心中惶恐, 故而早早的等在这里亲自迎接谢司寝,没想到与谢司寝一同来的还有柔安郡主, 这位可是个惹不起的主。 “莫管家,许久不见啊。”霁明柔淡淡抬眸看着莫管家,不急不缓的从马车处走到莫管家面前。 “莫管家一人操持偌大的晋王府, 真是劳心了。” 莫管家忍着后退的想法, 硬着头皮迎上去几步,低头作揖掩下心中慌张,“不敢不敢,郡主说笑了。” 柔安郡主是晋王殿下同母长姐,莫管家以前就见过晋王殿下是如何听这位的话的,那叫一个乖,所以这位,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阿姊。”谢嫣华跟在霁明柔身后, 扯了一下霁明柔的衣袖, 示意阿姊看向停在晋王府门外的另一辆马车。 霁明柔侧头看过去, 果然见到了那辆颇为熟悉的马车。 是阿珏的马车, 富丽堂皇,贵气满满,一看就是魏王殿下的专属座驾。 “魏王也在?” “回郡主,正是。”莫管家恭敬回道:“魏王殿下来了有半个时辰了,此时与晋王殿下就在游廊中说话。” “那就麻烦莫管家引我们去寻他们吧。”霁明柔抬头看了一眼“晋王府”的牌匾,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阿珵离去后,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莫管家见柔安郡主没有多问前几日的谢司寝被打的事,他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满脸笑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请,谢司寝请。” ...... 莫管家领霁明柔和谢嫣华到了游廊处,他抬手指向游廊尽头的那处亭台,道:“两位殿下就在观月台上,郡主与谢司寝请,老奴就不便过去了,魏王殿下吩咐过,别让人来打扰。” 虽然魏王吩咐过不让人过去,但是柔安郡主可是两位王爷的长姐,就算是过去了相比魏王殿下也不会怪罪的。 霁明柔对莫管家道了谢,与谢嫣华缓缓往观月台走去。 “嫣华?”霁明柔回头看向磨磨蹭蹭走得极慢的谢嫣华,担忧道:“嫣华若是不想去,今日咱们就不去过去了,我让人去知会晋王一声就好。” 霁明柔见谢嫣华走的这么慢,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小姑娘因前几日的事心生退意,不想看见燕璃,毕竟嫣华遭此横祸,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燕璃一直以为对苏瑶的纵容态度。 “没,没有,阿姊我没没事。”谢嫣华摆手摇头,她刚刚心里想着事,也有故意拖延的成分,所以才走得慢些。 “阿姊,望月台就要到了,我们过去吧。” 霁明柔见谢嫣华神色有些她看不懂的心虚,但确实没有害怕畏惧这种情绪,这才点点头放心下来继续往前走。 观月台上。 “阿珏?” 霁明柔扫了眼地上的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微微蹙眉看着醉在软垫上悠悠闲闲饮酒的燕珏,“这是在做什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燕璃对饮?” 燕珏见阿姊突然走进来,他吓得倏地坐直了身体,“阿姊?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 “能!当然能!”燕珏挺直坐姿,嘻嘻笑着。 “嫣华还做着晋王府司寝的差事,所以我今日陪嫣华走一趟。”霁明柔道。 燕珏点头,然后手指指着两侧的坐垫,“原来如此,哎!阿姊站着做什么,坐呀,来来来,谢小姐也坐。” 霁明柔端详着燕珏不自然的笑容,又见他手指抠着耳垂,眼神不由自主的瞄向假山方向... 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阿珏只有在心虚的时才会用手指抠耳垂,每次他做什么坏事被她发现的时候都会这样。 “你来和燕璃喝酒,那燕璃人呢?”霁明柔踢走挡路碍事的酒坛,走到燕珏面前,淡淡问道。 “啊~他内急,应该是去茅房了吧!”燕珏一口饮尽酒杯中剩余的酒水,不去看霁明柔的眼睛。 “应该?他去哪你不清楚?”霁明柔蹲下身姿看着燕珏的眼睛,抢走燕珏手中的酒杯,眯眼看他,“做什么缺德事了,跟阿姊说说?” 燕珏干笑挠头,一脸听不懂的模样,“阿姊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在自己府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在晋王府我还能做什么缺德事啊!” 霁明柔静静看着他。 燕珏咽了下口水,“阿姊...” 霁明柔当即站起身往游廊外走去,衣袖甩了燕珏一脸。 “哎!阿姊阿姊!等等我,阿姊你要去哪啊?”燕珏立马站起来追过去,眼睁睁的看着阿姊朝假山那边走去。 他心急,但他拦不住! “这是怎么了?我要不要去啊?”谢嫣华一脸迷茫的看着阿姊和燕珏快步走出去的背影,也迷迷糊糊的跟了上去。 ...... “阿...阿姊...”假山里,燕兮云惊讶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阿姊,一只手紧张的抓紧了旁边楚行书的胳膊。 霁明柔心口一窒,低头看一眼地上已经昏过去了的燕璃,然后抬眸看着这假山里站着的几个人。 燕兮云一脸心虚的抱紧了楚行书的胳膊,把她自己往楚行书身后藏了藏。 楚行书拍了拍燕兮云的手,看向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一脸无所畏惧。 楚行书左边站着风轻云淡看好戏的元泓,元国公府比邻晋王府,相必这几个人就是从元国公府跳墙翻进来的。 元泓风轻云淡的朝着霁明柔挑了挑眉,笑的揶揄。 霁明柔:“......” 还有,站在倒地的燕璃身边,正在系护腕的谢霖屿... 霁明柔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霖屿,“兄长?你这是...” 谢霖屿看了眼倒在他脚边的燕璃,再看看后面装无辜的几个人。 谢霖屿:“......” 说好了揍完有难同当的呢? 谢霖屿抽了抽嘴角,尴尬的看着霁明柔,“明柔你听我说...” 不等他说完,霁明柔抬手打断,顾不得听他说什么,急着说:“兄长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 这天,晋王府遭了刺客这一消息传遍了京都。 清风堂内,莫管家一脸焦急的抓住了御医的胳膊,“李太医,如何了?殿下伤势如何?” 李太医皱眉抽出被莫管家抓住的胳膊,抬手抚着胡须,摇摇头。 “什么!”莫管家惊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李太医的意思,殿下莫不是...” “诶!”李太医打断莫管家的煽情,“急什么急什么,老身的意思是,没有事,殿下是喝醉了才会倒下的,身上都是些皮外伤而已,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李太医有些无语莫管家的紧张,这晋王殿下明明是醉倒的,哪里用的上请太医来看,不过这刺客也是有意思,来一趟就只是为了揍一顿人吗? 这刺客下手也是蛮精准的,挨打的人身上又青又疼,其实都不见血的外伤,放在李太医这种随过军的人眼里,这些伤就像是闹着玩一样。 莫管家听过,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他对着李太医道谢,亲自送人出门,然后又折回来,绕过屏风进了清风堂的正房内室。 柔安郡主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昏睡在床上的燕璃,燕珏则是站在一边。 莫管家走上去对霁明柔行了一礼,“今日多亏了郡主即使发现,不然殿下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王府向来守卫森严,就只有今日魏王与晋王两位殿下喝酒,假山那边撤了人出去,这才疏忽了,唉!都是老奴懈怠了,惊到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霁明柔摇头,“莫管家严重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知郡主可看见了贼人的模样和逃跑方向?您若看清了,也方便老奴上报大理寺去追人。” 燕珏自己寻了软塌坐下,闻言,他嘴角没忍住泄露了一丝弧度,抬头正好看向了正在瞪着他的阿姊。 他憋住暗笑,无奈的摊手。 霁明柔收回落在燕珏身上的眼神,一如寻常的对莫管家道:“并未看清,刺客蒙着面,我去是只见到了他逃跑的衣角。” “这样啊。”莫管家叹气着退下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霁明柔才光明正大的剜了燕珏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道:“胡闹!” “又不是我动的手,阿姊怎么还怪上我了。”燕珏一脸正色的甩锅。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让你皇兄知道,当心你的乌纱帽。”霁明柔刚刚在送走谢嫣华的时候特意问过小姑娘了,谢嫣华胆子小,一问就全盘托出。 “阿姊放心,皇兄不会知道的。” 至于燕璃他自己能不能猜到...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亏他只能认栽,谁让这么兄弟几个都看他不顺眼呢。 自己做孽犯了众怒,怪他喽? 霁明柔无奈,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燕璃。 好在兄长下手是有分寸的,都是不要紧的皮外伤。 “水...”床上的人呢喃已一声,眼帘掀动,微微转醒。 霁明柔拿了软枕垫在他身后,又端来水递过去。 “多谢阿姊。”燕璃喝过水,声音虚弱的对霁明柔道谢。 燕珏瞄了一眼,听见燕璃娘娘腔一样的声音后就收回眼神,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信燕璃伤这么重,装什么装,跟谁学的这种小把戏。 “怎么样,有那里不舒服么?”霁明柔凝神看着他,眼中有些许的担忧。 “没事,嘶~无妨,都是皮外伤罢了,大不了受些苦,没什么大事的。”燕璃靠在床头,扯出一抹淡笑。 “阿姊怎么来了?那贼人没伤到你吧?” “没,我看见你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了,我是陪嫣华一同来的,嫣华是你的司寝女官,今日正好来上职,我闲着无事就想着跟过来看看,谁知...你先在这样,嫣华也教不了你什么,我便让人先送她回去了。” “难得阿姊想着来看着我,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我怎么样都无妨,阿姊没事就好。” 燕珏踱步缓缓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茶杯,“阿姊,我瞧他没什么事,精神的很,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 快走吧快走吧,他不想听燕璃的茶言茶语了。 霁明柔正想着点头,就听外面有宣唱的声音传来,“陛下到。”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上来,我吃饭去了,晚上检查吧 小可爱们,有错字评论区提醒我嗷。 第37章 御前侍女(上) ◎真想让她去伺候?消受得起么?◎ 燕珩比太监的宣唱声先一步进来, 霁明柔三人抬头时燕珩已经绕过屏风紧进来了。 霁明柔和燕珏均跪下行礼,燕璃身上有伤,但也不妨碍他下床要跪。 “躺着吧。”燕珩的声音先于燕璃下床的动作, 及时免去了燕璃的跪拜礼。 燕璃止住动作,没有勉强。 霁明柔正要跪下行大礼, 燕珩此时正好走到床边,没等她跪下去,燕珩一只手直接将她提溜起来。 炙热的手掌稳稳托住霁明柔胸前交叉的双手,用力将她扶起来。 霁明柔抬头看他, 瞬间脑中想起了裳婳说的种种往事,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双手瞬间挣脱燕珩的手掌之中, 避过和燕珩的手接触。 她低头不看燕珩,轻声道谢:“谢陛下。” 燕珩眉眼微动,奇怪的看眼她, 随后又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燕璃, 问起了伤势。 燕珏没听见皇兄叫他起身,倒是抬头就看见了皇兄扶起阿姊的一幕。 他嘴角微抽,只觉得最近阿姊和皇兄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也没多想什么,在燕珩与燕璃说话的时候直接自己站了起来,扯了个凳子递到燕珩身侧,有眼力见的很。 燕璃自然也看见了皇兄扶起阿姊画面,他不像燕珏心大, 什么也不想, 反而是立刻警惕了起来。 他余光看见阿姊后退, 又见皇兄没再看阿姊, 反而是关照着他的伤势,似乎刚刚只是顺手一扶。 燕璃警惕的心略微舒缓,面上如常地回起燕珩的问话。 “皇祖母担忧你,得到消息的时候吓住了,非要出宫来看,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好折腾,朕就代皇祖母走一趟,来瞧瞧你。” 燕璃听见燕珩提起太皇太后,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不过还在燕珩紧接着又说老人家无事,他这才放心下来。 “让皇兄和皇祖母担忧了,臣弟无事,都是皮外伤而已,过几日便好了。” “听说是你姐姐在假山中寻到了你。”燕珩边说边看向霁明柔,问道:“那郡主可曾看见刺客模样?” 霁明柔镇定道:“臣女并未看见。” “哦?是么。”燕珩转头,淡淡扫一眼燕珏,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霁明柔,缓缓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燕珏触及皇兄淡漠有好似掌控一切的眼,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过好在他叫来的人多,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所以他并不害怕皇兄知道这件事后怪罪他。 总之,有恃无恐就对了! 燕璃见皇兄与阿姊搭话,他眉头微蹙,出言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刺客一事不好追查,闹起来人心惶惶就不好了,还是交由大理寺和京都府暗中调查,所幸臣弟受的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燕珩点头,笑道:“就算是轻伤,那也得好好修养几日,伤好之前就不必上朝了,在府中歇着吧,对了,顺便把皇祖母交代的司寝教导事宜办妥了,尚宫局派来的司寝女官一趟趟来你这,却一直抓不到你人,你总推脱说忙,现在闲下来了,可以好好听司寝的教导了。” 司寝教导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教导皇子们的房中事么,燕璃这么大一个男人,还用的着司寝教导?不过都是太皇太后用来臊他脸皮的警醒罢了。 燕璃呆了一瞬,对上燕珩戏谑的眸子,他这么大一个人,皇兄当着阿姊的面说这个,这是...存心臊他呢? 燕璃当即转头看了一眼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阿姊还有后面看好戏暗笑的燕珏,脸皮差点没绷住。 燕璃不自然的回,“臣弟、遵命。” 燕珩抬眸看着面色有些尬色的燕璃,满意地勾起唇角。 “不过,臣弟这边有无司寝教导其实也不急,急的还是皇兄这里,听皇祖母说,她老人家预先挑选的几位选侍早早就入了储秀宫,只是皇兄政事繁忙无暇顾及,皇兄的后宫子息关乎国事,还请皇兄重视起来,早早充盈六宫,莫辜负皇祖母的期待可好。”燕璃一脸真诚的劝诫道。 “选侍?什么选侍,朕怎么没听说这回事?” “皇兄不知吗?许是皇兄国事繁忙,皇祖母还没和您说呢,储秀宫中的女子都是清白人家出身,上月初送进去的,都是皇祖母看过且满意的,如花美眷在此,没想到现在皇兄还晾着呢?皇兄早些幸了,定下位分,繁衍皇嗣,才算是了结皇祖母的心事啊!” 燕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阿姊的脸色,果然,他说完这些后,阿姊眼神随即暗了下去,她眸光冷淡,看向皇兄的目光里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燕璃着心气顺了,回头迎上皇兄冷寒的目光也丝毫不惧,“帝王家,理当后宫佳丽三千,都等着皇兄临幸呢~” “后宫佳丽三千听着固然好,但对于身在其中的人来说,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燕珩凝着他,继续道:“历朝历代,皇家兄弟之间血脉相残屡见不鲜,后宫佳丽三千,便是纷争的开始,父皇独宠霁贵妃,虽然后宫子嗣不多,但均尚在人世,与历代相比,岂非乐事? 阿璃,若当年没有霁贵妃的六宫专宠,可能也就没有你我如今这般深厚的兄弟之谊了,比起雨露均沾开枝散叶,朕倒觉得,独宠一人才是皇室之福。” 此言一出,屋里静了下来。 燕璃没想到皇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没想到皇兄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他心中思绪纷乱,心里已经准备好噎燕珩的话消散在腹中。 霁明柔也是微微一愣,哑然看着燕珩,无论燕珩是否真心,她心中依旧忍不住为这番话动容。 一国之君能说出如此话,真是十分不易。 可人生漫漫,余生还有这么多年要走,燕珩以后真的能做到他今日所言么? 帝心难测,岂敢以余生做赌。 燕珏见着几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静下来,他忍不住走上前出声,“天色不早,皇兄政事繁忙,二哥这里,贴心的下人照顾就好。” 燕珩站起身,“是该回宫了,朕宫中却有杂事,这便回吧。” 燕珩与燕珏一同往外走,霁明柔看看还在沉思的燕璃,没说什么,也跟着出去了。 出院,霁明柔走的慢了些,特意离燕珩和燕珏两人拉开距离。 她一出晋王府门,玉棠就迎了上来,伸手轻轻扶着她的手腕,“郡主可算出来了,您这一趟从正午呆到了日落,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无事的,走吧,咱们这便回府了。”霁明柔拍拍玉棠的手说道。 ...... 转眼间就要到了南巡的日子,这些日子算是平静,霁明柔都在她自己的院子里鲜少出门,朝阳长公府的人倒是来请了几次,霁明柔也没去。 宅院里窝着没甚乐趣,倒不是霁明柔不想去找兮云说话,就是楚行书天天都往长公主府里跑,前些日子她在兮云身边时,兮云天天粘着她,楚行书总来,每次一见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物件一样,恨不得立刻把她撵出去...... 燕兮云白天与她说楚行书的种种不好,但是到了晚上,楚行书一进屋...哎!人家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只剩她一个人听了燕兮云白天的抱怨,就真的信了,还在这替妹妹抱不平呢! 结果人家两口子早就好了,没这回事了! 而且,霁明柔还是没成家的人呢,但兮云不是,人家被滋养的可好了...有些话,霁明柔听不得,也不想听! 参考以上种种,霁明柔所幸就不去了,在自己院子好好躺着就是了,免得给自己找气受。 倒是今日清晨时分,兄长过来来找她一次,说的大概也是南巡的事,兄长奉命护圣驾南巡,在名单上偶然看见了她的名字,于是便来问她。 霁明柔说的含糊,谢霖屿没有多问。 随行官员不多,女眷更是寥寥,霁明柔想要跟着去,谢霖屿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照例问一句而已。 在他的想法里,陛下是明柔继兄,魏王是同母的亲弟弟,还有他这个兄长跟着护驾,这么多人看护着,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妹妹想去便去。 院内,玉棠早早的收拾好了霁明柔出行要带的包袱行礼,满心里都是郡主独自一人跟着圣驾出行的担忧。 霁明柔扮做御前侍女跟在陛下身边,那定然是不能带着玉棠去的,玉棠就算心里担忧郡主照顾不好自己,也是没什么办法跟着,只能替郡主打点好要带的东西,尽量齐全着。 “玉棠啊,你就歇歇吧,我是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的,只需简单的衣物就成,其他的宫里都会安排好,你准备这么多,也不一定能带上,轻装简行就好了。” 玉棠蔫蔫的应声,又把许多东西拿了出来。 “这次南巡女眷稀少,除了随行女眷除了宫女就只有郡主一个主子,就这样还得扮成侍女...郡主到了船上没人侍候可怎么是好。” “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霁明柔靠在榻上看着游记,随口说道。 她在渝州时,有段时间也是自己一人,所以早就有能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了,何况到了船上,岂止是没人侍候她,她还得侍候别人去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顺顺利利到江南,查到阿珵当年的真相,那就值得一去。 玉棠抱着不用的物件出了屋子,不一会又急急忙忙的进来,道:“郡主,宫里来人了。” “宫里?”霁明柔放下书本走出去,果然在院子外面见到了等候在此的福安公公。 “福安公公怎么来了?” “奴才给郡主请安。”福安堆着笑,“杂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接郡主入宫的,陛下说是提前让郡主在御前待几日适应适应,免得南巡路上出了岔子。” 做侍女还要提前适应?她又没想真的给燕珩做侍女,嘴上说说骗他的而已,燕珩莫不是还当真了,真想让她去伺候? 消受得起么? “陛下这圣旨下的可真有意思,距离南巡还有七八日呢,适应也不用这么早去吧。”霁明柔轻笑问道。 “这...”福安心说柔安郡主胆肥,当着他的面什么话都敢说,也是不怕他告状,但郡主身份尊贵无所畏惧,他可没那个胆子,接不上郡主的话,也只能赔笑糊弄。 燕珩都让福安带着人过来走一趟了,那就是必然要让她进宫的,圣旨不能违抗,霁明柔心里不愿也无法,只能让玉棠拿来她的东西,跟着福安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38章 御前侍女(下) ◎“霁明柔!你敢弑君!”◎ “福安公公确定我住这里?”霁明柔站在紫宸殿的正殿寝宫中, 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临时隔出来的小屋子。 紫宸殿的正殿是帝王寝宫,殿内分为内殿和外殿,君王卧于内殿, 外殿是接见妃嫔朝臣之处,燕珩无嫔妃, 也鲜少在这里接见朝臣,故而这里多用于处理朝政和看书。 但现在...... 外殿的格局明显和上次霁明柔来的时候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的想出来的主意,竟把外殿和内殿联接的这一处宽敞平地硬生生用高大的屏风隔出了一个小小的临时屋子。 霁明柔伸手扯了一下着粉雾蒙蒙的纱幔, 无语的极了。 燕珩把她安置在这里, 算不上是同住一屋也差不太多,而且着小屋的位置也是有趣, 就在外殿和内殿中间,空间虽然不狭窄,但是里面的人每次外出时都要经过这里。 这近乎透明的纱幔能遮住什么?开玩笑!欲盖弥彰罢了。 “回郡主, 正是这里。”福安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点头应声。 “是陛下的吩咐?”霁明柔一边把行礼包袱放在凳子上,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着。 “是...”福安接过小宫女送来的衣裳,艰难的说。 霁明柔转头就看见了福安手里的宫女衣裳,她上前接过,不再说什么。 换上了衣裳,又来宫女帮她收拾东西,一番折腾后,宫女带霁明柔去了偏殿书房。 偏殿中, 入目便是正中间的金顶莲纹香炉, 此时, 香炉中的香雾正丝丝缕缕飘出, 袅袅腾空,再消散于虚空。 花果淡香晕染了整个偏殿,一进来就能闻见这淡淡香气。 好熟悉的味道。 霁明柔记得她以前在宫中时,常常点此香入睡,很是喜欢这个味道。 她还以为只有女子会喜欢这种花果的香气,原来燕珩也中意这个味道? 霁明柔缓缓走进。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起来。”燕珩放下手中奏疏,抬眼打量她。 霁明柔容颜娇艳,姝色难敌,这等浅色简约的青色宫装穿在她身上也看不见一丝侍女的样子,反而衬得她素雅沉静,让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容色上,更显眉目如画,仙姿玉色。 “朕给你安排的地方你可还满意。”燕珩特意去御前女官住的厢房看了一圈,虽然是一人一屋,但他总觉得那里简陋,不合适她去住。 思来想去,还是在殿内寻了个地方,又摆放了好些精致的物件,这才看着顺眼些,燕珩自认为是个公正的人,他就算是让霁明柔来做侍女,也不会委屈了她郡主的身份。 霁明柔低下头,屈身又福了下身,道:“满意,就是...臣女的寝室设于殿内,是否有所不妥,臣女以为,还是侍女们住的厢房更合适一点。” “哪有什么不妥?”燕珩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顿了顿后又道:“你此行是为了南巡,来侍候朕是为了提前适应婢女身份,那做什么事听令就得了,不用管其他,这几天跟在朕身边好好适应着便好。” 霁明柔抬头看他,做出了第一个侍女不会做的行为,直视天颜。 她眉眼略微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道:“陛下说的是,既是金口玉言,那就不容置喙,臣女听令就是。”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舒服呢? 燕珩拿起奏疏,淡淡道:“你知道就好,没别的事就过来研墨吧。” “是。” 霁明柔走到书案旁边,站在一侧仔细的研起墨来,眉眼沉静,不言不语。 殿内静了下来,只有奏疏拿起又被放在书案上的细碎声音,燕珩看了会折子,目光看上去是聚集在折子上的,但余光却总是忍不住一遍遍看向身侧的人。 研墨是个考验腕力的活计,燕珩的清楚的,所以见霁明柔一直站着研墨不说话,他心里也有些不对劲。 “咳。”燕珩轻咳一声。 霁明柔抬头看他,“陛下有何吩咐?” 燕珩用手中的折子指向里面的矮脚书案和软垫,眼中无甚情绪,道:“去那坐着,这里用不上你了。” 霁明柔顺从的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矮脚书案后面的一整面墙的书籍典册,好些东西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失传名作。 霁明柔没等坐下就被这面墙吸引了目光,她站在书架前,仔细的看着一排排看过去,然后被一本游记吸引住了目光,她回头见燕珩在认真看折子,就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的把看中的游记拿了下来。坐在书案前读了起来。 游记是前朝一位诗人所写,他喜好游览天下,一生不恋朝堂权势,不爱美人富贵,挚爱世俗风流,看遍民间万象,再以笔墨记录下来,供后世阅览。 霁明柔欣赏这位独特的诗人,也喜欢读他的书,这一看便忘记了时辰,一心沉浸了进去,直至日头昏黄。 她逐字逐句的看着,甚至连渐渐走近的步伐声都没有注意到。 燕珩走到她的小桌案前,站了会见她还没有反应,眼中不由得露出浅浅的柔意。 “看什么这么入神。” 霁明柔的心神正沉浸在游记里,乍一听见燕珩的声音,惊得拿书的手一抖,手中游记掉在了案上。 “你怎么...陛下怎么到这来了,臣女刚刚看的入神,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你还没回答朕的话,朕问你在看什么?” 她站起身,长舒一口气,缓缓回道:“前朝诗人的出游杂记,上面写了许多京都里看不见的人世百态,很是有趣,没想到看进去就忘了时辰。” 燕珩拿起霁明柔放在书案的游记,交到她手里,“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走吧,我们去正殿,这游记你既然喜欢就拿到正殿里去看吧,晚间偏殿扫撒,不宜在这里待着了。” “是。”霁明柔拿着游记,提起步子从书案边走出去。 燕珩扫眼霁明柔的脚下,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提醒道:“小心脚下。” 霁明柔看着他点头,没想到就是这抬眼的功夫,她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前倾,顿时控制不住的往前扑过去。 “啊!”霁明柔惊恐的看着地面,在摔倒的半空中被人拦腰抱住。 燕珩勾唇,单手搂住这把软软的细腰,手指忍不住隔着衣料摩挲一寸,然后以漫不经心地语气缓缓开口,“你好些笨,朕方才明明特意提醒你了,居然还是摔了。” 霁明柔身子倾斜着,这个姿势让她没发优雅的站起来,她只能用手去抓住燕珩的肩膀。 将要摔倒的惊魂依旧在,这心还没缓过来,她就听见燕珩又继续道:“霁明柔,你莫不是故意的投怀送抱吧~” “你...”霁明柔不得不止住向上抓着他的手,不悦的去掰腰间制住她的那只手,有些生气的说:“我没有,陛下若是嫌弃臣女就放开好了...” “哦,好吧。”燕珩面无表情的说完,然后毫不留情的收回了手。 “啊!” 你娘的...还真松开啊! 霁明柔猝不及防的扑在了地上,不留缝隙的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好在刚刚她里地面不远,并没有摔得很痛。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朕放开。”燕珩蹲下来,掩不住笑意的揶揄她。 霁明柔怒目转头看他,飞快的从地上起来,用力的扑向他。 燕珩也没想到霁明柔还敢报复!故而一点没设防,就这么轻松的让她扑个仰倒。 “霁明柔!你敢弑君!”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有错字来评论区说一下 第39章 催情香(上) ◎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臣女可是万万不敢做的。◎ “弑君?陛下不要乱说, 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臣女可是万万不敢做的。”霁明柔双手撑在燕珩的肩膀上,脸上略微有笑意。 燕珩好以闲暇的瞧着她,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朕看你胆子大得很。” 霁明柔不动声色的往后面地上瞧了一眼,地面平整无物, 分明没什么是能绊住她脚的东西,那她刚刚是被什么凭空被绊了一下...... 霁明柔回过头瞪他一眼,面色不虞,胆子大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外面这么多人守着呢, 陛下可得小点声。”霁明柔一只手捂着燕珩的嘴, 轻声说道。 燕珩眯眼瞧着她,抽出一只手捏住霁明柔的手腕, 指下皮肤如暖玉般细腻,丝缎般柔软,让他忍不住手指微动, 想要细细去感受这难得的温软触感。 “怎么, 现在知道怕了?敢对朕行凶就拿点胆量出来,你再大点声啊,让外面的宫人们都听听你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燕珩凝着她,语气颇为挑衅。 霁明柔仔细听着外面嘈杂的动静,不耐烦的又上来一只手,用双手捂住了燕珩的嘴,“嘘,别说话。” 燕珩:“?”胆肥了你! ...... 紫宸殿外。 福安挣脱出这哭闹宫女抓着他的手, 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劝道:“我说这位姑娘,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敢来这地方哭闹,公公我留你一条命都是好的,你识趣些这就回去吧,别赖在这里,再不走,就真的是要丢了性命了!”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已是急的落泪,但为了珍宁姑姑的性命,她也只能来这里放手一搏。 年轻的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边哭边求:“奴婢知道柔安郡主进了宫,珍宁姑姑曾是郡主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如今姑姑蒙冤进了暗室,奴婢求公公了,就让我进去见郡主一面吧,郡主一定不会不管珍宁姑姑的,奴婢求公公了,求您...” 即便这小姑娘哭成这样,但福安依旧是满脸的为难,柔安郡主在紫宸殿不假,但郡主进宫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人是陛下让他私下去接进来的,还嘱咐了殿内的宫人保密,不能向外透露这件事。 这不知从哪跑过来的小宫女也不知道哪的来消息,上来就要见郡主,哭闹不走,真是好些让人头疼! “求公公让我见一面柔安郡主吧!”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柔安郡主也不在宫里,公公我最后提醒你一遍,快些走,瞧见紫宸殿的禁军了么,公公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别不珍惜,动静闹大了,等一会南统领过来,非得一刀了结你的性命不可!” 这可不成!郡主今个要是从这里出去了,去救那个什么女官,这一遭走下来满宫都知道郡主在紫宸殿了,让陛下知道,不得扒了他的皮! 小宫女继续磕头,额头没几下就出了血,“那就让奴婢死在这,用这点动静求得郡主一丝怜悯吧!” 珍宁姑姑一路带着她,如果没有姑姑,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今日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定要为姑姑拼出个生路。 “你...哪来的犟种呢?”福安也是无奈,都是深宫里求生存的人,你何苦为难我啊! 福安招来门边的两个小太监,急忙道:“快快快!把她给我拉走,堵住嘴,莫让她再胡说,实在不行,打晕了扔去后司,就说是冲撞了贵人,省的醒了再跑出来胡忒!” “等等。” 福安回头,果然见柔安郡主站在殿外,正向这边走来。 “郡主,这...您怎么出来,都怪我没管束好下面的人,打扰了殿里清净,郡主稍等片刻,奴才这就把人拖走。” 霁明柔从福安身边经过,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看向这个满脸泪痕和血丝的小宫女,“我好像听见你提到了珍宁?” 小宫女看见了希望般,猛的挣脱出两个小太监的钳制,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霁明柔脚边,“求郡主救救珍宁姑姑吧,姑姑是冤枉的,她不肯能去害晋王殿下的,吃食虽然是经姑姑的手送过去的,可是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毒去害晋王殿下,这明摆着冤枉人的事,就是故意陷害,要至姑姑于死地啊!求郡主救救珍宁姑姑吧,姑姑是冤枉的......” 小宫女断断续续的说着,霁明柔虽然不知具体过程,但是能听懂个大概。 珍宁用宫里送去晋王府的吃食谋害晋王?这罪名确实有些离谱了。 霁明柔是肯定要去一趟的,即使有福安在身旁阻拦。 珍宁小她三岁,是母亲托人在宫外挑选的孤女,调教了几年才送到她身边的,这些年没少给她做事,以前在宫里时,便是她最得力的贴身宫女。 再说...曾经有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珍宁都清楚,例如她幼时曾陷害一个要谋害母亲的宫嫔,诬陷那宫嫔推她和兮云落水,借此除掉了那人。 这种事,珍宁大多都知道,也会帮她去做,珍宁有身手有智谋,曾是她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做这种愚蠢的事去谋害人。 “郡主,您可不能去啊,郡主!” 福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柔安郡主领着那个小宫女走了,只给他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这...这可如何是好。”福安此时只剩悲凉了,他拦不住郡主,也不敢阻拦,只能去回禀陛下了,他脚步微动,一转头却见陛下就在殿门处看着这边。 面色冰冷,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福安:“......”错,错觉吧? ...... 暗室内,陈尚宫皱眉看着已经浑身是伤的珍宁,她与珍宁算不得熟识,但也是打过交道的。 以珍宁素日为人,用下毒这种明目张胆的手段去谋害晋王,属实有些说不过去。 都是在宫里混了好些年的老油条了,怎么也不会用这种蠢笨的法子去害人,何况害的还是大权在握的晋王殿下,有点脑子都干不出这种事。 “陈尚宫,人证物证俱在,您老还在犹豫什么,直接赐死罢。”燕璃坐在刑架正前方的椅子上,淡淡问道。 陈尚宫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也算是看着晋王殿下长大的老人了,故而有她在这里周旋,晋王也得顾及几分薄面。 陈尚宫看着刑架上已经虚弱至极,但还没有松口认罪的珍宁,心里难得的生出些不忍来,“殿下明鉴,虽然人证物证均在,但此等手段,实在是太过明显卑劣,这么快就定罪,老奴是怕冤枉了无辜的人啊,毕竟珍宁也是三品女官,曾掌管过尚宫局一段时日,如今虽然是领了闲职,但...但若要就此定罪,也得慎重啊。” 燕璃淡淡大量刑架上进气少出气多的人,不甚在意的移开眼,转头对着陈尚宫,“话虽如此,但人证物证俱在,总不能因为这手段明显就一直拖着不定罪吧,莫不是她下手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铤而走险谋害本王呢。” 陈尚宫低下头,暗暗叹气,回:“既如此,就但请殿下做主吧。” “女官珍宁,谋害亲王,按律当诛。”燕璃满意点头,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贴身侍卫兆觉,抬手示意他上前,“罪名已定,就不麻烦大理寺和尚宫局再费时费力调查一番了,珍宁,挑个死法吧。” 闻此言,刑架上的人才终于有了一点抬头的趋势,珍宁抬起头,一双眼无力的看着决心至她于死地的燕璃,没有说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燕璃冷笑,抬手指了一旁早已备好的穿肠毒药,“本王心善,就赐你个全尸,兆觉,动手。” 兆觉冲燕璃行礼点头,然后冷眼拿起那瓶毒药,缓缓走上前。 “晋王殿下,如此就定罪,是不是草率了些?” 人为至,声先到。 燕璃皱眉,看向暗室门处快步走进来的人影。 “阿姊?”燕璃站起身迎上去,单手扶住了霁明柔的胳膊,“阿姊怎么来了?” 霁明柔淡淡甩开燕璃的手,冷漠的后退一步,“认证物证齐全?哪里齐全?物证是有毒的吃食,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人证是宫里看见珍宁送茶食的太监,如此虚妄的认证物证就能轻易定罪?” 燕璃放下自己的手,眼中早就没了刚刚要杀人的狠戾,他将霁明柔拉倒人少的角落,轻声道:“阿姊,珍宁留不得。” “留不得?”霁明柔满眼疑惑的看着他,“珍宁曾是我身边的人,为我做的不少事,即使现在跟在德太妃身边了,那也在暗中为我传递了不少消息,现在你说她留不得?” “燕璃,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留不得?” “不!阿姊我不是这个意思。”燕璃双手虚扶住霁明柔的肩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当年的事很可能与她有关,她不可信。” “那就更不能轻易杀她了,如果珍宁参与过,那她就一定知道什么,留下不是更有用?而且...珍宁是母亲送到我身边的,这么多年衷心耿耿,她怎么可能有问题。”霁明柔相信母亲选的人,所以也相信珍宁。 燕璃静默一瞬,继而艰难的张口,“阿姊,你有没有想过,母亲...一定可信么?” “啪!” 燕璃被这巴掌打的偏过头,闭上眼不说话。 霁明柔颤抖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璃,“燕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母亲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说这种话...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励志加更,但是我做不到啊…… 第40章 催情香(中) ◎霁明柔亲手将香丸放进了香炉之中◎ “阿姊你可还记得母亲故去的那一年, 皇兄中毒,差点身亡之事。”燕璃正色看她,所问非所答的说。 “你提这件事什么意思?”霁明柔当然记得, 而且记得很清晰。 那年闱猎,燕珩在野外误食了毒蘑, 当天就倒下了,燕珩在床上躺了很久,太医们救了很久才将燕珩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最严重的时候, 先帝还罢朝了几天。 “阿姊你可知, 皇兄并非误食毒蘑,而是被人所害, 那害他差点撒手人寡的点心,正是阿姊你亲手送到他嘴边的。”燕璃不忍的看着霁明柔,若非不得已, 他也不会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霁明柔瞳孔微张, 缓缓摇头,“不,不可能...” 她确实送过一盘点心给燕珩,但那是因为她白日与燕珩顶嘴被母亲看见了,母亲怕她得罪储君才让她送点心过去赔罪的。 母亲向来无意储君之位的,她...怎么可能... “母亲膝下这么多儿女,却偏偏让你去送,不过是因为她看出皇兄对你有意罢了, 她猜准皇兄舍不得看你去死, 所以才铤而走险, 她是用你的性命在赌, 赌阿珵的储君之位!” 若非燕璃无意中看透了霁贵妃的野心,他也不会早早的暗中调查,然后发现这么多事。他从小跟在皇兄身边,与母妃不亲近,阿珏性格难以把控,所以母妃想要太子之位,就只有从性格和善温顺的阿珵身上着手。 阿珵是母亲最喜欢的儿子,也正是有此原因在里面。 父皇后面与母妃离心,不过几年就相继离世,何尝没有这些缘由在里面,父皇察觉到了母妃野心,虽然不舍,但依旧对母亲下了手。 皇兄知阿姊送来的点心有问题,中毒后还费心找借口遮掩,燕璃没有喜欢过人,所以他不懂,不懂这世间情爱究竟会教人做到何种地步。 但他知道人心靠不住,皇兄以前不计较,现在不计较,若是以后发觉了更严重的事,那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一定要敢在皇兄查出所有真相之前,彻底拔除这些人。 只要除掉母妃以前的暗桩,这些旧事或许就会一直沉寂下去。 霁明柔拽住燕璃的胳膊,眼中有些恳求的意思,“母亲已经去了,今后就不要再提这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这些事过去吧,至于珍宁,你答应我,在我从江南回来之前,不要动她的性命。” 燕璃深深看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出来这么长时间已是极限,霁明柔没再说什么,匆匆而回。 燕璃让人陈尚宫回了太皇太后,将珍宁带回晋王私牢关押,然后低声吩咐兆觉,“去查查阿姊怎么会在宫里。” “是。” 即使皇兄看起来对阿姊情谊不减,但燕璃始终不想让阿姊再踏入皇室,是非之地远比不上寻常人家,帝王的真心他不敢赌。 ...... 霁明柔从暗室出来就看见了一路跟着她跑过来的两个紫宸殿宫女,两个宫女见她失神的走出来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诺诺的跟在她身后。 霁明柔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平静着看向两个宫女,“走吧,我们回去。” “是。” 霁明柔心里惦念着燕璃说的那些话,先是母亲,再是燕珩。 母亲将她放弃,她已不觉得稀奇,冥冥之中早有预感,但燕珩会瞒下中毒的真相,这件事属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行至紫宸殿前时,已是初夜浅至了,月光还未倾落,但天光已经尽数消散。 霁明柔在殿门下的台阶处踌躇片刻,没有马上进去。 福安守在殿门外,见她回来,挤眉弄眼的朝她示意。 “还不进来,朕看你跑出去的时候腿脚好得很,怎么回来就不中用了?” 燕珩冷意满满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霁明柔心中本有些阴郁,但一听燕珩这不怎么好听的话,一时间心里的阴霾竟奇异的散了些。 霁明柔提裙往里走去,步伐比刚刚快了不少。 还没进门,饭菜的香味就穿了出来,霁明柔快步进去,果然在殿中的桌上看见了满桌子的珍馐美食,看上去刚传膳不久,有些菜还正冒着热气呢。 满桌珍馐面前,她这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刚刚没觉得,现在看着却是越来越饿了。 燕珩坐在方桌的主位上,霁明柔也不看他,径直坐去他对面,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端着汤碗的小太监,问:“小公公,给个碗筷呗。” 小太监本就被柔安郡主不请安行礼直接做到陛下面前的行为给震惊到了,现在郡主还在跟他要碗筷? 小太监偷偷瞧了眼陛下冰冷的脸色,吓得没敢动。 要不到碗筷,霁明柔只好抬头看向对面的燕珩,讪讪的笑了下,“陛下用膳了没,要不柔安服侍您用膳?” 燕珩将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不屑的扯了扯嘴角,“陛下?原来你眼里还能看见朕这个陛下啊,真是不容易,朕是不是还得赏赐赏赐你,以示嘉奖啊?” “这...”霁明柔眨了眨眼,缓缓道:“也不是不可以,无论陛下赏什么,臣女都喜欢。” “是么,那朕...赏你顿板子要不要啊?” 霁明柔表情凝固,然后渐渐收回嘴角的笑意,“雷霆雨露,均为君恩,陛下要赏要罚,臣女绝没有一丝异议。” 燕珩:“?”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燕璃气昏头了? “用膳。”燕珩眼神不善的看着霁明柔,威胁道:“一会朕再跟你算账。” 旁边的小太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冷酷无情的陛下,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这样三言两语的过去? 这、柔安郡主敢这么跟陛下说话,起码得打一顿板子吧?还记得楚国公家的嫡小姐来送饭时,不过是多说两句话就被陛下赶了出去,还下令永不得进宫。 楚国公府还是陛下生母的母家,这都遭到了这样不留情面的待遇,那柔安郡主身为先贵妃之女,陛下应是更厌恶才是。 这发展和他们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霁明柔在燕珩寒意凛凛的眼神中,心满意足的用完了膳。 幸运的是,她没等到燕珩跟她算账,因为前朝有大臣因为南巡路上的事紧急求见,燕珩脱身乏术了。 不幸的是,太皇太后来了。 “臣女见过太皇太后。” “起吧。”太皇太后苍老又和蔼的声音响起,然后让身边的貌美宫女扶起了她,“是明柔啊,哀家说起来,竟有五年之久没见你了,被贬去渝州的这五年,苦了你了。” 霁明柔在宫女的搀扶在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柔安失仪,被贬是应得,不敢说委屈。” 太皇太后扫了眼霁明柔身上的宫女衣裙,笑道:“你跟着皇帝去南巡的事,哀家略有耳闻,说起来是有些不合礼制,但是...” 霁明柔屏住呼吸,抬头忍不住道:“太皇太后,柔安...” 太皇太后抬手止住霁明柔往下说的话,继续道:“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又看向霁明柔旁边的美貌宫女,那宫女接收到太皇太后的眼神,立马后退一步朝着霁明柔行礼,声音娇娇柔柔,“秀女鱼薇,见过柔安郡主。”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拿出一粒香丸递给霁明柔,霁明柔接过,不动声色的看向面前这容颜貌美、身形婀娜的秀女,突然有些意会到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叹口气,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霁明柔:“陛下年岁也不小了,登基多年,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可心人都没有,更别说是一儿半女,哀家这心里,实在难安,不知百年之后如何去见燕家的列祖列宗们。 柔安啊,今日你就当帮哀家一个忙,不管陛下明日醒来如何,都有哀家给你担着,你就只管放心吧。” 太皇太后始终认为皇帝不近女色是没有尝过女色的妙处罢了,身为皇帝三宫六院本是寻常,王朝哪有不纳后妃的君王?皇帝征战久了,又没人在身边伺候,久而久之就不在乎这些了,但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男人? 等过了今晚,皇帝体会过这等感觉,就开窍了,到时候害怕皇家子嗣艰难么。 帝王无子是大忌,朝臣揪着这一点不知递了多少奏折,再这么下去,人心惶惶啊,这手段虽然龌龊了些,但达到的结果是好的,只要皇帝肯为皇室繁衍子嗣开枝散叶,那她不在乎过程如何。 太皇太后交代几句,然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霁明柔的手,缓缓离去。 紫宸殿外,霁明柔盯着手中的香丸,愣怔在原地。 鱼薇叫了她一声,见她醒过神,然后娇羞的笑了一下,眼中的向往与焦急快要藏不住,“郡主,这香丸彻底燃烧还需要些时间,我们还是尽快将这香丸放进香炉里去吧免得陛下一会回来撞上了。” 霁明柔收紧手心,将香丸握紧,心落在谷底,缓缓扯出一抹有些苍白是笑意,回她:“好。” 紫宸殿中,霁明柔亲手将香丸放进了香炉之中,因着殿中宫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人阻拦她进出正殿。 香炉中的青烟一点点飘出,黏腻沉醉的香味在殿中散开,她站在殿中,屏退了一众宫人,亲眼看着鱼薇欢喜的走向内室,爬上那明黄刺目的龙床。 霁明柔闭上眼,转身毫不犹豫的退了出去,寻了紫宸殿后院一处寂静的亭子呆着。 月上枝头,柔光普照,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这样痛... 第41章 催情香(下) ◎岂止是眼里冒了火◎ 霁明柔从亭中挪到了石阶上坐着, 背靠的就是正殿。 不多时,前院响起了嘈杂琐碎的脚步声还有众人行礼的说话声,霁明柔知道是燕珩回来了, 她静静听着前院的声音渐弱。 殿门声一开一关,然后便静了下来。 是燕珩进殿了。 霁明柔依旧坐在台阶上, 僵硬着身子听殿内动静。 很安静。 霁明柔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看着殿内昏暗的烛光,双手攥紧了裙摆,心脏跳动的速度一点点加速。 催情香只为助兴, 并不是什么迷情的虎狼之药, 远远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失去理智,更何况燕珩在战场上待了那么久, 心智远胜常人。 半刻钟过去... 殿内还是平静如常,霁明柔盯着殿内映在窗上的烛台倒影,她脑中一遍遍回想着燕 璃在暗室里与她说的话, 心如海浪翻卷, 不得安宁。 殿前殿内都没有动静,没有惊叫发怒的喊声,也没有鱼薇被赶出来的慌乱声。 一刻钟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霁明柔自顾自的缓缓摇头,不相信心底没预想过的那个可能。 不、不会的。 霁明柔再也等不了,她顾不得仪态的向正殿门前跑去。 “嘭。”正殿的殿门被人猛地推开,殿门撞在墙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禁军不在正殿外守着,而是在院外,所以刚刚并没有身手好的禁军阻拦。 宫人本是都微低着头的, 压根没想到拐角处会突然有人跑过去, 只是一瞬间人就进去了。 福安震惊的看着突然冲进去的人影, 还有被撞开的殿门。 他不过就是打了个瞌睡而已...这是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是柔安郡主吧?郡主不是在殿中吗?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福安张大了嘴巴, 心中满腹疑问,但也来不及思考,只能跟着跑了进去。 香炉中的香丸已经燃烧殆尽,只留满室的余香漫漫飘散,霁明柔一进来就闻到了这惑人的味道,显然此时才是香雾挥发最浓烈的时候。 内殿的地上,那美貌动人的秀女晕倒在地上,身上只有浅浅的贴身衣裳,薄薄的一层,根本遮不住什么。 殿内静的可怕,冷得彻骨。 霁明柔自然是一进来就见着了躺在地上的美人,再然后,对上了燕珩冰冷的双眸。 霁明柔与这双眼直视,即使这双眼里的霜冷已经到了能杀死人的地步,但她还是为此动容万分。 提着的心安然落下,霁明柔松了一口气,缓缓向坐在龙床上的燕珩走近。 “我...”她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无从张口。 “你想说什么。”燕珩强行压制体内炽烈翻腾的冲动,黑眸凝视她,冷冷道:“又是请罪?那就不要说了,朕不稀罕听。” 福安此时也进来了,但是他站在霁明柔身后,不敢说话,再给他几个脑子,他也看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故而不敢贸然张嘴。 “愣着做什么,把人拖下去。”燕珩是对着福安说的。 福安忙着应声,招来了几个门外正等吩咐的太监宫女,动作迅速的把鱼薇拖了出去,出去前还关上了殿门。 霁明柔垂下眼眸,提裙跪在地上,“不请罪了,但凭陛下处置。” “都给人腾地方出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燕珩冷笑一声,站起身向霁明柔跪着的地方走去,在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脸庞,看着她无措的表情,狠戾道:“说话。” “我...我后悔了。”霁明柔闭上眼,缓声说道。 即使是霁明柔不敢承认,但这也是事实,她确确实实,后悔了。 “后悔?你也知道后悔!朕进来一刻钟多你才想起来后悔,是不是有些迟,你知不知道,动作要是快些,一刻钟就晚了...”燕珩咬牙说完,背后已经被汗浸湿,隐隐有汗珠从喉结向胸膛滑落。 “我以为,你不会...”霁明柔低声呢喃着。 事实证明,她其实原本的想法没有出错,但是她也低估了自己的心狠程度,她害怕了,所以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 “霁明柔,这就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么!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把朕当成什么,真以为能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燕珩的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 霁明柔无话可说,她确实做错了,这件事没什么可以辩驳解释的余地。她只考虑了自己,却忘了燕珩他是否愿意,他是不是会伤心。 为了自己的目的,听太皇太后的话在香炉里下催情香,给燕珩送人,她就算是心里不愿,但却还是做了。 “没话可说了,还是不想说。”燕珩猛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腰。 两人的身体已然贴在一块,只隔着两层夏日的薄薄衣衫。 霁明柔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面庞忍不住微微往后靠,但因腰身被他制住,所以身体动不得。 他的身体很热,好像能把人融化一般。 燕珩的眼里满是寒霜,帝王之怒,一眼看过去能吓死人的那种。 但...霁明柔真的一点都不怕,不是嘴上说的那种不害怕,是从心里的直觉,她知道,燕珩不会伤害她。 接过太皇太后的香丸时,霁明柔的理智感情在拉扯,纠结做不做,但却从未想过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因为她从心底就认定,即使今晚过去木已成舟,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燕珩曾问她,她的胆量都是谁给的,如今她才真正懂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的背后是多少纵容在支撑着。 怒容挡不住君王俊美的容颜和眉目间与生俱来的尊贵和威仪,还有他身上的热度,烫的霁明柔恍惚,觉得现在她的脑袋变成了一坨浆糊,已经不能思考了。 霁明柔直直看着他,有些愣怔,完全没有听见燕珩此时在说什么。 “你在发呆?!”这个时候她还敢发呆,真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燕珩怒不可遏,空出一只手捏住霁明柔的下半张脸。 她的皮肤白皙如凝脂,脸上看着瘦,小小的如巴掌大,但这么一捏起来,也能感觉得到肉嘟嘟的触感黏了一手。 霁明柔有些猝不及防,嘴都被捏成了金鱼嘴那样的椭圆形。 “唔...松开,痛。”她两只手抱紧燕珩捏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往下扒。 “做错了事,就莫要矫情。”燕珩嘴上这么说,但手下却松了力道。 她确实做错了事,霁明柔看燕珩快要冒了火的眸子,讪讪闭上嘴。 燕珩现在岂止是眼里冒了火,他身上也是,本就不舒服,结果在和霁明柔这么一折腾,更是要克制不住。 想要之人就在眼前,便是再清冷禁欲的神仙也得破功。 天知道,习惯了霁明柔平常那副疏离有礼又镇定自若的样子,燕珩最见不得的,就是她这种反抗又反抗不得的无措表情。 这种眼神,会让他失控,想要让这双眼,更无措一点... 霁明柔下面一群弟妹,做长姐的人,肩上天然就有着无形的担子,她保持着做长姐的样子,在弟妹面前定然是有些少年老成,冷静自若的。 所以,燕珩最爱的就是霁明柔在他面前真实不作伪的模样,哪怕是愤怒、生气、耍小性子,都好。 若能恃宠而骄,最好,可惜她还没学会。 燕珩见霁明柔面容软化不敢言,就知道她是心虚了,遂扣住她的手腕往外走,冷冷道:“你若担忧你的小命,就把嘴闭上。” “去哪?” 燕珩没回她,霁明柔只好闭上嘴,不再问。 霁明柔被燕珩拉着走了出去,燕珩推开殿门,压根不顾外面一众宫人的眼神,手上力道一点不减的拽着她走。 “陛下。”福安盯着杀头的压力叫住了燕珩,问:“这...人要如何处置?” 他问的自然是刚刚从殿内拖出来的那个女子。 燕珩头都没回,绝情道:“杖毙。” “别,别杀她。”霁明柔听得心口一窒,急忙用上全身力气拉住燕珩,成功将他拽住了几秒,然后转对福安说:“关起来,别杀。” 燕珩转头看她一眼,似乎要用眼神杀死她,“还有心思管别人?朕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说罢,继续拽住她的手腕向正殿侧后方走。 福安踌躇站在原地,其他的宫人们更是脑袋都不敢抬一下,大气不敢出,生怕没命。 “这...”福安当然不敢违逆陛下的圣旨,但是柔安郡主显然在陛下心中有非比寻常的地位,反复作死依旧活得好好的,他也不敢得罪, 福安望着陛下托着柔安郡主往温池走的动作,满脸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杀还是不杀啊...” “不杀不杀!”走远的霁明柔猛的回头向他招手,大声说道。 呃...郡主耳朵真灵。 不过陛下刚刚没有反驳,那就是听郡主的,不杀吧? 福安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想哭。 柔安郡主何时走啊,这祖宗待在紫宸殿一天,他这向上人头就不稳当一天,这一头鸡飞狗跳的,光看陛下的冷脸就能吓死个人了。 老天爷啊!快把这祖宗送走吧!可不要再来了。 这边,霁明柔被燕珩拽进来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正殿后面的这个偏殿原是个汤池子。 当是后山的温泉引入,看水面烟雾缭绕的,还蒸腾着热气。 “你...”霁明柔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推了进去。 “啊!!” 平静的池面破碎,溅起层层水花。 作者有话说: 错字去评论区嗷,我timi去了 第42章 共浴 ◎想去拽住她的腰带,但不成想...◎ 燕珩幽深的眸子在池中翻滚的柔弱身影上掠过, 喉咙滑动一下,盯着水中玲珑有致的起伏身姿,转而走到偏殿的屏风后, 低眸站在木架旁。 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玉质带钩,然后是黑金双色的束腰、绣着金龙云纹的帝王常服、雪白里衣, 一件一件,挂在木架上。 这边,已经变成落汤鸡的霁明柔成功从水里扑腾了出来,燕珩这一下真是让她没有一点防备, 纵是她熟识水性, 但也挡不住这冷不丁的一推,给她砸的满脑浆糊。 “咳咳。”霁明柔趴在池边捂着胸口咳嗽。 夏日衣裳本就单薄, 下水浸湿后就跟没有一样差不多,湿透了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难受的很。 霁明柔咳了个够, 低头看着自己胸前。 青色宫装贴服着起伏曲线, 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嫩色的小衣,更别说已经完全袒露的肩带了。 霁明柔杵在地上,抬手拢拢,不知自己现在是该往哪里走。 往外?太监宫女一大堆,出去被围观,不可。 留下?她可记得燕珩刚刚闻了香烟这回事,现在...岂不是要玩完? 霁明柔抬头看向门口处,死到临头的想着, 怎么样也比玩完强一点吧?现在不跑, 更待何时啊! 她踉跄着站起来, 扯开黏在一起的裙摆, 快步往外走。 “去哪?”冷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霁明柔顿住脚步,僵硬身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耳边有水声滑动的声音,似是有人下了水,在水中行走。 霁明柔偏过头,看着已经进入汤池,靠在池壁上的燕珩,水池清浅,最深处只堪堪没过燕珩的胸口处左右。 目光从男人俊美的脸庞划过,一路往下,铜色胸膛,再到雪白亵裤。 霁明柔倏地收回眼,心脏狂跳,恨不得戳瞎双目。 有些不可忽视的东西入了眼,越是催眠自己没见过,越是在脑中回放。 正心绪慌乱间,却听水中的人再度开口,是那种命令的语气。 “过来。” 霁明柔咬唇,脸早已红透,却听令的转身下水,缓步走过去。 别看她平常胆子不小,僭越的事没少干,但有些时候,她是不敢的。 例如现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霁明柔在心里说服自己。 燕珩已不再是那个她耍心眼子就能蒙混过关的储君了,他现在是大燕的帝王,一辈子混朝堂的老臣都玩不过他,更何况她。 霁明柔此时脑中飞快的翻阅着自己从前看过的那些画本子,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缓解的法子。 正想着,她已经行到了燕珩身前,或许是知道她必定会过来一样,即使这短短几步路霁明柔走的贼慢,燕珩也没有催她。 黑眸中墨色翻滚,越发浓烈,却依旧定定看她走来。 腰间的丝带在水面上漂浮游动,比霁明柔先一步到了燕珩手边。 顺手一扯,罗裙松散。 “别。”霁明柔眼疾手快的拢住了,手握丝带,迅速的打了个不成样子的结。 她眸光扫过水中那处,继而看向了自己的手心。 “或许,陛下可以再让我放肆一回...”她柔声说。 燕珩偏头看她绯红的脸庞,已然觉着心火燎原,不可再忍,但听她所言,又生生忍住了,只得压着嗓音,沉声问:“你还要使什么花招?” 她自己造的孽,就她自己来平,不是很公平。 况且,燕珩不信她心里没一点歪心思,若无心意,她现在不会是这幅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弄的样子。 霁明柔低眉眼,逐渐贴近他,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沉入水中。 水下起了波澜,水上荡动涟漪,温暖的池水仿佛在升温,有些烫人。 霁明柔盯着面前的胸膛,不敢抬头去看燕珩的眼。 感觉到吃人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脸上,她耳朵红的能滴血,周身的热度将思绪烫歪,水浪一波一波。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嘶……”燕珩闷哼一声,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 她既能放下脸皮用这等讨好人手段,去阻止他真正触碰她,就说明她心里对他还是放不开的,至少还是有顾忌的。 罢了罢了,这次,便放过她了。 ...... 燕珩衣物好好的挂起来了,但霁明柔身上的衣裳却全都湿透了,幸好福安有眼力见的很,差人准备了两套完好的衣裳送至了偏殿门口,以防不时之需。 池中水清澈,无论净手几遍,霁明柔依然觉得手心黏腻不舒服。 其实不是手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她一见燕珩完事,也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就从池子里跑了出去,拿起干净清爽的衣裳去屏风后面快速的换上,然后匆匆回了寝殿。 耳朵选择性失聪,干脆无视燕珩在后面叫她的声音。 她推开偏殿大门,脚下走的飞快的走出去,心也跳的飞快。 福安守在门口,见郡主一人出来也没诧异什么,只是心里有些复杂,思量着下次太皇太后问话,他怎么回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顾不得陛下还未出来,急急追上郡主的脚步,“郡主...可需要奴才备些什么?” “一盆清水即可,我要净手。”霁明柔回。 “是,是。”刚刚从汤池里出来还要净手?福安搞不懂,但也知道不多嘴,老老实实应下,差使宫女送进去伺候郡主。 霁明柔回了燕珩的寝殿,随后就有一宫女端着水盆走进来,低头要侍候她净手。 “不必了,你出去吧。” 霁明柔看着宫女退出去,然后自己端着水盆放到了窗边的台子上,推开窗深吸一口气,然后认真仔细的洗起手来。 突然,紫色的闪电映白了霁明柔的面庞,紧接着外面就起了雷声,似是暴雨将至。 外面起了风,从打开的半扇窗户吹进来,撩起了佳人的额边的半缕碎发,随风飘动。 清冷的风由领口灌入,浸透全身,让霁明柔这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和通红发热的脸颊都平静了下来。 她听见了殿门被推开的声音,知道是燕珩进来了。 泄了一通火,燕珩此时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就连霁明柔给他香炉里下料的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无所谓起因如何,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这就够了。 五年来,他终于又朝着她走进了一步,打破之前平静的假面。 窗边的水声引起了燕珩的侧目,他进来时还以为霁明柔回了自个的地方藏起来了,没想在窗边净手。 她双手细嫩白皙,显然是禁不得她这么粗暴地搓揉的。 燕珩看的蹙眉,从她手上一遍遍净手的动作看到她眉眼处,她眼中明晃晃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嫌弃?她是在嫌弃他么,明明是她开始的,怎的现在还嫌弃上了? 燕珩抿唇,心里升起一股不悦,但想到她今日怕是初初见这等场面,会这样也是难免。 罢,不与她计较这等小事。 燕珩无奈看她净手,想说些什么让她停下来,“关上窗,等下必然有雨,莫教冷风吹进来。” 闻言,霁明柔果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窗外。 紫宸殿位置偏高,所以站在这处能轻易将巍峨宫阙收入眼底,琼楼阁宇,雕栏玉砌,本是一派盛景,但在夜幕的遮盖下看的不怎么清晰。 燕珩顺着霁明柔的视线看过去,忽的起了些试探的心思,“宫中宽敞华贵的宫殿众多,除了你从前住的长信宫,可有你更喜欢的?” 长信宫已经是里帝王居住的紫宸殿比较近的宫苑了,后宫除此之外,华丽与距离若说还有更好就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凤仪宫。 霁明柔向外看去,后宫中只有几处偏远角落的宫殿亮着灯,住的多为高位太妃,大多数的华贵宫殿都是黑沉沉一片,只因现在还没有风华正茂的嫔妃进入。 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迟早,会有一批批芳华各异的佳人走进来,困在一方天地里,只为一人指尖漏出的怜爱,争得头破血流。 她喜欢后宫一个宫殿都没有,都拆掉最好看了。 “啪。”霁明柔抬手关上窗,“没什么差别,臣女都不喜欢,困雀何其多,臣女不想做这其中之一,我想...” 燕珩心沉到底,他有些怕霁明柔下一句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气,所以赌气的打断,“你不喜欢,自有人求之不得。” 霁明柔放在窗台上的手骤然握紧,许久,道:“正是,那陛下就把这个问题留给想来的人吧。” 燕珩冷笑一声,觉着自己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嘴还这么硬,懂了,方才是他心软了! 霁明柔听见燕珩向这边踱步而来得到脚步声,她正想回头,但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率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肩膀被往下按的同时,腿弯处被顶了一下,径直跪了下去,没等她回头,就先被这一系列的动作给弄蒙了。 “燕珩!你还要做什么!”她怒道。 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的将身下娇躯覆盖其中,燕珩一手摁住霁明柔的肩膀,一手搭在她腰上,小手指一勾。 霁明柔本就没系严实的腰带猝不及防的被抽了出去。 愤怒变成了惊吓,霁明柔双手向后抓去,想去拽住她的腰带,但不成想... 燕珩眼疾手快的用这根带子把霁明柔的双手从她身后捆住,细心的多缠了几圈,确定不松不紧才放下。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霁明柔的脖颈一侧,她忍不住一颤,偏头躲远了一些,然后听见燕珩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刚刚说什么,朕没听清,再说一遍听听。” 作者有话说: 哭了T﹏T,怎么就被锁了 第43章 玉软生香 ◎见过就移不开眼◎ 霁明柔双手在背后用力挣了两下, 结果这束带越挣越紧,她怒目看向身侧的燕珩,慌乱中顾不得什么礼仪姿态, “燕珩,你做什么?” “谁教你跟朕直呼其名, 朕的名讳也是你想叫就叫的?言语无章,屡次犯上,当罚。”燕珩目光扫过她身下铺散杂乱的纱裙裙摆,空出一只手去摆弄。 霁明柔在她裙摆上看似整理衣裳的大手, 再看燕珩有些发狠的眉眼, 心里一股闷气升上来,起了逆反的心思, 并不想要顺着燕珩的心意说话了,“我一弱女子,当然无法防抗, 陛下若真诚心想做什么, 我反抗不得,但陛下要知道,我心里,是不愿的!” 燕珩克制不住的手上加重了力道,压低声音说:“你嘴硬得很,朕刚刚突然发觉,从前是对你太好,才让你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 “不该有的念头?”霁明柔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不该有的念头?违逆一点他的心意就叫不该有的念头? 还是说, 她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 不愿老老实实的困在这深宫里, 今日没有全了他想要的,就叫不该有的念头? “陛下若如此想,那,臣女也没有办法,毕竟...”霁明柔眼神特意往燕珩下面瞄了一眼,“有些东西,不是谁都稀罕的。” “好,你好得很。” 燕珩生来就是中宫嫡长子,一路储君到帝王,这一生活到现在,还是没有遇到如此不知死活的人! 若是别人就算了,看不顺眼杀了就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偏偏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是他这么多年来心甘情愿放在心上供着的,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就连有些话都不敢问,怕听到她拒绝的话。 这种感觉,出奇的憋屈。 但经过今日发生的种种,燕珩肯定霁明柔心里是有他的。 燕珩凑近霁明柔的面庞,唇齿只在咫尺之间就能碰上。 “霁明柔,你想清楚,你现在是拿什么在跟朕耍嘴皮子,仗着朕不能拿你怎么样,所以胆子就肥了?” 轻柔的裙摆被掀开,一阵凉意凉意袭来,霁明柔变了脸色,双腿往后缩了缩,腰肢顿时软了下去。 “朕可有的是法子治你。” 两道身影贴合着倒了下去,青色裙摆与黑色帝服堆叠,身下人衣裳完整,掩的密不透风,唯独裙摆随风飘动,冷风灌入。 窗沿边,玉瓶中的娇花生的那般柔嫩可爱,让人见过就移不开眼,两瓣嫣红的花瓣护着中间的花蕊,以守护的姿态常年闭合着。 烛光映照,将隐于暗处的嫣红娇软显现出来,打眼看去,一清二楚。 霁明柔双手被捆的有些发痛,挣扎不过,只能哑声看着燕珩,双目微红:“手疼。” 燕珩无奈看着她,只能去解放她的手,牵着手中细腕到身前,手指摩挲着红痕。 “这下可好了。” “好,陛下若是能起来就更好了。”霁明柔顺杆往上爬。 “这可不行…” 燕珩轻笑一声,再度去看窗台上那多明艳动人的花朵。 轻轻一碰,花蕊羞怯怯的冒出头来,颜色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煞是好看。 馥郁的花香越发引人沉沦,采摘之人已等不及看碾碎花蕊后的花汁溢出,只能在花蕊上加重力道。 一阵轰隆的雷声降下,掩盖住了浓浓夜色中的惊呼娇泣。 电闪雷鸣后,倾盆大雨落下,雨势凶猛,将路边娇花打的零落,花汁喷溅满地,转瞬就被大雨冲散。 原来极乐有时并不需要真正交缠,一只手就可以了。 前半夜风雨飘摇,后半夜归于平静。 ...... “阿姊阿姊?”燕兮月守在床边,看着霁明柔沉睡的娇美容颜,她轻轻碰了一下阿姊的面庞,担忧的看着。 阿姊是在做噩梦吗?不然怎么满头大汗的,还有些喃喃自语。 燕兮月听不清阿姊在说什么,但眼见着霁明柔的眉头越发紧蹙了,燕兮月只能抬手用力的摇醒她。 风雨摇曳的梦境戛然而止,霁明柔微微掀动眼帘,看向床边的小姑娘。 “兮月?”霁明柔张口喊了一声,才发现她的嗓子已经哑了。 燕兮月转身跑出去,端了水回来,喂到霁明柔嘴边喝下。 霁明柔扫了一眼屋内,她确实是在紫宸殿里,但不是在她自己的小床上,而是帝王卧榻的龙床。 再看向床边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她的兮月,霁明柔有些心虚,“兮月怎么在这?” “自然是陪姑母进宫来看望皇祖母喽,我听二哥说,阿姊在紫宸宫...所以就想着来看看阿姊。”燕兮云笑的一脸纯真,然后抬手指了指外殿站着的福安,笑道:“兮月还有许多话想和阿姊说呢,阿姊让福安公公出去,兮月只想和阿姊单独说说话。” 霁明柔转头,才发现福安还一直在这看着呢。 福安低头行了一礼,为难的看着燕兮月,道:“这...不是老奴不出去,实在是陛下下了命令,本是不允任何人进来的...” 福安自然是谨遵陛下的圣旨,守在殿门前谁也不让进的,但谁知长乐公主这么滑头,过来就直接要找柔安郡主,他编个借口本以为能把这位小祖宗送走,谁知她嘴上说知道了要出去,结果趁他不注意就直接冲进了正殿。 燕兮云满脸不在意,丝毫没有自己违抗圣旨强闯帝王寝宫的惧意,“福安公公怎么还怪上我了,我只是想要找阿姊而已,公公不引路还骗我说阿姊不在这里,既然如此,我就只能自己进来瞧瞧了,看来二哥没有骗我,阿姊确实在这。” 霁明柔抬手握住燕兮月的手,目光看向福安,“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头也晕,不如劳烦福安公公帮我去御药房瞧瞧,拿些防范风寒的药吧。” 福安斟酌片刻,看了眼面色不虞的长乐公主,最后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见福安身影彻底消失在殿中,燕兮月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担忧,焦急的开口,“阿姊,你怎么在...是不是皇兄欺负你...” 燕兮月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但是已经要及笄了,她什么都懂得。 刚刚进来时见到霁明柔躺在皇兄床上,燕兮月就震惊到无以复加,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 霁明柔摇头,面色姝静,淡笑着看向兮月,“没有,阿姊没事,兮月不要多想,你刚刚说,是你二哥告诉你我在这的?那也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二哥说你和皇兄不和,怕你在这里受了委屈还忍着不说,所以让我找机会过来看看。”燕兮云说到这就抿了抿唇,有些无措的扫了一眼凌乱的龙床,脸色忍不住泛红,不好意思的看着霁明柔,“阿姊,皇兄会娶你的,对吧?” 霁明柔失笑,怜爱的摸了下小姑娘的脸庞,“兮月,不用担心阿姊的,阿姊心里有成算。” “不对!”燕兮月变了脸色 ,有些气鼓鼓,“皇兄怎么这样,就是他娶也不行,皇帝三宫六院,一点也不好,他配不上阿姊!” “嘘!”霁明柔走下床,捞起衣裳穿好,拉着小姑娘的手往外走,“这话不能说,阿姊知道兮月担心我,但阿姊求你,今天的事,兮月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二哥,好么。” 燕兮月看了眼阿姊还算红润的脸,有些蔫蔫的答应了,然后被霁明柔送到了紫宸殿院外。 霁明柔朝她摆手,“去吧兮月,快回去,阿姊有时间再去找你。” 看着燕兮月领着婢女们远去的背景,霁明柔暗暗松了口气,抬步回了正殿。 福安拿着药回来就见着柔安郡主在一众宫人的阻拦下,拎着贴身物件进了偏殿。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福安顾不得手中的药,把药塞到旁边的小太监手里就跑了过去,“诶呦!郡主这是做什么,这些杂事怎好让您亲自动手,交给宫人们就好了。” “不必了。”霁明柔拎着东西推开了这一处偏殿的门,“思来想去,我住在正殿实在是打扰了陛下清净,这偏殿空旷,不如我这几日就搬到这里来住,正合适。” “可是,陛下还没回来,奴才也做不得主啊...”陛下上早朝之前,说好了让他看住柔安郡主的,陛下回来之前,不可让柔安郡主做什么过激的事。 就是不知道郡主挪地方住算不算是过激的事啊?看郡主神志清醒,面容柔和,所以这应当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陛下回来后我会与陛下说的,公公就请放心吧。” “你要与朕说什么?”燕珩正巧下朝归来,赶上了这句话。 霁明柔闻言看去,眉目顿时变得清冷,转身进了殿,关上门。 偏殿外的宫人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等着帝王发怒。 福安也是这么想的,他快步走到燕珩身边,正想请罪,却见陛下慢悠悠的向偏殿走去,不仅没生气,反而愉悦的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这章改成这样才能放出来,过不了审,没办法只能将就着看了 霁贵妃7个子女,按年纪排序: 谢霖屿(23)、霁明柔(23)、燕兮云(22)、燕璃(20)、燕珵(18)、燕珏(18)、燕兮云(14) 【谢霖屿与霁明柔是龙凤胎,燕珵与燕珏是双生子】 有读者觉得两个孩子之间只差了一岁有些离谱,但是作者家中小孩比较多,确实有虚岁只差一岁的弟妹,所以我觉得这么写没毛病。 还有的小可爱觉得7个孩子有点多,比较离谱,我想说,这种情况在古代是有的,还算正常,而且本文也说过霁贵妃因为生的多所以过早离世。 第44章 去处 ◎陛下也说了,我不是那样心软的人◎ 福安眼瞧着陛下朝偏殿走去, 却在门外停了下来。 燕珩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想要推开门进去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 但思量片刻,又转身去了对面的书房偏殿。 看她那般生气的模样, 还是再让她好生休息,莫要这时候打扰了,毕竟她现在应该不大想见到他,还是批完折子再来看她吧。 偏殿内, 霁明柔整理好床榻, 心满意足的看着宽敞明亮的殿宇,她昨夜睡得有些晚, 本想着躺在床上再睡会的,但闭上眼却一点睡意没有。 无奈的叹口气,认命的爬起来, 坐到书案前, 想起她昨日在对面偏殿看的那本游记。 她忘记将游记拿过来了,此时游记应是还在对面的偏殿里。 霁明柔想将那本游记拿过来,但是一想到燕珩在此时就在对面批折子,过去就少不等应付燕珩,心里想看书的心思就淡了下来,只好无聊的在殿中走了一圈,最后从木架上找到了一本誊抄的传记。 传记是她看过的,没什么再看一遍的想法, 但是这字写的当真是不错, 行云流水中不失筋骨, 看起来有些熟悉, 好像是从哪处见过这字。 霁明柔翻看了两页,恍然大悟的想起来,这里是紫宸殿,存放在这里的誊抄还能是谁的,当然是燕珩所写。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想起燕珩,霁明柔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红了脸,心中一堆骂他的话,恨不得揍他一顿,燕珩昨晚那般举动,属实是过分了,过于放肆,过于不要脸面。 还在兴头上说什么让她享受,亲手来伺候她的话,呸!分明是禽兽上身,把控不住,还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躁她,跟什么正经事似的。 霁明柔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书案上,取出纸笔这些,提笔研墨。 左右也是闲着,干脆就临摹一下字体好了。 ...... 福安端着茶水放在帝王书案一侧,没有急着退下,斟酌片刻,缓缓道:“昨夜那女子,奴才已经查清楚了来历,正陛下所料,是太皇太后前段时间特许进宫的几位秀女之一,名鱼薇,是鱼太医族中的旁支女儿,因鱼太医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候多年,所以才得来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燕珩看着手中奏折,没有说话,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福安低头,继续道:“太皇太后身边的陈尚宫于清晨时来过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大致是...想要陛下给个名分,虽说没有临幸,但是毕竟已经入了宫,来紫宸殿走了一遭,名声落在这里了,也不好送出去,免得让别人议论皇室薄情...” “嘭!”茶杯放在书案上的声音有些响,下了福安心里一惊,讪讪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燕珩瞥了福安一眼,眸中薄凉漠然,淡淡道:“福安,你在这紫宸殿当值有段时日了,应该知道谁是你的主子,做人做事,还是要上心些。” 福安不等燕珩说完就已经吓得跪了下去,他满头冷汗的求饶,嘴里不停地说着“奴才不敢”。 其实燕珩早就知道福安是皇祖母派来的,能让福安一直留在紫宸殿也有燕珩的考量在里面,皇祖母想知道的不过就是床笫之间的那些事,左右他身边没有任何嫔妃,所以福安留着也无妨,就当让皇祖母安个心,反正也没什么妨碍。 他想要的始终只有一人而已,燕珩不觉得这个念头需要遮遮掩掩。 霁明柔住进紫宸殿这事,是福安去办的,福安知道,皇祖母自然就知道了,所以才出昨夜那起子事。 所以尽管福安是太皇太后的人,但也不妨碍这个人为燕珩所用,福安报信,引了太皇太后亲自过来,虽然她的本意是想要让着秀女侍寝,但结果..... 燕珩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属实是打瞌睡给送枕头来了,正正好。 若不是刚刚福安说起了位分这个事,燕珩也没想敲打他。 燕珩视线掠过他,看向对面殿门紧闭的偏殿,放下手中奏折,敲敲桌子示意福安停嘴。 “去,把人请过来。” 福安这边正恐惧着,冷不丁听见陛下这句话还愣了一下,但他随即意识到陛下这是不计较了,擦了把冷汗,他连忙爬起来,跑去对面叫人了。 福安清楚陛下嘴里说的“请人”,自然是去请柔安郡主。 他跑到偏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说陛下请郡主过去。 殿内静悄悄的,福安等一会没听见郡主的回话,心里猜测郡主是不是不想去所以干脆装作没听见。 福安又问了两句,还是没听见霁明柔回话,他心里急得很,但又束手无策,脚步微挪,想着先去回禀陛下,莫要贸然进去惊扰了郡主。 福安转身下了台阶,就听见身后开门的响声,他欣喜的回头,两步并一步的迎上去,“郡主休息好了?奴才方才惊扰了郡主,是奴才的罪过,但陛下召您去见,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望郡主不要见怪。” 霁明柔摆手示意福安不必再说,然后径直向燕珩所在的偏殿走去。 她确实是不想去见燕珩的,总觉别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过于被动,但此时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别说实在紫宸殿,就是在自己家中,燕珩召她,她也得见。 燕珩在的偏殿外,霁明柔远远的就见到一女子跪在地上,烈日之下,身姿盈盈动人。 霁明柔走近,仔细看了两眼,谁知那女子正好也看过来,视线撞了正着。 “郡主救我,求郡主救救鱼薇吧!”鱼薇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般扑上来,她跪在霁明柔脚边,双手紧紧攥住了霁明柔的裙摆,哭哭哀求,哭的可怜极了。 “这是作何?陈尚宫今日没有过来将你接走?”霁明柔被拦住了脚步无法移动,只得停下听她哭求。 鱼薇是秀女,但不是正经选秀进来的秀女,而是太皇太后私下找的人,料想出身不会太高,但应也是正经官家出身的女儿,不过是没有成功侍寝罢了,怎么现在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燕珩应该不至于要一个秀女的命吧,怎么说也是太皇太后送来的人,不喜欢送回去就是了,不必把人杀了打太皇太后的脸面。 鱼薇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声音哀切,“陈尚宫来过,但是却没有带我回去,太皇太后意思是,要么陛下给我个名分,就这么进了后宫,要么就将我送回家去。 看陛下的意思,怕是不会纳我进宫了,可是鱼薇已经入宫走了一遭,名声也没有了,家中的父亲与继母都是看中家风的人,我若这般被送回家去了,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家中能不能允许我活着都未可知...” 霁明柔低头看着鱼薇哭诉,面上始终平静,“这事你求我是没用的,我不过是陛下继妹,不能左右圣意的,无法为你求情。” “不,鱼薇求郡主了,郡主可怜可怜鱼薇吧...”鱼薇知道柔安郡主的大名,也听过陛下不喜柔安郡主的风言风语,但是她有眼睛,见柔安郡主既然能住进紫宸殿,还能自由出入,就知道柔安郡主在陛下这里必然有分量。 鱼薇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见柔安郡主周身透露出姝丽娴雅的气质,才敢鼓起勇气来求人,想为她最后争取一条活路。 霁明柔转头看了福安一眼,见福安暗暗点头就只知道鱼薇所言为真。 大燕风气开放,没有什么女子应该固守贞洁和名声的风气,但是不排除有些父母依旧思想古板守旧,何况鱼薇家中还有一继母。 如此想来,鱼薇也确实可怜。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霁明柔不为所动,伸手将鱼薇攥在手里的裙摆拽出来,漠然的向前走去。 可怜人何其之多,难道她就要为了这么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可怜人,因为怜惜别人的命运,然后去求燕珩纳妃? 不,她霁明柔不是这样善良的人,她不会因为怜悯而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鱼薇跪在地上,有些绝望的看着霁明柔离去的背影,呐呐道:“想要平平安安的活着,竟也是这样难的一件事?” 闻言,霁明柔已经踏入殿门的脚步顿住,转头去看外面跪着的鱼薇,眼眸微动,竟有些愣住了。 殿门是敞开的,这几步的距离,燕珩自然是能听见她们都说了什么,外面那秀女的哭求他也听见了,但却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霁明柔在门边回头看的动作,让他蹙起了眉。 霁明柔手扶着门框,收回视线,抬眼就对上了燕珩正在往这看的黑眸。 她向前几步,跪在地上行了个礼,不置一言,眉眼低垂,似乎在想着什么。 燕珩放下手中奏折,认真看着她,眸色低沉,“别告诉朕,你想为那秀女求情,让朕纳她入后宫。” 霁明柔迟疑的看向他,缓缓道:“我想...” 燕珩急着打断她,冷声警告,“霁明柔,你不是这样心软的人,别做善人,朕提醒你,别说让朕生气的话。” 霁明柔不悦的看着他,无语的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继续道:“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安排个活命的去处罢了,又不是只有后宫一个地方能安置她,京郊的行宫中还有好些宗亲和太妃在哪里修养晚年,陛下何不给她调过去做个低阶女官,哪怕是宫女也好,总归远离了京都,也是个清净去处,若她不愿,那就再让她自寻生路吧。” 燕珩暗暗松了一口气,眉眼缓和下来,似笑非笑道:“想的倒是齐全,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善心,今日怎么是反常了?” “许是善心大发。” “可,就按你说的做。”燕珩将福安叫进来,吩咐了一遍霁明柔刚刚说的安排,然后再度看向霁明柔,指着他身侧的软垫,“怎么还跪着?不会自己站起来?过来。” 霁明柔站起身,以防备的眼神看他,缓缓走过去坐下。 “还以为你会善心大发的为个不相干的人来求情,让朕纳了她。”燕珩淡淡道。 “陛下也说了,我不是那样心软的人。”霁明柔伸手去拿茶杯,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润口。 谁知燕珩的手更快一步,亲自给她到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边。 燕珩身体前倾,向霁明柔这边靠近,两根手指弯曲着撑起下巴,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问:“你想要朕纳了她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进入南巡主线了,终于要到南巡啦!!! 第45章 发热 ◎燕珏显然没长什么脑子...◎ 霁明柔知道燕珩最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 但她偏偏就不想那么如他的意。 “臣女想与不想,对陛下来说很重要么,陛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 想纳谁就纳谁,我哪里插得上话。”霁明柔伸手去拿茶杯, 低眉饮茶,将问题抛回去。 没从她嘴里听到最想听的那些话,但是燕珩也没恼,他是收回向霁明柔这边靠的身躯, 正坐在椅子上, 拿起奏折继续看起来。 嘴角忍不住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霁明柔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话说出来夹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霁明柔干坐一会, 发觉燕珩真的继续看奏折去了,也没说他让福安叫她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 “陛下叫臣女来究竟有何事?” 燕珩视线依旧在手中的折子上,一边提笔批注, 一边回她:“无事就不能叫你来?朕接你进宫不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御前侍女的差事, 然后在南巡路上伺候朕的吗,既然如此,哪有皇帝批奏折,宫女在屋里躲清静的道理。” “陛下说的对。” 霁明柔表情不善,心里还有这昨夜对他做那些事的怨气,她将茶杯重重放在书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燕珩提笔写字的手顿住,转头看向霁明柔, 有些讶异, 倒不是气她耍脾气, 而是惊讶于她会如此明显的将情绪展露出来。 燕珩上下扫她一眼, 将这幅怨气满满的小模样收在眼中,克制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捏她的脸颊,“怎么?脾气这么大?” 霁明柔抬手打掉燕珩在她脸上作乱的手,这一下打的毫不留情。 “我困。”半夜三更才睡下,她本来就困,现在过来看燕珩批折子,坐在这无聊的紧,就更困了。 “哪来那么多觉,朕看你昨晚睡得不是挺香的,跟个小猪一样,朕早起去上朝,动静也不小,你还在那睡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话都让他说了,霁明柔这下也不说话了,只以一种谴责的目光冷冷看着燕珩。 “睡多了头痛...” 昨夜好像...是睡得有些晚了,但燕珩一觉起来精神抖擞,所以才没觉得有什么。 燕珩被她看的难得有些心虚,抬手轻咳一声,然后指着里面的软塌,道:“睡吧,就这在这睡。” “谢陛下。”霁明柔也不废话,真的起身跑去里面的软塌上睡觉去了。 就是软塌躺的也不是很踏实,燕珩折子批累了应该也经常在这里休息,故而这张软塌上都是燕珩身上的味道,惹得霁明柔闭上眼总是觉得心里慌慌的。 但她实在是困了,没撑一会就睡实过去。 ...... “你今日倒是有兴致,怎么有空来这里,刑部最近很闲么?”燕璃坐在教司坊内阁的主位上,垂眸着向下面的歌舞。 “看看你来做什么。”燕珏肆意的靠坐在二楼栏杆边的软垫上,转头看向楼下的各色舞姬,眼中意味不明。 教司坊培养出来的舞姬个个娇媚动人,舞姿婉转,身段玲珑。 教司坊的女官为突然驾到的两位祖宗安排到了二楼的芷兰厅,供上酒水瓜果,又临时把正在休息中的舞姬歌姬们都叫了起来,让她们在一楼台子上跳起来。 “你做你的事,关注我做什么,若是太闲,我可以向皇兄请旨,再给你安排点差事,免得你成日无所事事闲逛。”燕璃的目光也落在一层舞动身姿的美人身上,随口说着。 燕珏哼笑一声,回头白了燕璃一眼,“可真有你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我看最清闲的就是你,还有心思来看歌舞,真是清闲啊。” “有何事就快说,我还有正事要做,没空和你扯闲话。” 燕珏手指了指下面的舞姬们,眼含嘲讽,“这就是你的正事?真是挺正的呢!” 燕珏仔细看着下面的舞姬,淡漠的盯着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手指轻轻敲着木质扶手,静默不言。 “听说你最近中毒了?”燕珏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看不出一丝病气的人,无语道:“瞧着生龙活虎的,一点事没有,既然没事,何不把阿姊护着的那个女官放了。” “谋杀亲王,按律当诛。”燕璃颇为冷漠的回。 “燕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跟我扯什么有的没的,那下毒是怎么回事我还能不清楚,你说你堂堂一品亲王,陷害一个内廷的女官,你不害臊么?” 燕珏知道珍宁是阿姊身边的心腹,阿姊在渝州时,就是珍宁一直在给阿姊传递宫里宫外的消息,珍宁知道太多阿姊的事,燕珏不能让珍宁就这么被轻易的燕璃弄死。 燕珏记得阿姊对楚国公府的那个蠢货暗中动过手,这事就是珍宁去做的,万一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东窗事发,留着珍宁好歹有些用处。 毕竟他也不能保证皇兄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他们这边,皇兄和阿姊的关系本就不好,万一哪天和他们几个之间的兄弟情谊也闹掰了,没有他们在中间调和,皇兄看阿姊不顺眼想要对阿姊发难可怎么办! 所以他可得时时刻刻防着点,内廷女官看上去微不足道,说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处了。 至于珍宁下毒谋害亲王,这听着太可笑了,这等卑劣的手段,一看就是燕璃这种人自导自演,燕璃甚至没有去特意掩饰一下他的蓄谋陷害,就这么明摆着要杀人,可谁让他位高权重,就算是别人猜出来,也无法阻止。 “我已答应阿姊,在她从江南回来之前不会对那个婢子动手,用不着你在这里跟我要人当说客,至于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是和你没关系,你少打听这些。”燕璃猜想燕珏并不知道他答应阿姊暂时不杀人这回事,所以浅浅解释了一下。 燕璃说完就站起来,叫了外面一直守着的女官进来,手指轻轻点了下面最出色的那个舞姬,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女官大喜,还以为是晋王爷相中的她带出来的人,于是忙不迭的答道:“回晋王殿下,那女子名幽若,京都人士,七岁时被父母卖进来的,幽若姑娘不仅人长的美,舞姿琴艺也都是咱们这数一数二的,晋王殿下若是想召见,下官这就把她交上来。” “见就不必了,你把人打点好,知会下,一会人我直接带走。”燕璃随手拿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放在女官手里,“这是赏你的,下去吧。” 女官笑着退了出去。 燕珏皱眉看着燕璃,不明这人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平日看着一副清冷的君子模样,没想到也会在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这舞姬有什么魔力,能让燕璃看了几眼就带走,顶多不过是一张秋水芙蓉面罢了,还能长成天仙模样? 燕珏不信邪的向下看去,正好看见了那女官走上台子,将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拽住,两人耳语几句。 然后,那舞姬缓缓摘下了面纱,露出真容。 燕珏不屑的瞧过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燕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猛地站起身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燕璃,显然是气急了,“燕璃!你...我原以为你只是伪君子贪图美色罢了,没想到你就是个禽兽,脑袋里净是变态的念头?!” “你说什么胡话!”燕璃蹙眉看着突然发火闹腾的燕珏,冷冷道。 “我说的是胡话!那你呢,你要将这舞姬带回府,你心底藏着什么念头!这舞姬...生的和阿姊如此相像,你这个禽兽啊,败类!你想做什么!我不准,你今天不能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你说什么也不允许!”燕珏气急了,顾不得亲王身份,扯开嗓子骂他。 燕璃气的头疼,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用力拽住要出去的燕珏,将燕珏拉回到椅子上。 “别胡闹!你瞎想什么,我本就没想对这个着舞姬做什么。” 燕珏还是一脸怒容,并不相信,“那你带她回去做什么,就是带回去做婢女也不成!有我在,你别想了!” 照燕珏这个混性子,在这里闹起来,丢人不说,燕璃还真没法将人强行带回府去。 燕璃无奈,只能解释缘由.“说了我没想对她做什么,不要胡乱猜测,阿姊也是我亲姐姐,你别发疯。 我想要带她回去,是...预备送给皇兄的。” 送给皇兄? 燕珏的脑袋彻底糊涂,但是他不一会就理清楚了燕璃的想法。 燕璃莫不是也看出来阿姊和皇兄自小关系不好,所以才想找一个和阿姊相像的美人送到皇兄身边承宠,以此来缓解皇兄对阿姊的不喜? 是了,一定是这样。 燕珏冷静下来,也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然后正色的看着燕璃,道:“这办法用好了虽然能缓解皇兄对阿姊的不喜,但是万一用不好呢?你怎么就能确定皇兄一定能看上这个舞姬?前朝那么多贵女,国色天香的有许多,皇兄没一个相中的,明显是不怎么喜欢女子,你这法子显然是用不好的,肯定会适得其反。” 燕璃错愕的看着燕珏,他就不该对燕珏说这些,燕珏显然没长什么脑子... “你什么眼神看我,我说认真的呢!”燕珏一脸郑重,劝道:“你听我劝就别用这种办法来缓解皇兄和阿姊之间的关系,这法子肯定不成,而且南巡这一路上都有我跟着,阿姊有我护着不会有事的,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对阿姊做什么的。” 燕璃:“......” 更不放心了... 母妃生燕珵和燕珏的时候一定是分的太极端了,康健的体魄全给了燕珏,心眼子都给了燕珵。 怪不得皇兄把燕珏安排去刑部做事,燕珏果然就适合干这种抄家刑审的血腥勾当,不用脑子,只需要狠就够了。 ...... “陛下,到了用膳的时辰了,若是要用的话,奴才现在就让御膳房去传膳?”福安低头询问。 燕珩起身走到殿门前,抬眼望去,天色已昏黄,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个时辰。 他转头看向软塌处。 怎么又睡着了?晌午时也没醒一会,他一时没注意到她就有睡过去了,再下去就真要头疼了。 燕珩走过去,蹲在软塌前,手指捏了下睡得粉红的软软脸颊,浅笑道:“莫要睡了,该用膳了。” 霁明柔依旧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燕珩皱眉,伸手探了下霁明柔的额头,心中一惊,然后迅速的扯了席薄毯盖在霁明柔身上,随即起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向正殿走去。 第46章 上船 ◎做个上门女婿如何◎ 再度睁眼,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熟悉的明黄龙纹披锦,与清晨醒来时看见的一样,霁明柔有一瞬间的糊涂, 还以她是清晨刚刚醒来的时候。 很快,身边的嘈杂声将她拉回现实, 宫女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手中端着药味很浓的小盅。 宫女们温声与她说话,将她额头上的湿帕子取走。 不一会,燕珩就脚下带风的进来了。 “感觉如何, 可清醒了?”燕珩坐在床边, 温声向床上躺着的人询问着。 霁明柔脸色不再红润,热度退却后, 现在的脸色是苍白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我是怎么了?”在她的记忆里,除了燕珩喝醉了的时候, 他还没这么温柔的与她说过话。 “你午间发热, 太医来过了,说是受了风寒,不过并不严重,好好吃药,歇两日就好了。” 霁明柔点点头,没说什么,没过一会就又困了,想再睡会, 但燕珩硬是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让她先把晚膳吃了再说。 宫女将晚膳端到外室的桌前, 然后进来请霁明柔下床去用膳。 霁明柔摆摆手, 示意宫女下去。 “没胃口?”燕珩问道。 “没力气。”霁明柔其实这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再加上刚刚发热昏迷,所以现在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没胃口加上没力气,她坐起来都费劲,更别说下床去用膳。 “是朕思虑不周。”燕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然后霁明柔就见他站起身,吩咐福安去将晚膳端进来,又让宫女搬来了炕上摆的小案过来,将书案放在了龙床上。 燕珩弯腰去搂霁明柔的腰,拖着她靠坐在软枕上。 “这便好了,用膳吧。” 霁明柔表情诧异,又有些迷茫,愣愣的看在枕头上,被燕珩一勺一勺的喂了两口。 “别,我自己来。”她夺过勺子,缓慢的吃起来,低头的样子有些乖乖的安静气质。 燕珩由她自己上手去吃,转身去内室的书案边,继续看起了折子。 他跟着折腾一下午,故而今日的奏折拖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完。 龙床上是不能用膳的,这是大燕的宫规,没有妃嫔受宠到敢在这里用膳的地步,就算是历代帝王,除了晚年重缠绵病榻时,平日也不会违抗这条宫规。 福安看见陛下吩咐人将膳食端到龙床上时,他心里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想说这样不合规矩,但看陛下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他还是把到嗓子眼的话给咽了回去。 陛下堂而皇之视皇家礼法无无物,显然是把柔安郡主放在心尖上的,刚刚郡主昏迷发热时,这紫宸殿里哪个人看不出来陛下对郡主的在意。 陛下都不注重繁文缛节,他何必多嘴。 俗话说得好,皇帝都不急,他一个太监急什么! 因着生病,霁明柔南巡前这几天算是过了一段清净日子,就是燕珩又把她搬回了正殿,不许她去偏殿住。 这几日燕珩与平常一点也不一样,话都多了起来,有时霁明柔还会觉得有些闹人。 ...... 转眼就到了南巡登船的日子,五月的京都已是有些晒人,日光撒在水面,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暗影。 霁明柔穿着御前宫女的服制衣裳,混在御前宫人们的队伍中,帝王仪仗走在前面,随行的宫人们紧跟其后,一拨拨上了船。 身后的江岸边,百官匍匐在地,行大礼相送,晋王作为一品亲王,南巡期间代理朝政之人,他站在百官之前,领着百官对着已经上船的燕珩行礼。 官船开拔之前,霁明柔站在人群中,终于有机会抬头往下面看一眼,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燕璃,没想到燕璃此时也在看她。 姐弟俩隔着江水相望,一个平静无波,一个清冷深沉。 总之,脸色都不大好。 相隔不算远,霁明柔还能看清燕璃无声的嘴型,百官之前,他无声的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霁明柔侧开目光,不再看他,但是心里总算是舒心一些。 甲板上的宫人陆续散去,都各自去做差事,只剩霁明柔和几个御前宫人还跟在燕珩身后。 燕珏趁着燕珩跟随行臣子说话的功夫,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停在霁明柔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阿姊你要与燕璃计较,我看他现在脑子已经不大正常了,阿姊不差他一个兄弟,你还有我和阿珵。” 燕珏刚刚看的清楚,燕璃那家伙看阿姊的目光冷得很,故作深沉,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鬼主意。 霁明柔好笑的看他一眼,被他逗笑了。 她伸手从燕珏腰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去谈你的事情,别在这里说这些,小心一会你皇兄训你。” 燕珏被霁明柔往前推了一下,他抬头看一下燕珩那边,发觉燕珩还在和几个随行臣子说话,于是就没在意,又退了两步回来继续和霁明柔说话。 “阿姊不必担忧,我发现皇兄最近脾气好得很,说话都和善了不少,皇兄看我这么个能干的弟弟在身边,肯定是对我满意的,不然脾气也不会这好,阿姊你在船上就放心吧,有我在你前头护着你,皇兄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阿姊你的。” 霁明柔有些无语的看着燕珏,皮笑肉不笑的拧了一下燕珏腰间布料薄的地方,校笑着看他,“阿珏啊,阿姊前段时间送你补脑子的那些补品,你都没吃吧?回去记着点吃,别忘了。” “嘶...”燕珏面容扭曲,吃呀咧嘴的反驳,“阿姊你看不起我,我才不吃那些东西,小王爷我脑子好用的很,才不需要!” “呵呵。”霁明柔又推了燕珏一把,“快走快走,一边去。” 燕珏瘪嘴,满脸委屈,正要对霁明柔说些什么,谁知一抬头就看见燕珩冷冷往这边看的眸子,刚要说出口的话一噎,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走上前两步,又回到了他原本站定的位置。 燕珩将目光从燕珏身上收回,转头正色对面前的柳尚清道:“先回房里整理行礼,修整片刻你再来找朕。” “是。”柳尚清不动声色的看了燕珏,又用余光看了眼后面的那个貌美宫女,行礼退下了。 甲板上风大,燕珩下令让诸位臣子回屋中休息,一行人谢恩退下。 霁明柔跟着燕珩进了船舱中,她的屋子就安排在燕珩旁边,不只是她,两侧离帝王居所较近的屋子都是随行的紫宸殿宫人还有禁军,守卫严密,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接近。 “都退下。”燕珩停在厢房门前,淡淡说道。 霁明柔身边的宫人都散去,她左右看了眼,脚步往她的屋子那边移动了下,想着她应该也是要一同退下的。 “等等。”燕珩转身攥住了霁明柔的手腕,黑眸扫了眼她身上的宫女衣裳。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随了宠冠后宫的霁贵妃,明艳姝丽,这样素净的宫女衣裳不适合她,还是穿她带来的衣裳好看,娇艳矜贵,如一颗耀眼的明珠。 燕珩喜欢看她美丽的模样,他想要所有人都看着,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你去换身衣裳,别穿这个,穿你自己的就好,收拾好了来寻朕。” 霁明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裙,低声回了声:“是。” 她确实带了她自己的衣裳来,以备不时之需,但燕珩让她在船上穿的她自己的衣裳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宫装不好看? 但是她自己的衣裳都是比宫装华丽的,穿衣裳就得换头饰发髻,麻烦暂且不说,她这样走出去,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侍女。 算了,谁让他是老大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陛下赢了。”柳尚清捡起棋盘上的白字,笑意清浅。 这是燕珩登基后第一位状元郎,如玉君子,清风郎月,当得君王重用,前途不可限量。 燕珏坐在一侧的木椅上,有些无聊的看着他们下棋,不懂他们这些无趣的消遣有什么意思。 “换子,再来。”燕珩道。 柳尚清笑笑,两人又紧接着开始了下一盘。 燕珏踱步走上前,站在柳尚清身侧,嘴里还磕着瓜子,揶揄道:“我说侍书大人,你这不是故意让着陛下呢吧,我朝状元郎,连输三局?” “臣,确实棋艺不精。”柳尚清面色不改,依旧浅笑风轻。 燕珏打量了柳尚清一会,越看越觉得这厮确实如京中说的那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别管真的假的,至少看着让人舒心。 燕珏来了兴致,问道:“侍书大人今年也二十多了吧?可有婚配?” 柳尚清一边对弈一边应付燕珏,“臣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 “哦,侍书大人年纪按说也不小了,怎么的还没婚配?可是有什么隐情?” “未来京都赶考时,家中也是有一桩婚事的,但正好碰上家中长辈过世,守孝三年,入朝后又繁忙,一来二去,便拖下了。” “这样啊。”燕珏单手摩挲这下巴,点头琢磨起来。 这个柳尚清,看起来还不错,能力不错,长得不错,关键看起来和皇兄的关系也很不错,很有前途啊! 敲门声响起,燕珏看向外面,还没等他说话,皇兄就先说了一声“进”。 燕珏:“?”福安不是在外面守着吗?怎么没通报是谁? 霁明柔推门进来,见房中有三个人,她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进来。 “参见陛下。”霁明柔对燕珩半蹲行了一礼,见燕珩认真下棋,就径直走到燕珩身后站着。 燕珏眼睛一亮,往柳尚清身边挪了一步,手肘轻轻怼了一下柳尚清的胳膊,“哎!侍书大人,你瞧这位姑娘怎么样?” 柳尚清顿了一下,先去看了眼燕珩平静的脸色,见陛下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又去瞧燕珩身后的人,手中又落下一子,“姑娘绝色,自是佳人。” 他没搞清魏王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转头仔细看了一眼兴意盎然的燕珏,没有猜出这位长相衣着均不凡的宫女和魏王是什么关系。 这是陛下身边的宫女,魏王当着陛下的面,也敢开这样的玩笑? 燕珏无视霁明柔眼睛里的警告,继续笑着对柳尚清道:“听说侍书大人是你家中幼子,无需承嗣,那不如侍书大人就给本王家姐做个上门女婿如何?” 此言一出,燕珩和柳尚清均是停下了对弈的手,纷纷转头看着燕珏。 作者有话说: 燕珏:皇兄对阿姊态度好转,肯定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努力维护兄弟情!{目光坚定} 霁明柔:缺心眼的傻弟弟,补补脑子吧。{无语中...} 燕珏:看我给阿姊找个上门女婿!我真棒!{眨眼,求夸奖} 霁明柔:求你了,别作死!{快闭上嘴吧!} 第47章 一同沉沦 ◎就如他们一样,难舍难分◎ 燕珏看柳尚清眸光凝滞, 没说什么,倒是燕珩瞥过来的眼神透露出一种... 嗯...有杀气? 霁明柔已经无奈的扶上了额头,无声的叹息一声, 对燕珏无可奈何。 偏偏燕珏还没感受道燕珩冰冷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柳尚清身上, 见柳尚清沉默,他就紧接着问:“侍书大人如何想?本王这提议怎么样?” “这...臣与柔安郡主从未见过,不甚了解,魏王殿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再说郡主身份高贵, 臣是万万高攀不上的。”柳尚清婉言推拒,而且他说的是实话, 他和传说中嚣张跋扈的柔安郡主见都没见过,这等婚嫁之事更是无从说起。 他只当魏王殿下在与他开玩笑。 “欸!侍书大人一表人才,才华横溢, 就别自谦了, 再说你和我阿姊这不就是见着了么!”燕珏微笑看着柳尚清。 柳尚清自然不是傻子,魏王一张口就他便朝霁明柔看去,略微惊讶,但面上不显。 他起身对霁明柔行了见礼,“原来是柔安郡主随行在侧,柳尚清有眼不识,望郡主莫要怪罪。” 霁明柔屈身回礼,客气的回以一笑, “不敢当, 柳大人说笑了, 魏王方才只是在与大人开玩笑, 还请柳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柳尚清点头应是,视线在霁明柔的脸上短暂停留,然后转头看向燕珩,留意到帝王脸色不佳。 他斟酌道:“陛下,臣刚刚想起还有公事需要去做,不如今日这棋盘就先到此,臣下改日再来伴驾。” 燕珩摆手,“退下吧。” 。 “是,臣告退。”柳尚清匆匆走了。 燕珏一屁股坐在柳尚清刚刚坐的位置上,嘴里继续磕着瓜子,“这柳尚清胆子真小,一点逗不起来,文官果然无趣。” “我看...”燕珏抬头,正好撞进燕珩杀意外露的眸子,又转头看了眼霁明柔,他这才发现皇兄和阿姊两个人都在看着他。 燕珏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些冷,“皇兄,阿姊,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他说错什么了吗?没呀!他只是想给阿姊找个如意郎君罢了! “朕觉着,你确实很有趣。”燕珩冷眸睥着燕珏,幽幽的道:“很闲?” “呃...还可以,最近不是很忙...” “呵,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清闲,那朕给你安排起来,免得你无事可做。”燕珩冷笑道。 “嗯?” 燕珏:“!” 他有做错什么!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不要啊,他是出来边玩的,是不来干活的! 霁明柔目送燕珩起身,然后坐在了燕珩刚刚的位置上,低头摆弄了两下棋盘。 燕珩走到了书案前,取出大理寺呈上来的密折,招手让燕珏过去。 燕珏一脸抗拒,但还是顺从的走过去。 “噗...”看着燕珏一脸要哭了的表情,霁明柔没忍住笑出了声,心情愉悦。 “你很开心?”燕珩停住与燕珏正交代的事,看向了霁明柔这边。 霁明柔收回嘴边的笑意,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 燕珩刚刚是,在与她说话?她笑不笑,开心不开心,关他什么事! “没有,臣女在收拾棋盘。” “残局有什么好收拾的。”燕珩蹙眉,看起来心情不愉,然后抬手指了指内室的床帏处,道:“朕午间小憩过,被褥还没整理,你先去整理被褥。” 燕珩一副臭脸吩咐她,霁明柔当即抿唇侧眸,回他一脸臭脸。 反正阿珏现在背对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燕珩微眯眸子,警告的看她一眼,“还不快去。” “是。”霁明柔起身朝内室走去。 燕珏此时回头看了霁明柔一眼,只看见了阿姊的背影,他心里微微叹息,感叹皇帝身边不好当差,他还是皇帝亲弟弟呢,没说两句话就被说了,更何况阿姊是被皇兄讨厌的假妹妹。 他与阿姊,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内室里,霁明柔在床帏边打量了两圈,感叹果然这里果然是皇帝住的地方,就是和她那个小屋不一样,哪怕是在船上,这内室布置的也跟宫殿似的。 燕珩说让她来整理被褥,但霁明柔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看,这被褥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显然是没人在上面躺过,根本不需要整理。 “嗯?这是什么?” 霁明柔走近床榻,被枕头底下露出的淡粉色布料吸引住了目光,她有些好奇的瞧着。 这露出来的一角看起来有些熟悉,看颜色跟她前两天穿的抱腹很像。 霁明柔盯着枕头底下的粉色布料,最终还是耐不过好奇心,走到了床榻边,一条腿跪在床上,弯腰去拽枕头。 “欸!”霁明柔惊呼一声。 腰肢倏地被一双大手钳住,力道有些重了,让她承受不住的摔倒在床榻上。 霁明柔转头看,秀美微拧,顾不得燕珩放大在眼前的俊脸,慌慌的朝外面看去。 燕珩手下用力,将掌中的柔软腰肢按在床上,瞧她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失笑道:“别看了,阿珏早出去了,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 霁明柔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她此时的境地,随即又不虞起来。 “燕珩你又做什么!放开我!” 燕珩冷笑,不但没放手,反而将他的身躯往下压,伏在霁明柔身上,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故意把热气喷洒在娇嫩纤细的脖颈上,压低声音说:“方才笑什么呢,阿珏说让柳尚清去给你做上门夫婿,朕看你还挺满意的?” “柳大人乃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又身居要职,才高八斗,相貌俊朗,如此人才若是能给我做个上门夫婿,那我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 “呵呵。”燕珩冷笑,鼻尖被她身上的淡香包围,引得身心俱动,只得更加用力的桎梏住她,贴紧腰侧的手摩挲着,略微往前移动。 “是么?才高八斗,相貌俊朗,你很喜欢这些?那与朕相比呢,你更喜欢哪个?” “陛下说笑了,天底下哪有男子能与陛下相比,比不得,也比不起。”霁明柔感受到燕珩在她腰间的手动了位置,移到了前面,她心里顿时一紧,身子微微用力挣扎起来。 但她这点力气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就如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一般。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问你,你更喜欢谁?”燕珩没了耐性,手直接顺着腰肢往上,将她拢住,微微用力抓紧。 霎时间,霁明柔听见到身上的人呼吸沉重起来,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她看向燕珩的眼底,窥见眸里的期待与渴望。 短暂的对对视后,燕珩勾唇浅笑,双手开始有些肆无忌惮的在前面作乱。 霁明柔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轻哼,轻咬她自己的下唇,身体因为燕珩手下的动作而发颤,心跳加速,红晕泛上脸颊。 “你别...” “嗯?还不说么。”燕珩轻声在霁明柔的耳边呢喃。 身下的人终于忍不住,败下阵来,“你,是你。” “话要说全。” 霁明柔身子更加颤了,只能顺从,“喜欢你,我更喜欢你...” 燕珩这下满意了,他将一只手恋恋不舍的抽出来,捉住霁明柔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清丽的小脸染上了绯红,眼角挂着要落不落的半滴泪水,她抬眸,看过来的目光里情丝万千,勾人心魄,无端引人遐想。 燕珩忍不住靠近,跟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忍不住揽过她的后脑,抑制住她微不足道的反抗力道,俯身沾上她软软的唇。 霁明柔还来得及张嘴咬他,温热的舌就探入唇中,贪婪的摄取芳香。 燕珩圈她进怀里,尽情的拥着她,带动她一起沉沦。 淡紫色的衣裙和帝王冕服一层叠一层,华贵的布料交缠在一起,就如他们一样,难舍难分。 空气都在缠绵的气氛里变得炙热,一点点攀升。 霁明柔原本是被迫承受这番,但却在湿润的过程中被引诱,双手的推拒松了力道,无助的承受着,浑身上下都软了下去,使不上一点力气。 许久,她的唇终于被放过,炙热的视线从红唇上移开,一点点向下移动,扫过纤细白皙的脖颈,再到领口,然后,想要从领口钻进去,迫切的想要一览被包裹住的风景。 微凉的指尖向着视线停住的地方探去,意图撕下什么碍眼的遮挡。 “别!”霁明柔抬手握住了燕珩的指尖,眼中乞求,“不要...” 第48章 谋害圣体 ◎皇、皇兄,阿姊她不是有意的。◎ 燕珩垂下眸子, 指尖改了道,去抚摸她的脸。 他知道她心里的顾忌,在阿珵的事没解决之前,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 霁明柔见他停下,心中放松, 但看他那好似有些许失落的双眼,却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大舒服。 “在这陪朕待会?”燕珩认真看着她,略微叹息道。 霁明柔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但她也没办法就这么直视燕珩的眼睛, 他眼眸深邃,对视片刻就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所幸她躺在床榻上, 就这么直接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没过一会, 燕珩似乎对霁明柔身上的淡淡香味吸引, 挺直的鼻梁贴近她白皙的脖颈,浅浅嗅着。 脖颈处被呼出的热气包围,痒的难耐,就在霁明柔快要忍不住推开燕珩时,他率先一步抬起了头,然后声线缓慢有有些委屈的说:“要不晚上陪朕睡在这里吧,你那屋子太小,待着定然不舒服。” 燕珩伸手勾缠霁明柔的腰带, 继续引诱, “朕保证什么也不做, 就睡觉而已, 你要是不信,朕打地铺也成,好不?” “真的?” “金口玉言,岂能有假。” 霁明柔一个字也不信... 燕珩见霁明柔反问他后就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同意了,于是又想低头去蹭霁明柔的脖颈。 趁这会燕珩失神,霁明柔伸手用力的去推他,果然,燕珩一丝防备没有,没用多少力气便把他推开了,她拢拢衣裳,飞速的跑了出去。 门外的福安见柔安郡主飞快的跑了回去,没明白这是又闹哪出,但他站在原地没动,没去追霁明柔,也没进屋去看陛下情况,老神在在,看起来对这种情况淡定的很。 福安:嗯...他已经习惯了。 霁明柔本还担心这几日她与燕珩日日朝一相处,极易被阿珏看出端倪,想着避险离远点。 但她似乎高估了燕珏的脑子,燕珏不仅没发觉燕珩和她之间有些什么不对劲,还总是在白天把她拉到燕珩身边待着,并且沾沾自喜的对她说:“这是在缓和阿姊与皇兄之间的关系,好让阿姊日后嫁人的时候多个强大的靠山。” 对此,霁明柔除了无语就是无奈,但也只能随了燕珏一心为姐姐好的心意,浅浅附和他。 燕珩也是个丝毫不怕的,常常在燕珏转身过去的几瞬搞些让霁明柔心惊胆战的小动作,摆明了他无所畏惧。 最要命的,还当属在荆州停岸下船的这日... 官船子荆州靠岸,修整五日在出发,这期间圣驾便在荆州知州府下榻,也借此机会,顺便彻查一下荆州的内外状况,看看风土人情之类的, 这差事交由柳尚清和燕珏去办,柳尚清看内外政事,燕珏观兵马军事。 故而这日燕珩燕珏来屋内看遍之前大理寺呈上来的密折,顺便把军令暂交由燕珏手中。 燕珏与柳尚清一同前来,一进屋就看见霁明柔在书案边研墨,燕珩在写东西的画面。 燕珏不以为然,毕竟阿姊此行而来,对外借的是御前侍女的身份,所以在皇兄身边侍候笔墨,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燕珏就坐在前几日柳尚清与燕珩对弈的位置,仔细的看着手中密折,柳尚清同他一起看,就坐在他对面。 他这么个耐不住性子的人,也能安安生生的坐在这看了两刻钟,倒是柳尚清不大对劲,跟身下长了刺似的,坐不住,动不动轻咳一声,理理衣衫,要不就是顺着窗户往外看。 燕珏觉得柳尚清可能是有什么毛病,彻底打消了让他给阿姊做上门夫婿的想法。 “侍书大人可是染了风寒?喉咙不适?”在柳尚清字再一次轻咳之后,燕珏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柳尚清这轻咳有些怪怪的,不像是染了风寒那般,倒像是...像是故意的... 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口吗?皇兄还在屋里呢,想说什么就说,咳什么啊?! 柳尚清手在唇边顿住,闻言缓缓抬头看去,瞄了一眼陛下和柔安郡主那边的情况,然后看向出声询问的魏王殿下,浅浅勾唇,露出一抹有些不自然的笑,道:“臣,这几日嗓子确实不大舒服。” 柳尚清与魏王相对而坐,魏王背对着陛下和柔安郡主那边,但他不是,他正对着呢... 燕珏点头,“傍晚时分官船就要靠岸,到时候柳大人还是吩咐人去抓点药吃吃吧,免得病情严重了。” 柳尚清视线从燕珏这边停留了有一会,然后转头看着燕珩那边,站起身来,道:“禀陛下,臣今日略有不适,就先退下了,这些折子看的也差不多了,带明日好些再来与魏王殿下商讨具体事宜。” “可。”燕珩给柳尚清半个眼神,惜字如金的回了一个字。 柳尚清起身离开,而燕珏还在回味刚刚柳尚清看他的眼神。 怪了,柳尚清什么意思,刚刚看他的那个眼神是在可怜他吗,他堂堂一品亲王有什么可让柳尚清一个五品臣子可怜的? 应该是...看错了吧。 燕珏摇摇头,不在想这些没用的,低头认真看起来。 他身后,研墨写字的那两个人还在眼神较量中。 霁明柔已经不知道几次用眼神警告燕珩了,但燕珩丝毫没有悔改之心,依旧我行我素。 那个闲下来的手总是来骚扰她,不是拽拽她的指尖就是捏一下她的腰间软肉,总之,就是安分不下来。 终于,在柳尚清忍耐不住离去之后,霁明柔也要忍不住了,看着燕珩这副嚣张得意面孔,她已经忍不住手痒痒了。 这时,燕珩停下手中的笔墨,侧头去看霁明柔气愤的小脸,只觉得心情分外愉悦,连带着,就是看燕珏那个不识相的崽,都格外顺眼了些。 见燕珩没了写下去的意思,霁明柔也停下研墨的动作,生气的剜了燕珩一眼,抬眸去看窗外的景色,借此来缓缓气。 燕珩轻笑一声,站起身,伸手捏了一下霁明柔的脸,然后不顾她杀人的目光,绕过她往燕珏那边走。 霁明柔侧目瞧着燕珩的动作,被他捏脸这一下搞得彻底气炸,她深吸口气,在燕珩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轻轻伸出一只脚。 燕珩心情好的不得了,只顾着瞧霁明柔的脸,没看脚下,这一下还真教他着了道。 但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下盘稳得很,马上就反应来,稳住了脚下。 霁明柔就不一样了,她没燕珩这么稳的脚下功夫,燕珩这一下没摔成,倒是在稳住身体的时候牵制住了她的脚,结果就是,她摔了... 慌乱之间,霁明柔只得以求生的本能拽住了燕珩的袖口,拉着燕珩一起摔下去,幸而燕珩有点子自知之明,还知道给她当人肉垫子。 燕珏揉了下有些酸的脖子,回头看去,好巧不巧,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霁明柔伸腿拌燕珩的那一幕。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燕珏根本来不及阻拦阿姊意图伤害圣体的动作,就听见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同时伴随着闷哼声。 不远处的地毯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摔下来,燕珩狠狠的摔在地上,身上是跟着摔下来的霁明柔,正珠钗凌乱的趴在燕珩胸膛上。 燕珏惊恐的看着身后的场景,猛地站起来。 “啪!”是燕珏手中密折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燕珏脚步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收了回来,因为,他看见阿姊从皇兄身上爬起来时,还趁着皇兄不注意,狠狠的掐了两下皇兄的肩膀。 燕珏更加惊恐的睁大眼:“......” 这...原来阿姊现在,讨厌皇兄的程度已经到了可以不要命的地步了?弟弟我还在这呢,你这么光明正大的下手,不好吧... 实在忍不住,先套个麻袋也好啊,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是给皇兄理由摁死咱们姐弟俩么! 燕珏这边脑袋里在飞速运转解决办法,那边,阿姊已经从皇兄的身上爬了起来,燕珏眼尖的看见皇兄伸手要去拽阿姊的手。 燕珏吓得魂都没了,立马冲了过去,伸手扶上了燕珩的胳膊,将霁明柔护在身后。 他脸上堆着要哭的笑,颤颤巍巍的解释:“皇、皇兄,阿姊她不是有意的。” 燕珩拍掉燕珏的手,蹙眉的看着这个挡路虎,冷冷道:“让开。” 谁要你扶朕了,快起开!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去评论区说一声。 第49章 下船 ◎能做握江山,也能驰骋沙场◎ 燕珏毫不犹豫的跪下, 无视燕珩对他的嫌弃,双手抱住了燕珩的胳膊,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声泪俱下。 “皇兄啊, 阿姊真的不是有意的,您若是想罚, 就罚臣弟吧!” 燕珏声音哀切,一脸视死如归。 燕珩:“......” 你哪来那么多戏... 霁明柔站在燕珏身后,知道弟弟是误会了,但她无法解释, 于是只能拍拍燕珏的肩膀, 绕到了燕珩另一边,无奈的拽着燕珩的胳膊, 成功的将这位大爷从地上请了起来。 “连累陛下,臣女知错。” 燕珩整理领口袖口,闻言偏头看了霁明柔一眼, 眼神不算和善。 “罢了, 念在你无心之失的份上,朕饶你一次。” 一侧的燕珏眼睛一亮,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原来皇兄刚刚并未看见阿姊伸脚拌他的动作呀! 老天保佑,逃过一劫。 没等霁明柔和燕珩开口,燕珏就紧跟着燕珩站了起来,然后急忙接道:“谢皇兄,皇兄圣明。” 燕珩瞥他一眼, 没说话, 沉默的走到窗边的坐着。 燕珏见皇兄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 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紧接着找借口开溜,拉着霁明柔从屋中退了出来。 皇兄现在是一国之君,气度果然非凡,从前不一样了,阿姊做下这等冒犯的事,皇兄都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轻拿轻放。 燕珏叹息,为他之前猜测皇兄针对阿姊的想法忏悔,皇兄如此大度,他怎么能在心里这样想皇兄呢! 实在是不该啊! 燕珏将霁明柔送到她屋门前,语重心长的嘱咐:“阿姊啊,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虽说你讨厌皇兄,但是这段日子也得忍着点,不然皇兄发起火来,弟弟怕我护不住你。” 霁明柔正色应声,受教的点头,说了一番懂得后果的软话哄着,这才算是送走了燕珏。 ...... 午时过后,官船提前在荆州岸边停靠,从小窗往外看去,已然能见到岸上成批的官员在等候,这群人均是神色恭敬严肃,官袍端正,身姿挺立不动。 荆州这些官员们显然是早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州府上下都为帝王的驾临做好了准备。 霁明柔与福安一左一右的跟在燕珩身后,是离帝王圣驾最近的两个人。 南骁率领禁军在前面开路,先行走下船,摆好了阵仗,视察一遍,然后才是帝王圣驾亲临。 “臣等,恭候陛下圣安。” 这成群结队的官员一同高呼下跪,一排又一排,这时候从船上缓缓往下走去,才能真正感受到皇权所带来的无上威慑。 这是站在高处看下去,才能一睹的千秋景色。 随着燕珩一声平身,荆州的官员们相继站起来,荆州知州沈渡为首,领着几位掌管荆州的高位官员迎上来,伴在圣驾两侧。 燕珩和燕珏去了荆州主府,霁明柔与身后一众紫宸殿的宫人们没有跟去,她们被另外一队禁军护着,去了帝王晚上将会下榻的知州府。 知州府的大门也早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霁明柔站在首位,与对面较为年长的夫人交谈。 面前的美妇人是荆州知州沈渡的夫人,沈夫人年近四十,但面容丝毫不显沧桑,风韵犹存,举手投足尽是雍容气度,一看就是出身大家族的掌家主母。 她笑着迎客,不敢有怠慢,将霁明柔一行人引至一处极为考究的院子里,院中摆放的一景一物皆雅致,花草树木都做到了精益求精。 院门上写着“千秋台”三个大字的牌匾高高挂起,牌匾崭新,显然是为了迎接帝王驾临而赶工做出来的。 沈夫人仪容得体,看向霁明柔的眼神中也尽是笑容,她道:“不知这位贵人如何称呼,这几日妾身与小女管着千秋院中的衣食住行,贵人说个称呼,妾身给院外侍候的人都吩咐下去,免得府中下人冲撞了。” “沈夫人客气,贵人当不得,明柔为御前侍女,夫人直接唤我名字就好。” “明姑娘有礼了。”沈夫人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她见霁明柔身上的衣饰精贵,与其他宫人们有所不同,她还以为是陛下身边的妃嫔随行,原来只是一个小小宫女。 果然宫中就是不一样,所吃所用奢华至极,就连陛下身边的宫人们都穿的这般好,当是天下顶富贵顶奢华的地方。 霁明柔点头淡笑,有礼又疏离,有意拿捏着分寸。 沈夫人拉过身后一年轻姝色的女子上前,与霁明柔道:“这是小女沈鸢,年方十七,小女自小跟在我身边学习中馈持家之道,这几日陛下这边的事宜便交由小女看顾一二,明姑娘有事直接来找小女就好,为图方便,我已将小女的院落暂时安排在千秋院后方,明姑娘吩咐就成,近的很,定不会耽误时辰的。” “沈鸢见过明姑娘。”沈鸢笑的极浅,虽是屈身行了一礼,但眼中还是能看出她身为贵女的倨傲。 霁明柔目光在这貌美的沈小姐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对着沈鸢客气点头。 “沈夫人安排甚是妥当,明柔晓得了,时候不早,我这就得带着宫人们将这院子整理一番,就不陪沈夫人说话了。” “好好好,那妾身就先退下了,不耽误姑娘们的差事了。”沈夫人笑着退下,拉着沈鸢一起出去。 “姑娘,陛下下榻诸事由一未出阁女子掌管,是否有所不妥?”青淑一直站在霁明柔身后,见沈家母女走出去才小声在霁明柔耳边说道。 青淑才是紫宸殿真正的掌事宫女,霁明柔到紫宸殿后,她就一直跟在霁明柔身侧伺候。 霁明柔笑着摇头,“无妨,沈家母女的道行有些浅,有什么意图也很明显,纵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机会,陛下就在荆州停留五日,时日不多,她们有什么小心思也不碍事。” “是。”青淑谨慎点头。 她跟在柔安郡主身边多日,自然把郡主和陛下之间的那点事看的一清二楚,有此一问也是有意提醒一下郡主,莫要教她人的这些小心思得逞,留意防备一些。 紫宸殿随行的宫人们不多,但好在都是干事利索的好手,霁明柔指挥起来顺手,没一会就将院落检查好,放好了随行的物品。 千秋院中的器具用品都是准备好的,但也不可随意使用,里外检查一圈才算安心,毕竟宫人们都在天子身侧做事,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 入夜,圣驾终于顶着月光进了千秋院,一同进来的还有南巡随行的几位臣子,步履匆匆的进了院中书房,看上去是有政事详谈。 霁明柔让宫人松了茶水进去,她则继续在小厨房中盯着宫人们做的餐食。 没一会,青淑端着托盘进来,对霁明柔道:“姑娘,沈小姐来送鲜果,现在就在院外等着。” 霁明柔侧眸思虑片刻,放下手中差事,只得和青淑先去应付院外的沈小姐。 虽是入夜时分了,但沈鸢脸上身上的妆容衣裙无一不精,月下看美人,更显姿色姣姣。 “不知沈小姐这时候过来所为何事?”霁明柔看了眼沈鸢身后婢女们端着的鲜果,明知故问道。 见霁明柔出来,沈鸢脸上闪过短暂的不屑,但眨眼间又挂上了得体大方的笑容,道:“荆州渔民们供上来的鲜果植株培育而成,都是出海渔船上下来的,本也是要进贡到宫里的,但现在陛下圣驾就在荆州,所以就先挑出其中精品送到了这里来。” 沈鸢眼神不自觉的往里瞄,脸上笑容变得有些欣喜向往,多嘴又问了一句:“听说陛下现在已经进了院中,不知明姑娘可否进去通报一声,让沈鸢代沈家把这鲜果送进去,也好表示我沈家对陛下的恭敬之意。” “陛下政务繁忙,不可随意见人。”霁明柔没有什么闲功夫应付沈鸢,故而直截了当的拒绝。 霁明柔转头看青淑一眼,青淑马上会意,走上前几步,直接伸手接过了沈鸢婢女手中的精巧篮子,然后回到了霁明柔身后。 霁明柔朝沈鸢颔首淡笑,“谢沈小姐好意,鲜果自会呈上圣驾面前,劳烦沈小姐走一趟了。” 沈鸢眼睁睁看着霁明柔让青淑把东西拿走,她心中不悦,但却没办法反驳什么。 不过是个宫女而已,竟敢直接跳过通报陛下的步骤,明目张胆替陛下拦客,真是好生无礼,若有一天她做了陛下的身边人,进了后宫,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了她! 霁明柔说了送客的话,也不等沈鸢回去,就带着青淑转身进了院中。 其实不是她不放沈鸢进去,这确实是紫宸殿的规矩,今日别说是她在这,就算是福安,也定不让沈鸢进去的。 院外,沈鸢与其一众婢女在门口面面相觑,沈鸢愤愤不平,但院门口还站着一排禁军,威压极重的看着她们,此等情景下,她们也只能讪讪回去了。 “姑娘,这些东西如何处理?”青淑问道。 霁明柔之间挑开蒙在上面的华贵布料,看了一眼。 原来是越橘,大燕朝长的越橘不是没有,但是没有长得这么圆润饱满的,看来确实是番洋引进的品种。 “清洗检查一番,你送进去吧。”霁明柔正说着,那边书房就有几位大臣相继走出,看来是政事商议完了。 青淑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就端着一盘越橘走来,准备往书房那边送去。 霁明柔想了想,抬手拦住,“给我吧。” 青淑将托盘交给霁明柔,然后便看着郡主端着托盘往陛下的寝房走去。 福安见霁明柔端着托盘走过来,连忙见礼,笑着为霁明柔推开了屋门,“郡主请。” 霁明柔扫他一眼,笑了,“福安公公不进去先通报一声?” “这若是别人,奴才就去了,但若是郡主,就不必了,郡主快请吧。”福安满脸对着谄媚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霁明柔笑着朝福安颔首,走进屋中。 屋中无人,霁明柔扫了一圈,然后把目光放在了内室的屏风后面。 燕珩身姿高大,肩膀宽阔,肌肉紧实流畅,不似京都中世家子弟那般的文弱身板,他是帝王也是将军,能做握江山,也能驰骋沙场。 燕珩不习惯下人在身边侍候,所以贴身更衣的这种小事向来是他自己动手的。 现下就是了,霁明柔往屏风处出一看就能清楚看见燕珩脱衣的身影和动作。 即使冕服过多,但他手上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霁明柔坐在炕上,一只手杵着桌边,歪着脑袋瞧着。 第50章 吃醋 ◎他这是、生气了?◎ 屏风后的檀木架被一件件帝王冕服淹没, 不多时,燕珩身着里衣走出。 他一眼就对上霁明柔兴趣盎然的眼神,燕珩挑眉, 对她今日主动送上门来的行为表示惊讶。 他走到小桌另一边的炕上坐下来,低眉瞧了一眼小桌上的越橘, 还有吃的正欢的霁明柔。 “这是给朕送来的?” 霁明柔点头,“正是,陛下请用。” 燕珩捏起一颗托盘中只剩下半数的越橘,再看一眼霁明柔悠闲自得的表情, 又把手中的越橘放下了。 “不是给朕送来的么?你吃什么?” 霁明柔吃东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闻言只是瞥了一眼燕珩,弯眉一笑, 道:“陛下舍不得啊。” 燕珩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霁明柔吃越橘的唇上,意味不明的看着。 “舍得, 你吃, 朕看着你吃完。” 那你就看着吧,霁明柔不理燕珩落在她这边的目光,自顾自的享用着。 沈鸢送来了一篮子越橘,但这些被青淑分成了好几分,分别送到了随行的诸位大臣房中,故而送来燕珩这里的也就只有这一盘子而已。 燕珩不吃,霁明柔也没让着他,她一个人没有一会就吃完了。 燕珩踱步过来, 走到霁明柔面前, 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缓缓道:“吃完了?这东西就这么点, 你都吃完了, 朕吃什么?” 霁明柔柳眉微蹙,不满道:“陛下不是自己不吃的吗?怎么还怪上我了。” 燕珩弯腰,面庞凑近她,呼出的热气喷都到了她脸上,眸光从霁明柔的眼眸往下看,在粉色唇瓣上停住。 “你吃了就吃了,无妨,朕总能尝到的。” 说罢,薄凉的唇吻上去,两人的唇瓣贴合在一起,燕珩不急着往里面探入,就这样面贴面,唇贴唇的摩擦着。 霁明柔盯着燕珩的眼睛出神,心里想着他一个大男人,这双眼怎么会长得这样美,这样...勾魂摄魄。 她睫毛抖动,在灯下映出扇形的阴影,感受着唇上柔软又凉薄的触感,双手抬起,轻轻环上了燕珩的腰。 察觉到腰间抱上来的一双小手,燕珩松开霁明柔的唇,拉开些距离看她,有些讶异捏了一下她通红的耳垂。 “你今日,与往常很是不同。”但朕,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霁明柔笑着看他一眼,然后抬手勾住了燕珩的脖子,转眸看过来,美得潋滟恣意,“陛下想尝尝越橘的味道吗么。” 从未有过的主动,比催人身心燥热的香丸还要厉害,燕珩顿时觉得浑身的火烧了起来,想纵情拥她入怀,碾碎她眼角珠泪。 “朕说想,你就给么?”燕珩双唇贴着霁明柔的脸庞说出这句话。 霁明柔纤细的指尖抚上他的下颚,唇边,然后以一根葱白的手指停留在唇上轻点。 燕珩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手指,然后听见她说。 “想得美!” 霁明柔一把推开燕珩,翻身从炕上跳下来,眼神都没留给他一个,径直走了出去。 燕珩看他怀抱空空,再看霁明柔毫不留情出去的背影,失笑的倒在炕上,慢慢喘息,缓解身上的悸动。 “真是一点良心没有,惹了就走,胆子越发肥了。” 冷静如他,如今也会情动不可自制,再这么下去,真的要老命了。 ...... 荆州知州为圣驾办了接风宴,就在翌日傍晚时分。 接风宴是在知州府的后花园里办的,五月的夜晚不冷不热,正是办宴席的好时候。 燕珩做主位,燕珏紧跟身侧,一个皇帝一个亲王,他们俩自然是接风宴的主角。 歌舞响了起来,舞姬鱼贯而入,荆州高官们手中推杯换盏,相继去给主位的人敬酒,燕珩脸色不冷,今日难得温和,不消片刻,宴会的气氛就放松起来。 福安在燕珩身边,霁明柔和一众宫人却没有,她吩咐两个宫人煮醒酒汤后,就一直带人把手在宴会传菜必须会经过的这处亭中,挨道检查菜品和用具。 青淑做这些事情得心应手,有她在身侧协助,霁明柔看管一套流程下来并没有费多少心。 从前在宫中,霁明柔是公主,自然不会关注宴前宴后宫人们做的琐事,如今接触起来才发觉不易,但她执掌霁家多年,上手这些还算快。 一位宫人端来了醒酒汤放在桌上。 青淑看眼宴会那边,转头与霁明柔道:“估摸着晚宴那边快结束,一会陛下行至这里,正好能用下这醒酒汤。” 霁明柔点头,将醒酒汤的盖子盖好,免得一会凉了。 “这位大人找谁?” “下官求见柔安郡主。” “崔大人可是认错了,这里并无郡主?” 亭外有人来寻柔安郡主,但是亭外把守的侍卫是官船随行的侍卫,侍卫并不知道御前侍女中藏着一位柔安郡主,故而才有此一答。 霁明柔和青淑都被这两句话的内容吸引,转头看向亭外。 霁明柔走出,对拦人的侍卫说了几句话,然后看向过来找她的崔远舟,道:“崔大人这边说话吧。” 闻言,崔远舟点头,随霁明柔往旁边走远些,坚毅的面容似有些许忐忑,但也藏着一丝期盼。 柔安郡主初初回京之时,他就与父母提议向镇远侯府提亲,郡主名声不好,但他打了五年仗,父母知他年纪不小,亲事不好寻,所以便同意了,恰巧镇远侯府的谢夫人也有意结亲。 他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知陛下的旨意砸下来,直接将他调来了荆州,品阶虽然没有太大的调动,但谁都知道,他这是升迁了。 荆州历练几年,回去就不可同日而语。 圣旨来得急,陛下吩咐他不可耽搁,即日就启程,崔远舟来不及再找郡主说亲事,只能将提亲这事嘱咐了崔夫人,临走前,崔夫人答应他,说一定给他办成这事。 结果他刚到荆州,家中就来信,说婚事黄了... 崔远舟已到荆州任职,对此事追悔也无可奈何,本来已经放弃这个念头,谁知昨日圣驾下船时,他竟在陛下身后见着了柔安郡主。 他心中又升起了一起希望,虽说柔安郡主不一定会另眼瞧他,但崔远舟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借此机会再与郡主见一面,郡主还未婚嫁,万一这次就成了呢? 两人走到湖边的过道上。 霁明柔面色平静的问崔远舟何事? 崔远舟思虑片刻,才张口,“提亲一事,是家母懵撞,冒犯郡主,远舟代家母,向郡主说声冒犯,还请郡主原谅,不要与家母计较。” “不会,崔夫人是长辈,所说也有道理,是柔安心有顾忌,无法成全。我与崔大人的亲事未成,但崔家和谢家依旧还是姻亲,两家世交已久,不会因为此时有所隔阂的,崔大人放心。”霁明柔还少听那些冷言冷语了,崔夫人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郡主,家母所言,并非下官心中所想,下官今日来求见郡主,只是还想再向郡主讨个机会,下官...” 崔远舟顿了一下,缓口气,然后正色说道:“下官心悦郡主,从那年闱猎开始,已经多年,如今,心意依旧。” 霁明柔垂眸,看着湖面微微叹息,面对崔远舟的一番心意,她心里是失落的,为这番情谊没有得到相对应的回报而可惜。 “崔大人,是柔安与您无缘,此事,便作罢吧,不必再提。” “郡主可是还在意上次的事情,上次家母的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郡主若愿意,下官这边可以告假,亲自去镇远侯府提亲致歉,若郡主今后不愿与双亲在一同也可,左右我也是外放任职,见不着的,下官可以跟郡主保证,今后绝不让郡主受委屈。”崔远舟说的有些急,似是害怕霁明柔没有听他说完就离开。 霁明柔摇头,“柔安并不是介意上次的事情,只是...我已有心悦之人,很多年,崔大人愿为心中所喜去尝试追寻,那柔安,也是如此。” 崔远舟眼神黯淡下来,神情落寞,“是下官打扰郡主了,下官祝郡主,得偿所愿...” 霁明柔无言以对,毕竟她无法祝崔远舟得偿所愿。 这边,宴会结束,荆州知州沈渡随着陛下一同往外走,荆州其他的官员大多散去,但他不能走,谁让陛下就住在知州府,所以他怎么也得将陛下送到千秋院外,才算是个规矩。 陛下面上看着冷,但并未为难人,说话也算给沈渡点面子,是以沈渡这两天的心惊胆战有所缓解,不像第一天那么紧张。 谁知路过这处浅湖时,抬头一看,他这心就又提了起来。 崔远舟在荆州驻军处任军史,也算是荆州的高官之一了,他是京都出来的武将,听说以前还是在陛下身边当差的,所以陛下不可能不认识崔远舟。 宴上人多,沈渡一时间还真没注意到崔远舟这小子不见了,溜出来与女郎私会也就罢了,结果还偏偏让陛下撞上了! 这说小是小说大是大,真论起来都能按上一个不敬圣上的罪名。 沈渡瞧陛下目光也朝那边看去,他心里想着为崔远舟说两句话,打哈哈就过去了,于是道:“这崔大人啊,年纪也不小了,现在还没成家,说起来也是让家里人着急哈。” 希望陛下看在崔远舟一大把年纪还没娶媳妇的份上,不与崔远舟计较吧。 燕珩没说话,但脸色变得有些冷。 沈渡看一眼陛下脸色,顿觉不妙,战战兢兢张口:“要不,臣去将崔大人叫过来?” “不必。” 燕珩不让人去叫,但他也不走,就在这冷冷的看着。 直到湖边的两人回头,瞧见了燕珩一行人。 崔远舟回头看见圣驾,立即走上前来,跪地拜见。 霁明柔紧跟其后。 “平身。”燕珩道。 燕珩脸色回复的和寻常一样淡漠,但霁明柔跟在他身边多日,怎么看不出来他眼底冰寒。 他这是、生气了? 霁明柔抬步走到燕珩身侧,瞄一眼站在后面的青淑。 青淑手中端着呈醒酒汤的小盅,眼睛抽筋,是在跟她递眼色呢。 霁明柔看见燕珩,柔声道:“陛下方才在宴上用了不少酒水,可喝过醒酒汤了?” 此言一出,周围十几双眼睛都落在了霁明柔和燕珩身上,来回流转。 一旁的沈渡见崔远舟私会的姑娘走到陛下身侧,然后管起陛下的事来,他当即吓得脚都要软了,冷汗直冒,闹了半天,这崔远舟私会的人竟是陛下身边的? 崔兄真是,好胆色啊! 第51章 纠缠 ◎不想活了?还是变着法的想让朕幸你◎ 一时间场面寂静, 周围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仔细听着帝王一会将要说什么,其中就有紧张不已的沈渡, 还有一颗心放在霁明柔身上的崔远舟。 燕珩眸色凝结,声音都透着让人胆寒的冷意, 所问非所答的看着霁明柔,道:“与崔大人叙旧叙的如何?可还开心?” “许久未见崔大人,这才说了几句,离了宴席, 是奴婢失职, 望陛下恕罪。”当着众人面前,霁明柔也只能这样回话了。 但燕珩似乎对这样的请罪并不满意, 一双眸子还是冷冷的。 崔远舟不解郡主为何会在陛下面前自称奴婢,但他此时也意识到陛下心情不愉,似乎针对他和柔安郡主而来, 他一心维护郡主, 就急着道:“今日是臣主动邀郡...” 话还没说完,燕珩一个冷眸扫过来,抬手示意他噤声,阻断了崔远舟将要说出的话。 “不必说。” 燕珩眼中漠然,然后覆手看着沈渡,道:“天色已晚,朕这就回,沈卿不必相送了。” 说完他便大步向前走去, 不等身后的沈渡等人反应过来就带着宫人们走远了。 沈渡见此长呼一口气, 手脚都有些疲软了, 但看看还在原地不动身的崔远舟, 他还是缓缓心神,疾步到崔远舟身侧,拍了拍崔远舟的肩膀。 崔远舟的思绪被沈渡的动作拉回来,然后见沈渡抚上心口,为他自己顺了一口气,才对崔远舟语重心长的说:“崔大人啊,今日这事实属是惊险,那位姑娘还是陛下身边侍候的人,你怎么当着陛下的面私会呢,万一陛下对她...哎!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惦记着宫里的侍女啊,以你的身家能力,配得上更好的世家贵女,不应该的缘分是孽缘,还是尽早忘了吧。” “那是,陛下身边的宫女?” 沈渡点点头,“崔大人既然与这宫女是故交,还不知道这宫女身份吗?” 崔远舟垂下眼眸,但也还是就着沈渡的话点头,看着圣驾消失在视野里,然后沉默的走了。 柔安郡主不是陛下身边的侍女,陛下对她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沈渡既然说郡主是陛下身边的婢女,郡主她也这么自称,那看来郡主此行是隐藏身份来的,应是有事要办。 怪不得他刚刚要开口的时候被陛下拦住了,原来是不想让他说出郡主的身份,怪他今日懵撞行事,拖累郡主被陛下怪罪。 只是实在耐不过心里还存着一丝希冀,若不是郡主被陛下贬谪,拖累了婚事,他本是万万不敢想心存幻想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机会,又...终究是无缘无份。 ...... 燕珩走的很快,他步子大,但身后的宫人们却没他那么快的速度,一路下来,差不多是追撵着过来的,宫人们差点都要跑起来了。 青淑手上还端着醒酒汤,自然跑不起来,顾忌着手上的动作,她也走不快,好在郡主一直跟在她身边慢慢走着,嘱咐她莫要着急。 青淑不解的看着郡主还算平静的脸色,心中还想着刚刚陛下冷声说话的模样,可真是让人胆寒,但看郡主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没有那么惧怕? “郡主不担心么?”青淑问。 霁明柔偏头看她一眼,微微笑起来,“怕什么?” “陛下他...” 霁明柔看着燕珩领着一行宫人已经走远的背影,缓缓道:“陛下其实并不可怕的。” 就算他一会要发怒责问,那霁明柔也没办法阻止什么,与其一路担惊受怕想着,还不如静下心来慢慢走,是祸躲不掉嘛! 她不过和崔远舟说了两句话而已,还是去拒绝人的,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再说以燕珩的脾性,他就算生气了,应该也不会做什么的吧... 青淑和霁明柔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宫人都已经各司其职了,院中出了值守的人,就只有福安一人在燕珩门外守着,一脸焦急。 福安等了一会,可算是见着柔安郡主进来了,他忙不迭的迎过来,道:“郡主可算回来了,陛下刚刚进屋去了,奴才瞧着,似乎是脸色不大好,这奴才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也不敢贸然进去。” 说着,福安从袖中拿出京中送过来的密折,为难的说:“陛下进去的太快,还吩咐不准有人进去,这奴才还没等把东西拿出来呢...这密折是宫中送来的,吩咐了要承到陛下面前,但陛下不让人进去打扰,奴才也拿不准主意,郡主您看这...” 霁明柔了然的接过密折,“行了,我这就送进去,你下去吧。” “诶!奴才谢过郡主了,郡主心善啊。” 福安的恭维太谄媚,霁明柔听不下去,只摆摆手让他下去。 “麻烦郡主了,这是晋王殿下吩咐人加急送来的,定是朝中大事,望郡主一定要将这密折交于陛下手中啊。”福安退下前又多嘴说了一句。 霁明柔回头看他一眼,点点头进去了。 霁明柔进来时,燕珩正端坐于炕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搭在膝上,闭眼歇着,周身冷落,看不出一丝情绪。 霁明柔行到他面前,他也没睁开眼。 “宫中送来的密折,陛下可要一看?”霁明柔将手中密折放在小桌上,淡声道。 燕珩掀开眼帘,侧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密折,然后抬头看向霁明柔,“不是要给朕送醒酒汤?你的汤呢?” “陛下没醉,自然就不必喝醒酒汤了。” “你怎知朕没醉?” 因为你喝醉的时候不是这幅样子,猛虎与猫咪,她还是能分出处区别的。 霁明柔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来挑衅他,那样就不是猛虎,该是恶龙了。 “陛下酒力好,怎么会轻易醉呢。”霁明柔恭维道。 宴上人多,燕珩他自己是什么酒量,他自己是清楚的,所以提前让福安把他桌上的酒水调换了,这才清醒的从宴会上走出来。 是以霁明柔说这一番话,燕珩合理的怀疑,她是在嘲讽他。 趁她不注意,燕珩抬手勾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让她跌坐在他怀里。 手上收紧,将她桎梏在怀里动弹不得,然后问道:“与崔远舟说了什么?” 霁明柔去扒燕珩的手,发现扒不动,于是就伸手去拽他的领口,借此稳住身子平衡,“臣女私事,作何要告诉陛下呢,纵是天子,也没有随口打探别人隐私得到权力吧。” 燕珩低头靠近,唇角靠近她的脖颈,威胁般的叼起一块嫩肉,在唇齿间细细蹂、躏。 “随你,但你不说,朕今日可是会罚你...就像上次那样...” “别...” 霁明柔浑身一颤,为他在耳垂下的胡乱动作,也为他似笑非笑的话语。 她瞬间就想起了紫宸殿风雨交加的那一夜,身上的记忆仿佛被他一句话唤醒了,心顿时提了起来,浪潮暗涌。 燕珩见她面色潮红,眼尾潋滟动人,于是更加止不住手上动作。 他有意想像上次一样胡作非为,掌下隔着布料覆盖住,只是磨蹭了一下,还没等他掀开做什么... “你起开!” 慌乱间,霁明柔一掌拍上了燕珩冷硬的下巴,“啪的一声”,两人都愣住了。 她讪讪收回手,又忍不住怒目而视,“明明是你先做弄我的,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打中你的脸。” 燕珩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往他脸上招呼,别说脸了,就是动一下衣角,都是灭族的灾祸。 她这胆子越来越肥了...怪他,都是他惯得! 燕珩本想做个生气的模样吓吓她,但低头一看见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他就连假装生气的模样都做不出了,只能捏捏她的脸,给个红印子做惩罚。 “嘶...”霁明柔脸颊一疼,掌心没忍住,再次往燕珩身上招呼。 难道他不知,捏脸比巴掌还疼吗?他们的手劲怎么能一同较量呢! “胆肥了是不,你再打一个试试,朕扒你的皮!”燕珩按住霁明柔的肩膀,板着脸道。 但燕珩的威胁没奏效,这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抬手就拍到了他的胸口上,小脸愤愤不平,手上貌似还挺用力的。 就是这力道跟挠痒痒似的,没什么感觉... “嗯?”燕珩的眸子半眯起来看她,扣住腰肢一翻身,跟提个物件似的就把身上的人放倒在炕上,而他则是伏跪在她身上,将她覆盖住。 “怎么,不想活了?还是...你变着法的想让朕幸你?” 作者有话说: 错字去评论区宝子们 那啥,咱们去作者专栏,给预收点点收藏呗{作者给你们磕一个了} 咱们追更这么顶,预收就是带不动啊,真让我下本再来次三无开局,作者真的扛不住啊(在线给你们哭一个) 你们就说要看啥吧,评论区大胆发言,我瞅瞅能不能安排上 第52章 冷情 ◎燕珩这番话太冷,直接让她瞬间心死◎ 娇颜印染海棠色, 更显春光潋滟,佳人娇憨。 微光映照,看灯下的两人目光相对, 低语浅浅。 霁明柔伸手捂住了燕珩的嘴,双眸羞意缱绻的看着他, 低声道:“不要说,你…一代君王,不许讲浑话。” 这人总是能说出让她羞愤欲死的话,恨不得短暂的丧失听觉, 不要让那些话入耳。 燕珩轻易拉开这纤细手腕, 捏在掌中把玩。 “这有何?口中所言,皆为心中所想, 而且,只有你我在此,我又不会对别人说这些。”燕珩笑道。 霁明柔一愣, 注意点偏移到“别人”两个字上。 别人?对啊, 现在他没有别人,可是不代表他以后没有,假以时日罢了。 燕珩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口,霁明柔无法忽略“别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她心里,想要尽力去忽略, 但根本无法去除或遗忘, 一想想就觉得窒息... 燕珩眼看着她眼中的春意淡下去, 一双眸子静下来, 看过来的眼神中含着无 比嫌弃的意味。 燕珩蹙眉,松开她的的手。 这是怎么了?哪句话又不顺她的心意了? 缱绻的气氛渐渐散去。 霁明柔伸手退了一把燕珩的胸膛,起身坐起来,然后顺着领口整理好衣裳,“京都送来的密折还没看,陛下莫要忘了,福安公公刚刚嘱咐我,让陛下一定要看。” 燕珩表情不善的看着她,“你变脸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朕佩服。” 霁明柔抬眸看着他,见燕珩还坐在她身侧,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她只好再度开口让燕珩坐到小桌对面去,尽快把折子看了。 “什么人都有资格命令朕了?” 燕珩一双眼幽幽的盯着霁明柔,脸色不大好,澎湃的火刚烧起来,有正旺之势,这时候一桶水浇上去。 然后,火灭了... 好些憋屈。 霁明柔无语,只好提裙起身,坐到对面去。 燕珩从翻看密折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霁明柔侧目看了一眼,看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她还是尽快出去吧,免得一会他看完再来与她算账。 “若无事,臣女就先退下了。” “等等。” 霁明柔刚起身要走,就见燕珩合上了折子,叫住了她,燕珩视线还落在密折上,神情在灰暗的烛光下显得孤冷无情。 “明柔,朕有事要问你。”霁明柔一愣,乖乖的坐下来看着他。 燕珩一般只叫她的封号柔安,鲜少会唤她明柔,但只要是这么叫她,必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他上次叫明柔,还是和她说阿珵被他下旨流放的时候。 燕珩摩挲着手中的密折,迟迟没有抬头看她,神情很冷。 霁明柔看了眼他手中密折,忽然想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可能性,心立马就收紧了。 “你可知霁家商队在南疆运转玉石珠宝一事。”他问。 “我知道,但这项营生也是过了官府明路的,得了通关契书才会在南陈境内采购玉石珠宝过来。”霁明柔袖中的手已经攥紧了,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的回他。 霁家的生意一分为二,一小部分掌握在外祖母的母家,也就是陈家手里,剩下的大部分都交在了她手上,是她与阿珏一同掌管。 其实掌事权都在霁明柔手里,阿珏只是在官路上帮忙,为霁家打通大燕的各个州府,以魏王身份为靠山,为霁家商号保驾护航。 霁明柔微微皱眉,眉目略显担忧,问道:“霁家商号在南疆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商队里,发现了北狄逃犯。”燕珩如实说道,“而且,这北狄逃犯身份不简单,应是北狄的皇族后裔。” 霁明柔心口一滞,这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差点没有端着脸上的表情。 燕珩冷冷的眼神扫过来,霁明柔手指微颤,只得当场跪下,声音哑然,“霁家商队不敢与敌族为伍,此事,该是误会,商队治下不严,但万不敢有歪心思,还请陛下明察。” 燕珩盯着她低垂的眼,问道:“当真?” “当真。” 燕珩在心里斟酌这两个字,不知此时是何种心情。 “朕没怪你,起身吧。应是那贼人藏在了商队中,想要逃去南陈,好在出关时被发现,朕会吩咐下去,让人明察真相,霁家若清白,定不会冤枉你。” 霁家现在明面上就只剩下霁明柔一人,霁明柔就是霁家家主,此事若是牵扯霁家,那这罪名会直接扣在霁明柔头上,通敌是什么下场,大家都清楚。 霁明柔从地上站起来,心却落到谷底,燕珩这番话太冷,直接让她瞬间心死。 她太了解燕珩,燕珩若是真的没想什么,他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 “姑娘,人到了。”青淑带着玉棠敲门,将玉棠送了过来,因郡主提前和陛下说过,将贴身婢女安排在荆州,然后在荆州府汇合这事,所以青淑见到玉棠时不算惊讶,早有心理准备。 玉棠笑脸对青淑道谢,然后关上屋门,转身就变了脸色,焦急不已的扑到霁明柔身边,哭道:“郡主,媛苼姑姑她...” “我知道。”霁明柔将玉棠扶起来,两人坐在榻上,然后伸手为玉棠拂去了眼泪。 “玉棠。”霁明柔欲言又止的看着玉棠,缓缓道:“我知道你和玉茉都是媛苼姑姑带大的,可是...这事发展到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 媛苼姑姑是霁贵妃待字闺中时的婢女,据说是霁兰十几岁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北狄奴隶。 玉棠和玉茉都是霁家家生子,均是媛苼姑姑带大的。 媛苼是北狄人没错,但在大燕境内,北狄奴隶不少,府中养一个北狄奴仆也算不得错事。 北狄是前朝余孽繁衍下来的部族,大燕建朝这么多年,北狄始终没有放弃复国的念头,小动作不断,朝中也偶尔能发现北狄细作,故而大燕对北狄,深恶痛觉。 燕珩五年前御驾亲征,第一个灭的,就是北方的北狄,随后才是南边部族。 四年前,燕珩下旨清算北狄皇族,北狄平民照常入籍贯,世家贵族发落为奴,皇族尽数绞杀。 媛苼姑姑是北狄皇室后裔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霁贵妃算是一个,但霁贵妃与媛苼多年主仆情谊,就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况且那时大燕与北狄尚未开战,身侧有北狄人也不妨事。 霁明柔也是在四年前知道媛苼是北狄皇族这件事的,为霁家,她动过灭口的念头,但霁贵妃死前告诫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杀媛苼。 所以思量再三,霁明柔只能将媛苼送走,送去北狄那边自是不行的,那跟杀了媛苼差不多,所以就只能往南边送。 好不容易等到楚行书撤军回京,边关放开,避免夜长梦多,霁明柔只能匆匆安排,将人送走。 玉棠眼圈早已红了,此时听见霁明柔似是无奈的话语,更是抑制不住的落泪。 “郡主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放弃媛苼姑姑了吗?可...可是贵妃不是说过,要保住媛苼姑姑的性命么。” 玉棠此生头一次质疑霁明柔的话,全因亲情牵绊,玉棠父母早逝,媛苼姑姑是养育她长大的人,在玉棠眼里,媛苼姑姑就是母亲。 “玉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不能救人的事了,你要知道,媛苼是霁家家奴,是母亲生前的心腹婢女,若不能撇清关系,就不是死她一个...”霁明柔摇头,咬牙说道:“我不能拿霁家冒险,霁家虽只有我一个主家,但通敌之名若是坐实,就要牵连霁氏上上下下几百口的性命。” 也会牵连到阿珏他们几个,还有兄长和镇远侯府... 霁明柔现在只恨她当时心软,听了母亲临终前的嘱咐,想要放媛苼一条命,早知如此,她就该亲手把这个祸患除掉! “不,不会的,还有晋王和魏王两位殿下在,郡主宽心,霁家不会有事的。”玉棠清醒过来,虽控不住心痛,但知道利害。 “呵。”霁明柔冷笑,“那密折就是燕璃送来的,南疆现在的知州就是燕璃曾经的幕府,恐怕动手的人就是燕璃。” 就是个孽障,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但胳膊肘从没向着她过。 燕璃那颗心,最终向着的只有燕珩,身为皇室血脉,最看重的,是大燕。 其实燕璃站在大燕亲王的位置看,他没有错,错的霁家,是她。 她是个自私的人,无法做到与燕璃共感,心中只能装下这个小家。 ...... 荆州的日子转眼就过去,马上就到了再次登船的这日。 只是这次的气氛不在像上次那样松泛,紫宸殿的宫人们都低着头,帝王身上冰冷低沉的威压随行,眼神锋利如冰刃,仿佛随时要大开杀戒。 其实,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日了。 饶是燕珏这个心大的,都感觉到了皇兄身上异常冰冷的气息,再看圣驾后面那些宫人颤颤巍巍的模样,只觉得阿姊若是再跟在皇兄身边,怕是得有灾祸啊! 荆州的官员送行,一个个赔着笑僵了的老脸,皇兄楞是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些草包官员便算了,但任荆州军史的崔远舟可是在皇兄身边呆过好几年的老人,就这...皇兄也是一张冷脸,还更甚了,跟要杀人似的。 咦...真是太可怕了! 皇兄他可是战场上待过的人,杀人不眨眼的,万一那天她看阿姊不顺眼,顺手撒气了,那阿姊岂不是危矣! 燕珏被他自己的担忧惊到了,所以在登船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求见了燕珩,想着把阿姊挪到他旁边的屋子来,就说是来伺候他的,料想皇兄应当不会阻拦这种小事。 燕珩的回答也跟燕珏想得差不多,皇兄果然还是看中他这个弟弟的,果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让人把阿姊叫过来,说是让阿姊自己抉择住哪。 这还用说嘛!燕珏不用听就知道阿姊会怎么说。 “阿姊,快和皇兄说你住哪。”燕珏背对着燕珩,朝霁明柔挤眉弄眼。 霁明柔看一眼燕珏扭曲的眉眼,再看燕珩冷沉的神情,道:“臣女顶替御前侍女而来,侍候陛下身侧,自然要住在陛下身边,不便挪动。” “嗯?!!”燕珏不可置信的看着霁明柔,再度疯狂眨眼。 “是当如此。”燕珩靠坐在木椅上,冷硬的眉眼略有缓和,“阿珏,听见你阿姊说的话了,行了,这没你事,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在码字了,莫催莫催(太急了没检查,错别字应该有,小可爱们看见了就去评论区说一声) 第53章 知错【修】 ◎燕珩从没有打过败仗,却独独输给她◎ 燕珏还没等说上话就被燕珩下了逐客令, 他有心想要去问问阿姊的想法,但碍于燕珩在场,也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臣弟告退。” 霁明柔目送燕珏出去, 她本是也要寻个理由告退的,但是一触及燕珩漠然的眸子, 她就想起了霁家商队的事,心里惦记着媛苼这事的结果,于是就没能挪动脚步。 燕珩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淡淡开口, “怎么,有话要说?” 燕珩连着好几天都冷着一张脸, 这几天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跟看不见她这个人似的。 霁明柔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猜到燕珩是因为霁家的事在和她置气, 也清楚燕珩可能是在等她去解释。 但是...她其实是有些无奈的, 毕竟霁家包庇敌族余孽的事情是真的,她辩无可辩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理解母亲为何会这样包庇一个身为敌族余孽的奴婢。 母亲已逝多年,霁明柔就算是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诉燕珩,他也未必会信,连累母亲身后的名声不说,也无法推脱罪名。 燕珩虽然说不至于为这件事对她真正做什么, 但只是失望冷漠的眼神, 也足够霁明柔心堵。 霁明柔脑中转了几个轮回, 最终还是没把想问的事说出来, 只是东拉西扯了一些,然后就说了请退。 她本想对燕珩解释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心中措辞几遍,但又都觉得不好,便只能作罢。 燕珩听了霁明柔的几句空话,随后不耐烦的将手中书卷扔在桌上,冷嘲道:“你管了霁家这么多年,朕看你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霁明柔默然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南骁派人去了渝州一趟,不过两日就已查清了那个婢子的来历,朕竟不知,霁家一介商户,竟还有窝藏朝廷要犯的胆子!” 霁明柔没什么犹豫的跪下了。 “臣女知罪,也认罪,但此事从头至尾皆是我一个所为,与霁家其余人等,没有丝毫关系。” “认罪,怎么认?知道上个因为此等罪名获罪的人,是什么下场么?主谋者绞杀,其余家眷,尽数流放。” “臣女,知错了。” 霁明柔当然知道,但霁家只有她一个主子,下人们不算是霁家人,至于亲属...除了亲王公主,就是镇远侯府。 她抬头看了燕珩一眼,心里漫无边际的想,不知道燕珩他自己算不算呢? “呵,认罪认得这么痛快是什么意思,怎么,打定主意觉着朕不会处置了你?” 明知道燕珩不可能真正对她做些什么,她还这么说,无非是有恃无恐而已,仗着几位身份贵重的兄弟姐妹,也仗着帝王钟情,干脆耍无赖,任君处置了。 “臣女不敢。”霁明柔呐呐说道,躬身磕了个头,再道:“无论陛下做何惩罚,臣女躬谢圣恩。” “朕再问你一次,你包庇这个前朝余孽,究竟是为了什么?” “臣女心软,见不得相熟之人死在眼前,没别的原因了...”霁明柔知道燕珩不会信这个理由,但她就算是惹怒他而因此受罚,也不能供出自己的亲生母亲。 屋里静下来,燕珩看了霁明柔许久,久到霁明柔跪腰酸了,他才起身。 他大步往内室走去,径直坐在了床榻边上,顺手扯断了捆住内室帘子的带子。 “过来。” 霁明柔听令的走进去,掀开帘缦,停在燕珩的面前。 “想不清楚,就在这跪着。” 霁明柔愣怔了一会,如他所言,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不想去看燕珩冰冷的眉眼,就这样乖乖跪着,不置一词。 燕珩在床榻上翻身过去,不去看霁明柔这幅看似顺从,实则执拗的模样。 跪着吧,都是她自找的,胆敢包庇敌族余孽,他还没重罚,就已经是仁慈了。 燕珩闭眸等了一会,始终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声音,他心中烦躁,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哭了。”燕珩凝着她发红的眼圈,微微抿唇,手指微动,道:“哭什么,心中不服?” “没有。”霁明柔并未落泪,她就是心中莫名酸涩,染红了眼周。 “不许哭,忍着。”燕珩无情道。 “我没哭。”霁明柔抬手摸了一下眼角,将眼尾溢出来的半滴眼泪拭去,坚决不承认她哭了。 燕珩从没有打过败仗,却独独输给她,败在她的半滴眼泪之下,终于还是板不住冷脸,略微放缓了声音。 “让你跪着而已,又算不得什么,你别哭。” 燕珩起身去拉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跪着心不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罢了,回去吧。” 霁明柔看着燕珩扶她起来的手,终是没忍住,任由一滴泪珠从眼中掉落下来,直接砸在了燕珩手上。 “朕都说了让你回去,这事便算了,你还哭,来劲了是不?憋回去,不许哭。” 燕珩板着脸教训,但是这次没奏效,霁明柔不仅没听令,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泪水了,一滴滴往下落。 他的手背都被泪珠淋湿了...... 霁明柔无声落泪,肩膀都在微颤。 她本没想哭,但燕珩扶她起来的那刻,她愣是没忍住泪意,一发不可收拾。 霁明柔双手试探着去拽燕珩腰间的布料,低着头,一点点将他抱着,哭红了的面庞贴在他胸口。 “朕的衣衫...你满脸眼泪,还敢往朕身上凑...”燕珩嘴上嫌弃,但双手去抱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上下抚着她的背。 燕珩抱了一会,然后抬手把霁明柔的小脸从怀里挖出来,用薄唇去蹭她湿淋淋的脸蛋,“好了,朕不说你了,你莫要再哭。” 燕珩一手搂着她,一手捏着柔弱无骨的小手,看她落泪的模样,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好笑。 只因霁明柔这人奇怪,平常看着温温柔柔的,越是伤心的哭起来,脸色越是端正,非得板着脸哭,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让人看了哭笑不得,颇为滑稽。 算她识相,还知道用示弱服软这种方式来哄他,看在她还算乖的份上,这次他就姑且饶过她了。 ...... 这头,燕珏还想着再问问阿姊的意思,要不要换个地方住,离皇兄远些。 谁知第二天一觉醒来,诶!皇兄他又温和起来了?与随行朝臣议事时,燕珏做错了些事,皇兄居然都没骂他! 燕珏顿时觉得他是圣心在握,又挺直腰板了。 然后立马忘了要霁明柔换地方住这回事。 魏王殿下吃喝不愁的在船上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直到官船再次靠岸修整这日,他接到了宫中传出来的密信。 虽是宫中来信,但却不是燕璃送来的,派人送信的人,是珍宁。 珍宁是阿姊的人,曾经的心腹婢女,故而燕珏在知晓信中内容时,便急匆匆的去找了霁明柔。 信上说,燕珵出事了。 御史台的人接到秘密上书,说是被废的宴王无旨回京,藏匿与魏王府之中,御史台和大理寺接到上书,自然是不能不管,故而请了晋王调令,连夜带人去了魏王府抓人,哪知一个晚上搜下来,魏王府上下空空,根本没有燕珵的影子。 找寻多日无果,这才歇了旗鼓。 燕珵身为被流放的废王,私自进京不是小事,按律当斩。 但好在没抓到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定不了罪。 但苏家得了燕珵回京的消息,自是不肯放过他,大理寺收兵之后,苏家依旧派人私下抓捕。 就在送信来的前日,珍宁得到消息,听说苏家找到了燕珵藏身之地,将人抓了起来。 燕珵私自回京在先,苏家就算是找到人杀了,再矢口否认,朝廷也没法治苏家的罪。 不过,珍宁被燕璃看管起来,怎么还会把信送出来? 霁明柔心有疑虑,可她认得珍宁的字迹,熟悉珍宁遣词用句的风格,所以她能断定,这信,必是珍宁亲笔所写。 正是因为如此,霁明柔才心急如焚的冲进了燕珩的屋内。 珍宁都已送信过来,那燕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没对她说过,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所以燕珩才瞒着! 霁明柔将密信拍在燕珩书案上,两人对视良久,燕珩这才松口。 “这事,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大理寺确实搜寻了魏王府,但是没人寻到阿珵踪迹,魏王府中暗卫不少,有他们护着,你不必为阿珵的安危担忧。”燕珩如实道。 “可是珍宁在信中说,阿珵已经被苏家寻到...” 霁明柔将信递给燕珩看,担忧不已。 燕珩蹙眉看完信,道:“我这边没有阿珵被抓起的消息,皇家暗卫送消息的速度极快,从未出错,既然没说,就是没有这事,你且宽心,阿珵必不会有事。” “我无法宽心,这信确实是珍宁亲手所写,我能分辨得出,你说阿珵没事,可这信上说阿珵危在旦夕!”霁明柔抓住燕珩的袖口,乞求道:“我知道皇家暗卫可信,但我实在不敢拿阿珵的性命去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燕珩,我求你,你去救救阿珵吧...”霁明柔一边拽着燕珩的袖口,一边往下跪。 已然是顾不得什么了。 燕珩扶住霁明柔,面色凝重,“明柔,阿珵也是我弟弟,我不会拿他的安危冒险,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我就是,就是害怕...” “罢了。”燕珩妥协,轻声说:“我这就让燕珏领一队禁军回去,日夜兼程,必保阿珵无恙。” 官船的下一站就是江南,路程已经不远了。 南骁知陛下旨意,派一半禁军护送魏王回京,他当即开口相劝,不赞同这个举动,他不觉得皇家暗卫的消息会逊色与于一个内廷女官,定是那女官消息有误,或是故意传了假消息,混淆视听。 官船上此时抽走一半人手,那接下来的路程上,陛下的安危将会受到极大威胁,毕竟北狄余孽还没有尽数铲除,一直潜伏在大燕境中。 南骁说了利害,但燕珩听后却依旧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最终还是让魏王殿下带着一半人手回京去了。 “安心,阿珵不会有事的。”燕珩握住霁明柔的手,安慰道。 霁明柔恨不得跟燕珏一起回去,但她不能,她必须要跟着燕珩去江南,找到当年存活下来的那个女子,找到能证明阿珵清白的证据,只有这样,才能让阿珵光明正大的走在京都街上,不再躲躲藏藏。 阿珵出事的消息对于霁明柔来说,比她自己出事还要重要,夜里右下起了暴雨,船舱飘摇难行,只能暂时停靠在岸边,待雨过天晴,再继续向前。 又是一阵惊雷船舱晃动不已,桌上的茶杯滚落在地,碎裂声在屋中响起。 霁明柔本就满腹心事,这下子就更是睡不着了,睁眼看着床榻边的帘缦飘动,惊惧难眠。 “吱呀”一声,是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挺拔的身影披着月光进来,径直走到床边。 霁明柔知道来的是谁,没有起身,定身愣神,眼中没有神采。 来人退下身上披着的外衫,与她的衣裙搭在一处,然后从她手中扣下了被子的一角,就这样钻了进来,把她挤到了里面。 屋里静悄悄的,所以布料之间的摩擦在夜里就格外明显。 屋中昏暗无光,霁明柔看不清燕珩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掌下温热,他的身子也是热的,一靠近就有些驱散了霁明柔身上的寒冷。 作者有话说: 等我写完正文再来改改,总觉得这章不是很满意 第54章 刺客 ◎在这等朕回来◎ 空中雷声一下接着一下, 冷风夹杂雨水,使得船舱内的温度骤降,就算是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也暖不了周身寒冷。 夜中难眠,霁明柔本没有一丝睡意, 谁知燕珩大半夜的摸过来,跟个登徒子一样,但他身上如暖炉,缓解了她身上的寒意, 困意来袭, 没多久就睡去了。 霁明柔是背对着燕珩的,燕珩这个角度看她, 只能看见她的后脖颈和闭目平静的眉眼,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又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 她呼吸平稳, 睫毛动都没动一下, 看来是真是睡着了。 燕珩知道霁明柔畏冷,又担心今日燕珵出事的消息困扰她,怕她晚上乱想才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她就睡了。 看她睡得安安稳稳的模样,应是没做什么噩梦。 没看出来她心还挺宽的。 ...... 船上的禁军少了一半,南骁只能临时派一人下去,拿着燕珩给的调令去水路边最近的州府,将临近州府最精锐的士兵调出, 再坐船往这里赶, 速度快的话, 应不会出什么乱子。 但, 似乎是有些来不及了... 南骁站在船帆下面,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睛巡视着岸边两侧的高山。 风声过境,吹得山林树木沙沙作响,放眼看去,还是一片安然模样。 南骁吩咐禁军加强船上巡逻,都打起精神,然后便向船舱内走去。 “如陛下所料。”南骁并未多言,毕竟燕珩早已猜到了外面的情景。 燕珩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青山,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随南骁一同往外面走去。 他今日着装与往日不同,并非宽袖繁复的帝袍,而是与南骁的日常穿的衣衫相似,都是行动极为方便迅捷的那类。 他安于室内,就无法引出暗中的人,只有他走出去,显于人前,才能引蛇出洞。 另一头,福安早已封了陛下圣旨,将船上所有的官员和宫人都带到了船舱中间的堂屋中,有几个身手极好的禁军守在屋外,将里面的人保护起来。 这屋子虽然不小,但也是勉勉强强的将这些人都装下。 看这个阵仗,屋中的人大多都猜到了什么,故而都配合着禁军挨个人搜查的动作,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但这其中,没有霁明柔。 霁明柔待在一个特别不起眼的角落里,这个隔间设计巧妙,一行一过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个小门。 燕珩将她推进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外面出了事。 “你把我藏在这,那你呢?” 最应该被藏起来的,不就应该是燕珩自己吗? 霁明柔看着燕珩身上与禁军几乎差不多的衣衫和图样,就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 “一国之君的安危,关系着整个大燕的民生,你若出了什么意外,朝野都会动荡,已收服的外族也会趁机起乱。”霁明柔站在隔间里,将要出去的燕珩拽住,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想放开,“谁出去都行,独独是你,你不能...” “大燕没有朕,还有拿得起朝野的晋王,江山依旧如故,但今日南骁身边没有我,官船就多了一分血流成河的风险,无论奴仆士兵,均是臣民。” 燕珩松开霁明柔的手,从隔间里退出去,缓缓关上门。 现在是动手最好的时机,官船靠近岸边,离南骁派人调兵的州府最近,而且两边都是茂密青山,此次不求将逆贼尽数斩杀,只要船上众人平安就好。 若打不过,有青山遮掩,他们还能跑。 “是不是那封信有问题?”霁明柔此时也意识到那封信来的巧合,细细想来,有很多不合理的之处,只是她那时太过慌乱,从而埋没了理智。 “不要多想,在这等朕回来,这扇门打开之前,你莫要出来。” 霁明柔凝着燕珩坚定的眉眼,终是松开了堵着门框的手,看着燕珩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门窗挡不住外面厮杀的声音,霁明柔靠坐在角落,听着耳边一串刀剑相交碰撞的声响,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她咬着后槽牙,觉着心都揪成了一团。 甲板上,血流成河。 禁军们都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何况还有南骁提前警醒,故而今日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甲板上看守,故而这些刺客从水面钻出来时,他们没有什么惊诧,纷纷迎面而上,纵然对面人多,但也井井有条。 陛下都提剑在侧,他们还有什么怕的呢!在士兵心中,这是在战场的战神,也是带领大燕走到盛世的帝王,哪怕是为君而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整整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将所有刺客斩杀于刀下,禁军中也有伤亡,但好在人数不多,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刺客中有两个活口被禁军捉住,燕珩让人将这两个人压下去看管,然后才转身去看了一眼南骁肩上的伤口。 南骁肩膀上的伤流了不少血,但他脸色依旧坚毅,看不出任何痛意,燕珩撕下南骁肩膀上的布料,看了会,然后松了口气。 血流的不少,看起来瘆人,但刀伤其实不深,也就算个轻伤,没什么大事。 “整理好夹板上的尸体,停船等着援兵来。”燕珩对南骁吩咐起来,一点也没有让南骁歇着的意思,看样子是要他带伤干活。 南骁:“是。” 所以陛下刚刚松那口气的意思,不是担心他,而是庆幸他还能站起来办事,继续给陛下干活? 甲板上整理的差不多,燕珩才让人将中间屋子里的官员和宫人都放了出来,他也顾不得身上还沾染这大片的血迹,就匆匆去拉开了隔间的门。 “伤着了?”霁明柔小心翼翼的端着燕珩染了大片血迹的胳膊,颤抖着手,不知改怎样扒开衣衫才能避开燕珩胳膊上的伤口。 她脸上的担忧和心疼那样明显,眼泪瞬间红了。 霁明柔急的不行,连忙问他伤势怎么样,但燕珩听完却笑了出来,然后抬起另一手,拍了下他染血的胳膊,笑道:“朕无碍,一丝伤口都无,的这都是别人血而已。” “真的?” “君无戏言。” 霁明柔提着的心这才落下,劲头一松,浑身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发软。 “回屋歇着吧,没事不要出去。”甲板上都是些,染得深了,用水也冲不掉,出去也是脏了眼。 燕珩还有事,没时间与她说什么,匆匆来,又匆匆出去。 甲板上还堆着尸体,燕珩得去亲眼看着南骁给那些刺客的尸体搜身,船上的禁军没参加过攻打北狄的那场战事,只有他见过北狄暗卫身上的图腾,北狄风格民俗自成一派,他去盯着,也许还能看出什么来。 “郡主脸色不好,可要寻船上医师来瞧瞧?”青淑跟在霁明柔身后,蹙眉问道。 “我哪有什么事,待会便好。”霁明柔摆摆手,否决了青淑的建议,外面还有诸多带伤的禁军等着医师,她不过就是一时发晕,心急所致罢了。 霁明柔与青淑了去屋子所在的回廊,缓缓往里面走。 回廊幽暗,光照不明,祸事过后,这里静的可怕。 霁明柔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前方,然后回头看了青淑一眼,恰好青淑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停下来看着周围紧闭的门窗。 就算圣驾不在屋中,这回廊里也应该有守门的宫人,实在不该如此寂静。 霁明柔和青淑相视一眼,均是放轻了脚步,缓缓后退。 “小心!”霁明柔拽住青淑的手腕,连忙把人往后面拉了一步,避开旁边门缝里突然窜出的长刀。 一人影从门里破门而出,提刀向她们走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10点更新吧 第55章 落水 ◎陛下已经跟着郡主跳了下去◎ 霁明柔和青淑还没等开口呼救, 刺客手中的长刀就抵上了霁明柔的脖颈,刀剑锋利,瞬间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有血丝缓缓溢出。 “别动!” 刺客拽住霁明柔的胳膊,将人挟持在身前, 对青淑道:“别叫,小点声,引来了禁军,我现在就杀了她。” 青淑吓得僵住, 自然不敢叫, 低声应道:“不叫不叫!您,您要什么都行, 只要您说,我就去做,别动手, 千万别动手。” 刺客应是看出来了霁明柔和青淑的主仆关系, 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挟持住了霁明柔,冷声威胁道:“你先走,去船尾那边,支开楼梯上的那两个侍卫,送我去船尾上面。” 刺杀刚刚过后,此时船身两侧都水中,只有船尾那头离岸边最近,若想尽快逃往, 就必需要从船尾那里跳船下去, 最好趁着侍卫不在的时候, 逃生的机会就更大些。 “好, 好,我去,这就去。”青淑颤声回着,果真如他所说,不仅向船尾走去,还支开了转角守着的小太监。 “莫要耍什么花样,我若是逃不出去,第一个拿她开刀献祭。”刺客再度威慑青淑,更加用力的抵住霁明柔的脖子。 霁明柔能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好似更大了些,有一滴温热的血珠从伤处缓缓滑落。 她抿唇蹙眉,脸上不是面对生死的慌乱,反倒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刺客的身影和声音,她都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青淑显然也猜到了这个刺客是想要逃,但此时郡主的性命拿捏在这个刺客手里,故而就算他不说,青淑也是万万不敢耍什么花样的,毕竟刺客放跑了就算了,但若是郡主出事,那才是必死无疑。 这条回廊离船尾本就近,再加上青淑是陛下身边侍候的人,有青淑依仗陛下口谕开路,所以很快就将刺客带到了船尾处。 “慢...慢点。”青淑看着郡主脖子上越开越大的口子,吓得哭出来,忍不住道。 刺客没有再继续磨蹭的意思,挟持霁明柔快步走到船尾,看样子要跳水逃跑。 “你是渝州人。”霁明柔转头对上了刺客的眼睛,淡声说道,她的声音很冷,说的是陈述句,显然是已经笃定了,“霁家人?” 即使是刺客蒙着面,但霁明柔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震惊,很明显,她猜对了。 “谁派你来的?媛苼?”霁明柔冷笑一声,趁着刺客手中松动,直接握住了刺客手中的长刀,“我竟不知何时,霁家已经落在了媛苼手里?” “来!你若有胆量,就现在动手,摸了我的脖子。” “你莫要胡诌,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渝州,什么霁家!我不知道。”刺客急忙回怼,看霁明柔好像有些要控制不住的意思,他心中更是慌乱,也怕手中利刃闪,真的割破她的脖子,故而将刀刃暗暗拿远了些。 霁明柔在渝州好些年,霁家里好些家仆她虽不熟悉,但她对见过的人里,脑中都有个印象。 这刺客张口就是渝州口音,那双眼看着也有些熟悉,简单用黑布遮了下半张脸,这并不能完全挡住容貌,她想了半路,终于想起来她是在何处见过此人,就在霁家,是外祖母身边的护院。 若她猜得不错,这次行刺帝王的计划里,约莫有不少霁家出来的人,毕竟渝州离这里,确实不远了。 果真是她愚钝,霁家已被北狄的细作渗透,而她经营霁家这么多年,竟没有丝毫察觉。 只是,这些在霁家出生且长大的家生子,本应都是最忠于霁家的奴仆,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北狄渗透,最后都成了刺杀帝王的细作? 莫不是霁家从里到外,原本就是... 霁明柔不敢往下想,这么一想,更是连想到母亲生前极力推阿珵做储君的种种行为,前后想来,一切都有了理由。 霁明柔与刺客僵持间,她握住刀刃的手已经被割破,血珠子一滴滴落下,她眼中红丝遍布,平静面容下,隐约能窥波澜涌动的心绪。 这时,燕珩已经带人赶了过来。 蒙面的刺客见禁军提刀过来,越来越近,他明显急了,顾不得再与霁明柔纠缠什么,只能松开手中长刀,从船尾一跃而下。 霁明柔手上攥着刀刃,用了力气在与这人拉扯,结果对面的人猛地一松刀柄,她失力道,顿时也跟着向身后仰下去。 坠下船尾之前,她见燕珩撇了手中的长剑,向这边奔来,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惊惧,已经维持不住往日里的帝王威严,冷面碎了个彻底。 南骁本跟在陛下身后,持刀要去追捕跳下去的刺客,但陛下冲出去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陛下已经跟着郡主跳了下去。 燕珩这一跳,可算是不得了,会水的禁军们也没有任何犹豫,纷纷跟下去救人。 这船尾的水面就跟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禁军的注意力都在陛下身上,这一分神,还真就没人去追那个落水的刺客了,让他成功的逃之夭夭。 水流向下,但不算急。 霁明柔托着燕珩上岸时,也没有离官船很远,大概也就是百米的样子。 其实,咱们战无不胜的战神陛下,也不是没有弱点的,惧水就是他少有的弱项了。 进了水里,燕珩就是一个任水流宰割的旱鸭子,没有任何攻击力,柔弱极了。 是以霁明柔看见燕珩跟着她跳下来时,她心中是震惊的,震惊只余,又是满腹酸涩。 “咳!咳!咳!”燕珩这么大一只落汤鸡,就这样狼狈的跪在泥土地上,一声声往外咳水。 “你莫不是忘了,我水性极好。”霁明柔边给燕珩顺背,一边无奈的说着。 “咳咳!忘了。”燕珩扒拉两下黏在脸上的杂草,转身去看身后的霁明柔,顾不得收拾他身上的脏污了。 他刚刚太过慌乱,是真的忘了霁明柔在渝州水乡长大,从小水性极好这件事,也忘了他不会水这件事... 慌到极点,真的会丧失所有理智。 结果到头来还是霁明柔把他拉了上来,此生头一次,做了别人的拖累。 “你是疯了不成?用血肉之躯去抗衡刀刃?”燕珩见她脖子上有细小的伤口,然后去拽她的手,展开血肉翻开的手掌,一时间又气又心疼。 “诶!疼!你轻点!”霁明柔在船上时被气红了眼,根本没感觉到疼痛,此时伤口过了一遍水才发觉到,已经是痛到脑仁直抽。 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几次见血的伤口,头一次这么严重。 也因为手上疼痛和刚刚这一折腾,让她现在没了什么心思再去思考霁家的事了,她忍着手上疼痛,心里想的都是燕珩刚刚义无反顾随她跳下来的身影。 “疼才好,涨涨记性,朕看你下次还敢如此行事!不过一个刺客,跑了就跑了,你何必去拽他的刀刃,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燕珩气的不行,站起来就是一阵说教唠叨,直接惊呆了旁边刚刚上岸的禁军们。 “看什么,还不过来。”燕珩厉眼扫过去,直接把南骁看的一激灵,他不敢再磨蹭看戏,匆匆抱着干净的巾帕过来。 燕珩接过干巾,没有先擦他湿漉漉的脸庞,反而是先把霁明柔伤口边的水珠擦掉,再去擦她那张脏脏的小脸。 动作并不温柔,粗暴利落的手法成功引来了来自美眸的怒瞪。 她柳眉都竖起来,脸蛋因为手掌的伤口,疼的扭曲,“轻点。” “忍着。”燕珩无情的说道。 就是欠教训,疼了她才好,都是该的。 嘴上说着,燕珩还是手上利索的拿汗巾将他脸上也囵吞擦了一遍,丝毫没在意这是霁明柔用过的东西,洁癖消失无影无踪。 “哎!” 霁明柔惊讶的看着燕珩将她拦腰抱起的动作,谨慎的往周围看了一圈。 嗯...旁边的禁军都已经看直眼了... 她是伤了手,不是断了腿啊! “燕珩、陛下,这...大庭广众的,不合适吧。”霁明柔小声在燕珩耳边建议道。 但燕珩理都没理她,径直抱着她往船上走了。 “这么多人看着,你快把我放下来啊。” 甲板上可还有好几个朝臣在看着呢...燕珩他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幸好阿珏没在这里,不然她这个做姐姐,脸皮都该丢尽了吧。 作者有话说: 错字去评论区。 第56章 恶劣 ◎送到朕嘴边,朕今天就饶你不死◎ 帝王落水, 对于在船上的朝臣来说,这是比他们落水还重要百倍的事情。 众人的心都提着,好在燕珩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就是被刺客挟持的那个宫女看起来...不大好。 人是被陛下抱回来的,这是, 要飞上枝头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陛下身边还没有妃嫔,就是侍寝的女官都没有,这是什么情况?世家翘首盼望的位置, 居然被一个小小宫女捷足先登了! 此女厉害啊! 站在柳尚清身边的张大人震惊不已, 看的眼睛都直了,双手抚掌磨蹭两下, 然后转头看了眼波澜不惊的柳尚清,惊叹道:“诶呦,这可真是奇了, 哪里来的仙女, 竟能让咱们冷清冷性的陛下为之侧目啊?侍书大人你可是近臣啊,天天进出陛下的屋里,竟没看出里面藏了个这么个美人?” 张大人说完之后才发现柳尚清看完全程,那双眼甚是平静! 他嘿嘿一笑,一只手搭在柳尚清的肩膀上,笑道:“柳兄,我看你这样子...你是早就知道吧?知道也不跟咱们几个通个风,吃瓜子看热闹也是好的啊。” 柳尚清淡淡一笑, 见陛下抱着人消失在甲板上, 才回道:“陛下事, 咱们做臣子的, 不可妄议。” “嗐,说说而已,又没人听见没,柳大人你也太谨慎了些。” 柳尚清看他一眼,没说话。 陛下带的这些朝臣大多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连他在内,压根都不认识柔安郡主就是陛下怀里那位。 谁能想到陛下情之所钟,是皇家那位继女呢。 本以为这段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事会被陛下永远捂下去,没想到...看来陛下真的是,非这一人不可了。 “看来陛下这后宫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呀,听说世家这几年有几位贵女将婚事一延再延,都是在等着大选纳。”张大人感叹道,想起他家母亲前段时间还为他张罗相看时,那婉拒他家的伯府贵女已是十九了,家中却还不肯给女儿相看人家,想必也定是在等着大选吧。 “未必。”柳尚清莫名的扔下两个字,理理衣袖也进了船舱里。 陛下和郡主的事,若真的摆到明面上来... 礼法当道,必有朝臣阻拦,但也别忘了,柔安郡主身后的人,才最不好惹的那些。 ...... 霁明柔察觉燕珩抱她进了屋,这才从他怀里漏出头来,挣扎着下地。 外面朝臣宫人众多,故而她刚刚真是吓到了,挣扎不下来就只能把整张脸都埋在燕珩怀里,这事虽然迟早捂不住,但也不妨碍她先自欺欺人一段时间。 到屋里,燕珩先让医师给两人处理伤口,又吩咐人送了干净衣裳,伤口都处理好,然后就拽着霁明柔去了后面的木桶旁。 “你先洗,朕去旁边屋里,记得别碰了伤口,弄不好就叫青淑进来帮你。”说完,也没给霁明柔说话的机会,人就出去了。 霁明柔哪有什么心情在他屋里洗澡,加上手上有伤,虽然上过药不疼了,但也不方便,所以洗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心里想着事,手上动作也缓慢,系带都没系好。 “在想什么。”燕珩推门进来,他头发还湿着,显然是匆匆洗了会就出来的,进来时也没敲门,也不管霁明柔洗好没。 霁明柔都没注意到燕珩什么进来,看见他时,人已经走到面前,并且拽开了她没系好的带子。 “陛下拽姑娘衣带都不犹豫的,跟做了许多遍一样。”霁明柔无奈道。 燕珩手指绕着衣带翻飞,没几下就将霁明柔腰间的带子系好了,看着她笑道:“哪来的许多遍?你来给朕练手么?” “陛下若想要,后宫佳丽三千,有的是美人愿意侍候。”霁明柔抬眸直视他,看似不在意的说:“陛下何必和我纠缠,若叫别人知道,总是会有碍陛下名声的,何况,我这个人也不大度...” “对啊,不大度不说,脑子也不好,还满腹心机,以后争风吃醋可不行,后宫要不得你这种嫔妃。”燕珩点点头,如是道。 霁明柔神色一滞,立马抬手推开了燕珩,转身朝外面走去,坐在棋盘边。 她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用眼神看着燕珩踱步出来,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看过来,脸上是少有的戏谑:“怎么?你自己说出来的话头,朕顺着你说罢了,转过头你还气上了,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朕说的也是实话。” “那陛下今后就与臣女保持距离,当断则断。” “早说过你这脑子不好用,心眼子还是别在朕面前用了,自你幼时进宫,咱们也算是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你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燕珩给他自己倒了杯水,浅抿一口,继续道:“你想要什么,问什么,不能与我好好的说出来吗?” 霁明柔眼睛落在燕珩还在滴水的墨发上,思量片刻,起身拿了帕子,然后走到燕珩身后,一手拿着帕子覆在燕珩湿漉漉的墨发上。 “别,你手上有伤。”燕珩道。 “无妨,慢点就是了。” 燕珩没再说话,霁明柔跪在他后面,一只手仔细为他擦着头发,两人寂静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看他发梢不再滴水,头发也渐渐干了,霁明柔才停下手中动作,双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缓缓说道:“那些年,我带兮云设计陷害宫妃,助母亲手握宫权,种种所为,陛下都看在眼里,不知陛下有何感想?” “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背地里害人不眨眼,长辈面前又装的可怜无辜,真是...好恶毒的妹妹,所以朕想,一定要找机会撕下你伪善的面目,身为太子,朕还是有资格教训你的,让你知道厉害,以后不敢在宫里胡作非为。” 所以燕珩从小对霁明柔就不算和善,先是厌恶,后是戏弄,总想撕下霁明柔表面那层伪善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 燕珩生来就是太子,身份尊贵,但却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疼爱,那种小孩子才需要的东西,他觉得,他才不需要。 直到霁贵妃接连诞下公主皇子,燕珩才知道,对他素日严厉的父皇,原来也会对子女露出这种慈爱的笑容,原来,无论是早逝的母亲,还是父皇... 他其实都不曾拥有过。 就连霁贵妃那个与别的男人生出来的女儿,父皇也愿意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瞧那架势,跟亲生的似的,关键这个便宜女儿并不像表面那样乖巧,她明明是个心机且恶毒的小孩! 几曾何时,他也曾嫉妒过,也曾不甘过,并且从心里觉得她不配。 他不自觉的针对她,暗暗与她作对,看她吃瘪,期初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为了对付她,后来,后来就渐渐养成了习惯。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余光都是放在她身上的。 霁明柔看不见燕珩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里含着的戏谑笑意,她想着幼时种种,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浅笑,继续道:“所以陛下以前,是真的很讨厌啊~” “讨厌?”燕珩轻哼一声,幽幽道:“你既然觉得朕讨厌,那你作何要偷亲朕?” 霁明柔一只手在燕珩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没好气道:“陛下别胡说,我何时偷亲过你。” “东宫的生辰宴,我喝醉了,那晚在偏殿里,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 “可那明明是你亲我的!”霁明柔反驳。 “朕都醉了,没有理智,你明明可以推开的不是么?但你没有。” 霁明柔想起来裳婳跟她说的那事,燕珩生辰宴的第二天,他就买通宫人溜进她的寝宫,这是她现在都没好意思拿出来问他,他还敢听生辰宴的事。 呵呵,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霁明柔撇嘴,也没问他去她寝宫做了什么,最后气不过就伸出爪子掐了一把燕珩的脸,哼笑道:“我说不过你,不和你辩驳,哼哼,陛下以前那么讨厌我,现在又这样,不觉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现在怎么样?”燕珩转身掐住霁明柔的腰身,一用力就将人拦在了怀里,低头逼近她的脸庞,笑得清俊又鲜活,“现在朕也讨厌你,谁说朕对你转变看法了。” 霁明柔笑着看他,眉目毫不掩饰的挑衅,“那陛下离远点,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非明君所为。” 燕珩凑近她耳边,“朕真是讨厌你极了,恨不得将你就地正法,时时刻刻让你知道厉害。” 霁明柔感觉腰间的大手很是用力的将她扣在怀里,他呼出的热气在耳边,激得她用力攥紧燕珩的领口。 偏偏这时,耳蜗一湿,然后耳垂也被咬住了。 瞧她反应,燕珩在她耳边轻笑,声音玩味,“既然知道你自己招朕讨厌,那就得有点求生的自知之明,你现在动手,把你的领口拉开,送到朕嘴边,朕今天就饶你不死。” 作者有话说: 我明天检查,太困,睡了。 第57章 情涌 ◎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不能分享◎ “你...”霁明柔脸皮不薄, 但也没有燕珩这么厚,憋得脸都红了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燕珩用唇角在霁明柔的脖颈上磨蹭着,有渐渐往下的趋势, 见霁明柔没反抗,就更加向肆无忌惮了。 “你若不说话, 朕就当你同意了。”他手指攀上霁明柔领口的交叉处,轻轻打转,呼吸声越发重了。 霁明柔下意识的捂紧了领口,竖眉瞪着他, “燕珩, 我在好好与你说话,我还有话要问...” “唔。” 霁明柔话还没有说完, 燕珩以吻封口,将她要说的话尽数都咽了下去。 “手、手。”霁明柔挥舞了一下受伤的手掌,从唇边溢出话语, “手疼...” 燕珩抬起头, 将她那只包成猪蹄的手拿过来,隔着纱布轻轻吹了下,然后垂眸看她,“朕该怎么说你才好,就你那怕疼的性子,竟也敢去用手拦刀刃,险些伤到筋骨,朕警告你, 没有下次。” 霁明柔还靠在燕珩怀里, 没应声, 只是侧头往燕珩那边靠了些, 将一侧脸都贴在了他胸口上,想起那个刺客的身份,心里总是担忧的。 她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她不该和燕珩说这件事的,但燕珩这次已经遭到这么惊险的刺杀,万一他没查到刺客出处,下次再遇到怎么办? “那刺客,我见过他,他...应当是霁家的人。”霁明柔迟疑着说出口,抬头关注着燕珩的反应。 罢了,就告诉他吧,她也不想再为这些事瞒下去了,左右霁家也只剩她一个主子了,要杀要剐都由他。 “不让朕亲,就为了说这个?你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打搅气氛,故意的?”他微眯下眼,目光还放在她领口那里,压根没怎么移开过,欲|念上头,显然是还惦记着。 霁明柔:“......” 她捡起小桌上的书卷,对着燕珩的脸扇了两下凉风,然后将书卷放在了她胸口上,阻隔了火热的视线。 “我说,那刺客是霁家出来的,陛下怎么想,要不要做些什么?”霁明柔认真询问道。 她心想要不要派人查查什么的,或者干脆让人先把霁家看管起来也好,刺杀皇帝这事非同小可,她不敢包庇,也不敢再插手霁家的事,霁家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留着也没什么用。 燕珩面色不变,手指挑起霁明柔半干的长发,打着卷把玩。 “朕能做什么?怎么,活够了?上赶着找死?” 窝藏前朝余孽不说,还自爆家中养着一批刺杀皇帝的刺客,这不就是上赶着找死么。 霁明柔再度无语。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想提醒一下他而已,顺便接着燕珩的手解决霁家的毒瘤。 “有时间想这些闲事,你不如想想怎么来讨好朕,朕心情好了,也许到时候放你一条小命。”燕珩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燕珩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霁家真的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是就无可救的那种了。 原来母亲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与敌族勾结,意图谋夺皇位,她从前哄她做的那些事,有多少是带着目的的呢? 给燕珩的那碗毒药,也不是弄错了,母亲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弃子,拿她的性命在赌吗? 不,她不信,母亲明明那样温柔善良,不会是那样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霁明柔一时间情绪有些落寞,眉眼都失去了几分光彩。 但她也没伤心多久,因为某人不允许。 燕珩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手指勾着她的腰带,笑道;“醒醒了,在朕面前也敢出神,朕给你宠娇了是不是,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既然管不了,就别想那么多,与其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把朕伺候好,朕开心了,有什么罪过...不都迎刃而解么?你说是不?” 霁明柔无言以对,但却不得不承认,燕珩说的好像也有几分歪理... 愣神的功夫,她腰间的带子已经被某人不要脸的解开了,领口松散开来,不知不觉,燕珩的唇已经逼得这么近了。 眼眸流转间,只听见他轻声引诱,“你还在等什么。” 霁明柔眼睛眨了眨,缓缓闭眼吻上去,与他唇齿交缠。 谁说惑人心智的一定就是女人,你看,原来男色也是一样的,勾魂摄魄... 这样的人,她怎能不动心。 她的退惧和摇摆,不是因为不爱,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她心之所向,是情之所钟,一双人,到白头。 情网踏进去,就很难出来,她不是洒脱的人,也不善良,不大度,这个人她得到,就得是她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不能分享。 后宫三千,她不能容忍,也无法控制心中所妒,所以她知道,只要燕珩有了别人,她定会变成她最讨厌的模样。 可她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情|潮翻涌间,霁明柔还是忍不住推开他,一手颤抖的攥住胸前小衣,眼尾湿润但却声音凶狠的警告他,“燕珩你要是敢有别人,我就...” “没有!”他已是忍无可忍,声音暗哑的回了一句,就再度扑上来。 这次,他再不给她反抗的余地,单手就将她双手摁在软腰后面,膝盖顶着她的后背,让她主动挺起身。 “真美。”他低声夸赞。 青丝倾散,美眸紧闭,终是控制不住的轻吟,将红艳艳的果子送到他嘴边,仔细品尝。 洪水泄闸,情不可自制,霁明柔是这样,燕珩更是。 也不知是这屋中热,还是身上热,没一会他背上的薄汗湿濡了衣衫,唇齿从雪峰上流连,最后又回到了红唇之上,碾压交缠。 他眸中暗色浓郁,已是情|浓至极,看她浅浅扇动的睫毛,脸上娇态春暖,相比也是愿意的,但... 但即便是到了这种程度,燕珩还是及时停住,顾忌着她手上的手心和脖子,最后还是只用了她那只没受伤的手,凑合凑合了事。 不过这嘴上可不能轻易放过她,能占的便宜都要占,能沾染的地方都要沾染上。 ...... 燕珏领禁军回京,是为救人,但谁知人根本就没事,燕珵这小子贼精,知道魏王府不可靠竟找上了谢霖屿。 谢霖屿当然不会不管他,安排心腹将他送出京都,安置在人烟稀少的村落里,躲过了京中几股势力的追查。 燕珏是到了京都才知道这件事的,从何燕璃嘴里得知,自然也知道了皇兄在渝州边遇刺的事。 他夜审了燕璃早先从宫中抓出来的人,还见了珍宁自戕的尸体,才终于相信霁家通敌,一直藏着前朝势力这件事。 他还得知,就在前两日,燕璃已经把查出来的这些事尽数呈在密折上,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皇兄那边。 燕璃问他,阿姊是否参与其中。 燕珏当场就动了手,挥手给燕珏一拳,然后被周边的宫人拦下。 “燕璃,阿姊若是有什么事,我回来第一个就解决了你!”燕珏扬鞭上马前,是这么对燕璃说的。 霁家私通是大事,燕珏是亲王,懂得利害,也不会说要替霁家遮掩什么,若有事,他和阿姊一起抗就是了,但这个消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阿姊现在可还在官船上呢! 她就在皇兄眼皮子底下,但凡皇兄不傻,就会让人提审阿姊。 燕珏扬鞭快马出了京都,往江南的方向赶去,他肯定追不上官船,等他赶到,估计皇兄他们也到江南了。 老天保佑,希望阿姊别再皇兄手下受什么苦才好,她那里尝过什么刑罚,怕是屈打成招都有可能,更怕的是,皇兄压根就没有顾忌兄弟情面,直接将阿姊赐死... 燕珏不敢想,只能红着眼,拼足一股劲,死命往江南敢。 禁军跟着魏王回京,还没等歇上两天,魏王就疯了似的原路返回了,他们除了跟上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毕竟晋王殿下亲眼看着魏王出城,都没派人阻拦一下。 城墙之上,燕璃负手而立,目送着燕珏快马出城背影,神色冷冷。 “殿下不拦一下?万一魏王殿下到了那边,见到了什么心神俱裂的场景,且不是...”元泓不解的看着燕璃,不知道这位晋王爷心里在想什么。 霁家通敌的事,京都已经传开了,元泓也知道了柔安郡主虽陛下去了江南的事,故而他心里和众人想的差不多,这么大的事捅出来,柔安郡主怕是不能在陛下手下活着回来吧? 魏王殿下爱重长姐,若是真的亲眼见着了郡主尸体,怕是要当场发疯弑君。 晋王殿下与柔安郡主和魏王,可都是同母所出的亲姐弟啊!当真是心狠,牵扯霁家通敌的事后,晋王可没一点心软,端了柔安郡主在宫里所有的心腹婢女,还送信给陛下,如实汇报了,这不是把亲姐姐往死路上推? 现在还把亲弟弟送过去了,他想做什么?亲姐弟之间哪来的这么大仇? 燕珩瞥元泓一眼,轻笑一声,看上去丝毫没有亲姐弟即将葬身他乡的忧惧。 “会回来的,都会回来的。”燕璃轻声道。 燕珏这个傻子,有些事只有亲眼见了才能明白的。 燕璃甩甩衣袖,悠悠走下城楼,心里的重担放下了,步伐都轻快了些,整个人仿佛从暗处挣脱,卸下担子,终于走到了阳光下。 “这家人,真是奇怪的很啊。”元泓摊手,看着燕璃的背影摇头感叹。 晋王真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陛下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本就不喜柔安郡主,这下碰上霁家的事,又怎么会善了? 第58章 江南 ◎皇兄他、扶错人了吧?亲弟弟我在这呢!◎ 是啊!怎么会善了呢! “千万不要有事。”燕珏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祈祷, 万望皇兄留情,看在兄情面上放过阿姊。 一路风尘仆仆,燕珏赶路不要命, 几乎没怎么闭眼,连带着禁军们也是如此。 大家伙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马都换了两批,日以夜继,终于在六月初这天进了江南城的城门。 夏日炎炎,江南的风都是那样炙热, 江南百姓都换上了凉快的衣裳,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官船到江南已然有五日了, 燕珩还是和随行朝臣们忙了几天政务,白天不见个人影。 “郡主,这里的衣裳样子可真好看, 和京都很是不同。”青淑看着云裳坊里的摆出来的成衣, 眼睛都亮了几分。 青淑在宫中多年,又是御前大宫女,好东西她见得多了,但江南这么稀奇东西她却是没见过的,尤其是裙摆上的镂花样子,真是新奇的很。 “是好看。”霁明柔看青淑眼中的向往和羡慕,然后对旁边的柜台绣娘笑笑,买了下来。 “小姐阔气。”绣娘满脸笑容, 将衣裙取下来包好, 送到了霁明柔面前。 青淑自然是有眼力见的走上前, 接过了包好的衣裙, 然后站到霁明柔身后,道:“郡主容颜盛身形好,穿上必定极美。” “送你的。”霁明柔从青淑身边走过,拍了青淑的肩膀,轻笑道,“就在这换上吧,看看合不合适。” 青淑一愣,反过来后立马推拒起来,连说不好,她刚刚就是多看了这衣裳两眼,谁知郡主竟当场买下来送给她,这可不成,她刚刚听见了这衣裙的价格,贵得很,比起京中的大铺子来都不逊色。 价格这样贵,她怎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侍候郡主是她本分,不是邀功的理由。 “可不止这一件,我再给你挑两件,你先去换上吧,就当做陪我一起穿穿江南的衣裳了,京中的夏衣可比这里的要保守,你不陪我一起,我也不好意思穿呐。”霁明柔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又接连指了几件衣裳,也没问价格,就直接让旁边的绣娘都取下来。 江南这边的衣裙,风格确实比京都那边要大胆些,原来郡主是想穿这里的衣裳啊? 青淑还抱着衣裙在原地站着,就这么一会功夫,眼见着郡主已经把这云裳坊从里到外走了一圈,身后跟着好几个收拾衣裳的绣娘,绣娘们手里都抱着成摞的衣裙,纷纷乐得合不上嘴了。 青淑:“......” 郡主的快乐,她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幸好门外还跟着几个侍卫,不然她一个人肯定是拎不回去的。 霁家的事都传到江南来了,对面的锦绣阁都关了门,被官府贴上了封条,不止是锦绣阁,还有一众霁家名下的铺子,只要是在大燕境内的,统统被查封了,青淑原以为郡主心情不愉,出来散散心。 但她好像想错了,郡主出来不是散心,是散财! 出了云裳坊的门,还有玉簪阁、品茶轩、百味楼...甚至是街边小摊,只要是郡主看中的,不问价格成色,统统买下。 散财童子都不带这么散的吧,几条街走下来,青淑和身后跟着的几位侍卫都已经看的麻木了,带出来的马车装不下东西,郡主甚至还当街买了一辆马车,无论珠翠玉石还是街边肉包,统统往里面扔。 看的行人都驻足评论,被这扬手间就是万两金银的富贵迷住了眼,猜测这又是哪家的小姐夫人,怎么花钱如此不眨眼,比城中最是挥金如土的公子哥还要阔绰。 “郡主,天色不早了。”青淑看眼将要落下的日光,与霁明柔建议道。 逛了一天,霁明柔也是累的脚疼,于是点点头,就着暖暖夕阳往回走。 城中不允纵马,但今日街上冒出来个不怕死的,一行禁军在前面开路,后面的马上,正是不怕死的燕珏。 马后,还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在追赶,大声呵斥前面纵马的歹徒停下来。 “那是...魏王殿下!?”青淑惊讶的说。 “是阿珏。”霁明柔扔下手中的糖人,飞快的跑了过去。 周围的百姓都在靠道路两侧躲闪,谁知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个姿容绝色姑娘,嘴里喊了一声“阿珏”,朝那些冷面的禁军跑过去,径直拦在了禁军面前。 “阿珏,停下。” 这队人冷面横刀的,一看就是哪家的权贵,百姓们可是不敢惹的,但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冲出去,往刀口上撞,大街之上,这么多人盯着,眼看着就是一出惨剧... 但剧情的发展出乎所料。 马上的男子勒马下来,跑到那拦马的女子面前,来了一个熊抱... “阿姊...”燕珏抱得极紧,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阿姊你没事,呜呜...真的没事!” 皇兄啊!弟弟在心里给你磕个头,以后尽心尽力效忠大燕,再不偷懒耍滑了。 “咳咳,我要被你勒死了!”霁明柔被燕珏抱的太紧,一口气没喘上来,挣扎着推开这个傻弟弟,刚想说他一通,抬眼却见阿珏一副邋遢沧桑的样子,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掩不住倦容。 她一愣,顿时心疼起来,也顾不得问他为什么在街上纵马了,急忙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阿珏你、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回京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珏风尘仆仆反而赶路,不敢歇着,自然也时间收拾他自己,打眼一看,胡茬邋遢,衣衫头发都是有些凌乱的,跟被人抢了一样。 燕珏也是个大男人,堂堂亲王,生来尊贵,但看着好好的阿姊,此时却不禁哽咽,眼圈都红了,“我还以为,以为阿姊出事了,原来皇兄还是顾忌我们兄弟情谊的,是我多想了。” 霁明柔一听就懂了是怎么回事,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没说出话来,伸手替燕珏正一正发冠,动容又心酸,“阿珏,阿姊没事的,走,我们先回知州府那边,你歇一歇,我再与你好好说。” “好。” ...... 入夜,江南知州恭维着圣驾归来,前前后后安排杂事,看起来竟是比荆州知州还要会战战兢兢,鞍前马后,周道的很。 江南知州嘴里话不停,直说到燕珩不耐烦他,挥手让他退下才算是静下来。 他如往常一般,带人回了凌霄苑,也就是江南知州在知州府旁给帝王下榻特意安排的别院。 进别院大门,南骁就在他耳边说了今日街上发生的事。 燕珩脚步不停的往里走,直到进了寝院,一眼就看见了院中跪着的两人。 他脚步这才停下来,缓步走过去,扫了一眼霁明柔膝下的青石砖,眸色冷下来,道:“这又是闹哪出?” 院中跪着的正是燕珏和霁明柔。 霁明柔想拉着燕珏回来用膳,用完膳本是要让他去歇着的,但燕珏说什么也不肯,非要在这跪到燕珩回来,霁明柔知道他是在为霁家的事担忧,本想心一横,直接将她和燕珩那点事说了得了,但又怕说了以后燕珏会多想,到时候在误会燕珩逼迫她就不好了。 思虑再三,也就不劝他了,和他一起在院中跪着,正好,今日他们姐弟俩都在,那就趁这个机会,和燕珩把霁家这事说清楚吧。 是祸躲不掉,无论结果如何,总要有个结果。 “霁家的事,是臣弟失察,皇兄如何处置,都是臣弟该得的,心甘情愿。”燕珏磕了个头,视死如归的说道,“但阿姊不知情,还请皇兄饶过阿姊一命,臣弟愿意伏诛。” 霁家发展至今,他没少开后门,各州官府那边都有他的关系在疏通,如今霁家通敌的罪名出来,燕珏就知道他是跑不了的。 虽然他和阿姊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但也推脱不了罪责,这事,皇兄若是不信,那就是百口莫辩。 燕珩轻笑一声,神色融融,“燕珏,你要知道,你姓燕,是大燕的亲王,不是霁家人,霁家通敌的罪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抗。” 皇兄这是,不肯放过阿姊了? 燕珏一惊,忙着要再说些什么,但这时阿姊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止住了他的话。 霁明柔抬眸,缓缓道:“陛下,霁家的事总要有人来抗。” 通敌是要诛九族的,霁明柔知道这个道理,不过霁家祖父是流民出身,单传下来,认下来族亲倒是有,但都算不得九族之内,要杀也只能杀她一个。 燕珩不可能杀她,但有那么多朝臣看着,也不可能姑息下去。 “谁说霁家通敌?朕都不知,你们瞎传什么?”燕珩本来不想说这件事,但霁明柔问了,他也只能实话实话让她安心,“你真觉得阿璃会把罪名按在你身上?他到底也是你亲弟弟,你就真的这么不相信他?” 霁明柔对上燕珩的笑着的眸子,不解的看着他,“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早说了,这些不该你想,阿璃会解决好。” 霁家通敌是事实,但主使是那个前朝余孽,和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霁贵妃,燕珩清查这事,但他不想计较,霁贵妃死了这么多年,霁家暗卫都听媛苼指令,霁明柔都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燕璃从媛苼的嘴里问出始末,那霁家先祖从一开始就不是流民,是北狄皇室的家奴,往后霁家每一代,都在听从北狄命令行事,媛苼和霁贵妃之间,也是倒过来的,媛苼才是主,霁贵妃是奴。 但后来,霁贵妃入宫,一步步走到了权力巅峰,她当然不会在听从媛苼的命令,但碍于媛苼有霁家通敌的证据,所以霁贵妃并不敢和媛苼明着对抗,只能一边敷衍媛苼,一边暗暗培养燕珵,想要她自己的儿子继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霁家彻底摆脱媛苼控制,不再畏惧通敌暴露的罪责。 这事,除了长眠于地下的那些,知道的就只有燕珩和燕璃了。 但燕珩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霁明柔,有些事,不知道才是好的。 燕珏还以为求皇兄放过阿姊需要一阵苦功夫,谁知皇兄竟会这样说?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貌似燕璃已经把霁家从这件事里捡了出去,所以,阿姊真的没事了! “阿姊...”燕珏狠狠的松了口气,刚想将阿姊扶起来,然后就见... 燕珏睁大眼,惊讶的看着皇兄弯腰拖住阿姊的手肘,将阿姊从地上提溜起来的惊悚场面,愣在原地。 燕珏:“???” 皇兄他、扶错人了吧?亲弟弟我在这呢!?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江南设置为一个具体的州府,不泛指现实中的位置,莫考究。 第59章 共寝 ◎就在这睡,朕保证什么都不做!◎ 燕珩扶霁明柔起来, 刚想问她膝盖疼不疼,结果霁明柔连忙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后退一步, 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谢陛下。” “...嗯。”燕珩收回手,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发呆的燕珏, 淡淡应声。 这边,燕珏从迷茫中回过神,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对燕珩躬身行礼, 语气陈恳, “臣弟,谢皇兄宽恕。” 千言万语道不尽他心中对皇兄宽宏大量的感激之情, 他发誓,以后必定给兢兢业业给皇兄效力,尽全力报答皇兄不追究霁家罪过的恩情。 不过, 皇兄和阿姊之间的关系好似缓和了许多?应该是这段时日以来阿姊在皇兄身边侍候的原因吧, 看来让阿姊在皇兄身边多露露脸也是一件好事。 “臣弟就知道,皇兄顾念兄弟情谊,深明大义,肯定早就猜到了阿姊是无辜的,皇兄...” 燕珏起身对燕珩说了一大段话,该大概是把他知道的能夸人的词都用上了,但他平日最不爱读书,是以肚子里其实没什么墨水, 此时夸赞的话语都透露出一股直白的味道。 若非燕珩和霁明柔是他亲哥亲姐, 怕是会觉得燕珏在拐弯给霁家挖坑。 “歇着去吧。”燕珩嫌弃的收回目光, 无语的对燕珏摆摆手。 “是是是, 天色不早,皇兄早些休息,臣弟这就退下了。”临走前,燕珏还给霁明柔投去一个挤眉弄眼的神情,示意阿姊好好给皇兄拍拍龙屁,殷勤一点。 但霁明柔并没有领会到亲弟弟的意思。 燕珏走出院子,才觉得心累身也累,一路兼程,他现在确实有些挺不住了,不过他心中是欣喜的,并且边走边在心里感叹,觉着自己当初让阿姊去皇兄身边扮做侍女的提议真是太英明了!看吧看吧,皇兄果然对阿姊的态度好很多了,关键时刻,有救命的成效啊。 但私人感情是一回事,国事又是另一回事,燕珏没想到皇兄居然肯放过霁家一马,毕竟是通敌的大罪!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过皇兄可不是会徇私枉法的人,莫不是皇兄放过阿姊,心中还有什么别的考虑吗? ...... 霁明柔见阿珏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燕珩,抬走向前走了两步,但此时她才发觉膝盖跪的发麻,一抬脚就往前摔去。 燕珩离霁明柔不远,此时正好手疾眼快的接住她,扶着她的腰,将人半楼在怀里,也不管周围还有宫人们看着。 “跪了多久。” 霁明柔犹豫了下,“一个时辰多。” 其实是三个时辰,她站起来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才上劲,除了膝盖那里没了知觉,腰上腿上也都疼得很。 燕珩猜到她没说实话,看她这样子,肯定是跪了半晌,他手上用力,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福安跟在燕珩身边,小跑着打开房门,进屋后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药膏递给燕珩,然后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关上屋门。 霁明柔坐在榻上看着燕珩亲手打开药膏盒子,然后掀开她身下的裙摆,手里揉热了膏体,往膝盖上捂着。 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屋里,是那种清清爽爽的味道,好闻极了。 “为何要跪?”燕珩边给她上药边问着。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阿珏说。”霁明柔手里抱着卷上来的裙摆,想着今天刚见到阿珏时的模样,有些郁闷的叹气,“阿珏风雨兼程的跑过来,从京都到这里,都没怎么合过眼,都是为了我的安危,他怕你伤了我...他是来救我的,结果。” 结果到这一看,诶!亲姐姐和亲哥哥在一起了?他真的会松一口气,然后为亲哥亲姐在一起而高兴吗? 也,不一定吧... 霁明柔拿不准阿珏的态度,心里也总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所以就没说出口。 “你是怕他生气?”燕珩挑眉看她,随后就笑了出来,眉眼温和,“不会,阿珏直肠直脑,心眼都生在阿璃和阿珵身上了,他没那么多心眼,可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和他直说了,他说不准还得乐呢。” 霁明柔:“......” 燕珩怎么把阿珏说的跟个小傻子一样,她这个做姐姐的想多点,也是难免啊。 虽然燕珩说的有些道理,但霁明柔才不会承认她弟弟傻,“才不会,你看阿璃那样,应该能看出来他们知道之后的样子了。” “那又能如何。”燕珩起身逼近她,笑道:“等我们回去,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不愿意又能如何,不愿意也得愿意,还得给朕笑着愿意。” 霁明柔瞪他,一根纤纤玉指怼了一下燕珩的肩膀,眉目间顾盼嫣然,“谁和你生米煮成熟饭,你想得真美。” 燕珩抓住霁明柔的手指,黑眸凝着她故作娇蛮的样子,跟撒娇的似的,他忍不住浅笑道:“不然呢?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陛下可知,这叫无媒苟合...” “巧了,朕就喜欢刺激的。”燕珩捏着她葱白的指尖,转头咬了一口,神情放肆。 霁明柔吃痛,飞快的收回手指,见燕珩那张俊脸往上靠,她还以为燕珩要乱来,于是一慌乱就抬腿抵上去,脚心踩在了燕珩的下蹲的膝盖上。 “别动。”燕珩抓住她乱动的双腿,又放回了垫子上,“朕还没上完药,你动什么,这会又不疼了?” 说完燕珩双手就放在了霁明柔的膝盖上,仔细把药膏涂抹匀,动作轻柔。 霁明柔:“......”好像确实不太疼了。 许久,燕珩满意的收手,合上药膏盒的盖子,示意霁明柔将裙摆放下。 “诶!”霁明柔将脚收到裙摆下面,避开了燕珩去拽裤袜的手,美眸瞪圆了看他,“陛下做什么?” “你不要去洗漱么?朕当然是在帮你换衣裳了。”燕珩一脸坦荡。 霁明柔眨眼,抬手将燕珩往后推了一下,“陛下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呢,这些小事我回屋后自己来就好了,若不成还有青淑在呢,陛下不必担忧。” 她将裙摆整理好,扶着床沿站起来,抬步要往外面走去。 “去哪。”燕珩拦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身,垂头埋在她肩上,高大的身体弓着身,迁就着她的身高。 “朕将霁家的事压下去,你用完朕,这就要走了?” 这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霁明柔顿住脚步,转头就对上了燕珩满眼都是她的眸子。 他继续道:“就在这睡,朕保证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我...”他这是在撒娇吗?霁明柔眨眨眼,心里有些动摇,“真的?” “朕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圣旨,当然是真的。”燕珩边说着边把人拦腰抱起来,走到了后面的木桶旁,“你洗吧,我去外面,一会我让青淑将里衣给你送过来。” 霁明柔目送燕珩出去,脸上泛着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嫣红,嘴边轻笑,随后解开衣带洗漱。 她膝盖上抹了药,不能洗澡,也就只能简单洗个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出去了。 青淑已经将里衣送了进来,霁明柔接过,在屏风后换上,也没等燕珩回来就钻进了床榻的被褥里,闭目躺着。 “怎么还没回来?”霁明柔起身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走近。 她一惊,瞬间躺了下去,装作已经躺下睡了的模样,顺手把被子都铺的整整齐齐。 打眼一看,她躺下的姿势就和躺尸没什么两样,看着端庄整齐,但其实以这样的姿势入睡,是她最讨厌的。 “吱呀。”是屋门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榻边停下。 “睡了?” 燕珩扫一眼她略微有些颤抖的睫毛,微微勾起唇角,吹灭烛光,掀开锦被躺在她身侧。 屋里暗了,也静下来。 但夏夜并不安静,屋里的窗子是开着的,故而可以将外面宫人的走路声,蝉鸣声,树叶沙沙辉映的声音都听个清楚。 霁明柔闭眸装睡,但脑中却清醒,一点睡意没有。 她能听见身侧平稳的呼吸声,还能感觉到旁边男人身上的热度, 床边不止一床被子,但燕珩没拿,非和她进了一个里面,两个人共用一床被子,搞的很是狭促。 燕珩他好像……有点香? 霁明柔淡淡想着,所以他刚刚是去沐浴了?怪不得用了这么长时间。 这时,身侧的人翻了个身,一只炙热有力的手臂搭在她胸前,将她拢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晚点更 第60章 宴席 ◎沉浸在无边浪潮中◎ 好热... 这是霁明柔此时最真实的感受了。 夏季的天本就热, 她刚刚还给自己盖上了锦被,现在燕珩的手臂该搭在她身上,火热火热的。 不行了, 她的后背要冒汗了,她好热啊!燕珩怎么一动不动的, 他是感受不到热吗? 霁明柔翻身挪动,往床榻里面挪了些,试图逃脱燕珩的怀抱里,但没想到他也随着她一同挪动, 有力的小臂一览, 就轻而易举的将霁明柔拉回到怀里了。 “热。”霁明柔没办法装睡下去,只能睁开眼, 双手推着燕珩的手。 “不是睡了?”燕珩语气稍作疑惑的问,“哪里热,朕怎么感受不到。” 边说着, 他手上边用力抱着她, 一个用力,就将霁明柔整个人完完整整的困在怀里了,温香玉软在怀,淡淡馨香从她身上萦绕,燕珩情不自禁的将嘴唇贴着霁明柔的后颈,摩挲细吻。 “嗯~”霁明柔感受到脖子后面的湿度,她整个人一麻,用力掰着燕珩搂在她腰上的手臂, 想要往一边爬去, 本能的离危险远一点。 嘤咛的娇哼就像是点燃了荒原的星星之火, 让燕珩手上更加收紧, 将温软的娇躯抱在怀里,不让她逃离,他则是翻身而上,嘴唇顺着她的眉目吻下去,直到娇嫩的双唇之上。 “我腿疼...”霁明柔的呼吸重了些,她对燕珩眨眨水润的双眼,轻声说道。 她是在示弱,也是撒娇,但这个时候的恳求并不能灭火,反而像是往火里添了一把柴,让火烧的更猛烈了。 “朕知...”燕珩双腿跪在霁明柔膝盖两边,没有碰到她乌青的膝盖,语速有些急,手上的动作也急,“朕...就尝一尝...” 里衣带子本就松散,大手一扯,这薄薄的一层就直接破开了,床榻上“撕拉”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青色的小块布料呈现出来,即使屋里没有烛光,但燕珩接着明亮的月色也隐隐约约可以看清上面的图案。 是两株海棠,一左一右,妖娆的绽放着芳华。 这绣工精湛,一看就不是霁明柔的手艺。 “朕喜欢桃色,那颜色更趁你。”关键是,桃花布料较为粉嫩,透着光能隐隐约约看出顶端嫣红,甚美。 “陛下管的真宽。”霁明柔抬手快速在燕珩肩膀上掐了一下,是用了力气的。 登徒子行径不说,眼光还堪忧。 “朕还能管的更宽。”燕珩的目光轻轻的从两株海棠花上拂过,引起了花瓣的战栗,上下起伏,“朕马上就好好服侍郡主,让你这张小嘴叫的更欢一点。” 说着,指尖勾住青色布料的边缘,倏地扯下去。 月光中,雪色酥点颤颤,似乎是被什么给压扁了。 “啊~” 柔弱无骨的双手瞬间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布料被攥的皱起,很是用力。 “君无戏言,燕珩你刚刚还说...还说什么都不做的...” 控住不住的黏腻声音从水润双唇中溢出,断断续续,难耐极了。 “没做。”燕珩抽空抬头回了她了一句,就又低头忙起来了。 他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弄的也理直气壮,直接让她沉浸在无边浪潮中,没了反驳的力气。 “昏君。”霁明柔憋出了两个字来骂他。 燕珩:忙着呢,没空回你... 昏君就昏君,你骂,随便骂,又少不了一块肉,好处吃着了,他管她骂什么呢。 ...... 果然还是江南的地界养人,青淑前几日还觉着郡主闷闷不乐的,但到了江南之后便好多了,尤其是在魏王殿下到了之后。 姐弟俩每日在街上逛得乐不思蜀,当然开心! 郡主没有什么事,逛逛也能理解,但魏王殿下竟也是难得的清闲,整日与郡主说说笑笑,出入成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才是一对呢... 这不,永宁伯谢晖顺着湖边小路走来,远远就看见京中貌似的璧人的两个人。 “柳大人可知这两位是何人?”永宁伯谢晖疑惑的看着,转头对着柳尚清问道。 永宁伯世代居住江南,只有京中贵人大办宴席的时候才会进京一趟,他上次进京还是在五年前陛下登基的时候,在宫中匆匆走个过场,故而他并不认识这亭中的二人是谁。 他这次在府中设宴给陛下接风洗尘,想着陛下诸事繁忙,请人过来应是有些不现实的,但没想到陛下赏脸,竟当场点头了。 眼下还是黄昏时候,宴上只来了江南权贵和朝臣,陛下还未到,所以谢晖先和京中来的柳大人问问宴上的安排,怕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犯了陛下的忌讳。 亭中这一男一女,均是气质出尘,衣裳容貌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今日宴上请来了哪些人,谢晖心里都有数,除了跟随陛下而来的京官,他都认得。、 但他此时翻遍了脑中熟记的名单,也没想到这两人都是谁,故而才朝柳尚清问了一嘴。 “是魏王殿下。”柳尚清说了燕珏的身份,没提到亭中的另一人。 谢晖点点头,心中有些惊讶,明明前几日拜见陛下时,未听说魏王殿下也来了江南呀? 路遇魏王,谢晖自然是要上前寒暄两句的,刚刚柳大人没说魏王殿下身边的美人是谁,那柳大人应该也是不认得的。 看魏王殿下对那女子谈笑的模样,谢晖料想,那女子应是魏王身边侍奉的人吧。 “永宁伯谢晖,见过魏王殿下。”谢晖走上前,笑着见礼。 柳尚清落后谢晖一步,也朝燕珏和霁明柔行礼,但是他没有说话。 “永宁伯客气。”燕珏此刻心情正好,故而脸色瞧着温和,也有心情与谢晖客套几句。 谢晖是八面玲珑的人,待人温和有礼,说话进退有度,故而亭中气氛还算融洽。 虽然霁明柔在燕珏身后低头沉默,但谢晖仍然忽视不了这么个沉鱼落雁的佳人,他见这姑娘身上的衣裙似是云裳坊出来的东西,江南物价堪比京都,看其衣饰制版和刺绣花样就知价格不便宜。 谢晖整日听他夫人在耳边念叨这些,穿云裳坊的衣裙来给他看,故而对云裳坊的东西还算是有些了解的。 “不知这位姑娘是...”谢晖的目光往霁明柔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魏王殿下。 燕珏转头与阿姊目光对上,然后笑着挑眉,悠悠道:“此乃,霁姑娘...本王的身边人,心腹知己。” 霁明柔对着谢晖福身,心里却在笑阿珏说话狡猾,这话说出口,谢晖必会误会他们姐弟的关系,但阿珏又没有明说身份。 弟弟还是聪明的,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 谢晖没有架子的点头回礼,说了声“霁姑娘幸会”。 瞧着天色不早,谢晖和燕珏便一同往宴席那边走去,边走边聊,两人话题倒也能合得上,从京都聊到江南,风土人情与风花雪月,还甚是风趣。 霁明柔早已调查好永宁伯府的情况,对永宁伯谢晖的性情也了解几分,本都是纸上言语,但今日瞧来,谢晖此人,还真是一位翩翩君子,雅致闲人,温和郎朗。 谢晖刚刚看她的眼神中,确实有对她身份的好奇,但并未有一丝鄙夷的神色。 也有看见美人时的惊艳欣赏,但无觊觎,只是欣赏而已。 谢晖无正室夫人,只有一宠爱多年的贵妾蓝氏,虽然因为老夫人不同意的缘故,一直未扶正,但谢晖除了蓝氏之外,也没有其他女人了。 故而蓝氏在永宁府中和正室夫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蓝氏.. .蓝玉娇,蓝氏的哥哥蓝安,曾是霁明柔身边的内侍,也就是那个被苏家长子收买,出卖她位置,最后,投河自杀的那个太监。 蓝氏,就是她此行要找的人。 一行人到了宴上,霁明柔跟在燕珏后面,外人看来,只当魏王殿下带了侍女过来,除了侍女容颜太盛之外,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众人都来齐,就等陛下亲临了,果然没一会,外面就响起了“陛下驾到”声音。 第61章 遇袭 ◎手中冷刃锋利,对着燕珩心口而来◎ 帝王圣驾缓缓入内, 宴上的众人都跪了下去,因今日宴席是永宁伯主场,故而永宁伯谢晖起身, 快步迎上去行礼。 “臣谢晖,参见陛下。”谢晖跪下, 手边牵着一美妇人,也与他一同跪下行礼。 “妾身谢蓝氏,参见陛下。”蓝氏一直低着头,跟在谢晖身后, 没什么存在感。 燕珩从两人身边走过, 坐在主位上,淡淡说了声:“都平身。” 众人落座, 婢女们贯穿而入,呈上佳肴。 燕珏对面就是谢晖席位,一抬头, 就能轻易看清对面夫妻二人的模样, 他收回眼神,侧头朝着霁明柔小声道:“这谢晖主持这种宴席,迎皇兄过来,还带着妾室在身边,也不顾什么面子,看来是真把蓝氏当成正经夫人了。” 正经宴席,尤其是有皇帝在的地方,哪有官员勋贵带着妾室出席的。 “无妨, 有你皇兄在, 无论是正室夫人还是妾室, 咱们该审就审。”霁明柔靠在燕珏耳边, 轻声回,“宴席过后,你当着永宁伯的面,把咱们的证据摆出来,只要证明蓝氏就是当年那太监的亲妹妹,与阿珵的事有关,永宁伯也护不了她。” “证据都有。”燕珏前几日就让人将当年的人证物证都送过来了,只等皇兄宴席结束后朝永宁伯开口,不过... “阿姊确定和皇兄说好这件事了?”燕珏心里打鼓,没想过皇兄会答应下这件事。 毕竟当年,那道圣旨就是皇兄亲手下的,而且母妃活着时还有意送阿珵上位,虽然没成功,但谁能肯定皇兄心里一丝芥蒂没有呢? “当然。”霁明柔对上燕珏不信任的眼神,她暗暗伸手打了一下燕珏的手臂,肯定地说:“我亲耳听见燕、陛下答应的,你就放心吧,你姐姐我还能骗你不成!” “哦~我知道了阿姊。”燕珏点点头,没多想什么了,注意力放在桌上的菜品上。 看得出永宁伯府是有用心在准备这场宴席的,歌舞丝竹,杂技戏艺,只要是宴上众人能想到的,谢晖基本都安排上了。 一时间宴上气氛很是轻松,朝帝王敬酒的官员勋贵也不少,帝王面冷,但也没推拒大臣们的敬酒,一杯杯酒水下肚。 “你不去替你皇兄挡挡酒?”霁明柔戳戳燕珏的胳膊,眼睛看着燕珩那边,有些担忧的说着。 燕珏咽下嘴里的美食,放下筷子,往上面看了一眼,然后满不在意的挥挥手,“嗐,皇兄酒量不错的,哪里用得上我去挡酒,说不准皇兄喝的正尽兴,我冒冒失失上去挡酒,不合适吧。” 说完,燕珏端起手边的一道玫瑰糕点,放在了霁明柔面前,“阿姊你是不是喜欢吃这个来着,这看上去不错,阿姊你尝尝。” 霁明柔眼神还落在高台的那个人身上,好似没有听见燕珏说话。 “阿姊?”燕珏抬起手在霁明柔眼前挥了一下,成功让霁明柔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他。 燕珏顺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好吃,阿姊快吃。” “你皇兄酒量不好,很容易醉的。”霁明柔正色看着燕珏,认真道:“他一会要是醉了,不给咱们撑腰,咱们想要审问永宁伯妾室,可能就要费事了。” “没事的,阿姊你就放心吧,皇兄酒量好着呢,喝不醉的,不会耽误事的。”燕珏继续吃着,边吃边说,“这江南的官员看上去可比荆州还能喝,我这要是上去了,一会我得先醉了,还不抵皇兄醉呢。” “你醉,比你皇兄醉了要好,我一会要他还有用,他可不能醉,而且你皇兄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喝多了胃受不住。”霁明柔拍拍燕珏的后背,催促道:“快去快去,别吃了。” “嗯?”燕珏眼珠转了转,还没反应过来,就迷茫的被霁明柔扯了起来,往高台那边走上去。 哎!不对啊!他怎么就没皇兄有用呢?他一会还得审人呢!他好歹也是个亲王,就算没皇兄在旁边撑腰,永宁伯也不敢不从吧? 阿姊刚刚说什么来着?她是在担心皇兄身体吗? “阿姊啊。”燕珏脚步一顿,拉住拽着他胳膊往上走的阿姊,摸了摸阿姊的额头,眨眨眼道:“阿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燕珏指了指燕珩那边,又指了下他自己的胸口,语重心长的说:“阿姊你忘了吗,皇兄他不是你亲哥啊,你俩不是亲生的,咱们才是啊!你亲兄弟我在这呢!” 所以你关心皇兄做什么?你该关心弟弟我啊! 霁明柔:“......” 霁明柔从燕珏腰上用力掐了一把,眼睛瞪圆了,咬牙切齿说:“燕珏你说什么呢,少贫嘴,你别废话,快!去!” “哎哎!疼疼疼!”燕珏走得飞快,“阿姊你别急啊!去!我去还不行嘛!这就去!” 他说的都是实话啊!没说什么别的呀,阿姊怎么就急了呢?真是奇怪! 这两人最近太怪了,都不对劲!这个家就剩他一个正常人了! 霁明柔见燕珏走到燕珩身边,与燕珩一起同江南官员交谈起来,她这才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菜。 筝声响起,一对舞姬缓缓走到台上,随着曲子舞动身姿,裙摆轻扬,各个都是姿容秀美,身段婀娜。 “郡主。”福安轻手轻脚走到霁明柔身后,手中端着金玉酒壶,小声叫人。 霁明柔转身接过,闻了下。 “这是...水?”她问。 “正是,劳烦郡主上去送一趟了,您就站在陛下身后,安心斟酒就好了。”福安笑着说。 “好。” 霁明柔没有不应的道理,端着酒壶就走了上去,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了燕珩身后。 正巧他酒杯空了,霁明柔眼疾手快的给他倒上,对面大臣想要倒酒的动作都顿在半路,只得讪讪收回手。 燕珩偏头,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又继续和过来敬酒的臣子说话去了。 没一会,谢晖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行礼敬酒,只是在看见霁明柔在燕珩身后之后,他目光停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魏王殿下的知己怎么跑到了陛下身后倒酒去了。 “陛下下榻的凌霄苑在前朝原是一处汤泉行宫,后面才改建成了凌霄苑,那汤泉被保存了下来,修的完好,就在院子后方,不知陛下去了没有,那汤泉着实值得一去。”谢晖道。 “李知州说过,但朕前些日子繁忙,还没去上,谢卿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等空闲时,必要去一趟。” 谢晖打开话头,燕珩也给脸,一言一语的聊着,其他大臣敬酒之后说不了几句就退下了,只有谢晖在这多说了一会,迟迟没走。 饶是燕珏没仔细听谢晖的话,此时也看向这里,他都能看出来,这谢晖应该是有话想对皇兄说,或者是有事相求,所以才一直与皇兄搭话交谈。 谢晖心里盘算着他家那点事,想着跟陛下求个恩典,但陛下神色淡淡,他一时没好意思张口,这才多说了一会。 他余光扫了一眼坐席那边,见爱妻神色紧张又焦急,他心疼的不行,这才缓缓开口,“臣今日,其实还想和陛下求个恩典...” 其实就是为蓝氏正名的事,伯府的老夫人,也就是谢晖嫡母,不愿将蓝氏扶正,为这事,谢晖和他嫡母已经僵持很久了,他虽是永宁伯,但奈何是庶子承爵,需得一再敬重嫡母,这才无法绕过嫡母将蓝氏扶正。 燕珩听完,放下手中杯盏,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按理说,永宁伯谢晖亲自张口,请陛下给妾室一个脸面,扶为正室夫人,对燕珩来说,这就是一道旨意的事,也没什么好思量的,恩典给就给了。 但这个妾室,偏偏就是燕珏和霁明柔要找的人,是要带进京去给燕珵翻案的人证。 他此时若是应下谢晖,一会再说要提审人家夫人,还要将人带走,那这事岂不是笑话一桩?搞得他故意给永宁伯下脸子一样。 “哎呦!” 霁明柔惊呼一声,手中酒壶没拿稳,尽数洒在了燕珩身上。 谢晖见陛下没说话,刚想补上几句,再说点什么,哪知这位霁姑娘竟然在陛下面前出了这种岔子,直接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霁明柔连忙跪下来,一脸惶恐,抽出袖中的手帕,胡乱在燕珩胸襟上擦拭着。 好几位大臣见陛下这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一时都往这边看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行了,你退下。”燕珩冷脸呵斥一声,扯过帕子,挥挥手让霁明柔到一边站着去。 燕珏在一旁见皇兄冷脸,他也跟着提起心来,怕皇兄迁怒的阿姊,他起身走到阿姊那边,隔在了皇兄和阿姊中间。 他知道阿姊是怕皇兄应下永宁伯,所以才故意这么做,但阿姊未免也太勇了点,就这么直接把酒水往皇兄身上砸。 皇兄爱洁,可不就冷脸了,看着都吓人,万一回去罚阿姊什么,这一下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兄可要先去换件外裳,这么忍着也难受。”燕珏给递了个眼色,给霁明柔解围道。 他知道福安出门必会带一件皇兄的衣裳备着,所以才如此说。 “也好。”燕珩回头给霁明柔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一起。 下面歌舞还继续着,燕珩也没让她们停下,就这样带着霁明柔绕过高台下往下面走去。 谢晖是主家,自然也是跟着一同走下来了,与霁明柔一同跟在燕珩身后。 哪知这时,舞姬中冲出一女子,她手握匕首,身穿舞衣,朝燕珩这边飞刺过来。 她身手极好,又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一眨眼,她就冲到燕珩面前,手中冷刃锋利,对着燕珩心口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私下 ◎他说的是:“好软~”◎ “陛下小心!”谢晖动作极快, 扑上来挡在燕珩身旁,但也妨碍了燕珩刚刚抬起的手,阻碍了燕珩反击的动作。 “噗!”匕首扎破衣料皮肉的声音不小, 穿刺的声音很是刺耳。 这舞姬在此处动手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身手极好的, 她见谢晖当上来,手中已然松了力道,但还是伤了他,眼见着谢晖闷哼一声, 然后有鲜血从他肩膀上的伤口中流淌出来。 只是片刻, 这舞姬便抽出了匕首,再度朝谢晖身侧的燕珩刺过去, 但纵是她用上了十足十的力道,可却已失了先机。 燕珩一手托着谢晖的后背,一手精准的捏住了舞姬的手腕, 闪躲着匕首。 这会功夫, 周围人早已反应过来,外面的侍卫鱼贯而入,燕珏也从台上飞快的跳下来。 一脚踹中舞姬的侧身的肩膀处,将人踹倒在地。 燕珩托着受伤的谢晖,不方便动手,好在边上还有燕珏这个暴力分子在,小王爷成天干着抄家灭族的行当,脑子好不好用另说, 但身手一定是拔尖的, 两三下就制住了行刺的舞姬, 卸了手脚, 掐着舞姬的脖子将人摁倒在地上。 “阿珏,留活口。”燕珩随着众人将谢晖挪进去之前吩咐了燕珏一句,然后就匆匆托着谢晖下去了。 “是。”燕珏眸中杀意凛凛,但也没动手,只是让人看制住在场所有人,压着一群痛哭流泪的舞姬去了知州府。 场上官员均是惊恐,各个自危,宴席散场,但他们却不敢离开,都站在堂前等着谢晖消息。 虽然实在永宁伯府出了事,但永宁伯谢晖还算是反应快的,干脆利落的替陛下挡刀,估摸这次,就算永宁伯府受了惩戒,应该也不会太重的,毕竟陛下毫发无损,只是虚惊一场。 燕珩坐在外间,霁明柔站在身后,两人均是沉默不语,等着大夫从里间走出来。 许久,几位年长的老大夫走出,都战战兢兢的跪在燕珩面前,回报谢晖情况,匕首伤在肩膀上,没有触及一丝心脉,虽然血流得多,但好在谢晖并无无性命之忧,现在只是昏睡过去,明日就能醒来。 “没事就好。”永宁伯府的谢老夫人听后长舒一口气,随后就跪在燕珩面前,她年纪大了,动作也慢,拄着木杖,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缓缓下跪。 “伯府治下不严,险些酿成大祸,此等罪责,伯府不敢辩驳,老身也不敢请求陛下宽恕,此事如何处置,但凭陛下吩咐。” “承安夫人请起吧。”燕珩让人扶谢老夫人起身,淡淡说道,“承安夫人是忠烈之后,云居先生也是一生为国尽忠,贤才傲骨,朕信永宁伯府,也信云居先生。” 云居先生是世人对上代永宁伯的雅称,同为谢氏,永宁伯谢氏和镇远侯府谢家出身一个宗族,但族系很远,几乎没什么血缘关系了。 上代永宁伯谢云是谢家旁支,不算是寒门,但家境也不算好,谢云能的永宁伯的爵位,全靠一辈子在朝堂上的鞠躬尽瘁,谢云曾是燕珩的太傅,虽然教导时日不长,但燕珩还是敬重这位先生的,故而也敬重云居先生的遗孀。 承安夫人的二品诰命,就是燕珩五年前下旨赐封的。 谢老夫人起身,脸上惶恐万分,“伯府有愧于陛下信任啊,老身惭愧,宴席由伯府承办,伯府也定会承担到底,找出刺客由来,给陛下一个交代。” “此事,不老夫人费心,刺客身份由来,便都交由魏王清查,这段时日还需多次进府盘问搜查,伯府若清白,便不会有事,夫人好生看管谢卿就好,好好养伤。”燕珩不欲与谢老夫人多说,吩咐了几句日后搜查的事情,然后便让人遣散了前堂大臣。 今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除了谢晖伤了肩膀,其余人等都无事,知州府提了伯府里的下人审问,燕珏也去审问那行刺的舞姬,结果如何,且看明日。 霁明柔跟着燕珩踏出谢晖房门,走前看了眼跪在台阶上抹泪的蓝氏,脚下没停,出了永宁伯府。 她从宴席上就一直注意着蓝氏的一举一动,燕珩遇刺时,谢晖挡刀受伤,大多数人都在惶恐害怕,后来又都冲过来慰问燕珩是否受伤,忙着叫大夫,场内有些乱,臣子们害怕帝王在江南出事,更害怕会连累到自己,都在惶恐。 但蓝氏不是,谢晖受伤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来看夫君伤势和担忧伯府被降罪,反而是盯着那个舞姬,愣了好一会,神情震惊,不可置信居多。 看蓝氏反应,她肯定是认识那个舞姬的,而且关系匪浅,就算这次刺杀不是蓝氏谋划的,但那舞姬能混进伯府走到宴席上,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 回了别院,霁明柔与燕珩还没走到屋中,就见燕珏匆匆而来。 “那舞姬口中早就藏了毒药,去知州府路上,就服了毒。”燕珏道。 “死了?”燕珩没什么表情的问。 “没有,发现及时,人是救回来了,但还没醒,咱们随行的医师说,恐怕还得两天才能醒。”燕珏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说道:“那刺客手臂上印着北狄皇族死士标记,臣弟猜测,她应该是北狄培养出来的死士。” “北狄死士?”燕珩微微蹙眉,垂眸思量。 “北狄作乱已久,这段时日,朝堂端了北狄余孽所有的窝藏地点,逆贼尽数落网,北狄存活在世的几个皇族余孽也都斩尽,北狄是彻底覆灭,成不了气候,看来今日刺杀也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狗急跳墙了。”燕珏道。 “北狄一族与大燕人在长相上就有所不同,那舞姬既然是北狄皇族培养出来的死士,那就应该是北狄人,可看她面相,倒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大燕人。”霁明柔回想着那舞姬绝美的容颜,有些疑惑的看着燕珏。 就像是母亲身边的媛苼,媛苼就是北狄血脉,所以媛苼的眉眼更深邃,皮肤更白,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异族人。 “之前朝廷围剿的那些北狄死士,确实都是北狄长相,一眼就能看出与大燕人有所不同,这个刺客的身世,确实有所不同,刚刚医师搜身时,在她身上找了一块玉牌。” 燕珏边说边拿出玉牌,递到了燕珩手边,继续道:“就是这块...” 燕珏自身是没见过这块玉牌的,也不知道这玉牌的用处,但随他们到江南来的医师是宫中已经退下来的老御医,医师认得这块玉牌,方才就说出了这块玉牌的来历。 “医师说,这是父皇初登基那年,派使臣出使北狄议和时,赐给几位使臣的玉牌,为首的三位使臣,每人都有一块。” “用大燕的使臣的后代,培养成死士,再来刺杀朕,北狄可为是...杀人诛心啊。”燕珩将玉牌还给燕珏,冷言道:“不过北狄余孽已经尽数伏诛,这番雄心壮志也要尽数归于尘土中了。” 北狄虽是前朝余孽,但多年来蛰伏境外,与大燕也算是相安无事,直到先帝初登基那年,北狄有意交好,开放两地贸易,先帝这才派了一队使臣前去交谈。 但奈何北狄野心太大,想要的过多,与使臣没有谈拢不说,竟将所有大燕使臣扣押在北狄境内,随行的大燕人都充做最下等的奴隶,通通折磨致死。 那舞姬身上有玉牌,也是大燕人的长相,若无意外,应是当年其中一位使臣的后代,从小被北狄人当成死士养大,还故意留下了玉牌在她身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这舞姬来刺杀燕珩,看大燕人自相残杀的戏码。 “陛下不若暂且留她一命,查清再议生死,若真是使臣之女,那也是大燕功臣的血脉。”霁明柔建议道。 燕珩有此意,就算霁明柔不说,他也没了杀人的想法,他目光看向燕珏手里的玉牌,眸色冷凝,“将这玉牌还给她,将人看管住,再去查查她的身世,回京之前,非必要时不可动刑。” 可就算是使臣后代,那也是刺杀皇兄的罪犯,她被北狄驯养多年,早就不算是大燕人了,心软留下,也是祸患啊? “是。”燕珏心里没那么多同理心,所以他不是很理解皇兄和阿姊的想法,但皇兄既然已经下令,那他就只好听从,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就立马领命退下了。 今晚本是说好了要提审蓝氏的,为阿珵翻案找个证人,但谁知出了一系列的事,就只好搁置下来,过两日去永宁伯府的时候再说了。 燕珩见霁明柔一晚上没说什么话,猜她是因为这事心情不好,所以燕珩上床后还特意挪近她,靠在她耳边说话,让她安心,承诺她最多三日,定会把提审蓝氏的事给办了。 “其实,蓝氏的事可快可慢,人就在这里,也不急于这两天的。”霁明柔缓缓道,她心里真正担忧的,其实不是这事,而是在想蓝氏与那舞姬的关系。 舞姬是北狄死士,又好像与蓝氏认识,那就说明蓝氏也可能与北狄有关联... 而霁家其实也是通敌的,母亲生前帮助媛苼养了不少北狄死士。 阿珵当年的事,有没有可能也与霁家有些关联?替苏家消灭罪证的人,或许就是霁家留在宫里的那些人? 霁明柔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寻思,琢磨着当年的事情。 她身边守门的几个宫人,一夜之间全部投河自杀,恰巧就在阿珵出事的当晚,背后若无人操控,霁明柔是不信的。 她之前一直以为,替苏家善后,磨灭所有罪证,坐实阿珵杀人罪名的幕后推手是苏家和舒太妃,但现在想来,她想的不对,苏家根本没有那样大的势力安插宫里,舒太妃不受宠,也做不到。 真正能做到在后宫里手眼通天的人,除了先帝和太皇太后,可不就是宠冠六宫的霁贵妃吗? 母妃那时都已经去世将近一年了,所以不可能是母妃,那就只剩...媛苼? 霁明柔没有接手母妃安插在后宫的势力,那时的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说,那些势力就都在媛苼手里,也是媛苼暗处施法,坐实了阿珵的罪名,为苏家扫尾。 阿珵是母亲唯一想要推上位的儿子,他与母亲亲近,知道母亲身边的很多事,母亲死后,先皇病倒,燕珩行储君之职监国,阿珵没了登基的指望,媛苼就将阿珵视为威胁? 威胁什么呢? 她好像猜到阿璃一直以来怕的是什么了,霁家不是这一代被媛苼谋窜才通敌,而是从始至终,本身就是敌吧? 听说怪不得见过祖父的商贾与她交谈时,还说过祖父像外族人之类的话,那不是像,那就是外族。 霁家是通过一代代通婚大燕女子,才使母亲这一代看不出外族样貌,但这并不代表母亲就是大燕人,她是外族,所做一切,皆为北狄野心。 霁明柔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手指轻轻触碰燕珩沉睡的容颜,一只手搭在燕珩的肩膀上,她慌乱的心绪这才缓缓静下来。 燕珩应该是知道的吧,阿璃也知道,但他们谁都没说过,随着北狄余孽覆灭,这些往事也在风中消散了。 没人会知道这些,也不会有人再去追究了。 燕珩似乎是被霁明柔的动作吵醒了,他手臂轻移,侧身将霁明柔抱在怀里,一只手摩挲着进了里面,用力抓着,动作极为熟练。 随后,霁明柔就听见他半梦半醒的呢喃声,他说的是:“好软~” 霁明柔:“......” 感动瞬间就消失了。 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前几日就不该受燕珩蛊惑,轻而易举答应了同床睡的事,她虽然只答应了那一晚,但这事有一就有二,自那晚之后,燕珩就没放她回自己的房里睡过,一来二去,就变成了夜夜共寝而眠。 院中贴身侍候的宫人们都习以为常,心照不宣了。 她的衣裳用具都被青淑拿到了燕珩屋里。 每日夜里的动手动脚好像也渐渐成了常事,起初推拒羞涩,后来也在男妖精的引诱下妥协,底线越来越低,承受尺度越来越大... 燕珩堂堂一代帝王,私下里脸皮厚如城墙,霁明柔本是也不习惯那些让人脸红的亲密的,但现在... 她为她的习以为常羞愤,都怪燕珩,才不是她喜欢这样,她一定是被迫的... 对对对,她就是被迫的! 母家做错了事,她这都是在替母家偿债了,所以她做的没错! 霁明柔给她自己找了个心安的理由,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窝在燕珩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枕在脸下,步入梦中。 作者有话说: 剧情废废,大家凑合看,咱们重点不在这 第63章 温池 ◎有种野外沐浴的错觉◎ “阿珏!” 霁明柔一踏进院中, 就见燕珏拿着长鞭,抵在那女子的脖颈上,不知说了什么, 燕珏手中一挥,一道血痕就浮现在那女子的肩膀上。 她心中一惊, 急忙跑过去拉住燕珏的手,“你皇兄不是说,非必要不可动刑吗!” “阿姊,这刺客骨头硬的狠, 我就是动鞭子她也不张嘴啊!”燕珏审了两天, 一直没从这刺客嘴里撬出一句话,他今日也是急了, 所以才想着动刑。 圣驾在江南已经停留了半月了,再不快点解决这件事,怕是要耽误回京的行程。 霁明柔叹口气, 将燕珏往后面拉了几步, 然后她走上前,缓声道:“听永宁伯妾室说,你叫云上,没错吧?” 闻言,刑架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目光炯炯的看着霁明柔,应是好几天没喝水的缘故,所以她的声音很干哑, “不用问了, 你说什么, 我都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 蓝玉娇就是个被我利用欺骗的废物,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是从她身上下功夫,也问不出什么。” 霁明柔笑笑,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玉牌中间刻着“蓝”字。 “这是蓝氏交出来的玉牌,你也有一块,所以你对这玉牌应该不陌生吧。你与北狄族人长得没有一份相像,反而更像是大燕人,难道你这么多年来,心中就没有一丝疑惑吗?你真的觉得,北狄说生身父母是被大燕杀害,说你是北狄人,你就不加思考的相信?还是说,你觉着你被北狄庇护长大,所以就该忠心耿耿的为北狄卖命?” 云上不说话,盯着霁明柔手中的玉牌,扯出一丝干巴巴的冷笑,“你以为你们这些燕人三言两语就能骗得了我?你别做梦了,这玉牌是北狄皇子赐给我们的,我清楚的很,你就不要在这上面扯谎了。” 蓝玉娇兄妹,她,还有一个早就去世的死士,他们这些父母被大燕杀害的孤儿身上,都有这么一块玉牌,均是北狄皇族赐下,云上那时已经记事,所以对此深信不疑。 “云上,你应该不认识这字吧?”霁明柔将玉牌举起,置于云上眼前,轻轻道:“这玉牌上面的字虽然不是当下通用的字体,但却是大燕皇族祭祀时所用的,是大燕皇族未统一前的文字,你那块玉牌上,应该也刻着同样的字体,是一个沈字。” 云上不说话,显然是愣住了,眼中好像有什么信仰在崩塌。 霁明柔继续道:“沈家在京中,等过几日我们回去,你应该就能见到沈家人了,沈家还有一位老太君,我猜,应该是你的祖母,等你见了她,就明白了,沈老夫人在京中等了二十年,却始终没有等到亲子归来,不过她能见到你,也算是慰藉了。” 霁明柔说完,就拉着燕珏出去,小声道:“别动刑了,既然是硬骨头,上刑也是不管用的,北狄已灭,剩下的三三两两成不了气候,不用逼她说那些人的消息,你只要能让她承认,是蓝玉娇明知道她身份,却还收留她进府就行,等她一会说了,你就拿供词去永宁伯府,有证据在,就能用永宁伯府通敌的罪名拿住她,蓝氏还有两个孩子,她定会把罪责揽下,到时候再让她说出当年的事就易如反掌了。” 她哪有蓝玉娇的玉牌,都是骗云上的,这玉牌还是燕珩给她的,是连夜让人从京中送过来的。 幸好云上不认得上面的字,这才糊弄过去,霁明柔能知道这个姑娘叫云上,也是从朝廷中另一个北狄死士的嘴里挖出来的,这姑娘看起来就和燕珏的脑子差不多,也是好骗的那种,不然也不会死心塌地给北狄卖命这么多年。 在北狄尽数覆灭之后还想着来行刺,搭上命就为报仇。 这就是死心眼的人,看蓝玉娇,同样是北狄养出来的奸细,蓝玉娇早就隐姓埋名的叛变了,孩子都生俩了,哪还能想起来北狄这回事啊。 蓝玉娇的两个孩子是谢晖亲子,她不为她自己活着,也得为两个孩子考虑,以永宁伯府的存亡相威胁,让蓝氏进京作证也就没有什么费事的了。 “阿姊说得对,我这就去办。” 燕珏点头,扔了手中鞭子,快步回了院中,看着失神绝望的云上,他满意的笑了。 刚刚骨头该很硬的,挨打的没有什么反应,声都不吱一下,他还以为死了呢,原来只是审问的方法不对啊。 “怎么样,这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啧,本王瞧你可是一点北狄人的长相都没有,怕是不止生父不是北狄人,就连生母也不是北狄的吧?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为敌族,你可真是...好聪慧呐!要不要本王再给你找个识得古字的夫子,再好好看看你的玉牌,分辨一下你到底是哪家的?” 燕珏笑得极为欠揍,说的话也欠揍,专门往心窝子上捅刀的那种。 ...... 果然,这次燕珏终于从云上嘴里问出了他想要的东西,云上虽然心里还有疑虑,没有把北狄的事情完全脱出,但却按照燕珏的意思,把蓝玉娇的事情供了出来。 两天之后再去永宁伯府,霁明柔没有跟去,她就在别院中等着,等着燕珏的消息回来。 好在,这次回来的消息是霁明柔想要的。 蓝玉娇手里果然有苏府当年收买宫人的证据,也证实了,当年那场事,确实有媛苼的手笔在里面,苏彭收买的宫人,本就是霁贵妃安插在宫里的人,媛苼也就得知了这件事,正巧她想要除掉燕珵,燕珵知道霁贵妃与她之间的很多事,媛苼知道燕珵为了兄弟姐妹的性命,不敢将霁贵通敌的事情说出来,但也害怕燕珵用此事做文章,暗中除掉北狄势力。 于是就趁此机会,设计帮助苏彭入后宫,给苏彭饭菜里掺杂了让人失去理智的药物,又让人引燕珵撞见,媛苼本意是想让苏彭杀死霁明柔姐弟的。 但谁能想到,死的是苏彭... 那她就只好将这事嫁祸到燕珵身上,让霁明柔和燕珵身边所有被收买的宫人自杀,苏家做不到这样的事,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燕珵为了掩盖罪行做的。 所有的证人都没了,又有晋王大义灭亲,燕珵杀人的罪名就这样坐实了。 苏家的苏瑶,在事后怕事情败露,曾让人追杀蓝玉娇,因为蓝玉娇的哥哥就是引燕珵过去,后又自杀身亡的那个人,苏彭为了收买他,花了银子,还给了大额银票。 苏瑶也是后来才意识到,银票这东西,是能查到出处的。 为了心安,她只好买杀手,让人追杀手持银票的蓝玉娇。 而蓝玉娇,她本来也是媛苼的人,是北狄奸细,她所作所为皆是听命于北狄的,直到蓝玉娇的哥哥受命自杀,这事成了迫使蓝玉娇叛逃的原因,也让蓝玉娇留下了苏家收买她哥哥时的证据。 苏瑶买的杀手没能杀的了她,北狄的人知道她叛逃,也派人杀她。 她原名云出,改头换面,这才成了蓝玉娇,后来遇到谢晖,就成了永宁伯府的妾室。 ...... “这是...”霁明柔看着面前几位娇娇柔柔的女子,看向送人过来的知州夫人,目光淡淡。 “这不就是陛下的意思么。”知州夫人捂嘴笑,甩甩帕子,道:“今日我家大人递口信过来说的,让把这几位姑娘送过来,说是今日与陛下在在杨柳岸边查封了几家红坊,这都是被拐卖过去的清白人家姑娘,能送回去的都送回去了,这几位是已经失去双亲的,送不回去了,都是可怜人,陛下心生怜悯,所以就让人都带到这来了,也算是给了个去处。都是人美身娇的女子,陛下用着也得当。” “用着得当?既然送不回去,那当由官府安排营生去处,送到这里干什么?还用着得当?”霁明柔在心里嘀咕,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对知州夫人笑笑,应和两句,然后让青淑先将这些人安排下去。 “奴婢刚刚问了她们几个一嘴,看样子,好像确实是陛下吩咐的。”青淑安排好人,回来就见郡主在小厨房里看着宫人制膳,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小声与霁明柔说话。 “嗯。”霁明柔应声,收回盯着膳食的目光,转头看着青淑,不走心的笑了下:“看仔细了,可都是美人吧,侍候陛下都是没问题的。” “呃...”青淑语塞。 陛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不过确实是都挺美的。 霁明柔没再说话,她知道燕珩不是那个意思,应是下面的人误会,不过她就是看着碍眼。 所幸她今日心情好,就不与燕珩计较这些了。 “别院的后面好像有温池?”霁明柔与青淑吃完晚膳,天都已经黑了,但燕珩还没回来,她在别院里待着无聊,就想到这回事了。 “对,知州府的人说过,别院后面是有这么个地方的,郡主是要去看看吗?” “只是看看有什么意思。”她既然问了,那当然是要去泡了! 霁明柔问了,青淑就懂了是什么意思,她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郡主沐浴要用的东西,带上几个宫人就跟着霁明柔往温池去了。 紫宸殿的浴池是建在宫殿里面的,但这里,居然是建在外面的,浴池虽然金镶玉切的,但是...它漏风啊! 整个池子被假山围在中间的,建了一个四面漏风的亭子做顶,以高高的山体做墙,亭内有灯柱,再加上明亮皎洁的月光,所以温池这里还算亮堂,能看清周围景色,加上青淑带着人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所以看上起还算雅致的。 但霁明柔还是有种野外沐浴的错觉,假山不挡音,她就只好让外面看管的宫人和侍卫都退远点,周边安静下来,然后她才缓缓退下衣衫,走了进去。 夏日夜里温度不低,加上池水温热,霁明柔耐不住热气,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池边留下一串湿淋淋的水印,一路蜿蜒到假山的凉亭上面,这凉亭是连着温池的,就建在假山上面,下去的必经之路就是温池。 别院修在城边的小山腰,温池靠山而建,凉亭比温池还要高些,故而从这里俯瞰下去,能将城中的半边风景收入眼中。 青淑早就在这里摆伤小桌和毯子,桌上有果酒和鲜果点心,坐在围栏边上,抬头是一轮明月,低头是万家灯火。 亭中不时会有凉爽的微风穿过,霁明柔靠坐在围栏边,偏头倚在她自己的手背上,惬意的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霁明柔在水声的打扰下睁开了眼睛,她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有些疑惑的朝下面看去。 好像有水声?是有人进了温池里吗? 青淑还带着人在外面守着呢,这时候怎么可能会让人进来? 霁明柔静下来听了一会,发现真的是水声,确实有人进了温池中沐浴,她此时在亭边,所以就侧头往外面看了眼,发现远处的守卫好像多了些,但她刚刚分明没有带这么多人过来的。 她整理了一下外衫,从围栏边站起身,了然的弯了唇角,拎起桌上的果酒壶和杯盏,抬步往下面走去。 她赤脚往下走,但好在青淑已经在地上都铺上了软垫,脚踩上去一点感觉不到冰。 “沐浴也不派人进来清场,陛下真是,很有容人之量啊。”霁明柔蹲在池边,倒了一杯酒给燕珩递过去。 作者有话说: 64章反复修改后已经过审,但是吧,上榜前又被举报,这次放出来的版本差不多是一剪没的版本了,对不住诸位,但是我被红眼病盯上了,走榜期间我不敢把原版本放出来,本文完结后,我会替换64章的。 第64章 相交 ◎无边夜色只是开始...◎ “清谁?你么。”燕珩从水中站起, 走到池边,伸手接过霁明柔递过来的杯盏。 他一饮而尽,然后将杯盏放在池边, 唇边微勾,“把你清出去, 那谁来侍候朕?朕沐浴时,身边怎么也得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其实燕珩这话算是在瞎说了,帝王沐浴身边得有人伺候没错,但他之前一直军营中, 粗糙了许久, 这种事其实都是他自己做的,哪里用得上下人来伺候。 就算是现在, 他也不习惯沐浴时有人在旁边伺候。 “我出去了,自然有的是人来,临近君王, 得沐天恩, 这种好事谁会拒绝呢,我看今夜知州府送来的,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呀,绝对将陛下侍候好,享尽齐人之福。”霁明柔又往杯盏中倒满了酒,端起杯盏轻抿一口,丝毫不在意这是不是燕珩刚刚喝过的。 “齐人之福有什么特殊的,为帝者, 不过是轻易就能享受到的权力罢了。”燕珩双手撑在温池岸边, 微微仰头看着霁明柔, 笑容中满是挑衅, “五湖四海,各色佳人,无论各种风情类型,只要朕想要,就会有无数的人献上,无论何时,帝王宠爱都是这么诱人,让众多女子趋之若鹜。” 霁明柔轻哼一声,在池边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水中的燕珩。 笑语盈盈道:“被用烂的东西,即便再贵,也不如不要。” 燕珩:“你说什么鬼话,空口白牙,你就这样诬蔑朕?” “切。”霁明柔冷哼一声,撇撇嘴。 燕珩瞧她不服气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在吃醋么?” “怎会呢,我哪敢吃陛下的醋啊,您是君王,我吃也吃不起。”霁明柔脸色不善,嘴也很犟。 “还说没有,朕已经闻到很浓的醋味了。” 霁明柔站起来,俯身看他。 燕珩只好抬起头看她,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以这种姿态和眼神看他,就连先帝都不曾有过。 他挑眉,继续悠悠然道:“就你清高,聪明女子都知道该怎么做的事,就偏偏有人啊,她不识抬举,一遍遍拒绝,还胆大妄为,总做些犯上的事,搞得朕多么求之不得,多么非一人不可似的...” 燕珩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他喉咙上下滑动,眸光暗下来了,低头看了眼抵在胸前的脚尖,随即抬头,凝着霁明柔放肆的眼睛,语气森森,“不想活了?” 霁明柔双手环抱早胸前,抬着一只腿,指尖踩在他胸口,面上浅笑嫣然,丝毫不惧燕珩话里的警告威胁。 “不想活倒没有,但犯上这种事...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脚腕轻抬,脚指尖沾着水,顺着他胸口往上,划过肩膀和喉咙,最后用秀美白皙的脚背抬起他的下巴。 放肆的摩挲了一下。 嗯...原来她的脚背比燕珩的脸白多了呢。 “陛下都不反抗么。”霁明柔有点相看燕珩破功的模样。 “这样胆大,还不是朕惯的,没有朕在,怎养得出你这样的性子。”燕珩笑了一声,表面怒意没有维持多久就散了,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单手捏住,迫使她移开。 霁明柔单腿站着,本就不稳,燕珩一抬她的脚,她身子就晃悠了两下。 “诶!我要摔了......”霁明柔摔了个屁股墩,但好在身下是铺好的软垫,所以没有摔疼。 燕珩从池中走上来,蹲在她身边,将她松散的衣裙拢好,笑道:“做何这样笨?站不稳还要挑衅朕?” “我哪敢挑衅陛下,不过玩闹罢了,这等小事,陛下也要与我计较么。” “对,在你口中,所有的犯上都说我玩闹,都是小事。”燕珩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少年时,她也是这样放肆。 楚家的表妹到东宫送点心,霁明柔来东宫送大字,她因写的不好,被燕珩罚了写字,写完还得亲自送过来,以显对兄长的尊敬。 楚家的楚玉柔与她关系不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霁明柔原本还对楚玉柔有所忌惮,步步忍让,但后来她发觉燕珩会护着她,她胆子就大了起来。 楚玉柔将点心放在燕珩眼前,撒娇不肯走,非要看着燕珩吃下去。 谁知霁明柔也是个脸皮厚的,一手一个,笑着往嘴里送,当着楚玉柔的面将点心吃个干净。 楚玉柔虽然蛮横,但当着燕珩的面,她总得装的淑女一点,即便气的不行,未必是在霁明柔的问候下笑着回应。 就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楚玉柔的勉强和气愤。 霁明柔成功将楚玉柔气走,再转头看着燕珩,还没等燕珩拿起她的大字检查,就一把将那些纸张揣进袖子里。 胆子无比肥,给燕珩摆了个臭脸,还冷哼一声,转头跑出了东宫,都没给燕珩说话的机会。 独留燕珩一人在原地凌乱。 诸如此类的事,在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里,还有很多,数不胜数。 她本是谨慎安静的性子,是他亲手将她改变,宠到这样。 “朕给你惯的没边了,犯上欺君,什么你都敢做。”燕珩回过神,将她扣在身前,审视她的表情。 “既然是陛下惯的,那陛下不得忍着么。”霁明柔手被燕珩抓在手里,她挠了挠他的手心,笑意狡黠。 燕珩将她抱起,缓缓往水下走,“所求所予,都是随你,那这次,可顺着我一次?” 池水没过她的脚面,霁明柔将脸埋在他怀里,悄悄红了脸,咬唇轻声说:“那就...顺着你一次,就一次!” 燕珩愉悦的笑出声,胸膛振动。 霁明柔在他怀里,清晰的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强劲有力。 ...... 假山外,青淑和福安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了几”步,离远了些。 福安甚至叫住了外面的宫人,吩咐宫人去去取干净衣物之类的东西。 贴心的很。 假山内,两人呼吸急促,分开唇各自缓了会,没有说话。 燕珩用手指蹭了下唇,只觉意犹未尽,远远不够。 许久,燕珩抬起头看她,见她安静下来,便将她拖的更近些,吻着她眼角的泪珠,低声哄着:“要听话,说了顺着我的。” 霁明柔双手攀在他肩膀上,低头缓气,还红着脸,闻言抬眸看他,忍着胸前微微的痛意,眼中恨恨的,脸色不善,却还是用手去擦他的唇角,摸着他的脸庞。 燕珩扣住她的后脑,吻上来,撬开唇齿,攻城略地。 他抓着她的手,让她扶着池边。 霁明柔早就被吻的晕头转向,此时还如同踩在云端,所以此时听话的很,没什反抗的意识。 “扶好,别掉进水里了。”燕珩摆弄她的手,似笑非笑的说道。 霁明柔双手扶着池边,然后侧头,以余光瞄他。 她后知后觉的,紧张的情绪这时萦绕上来,连忙道:“这里有风,会着凉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热气喷在耳边,燕珩整个人朝她走近,贴在她身后,“这么热的天,没事的。” 他双从后面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道:“拖延什么呢。” 一阵凉风吹过来,吹的霁明柔清醒过来,她僵硬了身躯,有些想要逃离这里的想法。 “咱们回去吧...”霁明柔道,“这里不好。” “不回去。” 他手指捏住她耳垂,微微用力捏了下,威胁道:“你要拒绝我么?” 柔软白皙的双手握紧,霁明柔转头瞪他一眼,但很快回头,垂眸咬唇,颤声葳葳的小声说:“没有...” “你说什么,蚊子音似的,我都没听清。” 霁明柔气愤,抬手在他胸膛上打了一下,“你烦死了!” 燕珩笑了,扭过她的面庞,与她唇齿交缠。 这么多年过来,他已分不清是何时开始心动,觊觎多年,也等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大权在握,朝野安定,他也终于可以将她完完整整的纳入怀中,也有能力牵着她的走到世人面前。 征战五年,他扫平余国残部,为大燕铲除所有威胁,大燕步入盛世之年,他对得起万民,但却愧对她。 因为私心,他拖了她五年,不允她嫁人,让她在最好的年华里被放逐。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但是他真的无法看见她嫁于别人,琴瑟和鸣的模样。 池中水流原本还算平静,但不知从何时起,水面波纹骤起,浪花浮动,水流顺势而动,嵌的不深,缓缓而动。 “这五年,你可曾怪过我?”燕珩从她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 霁明柔抓紧他的手臂,小手臂到指尖在颤抖,闭眸忍痛,唇齿微张,轻喘道:“我若怪你,你会后悔当年决定?” “不会。”燕珩毫不犹豫的说。 “那你问我做什么!”霁明柔本就是痛,现在又痛又气,张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你知道你耽误我错过京中多少好儿郎?京中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看我笑话?” “朕这不是,把最好的那个送给你了么,以后,哪有人再敢笑话你。”燕珩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 霁明柔轻哼,没再说话。 就算是去了渝州,她若是想嫁,也拖不了五年,五年未嫁,她也是在等,等她自己慢慢心死,放下期望和欢喜,放下曾经的妄念。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心底,其实一直在等他回来。 看他平安归来,就算知道以后后宫佳丽三千,他身边美色环绕,她也放心了。 挚爱不一定要得到,各自安好,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在她和崔家议婚后,婚事告吹,那时她就知,燕珩原来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一直被燕珩推着走,反复纠结,想要又不敢赌,相爱却不敢说。 这次沉沦过后,她好像就没退路了。 不过以燕珩的性子来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 池中水声翻涌,温度一节节攀升,水雾雾熏得人晕晕的,脸色红晕。 燕珩压抑着声音力道,红了眸,即使血脉喷张,却还是在忍耐着,一直再亲她,哄她。 “下次,不许这样...”她抓着他紧实的臂膀,一声声抗议从她嘴角溢出。 “好。”燕珩其实没听清霁明柔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应下了,毕竟她无论是在这方面不许什么,他都不会照做的。 她关于这方面的抗议,听听就好,不必执行。 许久,温池的池水停下拍打岸边的动作,池中安静下来。 燕珩抱着霁明柔,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下顺着。 霁明柔软软的靠在燕珩怀里,许久没说话。 燕珩见她平静下来,才将人抱出了水池,放平在池边的软垫上,亲手将她擦干。 霁明柔以为结束了,便挣扎要起身去拿衣裳,哪知燕珩竟又将她按了下去,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眼中□□未消。 霁明柔拿衣裳的手顿住,对上他的眼,有些愕然,伸手将他推开一点,又红了脸提醒,“咱们该回去了...” “不急。”燕珩将霁明柔手边的衣裙又扔远了一点,慢条斯理的整理她身下的软垫,亲手将垫子铺平整。 “刚刚不算。” 霁明柔:“…昏君。” …… 月光之下,交叠成双的影子难舍难分,池边地上的垫子被攥出痕迹,皱巴巴的难以恢复,夜中似乎有腻人的声音传出,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假山外,福安和青淑里面声音又起来,再度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然后让周围侍卫都离远了些。 青淑不知在想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福安,问道:“要不要...让医师准备一下避子汤?” 毕竟郡主和陛下之间还没有什么正经名分,按照宫中规矩,没有名分的女子承宠,都要喝避子汤。 婚前若弄出人命,吃亏受嘲讽总归是女子,即便是郡主那样尊贵的身份,也少不了这些闲话的。 “你说什么?避子汤?青淑你疯了?”福安不敢置信的看着青淑,手指往假山里面指了指,“眼下这状况...陛下和郡主都还没提这事,你敢去触这个霉头?反正我是不敢去说,你要是有胆量,你就去问吧。” 这…,她当然不敢去,不过福安说的也对,陛下和郡主还没提,她就不去招人烦了。 青淑叹口气,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她也是为郡主考虑,毕竟若是在未出阁的时候闹出人命的事,总归会让郡主遭受他人议论的。 夜色浓厚,已是不早,但对于刚刚尝到甜头的人来说,无边夜色只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幸谁? ◎对亲弟弟我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燕珩走出温池的时候, 月光都消散了,温池里待了太久,他现在已经分别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理理衣领, 轻咳一声,看向走在他身边的霁明柔, 问道:“你...真的不用朕抱你回去吗?” “我能走。”霁明柔穿好衣裙,把腰间的带子系好,剜了燕珩一眼后就快步走出温池,脚下生风, 像是后面有什么野兽在追赶一样, 步履间也看不出什么承宠后的异样。 燕珩:“......” 燕珩奇怪的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从她肩膀处扫到下面, 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丝毫不在意他是帝王之尊,应该走在人前的事情, 也不在意后面那些宫人们如何看他。 他有些质疑他自己了。 不是说, 女子首次圆房之后都会很累的吗?更何况他们刚刚折腾了这么久?他...是不是没表现好?所以才让她这么有精神的? 可是她刚刚在温池中的时候,明明是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哭的可可怜怜,他见了心疼,所以才收了力道,控制着时间,没多久就结束了。 怎想她穿好衣裳不认人,翻脸无情, 出来就跟不认识他一样了。 反了吧?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呢? “走那么快做什么, 朕撵着你了?”燕珩快步追上, 拉住了霁明柔的手腕, 让她步子慢下来。 也不在意后面还跟着那么多宫人和侍卫,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牵住了她的手。 霁明柔没好脸色的瞪他一眼,小脸气鼓鼓的,他还好意思问,他刚刚那次进的那样深,只管他舒坦了,一点也没在意她疼不疼! “你都不在意我疼不疼,还敢问我为什么走的快。”霁明柔气的不行,语气里也不顾及什么尊卑之分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压低声音说,“最后一次你...你那样用力,都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其实,她最生气的就是这里了,刚刚燕珩力道猛,最后一下她没忍住,声音也大了些,那种尖锐的声音,外面的宫人和侍卫肯定都听见了! 她可是个没出阁的老姑娘啊,婚前苟合又不是什么好事,这点事不捂着点就算了,燕珩还跟故意似的弄她,都让人听去了,她觉得她现在已经没法去和青淑和福安说话了,拉不下那个脸。 “朕往常也没见你有多在意别人的眼光,脸皮也厚的很,怎么偏偏这时候想着把脸皮捡起来了?”燕珩将她扣在怀里,拦腰横抱起来,大步往院中走去,边走边说。 “就算我脸皮再厚,也被你丢干净了...”霁明柔欲哭无泪的说道。 燕珩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逗她,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在意别人怎么想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得了,难道刚刚你不舒坦么?朕没伺候好你?” 霁明柔暗暗掐他的胳膊,嘴很硬,“哪里舒坦了,我分明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你哭那么大声做什么,唱戏呐,边唱戏边发洪水的。” 霁明柔手指一下下戳着燕珩的胸膛,抬眼看他,满眼都是挑衅,“都是疼的,怪你技术不行,我听说卿竹馆里,活|好的那些,都是让女子感觉不到疼的。” “呵呵,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燕珩冷笑,手臂一抖,吓得霁明柔双手立马搂住了他的脖子,贴紧了他。 “虚了?”霁明柔颇为真诚的问候他,“明天要不让福安准备点补精气的,给陛下补补?” “行呀!”他点头,无所谓道:“你给朕,朕就喝,反正...最后都会回到你身上,你受得住就好,朕求之不得。” 霁明柔噎住:“......” 她好像更生气了呢!这人在她面前,真是没有一点一国之君的风度...这种时候还要和她斗嘴?呵呵,果如男人都如此,事后无情罢了... 但殊不知,燕珩此时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燕珩想,世间女子大多都是羞涩娇柔,这种时候该撒娇要名分才对,她倒好,仗着他喜欢,还在这嘴硬呢,一脸无所畏惧...他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他这是亲手给自己请了个小祖宗回来! 穿上衣裳就变脸,事后无情,方才他还是心软了,看她这精神样,身体指定是好着呢。 低估她了。 ...... “这是...”燕珏疑惑的看着燕珩院中这几个貌美又身娇的女子,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正在喝茶的霁明柔。 “知州夫人送来的...”霁明柔浅浅一笑,边吹着手中的茶水边说:“都是你皇兄从烟花江边救回来的清白姑娘,均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收留在院里做个差事,暂且给个去处。” 燕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露出了个他懂的表情,“也对也对,皇兄身边也是该有个伺候的人了,就算是身份上不得台面,但暂且用着也是好的,也好打发。” “嗯?” 霁明柔蹙眉看着燕珏,手中茶盏放在手边的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暂且先用着?好打发?” 燕珏眨眨眼,继续道:“阿姊这你就不懂了,皇兄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妃嫔,之前是因为南征,朝野未定所以才一直拖着,现在可就不一样了,皇兄人都已经回来了,这些事可不就得安排上了么,哪有皇帝身边一直没有个女人的。” 他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很懂的样子。 霁明柔抽了抽嘴角,暗暗翻了个白眼,听他话里话外,他明显是看不上这些身份低的女子,他出身高,地位也高,骨子里是傲的,所以这些话轻易就能说出口,并不在意什么。 这个混小子,她看以后谁能治住他,最好是个他嘴里那些能先用着又好打发的女子,多多磨炼一下他的脾性,非得让他吃些苦头才好。 “殿下误会了,她们也就是在院中做两天事,过两日知州府给她们找好差事就会安排出去的。”青淑端着泡好的茶壶走到石桌前,站在霁明柔身侧添茶,她刚好听见了魏王殿下说的话,所以连忙解释了一句。 燕珏啧啧两声,想说皇帝肯定都这样,但想着青淑也是皇兄的人,所以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只是在青淑走后又兴致勃勃的看向霁明柔,小声道:“我听说,皇兄前几日好像在温池那边幸了个女子,阿姊你成天在皇兄身边待着,你是不是知道这事?” 霁明柔一滞,再度端起茶盏,用喝茶来掩饰她的不自在。 “啧啧,我就知道皇兄身边是发生什么事了,他这两天脾气都好了很多,我昨日派人一打听,果然就问出来了,听说温池那天夜里围了不少侍卫,这别院有好些下人们都见着了,听说很是激烈...” 燕珏说的正激动,就被霁明柔的咳嗽声给打断了,他停下嘴里的话,好奇的看着霁明柔,又警惕的往门口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松了一口气,“嗐,阿姊你放心,皇兄没回来,咱俩就悄悄说,他不会听见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跟你又没关系,蓝氏的事你都处理好了?你仔细些,别处出了岔子才好。”霁明柔连忙转移话题。 “这事阿姊你就放心吧,人和证据都在咱们手里了,谢晖说了要和蓝氏一起进京的,而且还有皇兄在,他们肯定是老老实实的,跑不了。” 燕珏解释一通,话题又转了回去,一脸兴奋的问:“是谁啊?我怎么没见着着院子里有别的主子啊?阿姊你就在皇兄身边呆着,你肯定知道是谁,快说啊!对亲弟弟我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他真的很好奇啊!皇兄对女人都是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好像谁都配不上他一样,他真的很想知道和皇兄滚一个被窝里的女人长什么样! 霁明柔手里的茶喝完了,她低着头没看燕珏,自顾自的又去倒茶了。 “啪!”是茶壶掉在石桌的声音。 霁明柔听着燕珏在耳边念叨,她一时紧张,竟然没拿稳茶壶。 “阿姊小心。”燕珏连忙将霁明柔拉起来,“有没有烫到?” “没有,茶水是温的。”霁明柔注意到燕珏的衣衫的下摆都被茶水淋湿,有些懊恼的看着被浸湿的地方,“都怪我不小心,阿珏你没事吧。” “嗐,阿姊你都说了茶水不烫,我当然没事,就是衣衫湿了而已,无妨的。”燕珏笑着摆摆手。 青淑找来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衫,走过来递到燕珏面前,“这是干净的,福安给陛下准备的常服,陛下还没穿过,魏王殿下与陛下身形相似,料想穿上也是合适的,殿下这就去屋里换上吧。” “也好。”燕珏接过衣衫,进了屋里。 “有心了。”霁明柔对青淑笑了一下,然后帮她收了桌上的茶具,就坐在凳子上等着燕珏出来。 “郡主等着,奴婢这就去再泡一壶。”青淑端着茶具下去了。 霁明柔单手杵在石桌上,叹了一口气,心里纠结。 她其实不该瞒着阿珏的,他们姐弟俩之间向来是直话直说,没什么秘密,但这事...她真不好意思张嘴。 “谁!”霁明柔惊呼一声,连忙去扒捂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 身后的人没说话,但霁明柔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在燕珩的地盘,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敢做这样的把戏呢! “你怎么和小孩一样。” 燕珩轻轻笑了声,手从她眼睛上放下来,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唇角蹭着她的耳边,“朕乐意。” “不对!你快放开我!”霁明柔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拍打着燕珩的手臂。 作者有话说: 没检查,我明天来改错别字 第66章 双标燕珏 ◎皇兄他身为皇帝,怎能三心二意呢!◎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让别人看见, 朕见不得人?”燕珩逆反心理上来了,手臂收得更紧了点,唇角也更贴近她的唇边了。 “不是...是阿...呜呜呜?” 霁明柔仰着头, 被迫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她还没反应过来, 燕珩就已经撬开了她的贝齿,深入的吻着。 唇齿交缠间,她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燕珩托住了她的后脑, 所以她也反抗不了, 只能呜咽着承受。 燕珩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带领着她纠缠, 慢慢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院中的宫人们都是有眼睛的,此时见了此等情景, 早就都识趣的退下了, 没有人敢过来打扰。 除了... 燕珏呆滞的看着院中的两人,手中的衣裳掉落在地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声音,自然也没打搅到吻得正投入的两人。 颤抖的手扶上门框,他瞳孔巨震,眼中的震惊仿佛都能溢出来了,他没说话,也不敢出声, 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们吻完, 然后还脸贴脸蹭了蹭。 好像是终于缠绵完了, 这俩人才转过头来, 注意到他。 霁明柔一转头就看见了阿珏震惊的眼神,她表情凝滞了一会,然后狠狠的掐了一下燕珩腰上捏不起来的肉,示意燕珩看过去。 霁明柔还沉默着,但燕珩却是没什么反应,本来面对霁明柔时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转头来一见燕珏,他表情就立马变了,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淡淡的样子,平静的看着燕珏,好似寻常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燕珏:“......”不然呢?他该在哪? 燕珏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抱在怀里,仔细看去,手指都是颤颤的。 “臣弟...路过。”说罢,燕珏后退了两步,关上了屋门。 屋门“砰”的一声关上,看的出来,还挺用力的。 霁明柔:“......” 霁明柔拽了下燕珩的衣角,迟疑道:“阿珏他,怎么又进去了?” 她的傻弟弟啊,既然说是路过,那他倒是出去啊,怎么又把他自己关进去了!这可是燕珩的院子啊... “他像谁?”燕珩也有些无语。 “反正不像我...对了,你怎么跟阿珏说话呢?”霁明柔站起身,在燕珩身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既然看见了,那你倒是好好说呀。” “看见了就懂了,又不是小孩,他都十八了,也该娶妻成家了。”燕珩搂着霁明柔的腰,将她拉进了书房,“别管他,他一会冷静了就自己出去了。” “我去看看。”霁明柔觉得燕珩是有点子无情在身上的。 “啧。”燕珩再度揽住她的腰,“别去,朕还没用膳,你陪朕用膳。” “…好。” ...... 这边,燕珏在厢房里呆了会,他愣愣坐在凳子上,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皇兄和阿姊...怎么就... 燕珏只要一想到刚刚的场景,他脑子就发蒙,觉得他可能是眼花了。 他琢磨了好一会,才想通点,怪不得刚刚他追问阿姊,皇兄幸的女子是谁的时候,阿姊一直闪躲,逃避话题不与他回答。 原来,皇兄临幸的女子,就是阿姊么? 他们、不是继兄妹吗? 不,不对,阿姊已经回了镇远侯府,她现在是镇远侯府的女儿,已经不是皇家公主了。 燕珏觉得他脑子不大够用了,他摸摸下巴,拎着衣衫推开了屋门。 “呃...”院中空无一人,皇兄和阿姊早就不在了。 真就没人来和他说说这件事吗?他不是亲弟弟吗?他是皇兄和阿姊的亲弟弟啊!亲的!他该得到一个解释! 好吧,别说皇兄和阿姊了,就是院中的宫人们都没人理他... 他还是回去冷静吧。 “魏王殿下!殿下留步,等等下官!”李知州快步追上来,对燕珏行了一礼,然后凑近了些,道:“下官有一事想请教殿下,不知殿下可有功夫一听。” “李大人请讲。”燕珏不在状态的说。 “臣听说别院中的下人传闻,说是,说是陛下幸了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女子,下官无意打听天家私事,但是陛下曾叫老臣给那些女子安排去处来着,现下这样...下官不知,明日是否照常,真的要将这些女子送走?”李知州言语踌躇,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应不应该与魏王打听,但他见魏王比陛下面善多了,又是能与人打成一片的性子,所以才过来斗胆打听。 皇兄院中的女子? 燕珏先是怔了怔,随即就反应过来,一脸恍然的看向李知州,拍了拍李知州的肩膀,正色道:“李大人啊,这事你问本王可算是问对人!刚刚皇兄还与本王提了一嘴这事,你放心,明日你就照常将这些女子送走就好了,皇兄他身边不需要这些人伺候的。” “诶!下官明白了。”李知州点头,又问:“不过,下官不知陛下临幸的是哪位女子啊,不知是否在其中,下官明日也要将此女一起送走吗?” “哪有这事,李知州你定是听错了吧,你听本王的,都送走就对了。”燕珩信誓旦旦。 别说是皇兄没睡的,就算是睡了,只要有他燕珏在,其他女子就别想抢阿姊的位置! 妃嫔什么的,皇兄他不需要这些!他有阿姊一个就够了! 燕珏一直以来都觉得皇帝三宫六院都是正常,本该如此,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在皇兄被皇祖母唠叨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偷笑,觉得皇兄确实该多纳些女人,早早给皇室开枝散叶。 但,当他发现这些女人中可能会有阿姊的时候,他就不这样想了。 他为他曾经愚蠢的想法惭愧! 去他的三宫六院!这是什么破规矩!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正道!皇帝坐拥天下,要什么三宫六院啊! 他决不允许有其他女人给阿姊气受,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阿姊过上那样的日子。 那是他的亲姐姐,他的阿姊何其珍贵,决不能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于是,燕珩在江南剩下的这几天里,就充分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亲切关爱,谁能想到,燕珏这个遇到差事能躲就躲的懒人,竟然还有这么勤快的一天,只要燕珩与那些江南大臣出去视察,燕珏必定跟在身侧。 就是字面意思的那个身侧,距离不超过五步的那种,硬生生给福安挤到了角落去。 别说是女子了,就是有些好看的男子过来,燕珏都得防上一防,更别说让那些侍女们上茶打扇了,侍女们还没走到跟前来,燕珏就接过去了。 着一系列操作下来,给江南的大臣们看的是一头雾水,这魏王殿下...好歹也是陛下亲弟,太皇太后的手心肉,陛下亲自培养起来的实权亲王啊,他怎么还能对陛下殷勤到这种地步?应该不至于吧? 好像过于兄友弟恭了。 偏偏着陛下也不说什么,都由着魏王殿下身前身后的来回折腾,就算是魏王殿下不许侍女过来打扇和布菜,陛下也都没说什么,还让他把人都换成了侍卫。 也是够稀奇的了。 这些,福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难得清闲下来,他真是求之不得,都是托了郡主的福分啊! 说来说去,还得是亲兄弟靠得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又一同长大,就是亲厚。 转眼就到了江南临行前的送别宴上,往日这些宴席对于燕珏来说都甚是无趣,他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宴席都见过,都参加过,看来看去都是那套,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这次宴上,他难得打起了精神,只因下面一个臣子为了讨好皇帝,特意寻来了一个胡姬献舞。 这胡姬确实是极美,与阿姊比起来丝毫不落与下风,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胡姬才十六,正是水灵灵的年纪,与中原女子的羞涩不同,她很大胆,顾盼间有着少女的热情,还有玲珑曼妙的身姿。 着实有让男人动心的本事。 就连燕珏也不得不承认,这胡姬从外表看起来,是个能威胁到阿姊的人。 眼见着胡姬一步步舞动到圣驾面前,眼中是毫不掩饰勾引,她也不在意什么规矩体统,举手投足皆妩媚,意图很明显,专门朝着君王去的。 燕珏蹙了蹙眉,有些不悦的看向了燕珩那边。 此时,冷峻帝王正嘴角微勾,目光落在胡姬身上,好像如这宴上大多数男子一样,被吸引住了目光。 燕珏:“?”皇兄他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皮囊而已!粉红骷髅!哼! 燕珏左右看了看,他才发现阿姊今日恰好没在宴上,应该是领着宫人在忙着收拾东西,毕竟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阿姊不在,皇兄就可以这样看随意的其他女子了! 燕珏握着酒杯的手有些用力,紧紧盯着那胡姬和燕珩,面上冷得吓人。 皇兄他身为皇帝,英明神武,怎能三心二意呢! 不行!他不允许!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梳发 ◎朕也不会,你别想让朕侍候你◎ 燕珏拿着手中的酒杯, 从座位上站起来,踱步走到燕珩的桌前,步子缓缓, 眨眼间似乎有些醉意。 “臣弟敬陛下。” 燕珩看向燕珏,抬起手中杯盏与他相碰, 一饮而尽。 燕珏身后,胡姬见魏王当着去路,她就只好舞动着身子后退了几步,拉远了些距离, 本想大着胆子往陛下桌前舞去的, 但是奈何中途杀出魏王这个当路虎,她就只能往后挪几步了。 乐声停止, 一舞毕,胡姬以一个妖妩媚的动作结束了这场歌舞,下面伴舞的舞姬都纷纷退下, 但她却是跪在了大殿之上, 侧头看了一眼带她过来的那位朝臣,低眸沉静着。 安排胡姬献舞的江南大臣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燕珩说了一番漂亮恭维的话,然后将胡姬献给了燕珩,说请陛下收下此女。 这位江南的臣子很是笃定,毕竟着胡姬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不怕陛下不动个男人都有的念头。 但燕珏确实先燕珩一步张了口,“这胡姬貌美, 臣弟很是中意, 皇兄不如就把这女子赐给臣弟吧。” 此言一出, 下面跪着的胡姬眼睛一亮, 也是难掩开心的,对她来说,无论是陛下还是魏王,都是她这辈子都攀不上的贵人,无论是谁将她收了去,她以后都不会在挨饿受冻了,她肯定能过上富贵日子。 虽然下面献美人的臣子本意是想跟陛下求个好的,就算这人被魏王殿下截胡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都是天潢贵胄,他巴结上谁都一样,往后的仕途都能好走一点。 高台的燕珩看了一眼燕珏,没什么表情,“阿珏想要,就带走吧。” 至于这个献上美人的臣子,他也算是记住了名字,燕珩并不觉下面的人献美色是什么应该的事,虽然历代皇帝大多都会接受,但燕珩只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在低看他这个皇帝,也辱了官场的风气,想走歪门邪道的这些人,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谢皇兄。” 燕珏觉着他这件事做的很对,但他在宴席散后去与阿姊说起时,阿姊却不这么想。 阿姊看上去非常信任皇兄,他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了都,也没见阿姊露出什么生气的意思,反而还给他倒水,让他慢点说。 “阿姊你得上点心啊!”燕珏难得有这么正经和霁明柔说话的时候,此时他一脸正色,很是认真的嘱咐着:“当年父皇的后宫里也有不少嫔妃,虽然在母亲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妃嫔受宠,但母妃管理着后宫,也会时常因为妃嫔间的摩擦头疼,偏偏那些嫔妃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有没犯过什么大错,撵不走处理不掉,就只能放着碍眼,你的看住皇兄啊,不能让他身边有别的莺莺燕燕,看着就眼烦。” “太妃们都是在母妃进宫之前就封了位分的,母妃是后进宫的,自然的不能怼她们做什么。况且你皇兄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的。”霁明柔对那些太妃们没什么讨厌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可怜罢了,心机斗争皆因男人宠爱而起,那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除了霁贵妃,没有其他女人在宫里过得那样舒心。 “可是...皇兄万一以后也会纳别的妃子呢?”燕珏絮絮叨叨这么半天,其实心里就是不大想阿姊和皇兄在一起的,他不知道皇兄对阿姊心意如何,万一还比不上父皇对母妃的深情,那阿姊这一生岂不是错付了?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霁明柔靠在椅背上,说的那样风轻云淡,“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皇兄以后若是有别人,那我到时候再离开他也不迟呀。” 燕珩纵是帝王,但也要顾虑些什么的,她身后可是有靠山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有人给她撑腰,就算没有,那她也不怕。 燕珩是她想要的人,她得到了,就不后悔,就算以后两人离心,不能永久相爱下去,那算是她年轻时瞎了眼,看错了人,自食恶果,她也认。 但那都是以后要想的事,与现在无关,从前她守着规矩和距离,也没有让她多开心,既然如此,不如随着心意,放肆一回。 她就是喜欢燕珩,从年少时就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未曾改变,想要的人,就要用力去抓住,哪怕用些手段和心机,也不要让日后回想起来后悔。 成全自己,比成全别人快活。 燕珏表情恹恹的,还想对霁明柔说些什么,但他想要劝阻阿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阿姊笑着看过来,认真且温柔的对他说:“阿珏,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很欢喜,不曾为自己的冲动后悔过。” “阿姊...”燕珏静下来,如今回想起来,他才发觉,阿姊从小到大都不曾说过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他没从阿姊嘴里听过这种话。 这还是第一次,阿姊表露出她想要一个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他该尽力去成全阿姊,让她得偿所愿。 ...... 入夜,燕珩披着月光回来,他见霁明柔在屋里进进出出的吩咐着宫人收拾东西,忙的都要看不见他了,就只好拉住她的胳膊,然后吩咐福安去接手这些杂务。 “你们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燕珩回来时正看燕珏从院中出去,所以随口打趣道。 “既然是悄悄话,那当然不能告诉你。” 霁明柔与燕珩进了屋,坐在小榻上,还没说上几句话,屋门就被敲响了。 福安走进来,呈上一道折子。 燕珩接过看起来,看完之后就将折子递给了霁明柔,道:“阿璃让人去沈家问了遗孤的事情,现在的沈家家主沈康是沈老太君的养大的庶子,沈康似乎是并没有认下兄长遗孤的意思,倒是沈老太君出现的及时,承认了云上身份,她说沈宏出使北狄的时候,身边确实偷偷带了一个贴身婢女,云上身份属实的话,应该是沈宏与那婢子的遗孤。” “沈康是沈家庶子上位,现在任礼部侍郎,庶子继承家业,自然不想嫡兄的血脉归来,就算是个女儿,对他来说也是碍眼。这沈康也真是忘恩负义之辈,居然连嫡兄唯一的血脉都不想认下。”霁明柔叹息,想着云上的身世和过往,心中起了一丝悲悯之心。 一个女孩,被杀害亲生父母的敌族训练成死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为敌族卖命,就算现在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但那些所为的亲人却不想认下她。 “他不认,但沈老太君却拿出了先帝赐封沈家的圣旨,请朕宽恕云上罪名,放沈家遗孤归家。” “那陛下要放她一命吗?”霁明柔看着燕珩道。 “放。” 沈老太君是先帝赐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既然都这么相求了,燕珩不至于为难她,在霁家事情彻底解决后,放沈宏孤女一命也好,毕竟是功臣后代。 燕珩瞧霁明柔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手指在她旁边的桌案上敲了两下,似笑非笑:“你以为朕会杀了她?无亲无故的,你担忧她的性命作何?” “我哪里有那个善心去担忧别人,就是感叹罢了,云上出身过往皆不由得她选择,她此番若是因为刺杀陛下赴死了,也是枉然,并没有真正给父母报仇。”霁明柔边说着边端起桌上的汤药,估摸着不那么热了,就浅浅喝了一口。 她眉眼皱了一下,忍着汤药的苦味又喝了一口。 “喝什么?”燕珩没见她生病,怎么无缘无故的喝上药了? “避子汤,医师说这一碗可持续一月之久。” “嗯?”燕珩面无表情的盯着碗中的汤药,声音有些淡淡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喝这个么?” 霁明柔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到底是咽不下了,只能把避子汤放回到桌上,缓口气再喝。 燕珩的意思是随其自然,但霁明柔之前是同意了的,她和燕珩说过这事,也说好了不喝这个的,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要个孩子也没什么,毕竟怀上孩子,也能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好受点,回了京中以后,朝臣也不好以霁家的事为理由,奏请燕珩处置了她。 但是今日青淑提了一嘴这个事,青淑是好心提醒,霁明柔也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吧,要是真的怀上了,下边的人虽然不敢说什么,但到底是会有些风言风语的。 “好喝么。”燕珩问。 霁明柔抽了抽嘴角,手指点了一下碗壁边,无语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好。” 还没等霁明柔伸手去拦,燕珩就已经将避子汤送到了嘴边,没有丝毫犹豫的喝了下去,他像是感受不到苦味一般,一股劲的喝完了。 霁明柔:“......”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霁明柔愣愣的看着燕珩放下的空碗,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对着燕珩艰难说道:“这个...是给女子喝的,你就算喝了,也没用的...” “反正这药朕替你喝完了,你就不许再喝了。”燕珩不由分说的拉住了霁明柔的手,掐着她的腰往床帏里面走。 他让医师给她诊过脉,医师说郡主本就宫寒,去渝州这几年身子又不大好,就算现在养回来了,那她也是不好受孕的体质。 燕珩没告诉她,所以这事霁明柔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他还想着等回去找太医给她调理身子呢,这药喝了不是雪上加霜么。 子嗣这事,能有是缘分,没有也没什么,也省了她受累。 霁明柔坐在床榻上,看着燕珩在一边解衣衫,她想着燕珩刚刚那一大碗都喝下去的模样,有些担忧,“要不要医师过来给你看看?这药毕竟不是给男子喝的,你喝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又不是毒药,能有什么事。”燕珩将外衫搭在木架上,转身过来看着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沉下眉眼,冷声道:“明明答应朕不喝的,现在还自作主张喝药,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霁明柔知道他没生气,就是个纸老虎,所以根本不怕他,侧头躲过他的手指,还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你离我远点。” “朕就不。” 说完,燕珩抓起她的裙摆一角,用她的裙子擦了下手指,动作和眼神都很是欠揍,十分有燕珏气她时的神韵。 霁明柔:“......”燕珩变了,现在的他在她面前就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十分喜欢气她。 活回去了。 霁明柔眯着眼,抬手飞快的戳了燕珩腰间两下,他怕痒,最受不了这里。 “啧。”燕珩抓住她作乱的小手,眸子暗下来,低声道:“做什么,暗示朕幸你?这么等不及,想侍候朕?” “陛下不是说,都你是来伺候我的嘛?怎么又变成我侍候你了。” “你想的挺美。”燕珩一手摁住她肩膀,一手缓缓向下,扯松衣领,想要钻了进去... 霁明柔手疾眼快的摁住领口,抬眸,视线与他相对,恃无恐的看着他,浅浅笑着,“陛下,我的发髻还没拆。” 燕珩收回手,“自己去。” “不会。”霁明柔理直气壮地说。 “朕也不会,你别想让朕侍候你。” 霁明柔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的燕珩,明媚又勾人的笑容挂在脸上。 燕珩:“......”谁惯得她? “就这一次。”燕珩将人抱起来,将她放在妆台前,拿起了金梳。 第68章 说谎 ◎该说些什么来骗过谢霖屿呢?◎ “轻点。” 燕珩此生头一次给人梳发, 下手当然有些没轻重的,虽然他已经尽量轻点用力了,但还是遭了霁明柔好几声抱怨。 捣鼓半天, 燕珩才终于将霁明柔这满头的秀发梳通好,他看着镜中的佳人, 手指勾起一缕青丝,低头覆在她耳边,“娇气的很,朕记得你从前在打扮上还是有些粗心的, 怎么现在这么用心。” “人会长大, 也会变的。”霁明柔看着镜中,盯着她自己的脸庞, 再看燕珩那张冷峻容颜,不由得感叹。“总觉得我要老了呢,不像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但你却还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气质变了,脸却没变。” 五年前的燕珩如冰山之巅,高洁冰冷,风光霁月。 现在,他是大燕的陛下,登基后身上的气质反倒变得温和起来,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帝王威慑深重,但风骨更甚。 燕珩这男人越来越成熟, 越来越招姑娘喜欢, 可她就不一样了, 她从前尚且活泼, 但随着年龄增长,她成了舒雅娴静的样子。 如这世间大多数女子一样,虽然出落的更美,但却不及那时灵动。 “哪里老了?”燕珩一只手捏着霁明柔的脸颊,将她的脸蛋都捏的变形,挑眉弯唇,淡淡道:“嗯、是不像小姑娘了...” 闻言,霁明柔脸色立马变了,她打掉燕珩捏着她脸颊的大手,柳眉都竖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着燕珩说下一句话。 她可以说她自己老了,不像小姑娘了,但是燕珩不能说!他眼神不好了?她明明是大好年华,最美的时候,他敢说她老? 燕珩没忍住笑了,低头在她耳坠上轻咬,“你当然不是小姑娘,你现在可是朕的女人,是我燕珩此生唯一的妻子。” 微凉的手指从领口上划过,扯落了里外的衣裳,绫罗轻纱在掉落,堆叠在膝边,黑金的帝服同样坠落,与女子的衣裙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燕珩拥着她,故意深重,嗓音暗哑,“做朕的女人,不比小姑娘快活么?”他总喜欢在她不想回答他的时候说话,每次说的话都比上次更腻,更荒诞,将人臊的说不出话来。 霁明柔是不好意思回答他的。 转眼间从君子成了禽兽,亏他生了那样惹人爱的样貌,撕裂感严重。 她不想说话,但偏偏有人就想看她出糗的样子,越发用力,逼她出声。 她咬紧贝齿,艰难说着话,尽量不让出口的声音变成甜腻的样子,“燕珩,你可记得我刚进宫那几年,唤你什么?” 燕珩眯眼,呼吸声粗重,回她:“朕不记得,你不许说。” 霁明柔扯出一抹笑,上半身趴在他肩头,双唇在他耳边唤道:“皇兄~我可是,这样叫了好几年,谁能想到,当年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居然也会觊觎继妹?” 她幼时确实一直叫燕珩皇兄,虽然只是在人前的时候,没人她就疏离多了,要么绕着他走,实在躲不开碰上了,若是无人,就叫太子殿下。 但燕珩这人,总是在她做坏事的时候出现,将她抓个正着,她示弱求饶时,便会撒娇似的叫皇兄。 她最初做坏事被他发现时,吓得心惊胆战睡不着,恨不得离他八百里远,后来日子久了,她被他抓到的次数也多了,她也渐渐琢磨出来,原来燕珩并没有想弄死她的意思,虽然每次都少不了威胁恐吓,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甚至有时她露出马脚,燕珩还会给她扫尾,她便被纵的胆子大起来,被他逮住的会试着撒娇,叫他皇兄,做鞋事讨好他,以此蒙混过关。 燕珩停下动作,侧头看她,给她喘息缓和的时间,语气危险,“你跟朕玩野的?朕哪有这样、的妹妹,妹妹怎么会与兄长敦伦?” “明明是你先...觊觎继妹,心思不纯的!”霁明柔双眼湿润,但却以挑衅娇蛮的目光看着他。 说的没错,确实是他心思不纯,在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他就起了别样的念头。 燕珩调整姿势,双手掐住柔软的细腰,一下下用力。 “你说对了,朕就是觊觎继妹,岂止是心思不纯,朕年少时,每日夜里都想将你吞吃入腹,做尽这样的事,好好疼爱你,看你哭着求我。” 少年人的心思不纯粹,却也知道收敛,懂得隐藏,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到了可有肆意的时候。 说罢,他便不再怜惜,用上力气,做了他脑袋里一直想着的事,放肆到了极致。 “慢点!” “求朕。”他无情道。 霁明柔要紧唇齿,极力忍着,却还是承受不住这样不得章法的行径,只得颤抖着求他,“求你,燕珩~” “叫错了。”燕珩提醒她。 “皇兄~” “晚了,叫什么也不好用。” ...... 圣驾回京,从江南启程时走的依旧是水路,回去的路程与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但时间却快了不少,路上没什么耽搁的事,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回去了。 就是官船在路过云州的时停了半晌,谢霖屿领了一队将士上船,与圣驾一同回京。 谢霖屿本是也要随圣驾南巡的,但谁知在出京前被临时指派了剿匪的差事,他分身乏术,便没有跟着圣驾一同去江南。 前些日子他解决了那伙匪徒,本也是要回京的,但谢霖屿想着妹妹还在船上,所以就向燕珩请旨,让他在云州登船,随圣驾一同回京去。 燕珩是亲自来甲板上迎谢霖屿的,为着谢霖屿这次剿匪的功劳,当即就拟旨赏赐了一番。 谢霖屿领旨谢恩,环顾四周,没在甲板上看见霁明柔,但当着陛下的面,他也没问,只在燕珩离去后拉住了燕珏,问道:“阿珏,你阿姊在何处,我怎 没见着她?” “呃...”燕珏语塞,他出来时,去找了阿姊,但皇兄说阿姊还没醒,也不让他进屋... “阿姊像是...还没醒呢。” “没醒?”谢霖屿立马担忧起来,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没醒,她向来不是赖床的人,可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应该是睡晚了,没见着皇兄身边的宫人请医师去,阿姊要是病了我还不知道嘛。”至于是为何睡晚的,燕珏没好意思对谢霖屿说。 谢霖屿皱着眉,虽然相信燕珏说的话,但心里还是不放心,“你阿姊屋子在哪?我去看看她。” “嗯...”阿姊她没有自己的屋子,因为她一直睡在皇兄屋里。 燕珏再度语塞了,一时没想好他该说些什么来骗过谢霖屿。 “你阿姊出什么事了?”谢霖屿静静的看着燕珏,见燕珏说话迟疑闪躲,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没!我就是一时忘了阿姊住哪间了,船上屋子多,我这几日又被皇兄安排了许多事,也好几日没见阿姊了,所以记不大清,这样,大哥你先回屋收拾一番,换身衣衫,我去问问皇兄身边的宫人,咱们再去见阿姊。” 燕珏私下无人时,便管谢霖屿叫大哥,这声哥,就连燕璃和燕珵都不配拥有。 他只管两位兄长叫哥,一个是同父的燕珩,一个是同母的谢霖屿。 “也好,那我先去洗漱换衣。”谢霖屿赶了一天路,风尘仆仆的,确实要先收拾一番。 燕珏笑着送走谢霖屿,心里却在流泪,真的是要难死他了,这编瞎话的活果然不适合他。 他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大哥,阿姊睡在皇兄床上,并且现在还没有醒这件事呢? 第69章 回京 ◎我不会马上就要当舅舅了吧?◎ “兄长今日登船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霁明柔今日确实是睡过头了, 所以燕珏找过来说谢霖屿登船的事时,她还蒙了一会。 “这怕是要问皇兄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事都没和你说一声,应该是故意的吧...”燕珏在心里暗暗嘀咕, 没有当着宫人的面将这话说出来。 青淑和福安也都不敢回话,霁明柔张嘴问了个寂寞,左右扫一眼,看谁都不敢说话的样子, 她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定是燕珩吩咐的, 不让青淑叫她,让她睡足再起来。 霁明柔无奈叹气, 只得让福安连忙收拾出一间茶屋来,预备一会请兄长到这里来说话。 姐弟俩走进来,燕珏看着福安领着宫人们摆放茶具和垫子忙碌着, 他就随意找个了位置坐下。 霁明柔等着福安和青淑将茶桌摆放好, 宫人们都退出去,她才坐到了茶桌前,点火煮起了水。 她算是托了皇家的福分,从小在□□长大,听过太子太傅讲家国山川,也受了诸位女先生的教导,会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故而现在做起这些来才能达到赏心悦目、行云流水的姿态。 她平日钟爱浅紫如烟的繁复绫裙, 很少穿这种竹绿淡雅的短衫与下裙, 今日出门有些急, 随手指了一套换上, 没想到竟是意外与此间情景相配。 雅致佳人与清淡茶香,美得相得益彰。 燕珏看着阿姊在那里心无旁骛的煮茶,他坐了好一会,来回把玩着腰上的坠子,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心中那点子好奇劲,坐到了霁明柔对面。 “阿姊你...究竟是怎么与皇兄...”燕珏对着霁明柔眨眨眼,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对阿姊拿下皇兄这一壮举十分好奇,之前是极度震惊,不敢置信,接受了这一事实后,他现在就剩下好奇了。 “情之一字,顺其自然。”霁明柔摆弄着茶具,没抬头。 燕珏顺手拿了一杯霁明柔泡好的热茶,递到唇边喝了一口才发觉这茶是滚烫的,险些烫到他的舌头。 “嘶。”燕珏将茶盏放下,手指捏着茶盏的外壁,对阿姊糊弄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阿姊对我还要遮掩着么,你可别说这些冠冕的话糊弄我,弟弟我要听真话!快说,阿姊你和皇兄是何时厮混到一起的?谁先主动?” 霁明柔停下烫杯的动作,直接用手中的木夹子给他手上一下,燕珏手背很白,不似男子的粗犷,鲜衣怒马的少年人与姐姐一样,是很爱起红印子的体质。 “诶!拍红了拍红了!”燕珏虽然不疼,但他依旧叫的很欢,像是真得被揍了一顿一样,“阿姊,我已经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了~” “厮混两个字也是你能说的,当心你的嘴。”这个小兔崽子,长大了也跟小时候一样,说话也不顾及什么,虽然她和燕珩确实是厮混在一起的,但这话,身为弟弟,岂能这样对亲哥亲姐说出来。 她听见没什么,万一被燕珩听去了,以燕珩六亲不认的性子,非得治他一顿不可。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燕珏弱弱的说道。 “那当然是...你皇兄他爱我入骨,非卿不娶了。” 燕珏:“......”说实话,有点不太信。 而且阿姊这话说的还是和没说一样,他什么也没打听到。 他已经不是阿姊最疼爱的弟弟了,阿姊现在最爱的,是她的假兄长! 见色忘弟! 燕珏不死心,还是想问两句,但没多久屋门就被敲响,是宫人领着谢霖屿过来了。 霁明柔见到亲兄长,脸上笑容明媚,比见到燕珏时热切多了,尽管谢霖屿还是面色冷冷,看上去淡淡的,但也明显能看出他神色缓和,没有面对外人时的冷硬了。 燕珏见此只是暗暗撇嘴,没什么阿姊冷落他的想法,毕竟皇兄与阿姊之间的事只有他一个兄弟知道,所以他还是阿姊最信任的弟弟,其他人都是不能和他相比的。 霁明柔对着谢霖屿时,话比较多,说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从京都到江南,风土民情,滔滔不绝。 谢霖屿虽然不善言辞,但他行军多年,见识当然比霁明柔要多,霁明柔说的都是他知道的,但他还是愿意听她讲话,偶尔也会添上几句附和。 燕珏在这种场合就词穷了,他算是半个武将,半吊子的那种,不喜风月,当然也插不上话。 燕珏正无聊着,屋门就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燕珩。 燕珩落座在燕珏侧边,挨着霁明柔。 霁明柔坐的是主位,谢霖屿有心想让妹妹与陛下换个位置,以显尊卑,但谁知燕珩摆摆手,说这里就他们几个,就不用什么虚礼了。 燕珩让人上了晚膳。 宫中用膳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霁明柔和谢霖屿兄妹俩没这个习惯,他们还照常说着话,谢霖屿见妹妹并不惧怕陛下,心里便安定下来,想着陛下也算是妹妹的兄长,看来这些日子里,陛下对妹妹还是不错的。 无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或者是有着以往的兄妹之谊,谢霖屿都觉得心里踏实了几分。 燕珏见此,看了眼皇兄,心里暗喜,皇兄端着皇帝的架子,显然也是个插不上话的,这下有人陪他一起无聊了。 哪知这次是他想岔了,燕珩八百个心眼,怎么会插不上话,而且谢霖屿忠君,顾忌君王情绪,也不会让燕珩冷场。 所以,燕珏想,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局面达成了。 在场的,都是他亲哥亲姐,他明明是最小的那个,是与他们几个都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却只有他一个被忽视的彻底。 燕珏:“……” 这几个人,真无趣。 ...... 船上日子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又是京都了。 这时候的京都最热,船上没有冰块,但好在实在湖面上,站在夹板上吹吹凉风,看着岸边两侧的集市城镇,也算惬意。 宫人回禀,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官船就会停靠岸边了。 燕珏狠狠舒了一口气,他在这船上待这么长的日子,可算是无聊坏了,这下好了,终于回来了,去江南之前他还期待江南风光,去过之后,发觉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京都,与他那些世家子弟们逛酒肆有趣。 霁明柔与他一同站在夹板上,往下岸边风景。 燕珏转头就注意到阿姊在偷偷揉腰的手,还有阿姊打哈的困倦模样。 不用想...又是没睡好呗? 那皇兄怎么就精神奕奕的,睡得那么晚,起的那么早,不见一丝疲惫。 “阿姊啊,你这精气神...是被皇兄吸走了么,皇兄这、得克制点吧...”燕珏没忍住嘴欠一句。 果然得到了霁明柔的一个冷眼,还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闭嘴。” “我说实话呢...”燕珏揉揉腰,小声嘀咕。 他这些日子在船上也是看够了他们俩眉目传情,还当着他的面!还让他在露馅的时候找各种搪塞谢霖屿! 燕珏无奈叹息,他真是在这船上待得够够的了,可快让他下去吧,他不想再做皇兄阿姊的挡箭牌了,他又打不过大哥,倒是再让大哥发现,他怕是得像燕璃一样,被兄弟群殴。 这活他干不了,快放他下去吧。 “回去别与兮云乱说。”霁明柔小声嘱咐道,兮云是暴脾气,她搞不好还得误会燕珩逼迫她,别会错了意。 “知道。”燕珏做了个封口的动作,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盯着霁明柔的肚子看,迟疑道:“阿姊啊,啧,你和皇兄这样频繁,我不会马上就要当舅舅了吧?” 是舅还是叔来着?嗐,不管了,都一样,又当舅又当叔。 霁明柔没说话,神情依旧清浅的看着岸边。 燕珏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阿姊来骂他。 他摸摸下巴,觉着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阿姊怎么没凶他?这不对劲啊!他往常打趣阿姊,阿姊都会凶他的。 “你们不会真有这个意思吧...”燕珏惊恐的问。 霁明柔摇摇头,垂眸浅笑,“倒是想要,但无缘啊,随行的医师说,我十四岁那年误食过伤身的东西,所以...” 就是燕珩瞒着她,她后来也渐渐猜到了,又找了医师去问,医师这才如实告知,其实十四岁那年,太医给她把脉时就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她那时年纪尚小,太医也是猜测会伤了身,没说绝对。 “是卫家那次的事?”燕珏记得这事,卫太师家的后院女人多,后宅斗争激烈们甚至到了相互下药打胎的程度,那次他们几个受邀到了卫家参宴,卫家三夫人给丈夫的妾室下药,那药性寒,除掉胎儿没问题,谁知送餐食的丫鬟弄混了,竟将下了堕胎药的东西送到了宴席上,又碰巧被阿姊误食。 阿姊宴上腹痛,那时他们几个尚且年幼,抱不动阿姊,也没有什么主意,还是皇兄一路将阿姊抱起,不顾众人目光,当机立断将阿姊回了宫里救治。 虽然事后,父皇下旨惩治了卫家,让卫三夫人被卫家放逐,打了那女人三十扳子扔到了庄子上。 惩治不轻也不算重,毕竟阿姊最后也没事,太医那个时候也是猜测阿姊以后会子嗣艰难,没什么一定不好,还说养养就没事了。 现在想想,燕珏觉得还是轻了,对那种女人,就该杖毙才对。 燕珏刚刚还觉得皇兄和阿姊大胆呢,想起这茬后,就没了打趣的心思。 他明天就去上香,给皇兄和阿姊求子!他多捐点香油钱!他当舅舅的心这么诚,一定会很快见到他外甥的!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64章放出来了,我终于可以申请榜单了 坏消息,64章一剪没了,原版本在走榜期间不会换回来,本文完结后我会替换原来那个过审的版本的。 我昨天做梦梦到《犯上》,肯定是老天爷在暗示我下本写这个!《星辰》延后,我想先写这个,来来来,感兴趣的小可爱们速速预收。 第70章 大骂 ◎长公主殿下大骂陛下和晋王◎ 看着燕珏明显比她还紧张在意的样子, 霁明柔只是淡淡一笑,说是“无妨。” 霁明柔对子嗣执念不重,燕珩也说不妨碍, 没有就没有,毕竟燕璃和燕珏都还年轻, 日后也可从他们的子嗣中挑选贤子。 姐弟俩就这样站在船边吹风,静默了一会,谁都没有再出声。 直到燕珩走到霁明柔身侧,燕珏知道皇兄应该是想和阿姊说些话, 所以他就有眼色的退下了。 即将下船, 霁明柔需得和谢霖屿一起回侯府,这次回去就不知道下次得用什么法子召她入宫相见了。 在衣摆的遮掩下, 燕珩捏了捏霁明柔的手,没说话。 身后还有宫人们站着,船头还有看守的侍卫, 这里是不方便说话的, 霁明柔看他眼睛,也没有张口,两人视线在空中焦灼缠绕,相视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福安在后面对谢霖屿福身,低头说了声:“谢侯爷。” 霁明柔听见福安的说话声,挣脱开燕珩与她相握的手, 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谢霖屿走近, 见妹妹就在陛下身边站着, 两人一同看着岸边的风景, 都不说话,安静的奇怪。 妹妹何时与陛下走的这么近了?上次接妹妹归京时,妹妹还不是很想看见陛下,能躲就躲的。 谢霖屿少年时在靖城求学习武,一年回京两次,故而对妹妹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不是特别清楚,京中传言说妹妹与陛下关系不好,他回京那年又撞上陛下将妹妹发落渝州的事,所以对流言中的话就信了几分。 但现在瞧着,妹妹与陛下之间的兄妹情谊看起来也还可以?就是有些地方说不上来的奇怪。 有他在的时候,总感觉妹妹和陛下都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谢霖屿是来与燕珩说下船事宜的,君王回京也不是一件随意的事,谢霖屿需提前安排好下船事宜。 如几个月前离去的场景一样,霁明柔混在宫人里面,再次见到了群臣下跪恭迎圣驾的场面。 燕珩回了宫里,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 霁明柔则是上了谢霖屿安排的马车,回了镇远侯府。 霁家窝藏北狄余孽的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不过大部分都是民间的猜测而已,真正的内情是没有流传出来的,燕璃已经将霁家通敌的事压下去,窝藏北狄余孽和养杀手暗杀帝王虽说都算是通敌,但严重程度明显不一样,前者抄家,后者是要诛九族的。 渝州的霁家已经被抄了,家产尽数罚没,产业铺子都没有了,但霁明柔还有她自己的银子,她的物件都在长公主府里放着,镇远侯府里也有一小部分,她还不算是破产,至少剩下的这些东西也够她挥霍一生的了。 她前脚进府,还没来得及去拜见谢夫人,宫里的圣旨就过来了。 来的这样快,看来在这圣旨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阖府女眷都到了前院,就连年迈的谢老夫人也是如此,虽然着旨意是对霁明柔下的,但霁明柔现在的身份是侯府大小姐,是上了族谱的谢家人,故而侯府的主子们是一个都不落的过来接旨了。 谢家诸位女眷都屏息人听着圣旨的内容,在这道圣旨过来之前,她们都是早有猜测了。 霁氏皇商倒台,还是那样严重的罪名,身为家主的霁明柔肯定是讨不到好处的。 圣旨夺了霁明柔的郡主名号,成了平头百姓,霁家罪名未彻底敲定前,霁明柔不允出京,留京待审。 谢家众人心里各有各的小心思,有喜有忧,但她们都知道,霁明柔此次是真的遇到劫难了,虽然没提霁家的处置,但料想是不能善终的,待霁家罪名由大理寺敲定后,以陛下对她的厌烦程度,说不定还要判她下狱流放什么的。 “臣女,接旨。”霁明柔行礼接旨,面上平静。 谢夫人派人送走了宣旨的太监,见人都没影了之后才走到霁明柔身边。 “给夫人蒙羞了。”霁明柔有些歉意的看着谢夫人,她现在记在谢夫人名下,算是谢夫人的女儿,这次被褫夺封号可不就是给谢夫人丢脸了么。 谢夫人还没来及开口,二房夫人讽刺的话就先脱口而出了,“郡主去了庄子上躲清静,也不管家里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家中还有好几位姑娘未嫁,郡主、诶呀,已经不是郡主了,是大小姐,咱家大小姐这事一出,家中姑娘的婚事可都如何是好!” 她二房还有好几个庶女未嫁,她虽然对庶女们没什么疼爱之心,但婚嫁事宜也是要她这个嫡母去张罗的,庶女们嫁的差了,还会落了她亲生女儿的脸面。 二房的谢嫣雪与霁明柔关系不好,二房夫人当然不会放过奚落霁明柔的绝佳机会。 “二婶的女儿嫁到宗室,已是郡王世子妃,二房的妹妹们有这样的姐姐,怎会嫁的差了呢。”霁明柔声音淡淡,要不是二房夫人插话,她大概连个眼神都不会给。 虽说都是侯府,但霁明柔毕竟是大房的人,跟二房庶女的婚嫁是有点干系,但干系不大,老夫人身子不好,待她一去,大房二房就要分家的。 二房夫人冷哼一声,只当霁明柔是在逞强罢了,这样的祸事临头,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能不怕。 她还想在说几句膈应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妮子,但是长嫂的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心里悻悻,连忙走到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没再说话了。 谢夫人从儿子口中问过这件事,也知道陛下对霁明柔的处置可能不会轻拿轻放,毕竟是这样的罪名。 她事先就是有心里准备的,故而现在脸色依旧是温和的,她摇头浅笑,道:“明柔今后不是郡主,也是谢家的小姐,是我的女儿,有你哥哥在,你便心安吧。” 谢夫人出身辅国公府,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这点事,她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谢夫人心里很清楚,霁明柔就算被褫夺了郡主的身份,但也她依旧是晋王和魏王殿下的亲姐姐,还有身为镇远侯的哥哥撑着,陛下无论是看在哪位的颜面上,都不会对霁明柔下死手的,总有余地在。 谢霖屿战功赫赫,其实对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若真说有影响的地方,那就是霁明柔的婚事了,往后,是真的没人敢娶了。 老夫人听着二房夫人在耳边絮叨,她看向霁明柔的眼神里都是不善,但她老了,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没力气责骂这个灾星,就算二房在她耳边说再多,她也没心思去作弄,毕竟她没有掌家之权。 ...... 霁明柔有心想去见阿珵的,但兄长将阿珵安排在京都外,她不能出京,也没办法去见他。 不过好在阿珏已经拿到了人证物证,不需多时就能为阿珵翻案,在此之前,还得让苏家将苏瑶接回来才行,没有苏瑶在场,这场戏也没有意思。 霁明柔本想给燕珩递个口信,让他将苏瑶弄进京的,但燕璃比她的动作更快,先一步向燕珩请旨,将苏瑶接回了京。 惹得京中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晋王殿下与苏家女青梅竹马,用情不浅,苏家女犯了事,这才送出去没几个月就被晋王殿下接回来了,可见是上心的。 但燕璃的用意,燕兮云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弟弟不仅喜欢仇人,还亲手告发霁家通敌,害霁家倾覆,害阿姊倒霉。 苏瑶回来的当天,燕兮云就登了镇远侯府的门,气愤不已的来找霁明柔说这件事。 “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眼里都是女人情爱,燕璃这样做事,以公济私,燕珩还将朝政给他管,真是瞎了眼!”燕兮云气急了,不管不顾的在院子里直呼皇帝和晋王殿下的大名。 霁明柔忙着给她顺气,好言好语哄着,怕妹妹气坏了,院中还有谢嫣华和一众婢女在场,霁明柔不好给燕兮云解释始末,就只能哄着她让她消气了。 眼见着燕兮云越说越气,情绪激动,霁明柔看了眼妹妹已经显怀的肚子,生怕她气出什么事,只能覆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好了好了,小心孩子,别气了,都是小事。”霁明柔一句一句安慰着燕兮云。 燕兮云坐在凳子上,旁边的婢女连忙拿了软垫放在她身下垫着。 “阿姊你说的,都是真的?”燕兮云还没反应过来,咋一听,感觉有点不真实。 “当然是真的,我哪敢骗你啊。”霁明柔还哪敢骗她啊,小祖宗一个不开心就是阖府鸡飞狗跳的大事。 霁明柔回京这两天忙着阿珵的事,倒是还没来得及去见兮云,不过兮云昨日大闹楚国公府的事她今早已经听说了,正想着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她先过来了。 听说楚国公夫人给楚行书纳妾,说是媳妇孕期不好伺候夫君,所以才给楚行书纳妾的。 燕兮云一直住在长公主府,楚行书也跟着她住在公主府,楚国公府回都不回,楚国公夫人也是由此对燕兮云怨言颇深,楚国公夫人五年没有见到儿子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来,结果楚行书家门都不入,她当然生气,企图以这种方式让燕兮云示弱,让楚行书夫妇搬回家里住。 但燕兮云可是个暴脾气,她当即带了一群婢子侍卫回了楚国公府,当着众人的面将婢妾逐出了府,给楚国公夫人好大的没脸。 楚国公夫人当日就要进宫求见太皇太后,谁知又晋王拦下,不让她进宫求见,还差女官入府给她讲了一遍我朝历代公主的婚事,点明大燕从未有驸马纳妾一说。 临了还告诉楚国公夫人,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就算是夫妻,那也是驸马侍候公主,没有公主侍候夫君的,先君臣,后夫妻。 燕璃是彻底给楚国公府夫人下了脸面。 霁明柔继续道:“我听外面的人说,燕璃昨日还派女官去了楚国公府,给楚国公夫人说教了一番,如此给你撑腰,这还不够你出气的嘛。” 燕兮云冷哼一声,想起这事怒气散了些许,“算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识相。” 燕璃现在在她嘴里已经不配拥有姓名了,叫小兔崽子都是好听的称呼了。 谢嫣华刚刚已经被长公主殿下大骂皇帝陛下和晋王的架势给惊呆了,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燕兮云都坐下了,她还在一旁愣愣的站着呢,直到霁明柔叫她,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坐在了霁明柔身边。 “瞧你,给嫣华都看愣住了。”霁明柔亲自上手给妹妹泡茶,打趣的说着。 燕兮云闻言轻笑,看向谢嫣华怔怔的小脸,“嫣华妹妹不要怕呀,我骂的都是燕璃那个狗东西,妹妹这么美,姐姐我是不会对你发火的。” “晋王殿下是爱护公主的。”谢嫣华语气是羡慕的,都知道这日子里陛下刚刚回来,奏折多,南边又有水患,晋王和陛下都忙的很,整日留在勤政殿很晚。 就算这样晋王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去给亲姐撑腰,就算长公主每次见到晋王殿下时都是一副极为嫌弃的样子,逮到空就要说晋王两句,姐弟俩就是关系再不好,晋王殿下也是爱护公主的。 燕兮云撇嘴,霁明柔却在笑,“他们俩啊,从小就不太平,燕璃小时候打不过兮云,会被兮云揍,长大后能打过了,也得忍着,被兮云压着数落,不过兮云是姐姐,护着也是应当。” “就是总做些让人生气的事。”燕兮云的语气不善的补上一句。 霁明柔拍了拍燕兮云的手,“好了,这些糟心事,马上就会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预收,点进作者专栏看看呀! 《犯上》简介: 少师谢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是新帝登基前,对新帝下手最狠最毒的那个。 新帝魏湛登基两年,荡平边疆的起义军,拔除废曾经的政敌,这些人里,肯自戕谢罪的,可保家人平安,不肯死的,就带着全家一起上断头台,阖族流放。 不过两月,与新帝魏湛作对过的臣子都尽数自戕,以求家族平安,唯有少师谢韵,眼看着家族倾覆,也不肯赴死。 但魏湛终究是容不得他,一道圣旨下来,赐谢家阖族流放,赐谢韵自行了断。 哪知谢韵当众发疯,倒了毒酒,剪了白绫,知谢家流放,还讽刺新帝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流放而已,谢家有我谢韵在,怎么着也得来个满门抄斩吧。” 谢韵不肯自戕,宣旨的大臣也无法,只得将她带到金殿之上,交由陛下处置。 满朝文武都知谢韵疯,但是他们没想到谢韵能这样疯! 当着所有人的面,谢韵也敢对新帝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 她说:“陛下勇猛,臣此生尝过如此美色,必然回味无穷,不敢忘。” 谢韵和新帝睡过这件事,满朝文武皆知。 三年前,谢韵用对魏湛使毒计,想要坐实魏湛与宫妃私通的罪名,为废太子铲除劲敌。 但不知哪里弄错了,当晚竟然是谢韵和魏湛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夜。 魏湛第二天醒来,拔刀要砍了谢韵,还是废太子及时赶到,将人救走。 不过魏湛从那以后,就极度厌恶这种事,不只是男人,就连女子都不能靠近,性情也越发阴鸷。 新帝与谢韵也是从那起,更加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金殿上所有人都觉得,谢韵会死的很惨烈,血溅当场,毕竟她还在嘴贱的调戏新帝。 但是没有,因为新帝将谢韵拖走了。 大臣:陛下肯定是要折磨够了再杀! 三个月后,谢韵还没死,并且更疯了,无差别攻击朝臣,嘴炮飞起。 大臣们: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一年后,谢韵撕了奏请陛下纳妃的折子,在金殿上将朝臣气到昏厥。 大臣们:蓝颜祸君,江山无以为继啊… 又是一年,谢韵生下皇长子,做了本朝最不着四六的皇后。 大臣们:嗯?失算了!这谢韵居然是个女人! 第71章 进宫 ◎那是...有女人在里面?◎ 霁明柔送了燕兮云出府, 便再未踏出过镇远侯府一步,霁家深陷囹圄,霁明柔虽不担忧她自身的下落处置, 但外面传言正盛,她非必要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她京都风起云涌, 她就在自个的小院子里安然听风。 偶尔也会和崔挽迎和谢嫣华她们煮茶听戏,磕一把瓜子,日子不算无聊。 半月光景匆匆而过,她再次踏出侯府, 还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懿旨。 “哀家还以为皇帝会杀了你。”太皇太后站在慈宁宫内的花丛前, 手里拿着金剪,亲自上手修剪多余的枝杈。 霁明柔微微低着头, 恭谨回道:“是陛下仁慈,饶臣女不死。” 太皇太后看霁明柔一眼,迟缓的笑了, 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她将手中的剪刀放在宫女的托盘上,由陈尚宫扶着,缓慢的往殿内走去。 霁明柔在心里叹气,跟着进殿。 殿中的宫女都低着头,静悄悄的不敢出声,陈尚宫扶着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然后便取了一封懿旨,交到了霁明柔手上。 “柔安啊, 你是几位公主亲王的姐姐, 又是镇远侯双生的妹妹, 霁家的事被查出来, 哀家纵然生你母亲的气,也怪先帝识人不清,陷于情爱,但哀家再气,哀家也知道,你若出事,会让皇家兄弟离心,就算皇帝再不喜你,但为了阿珏他们,哀家也是想保下你的。” 太皇太后边说边打量着霁明柔的神情,想起她的人从紫宸殿那边打探来的消息,有些心烦的摁了下鬓角,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原是哀家多虑了,以你的本事,看来是不需要这道懿旨来保命的,霁丫头你手段可以,真是让哀家都吃了一惊。” 怎么燕家连着两代帝王都要栽倒在霁家女人身上,先帝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被霁贵妃拿捏住就算了,怎么就连她那冷清果决的孙子也是如此? 而且霁家这个丫头心眼子多,从小手段就狠,能装会装,皇帝身为储君时,最讨厌的妹妹就是她,两人是最不对头的,相看两相厌这么多年,竟也能生出情来,真是奇了怪了! 亏她在知道霁家被抄家的时候还为这个丫头担忧过,但不是因为喜爱,她是怕皇帝杀了这个丫头,以至于皇家兄弟反目,阿珏那样爱护这个姐姐,若她出事,怕是连累阿珏做些冲动的事来。 太皇太后有四个孙子,但说到底,带在身边长大的就只有老四燕珏一个,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打心底里最疼爱的,就只有燕珏这一个孙儿。 霁明柔展开手中的懿旨,看了里面的内容,果然如太皇太后所说,这是一道保她性命的懿旨。 她抬头对上太后太后苍老却不失威严的眼睛,惊讶于太皇太后想保下她的想法,也对太皇太后说的后半段话有些心慌,她连忙跪下,回道:“臣女多谢太皇太后懿旨恩典,但您所说之言,臣女不解其意。” “何必装傻,陛下都不屑于掩饰,你也不必和哀家嘴硬。” 霁明柔不说话了,目光看着地面,肩膀直挺挺的。 太皇太后给了陈尚宫一个眼神,陈尚宫便意会,走到了霁明柔身边,拿另一道懿旨放在了霁明柔膝前的地上。 笑着说:“郡主,这是太皇太后亲拟,让礼部开大选,为陛下填充后宫的懿旨,您也是清楚的,陛下是注定要恩泽六宫、雨露均沾的,君王怎么可能独宠一人,郡主身份尊贵,何必要这样没名没分的,岂不是辱没了您,叫天下人知道您婚前与陛下这点事,外面议论纷纷,连累您的名声不说,也让皇家几位王爷公主和镇远侯府一起叫人笑话。 只要您点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能复了您郡主的封号,再给您找个俊秀公子,郡主嫁过去做正室夫人,不与这后宫的莺莺燕燕闹腾,安稳荣华一生,可不比什么都强。” 陈尚宫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了都没听霁明柔说一句话出来,她不由得蹙眉,觉着这柔安郡主实在是不知好坏,太皇太后连退路都给她安排的这么好了,这都不领情吗? 皇家权势荣华是顶天的,但面对皇帝的后宫,纵是荣华富贵,也没有做正头娘子舒心,这位郡主命里这样好,什么都不缺了,何必纠缠皇帝那点宠爱不放呢。 “霁丫头,哀家老了,想看你们几个孩子好好的,才会这样劝你。”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你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宫里女人什么样,你都见过的,帝心难测,你真的能保证,皇帝会一直宠爱于你么?与其赌帝王真心,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太皇太后好言相劝,但其实心底也有些私心的, 霁家丫头若是进宫,皇帝是不可能让她做妃子的,霁明柔是皇家养大的,有两个亲王弟弟,让她做妾,是辱没了皇家脸面。 但若让霁明柔为后,以这个丫头心狠手辣的性格,太皇太后怕皇帝以后不会有妃子所生的子嗣存活下来。 “臣女,有负太皇太后好意了。”霁明柔俯身磕了个头,面色平静但眼神坚定,“臣女心悦陛下,既然敢这么做,便不会后悔,两相欢喜,但求当下,不问将来。” 这便是她的真心话,她当然知道帝王真心是最不可靠的,但是燕珩现在和今后会如何,这都不是她要担忧的事,燕珩做什么,其实与她无关。 她现在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不问后果的随心一次,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在别人眼里,这是错的,那也无妨,就让世人说去吧。 “若以后皇帝有其他妃嫔,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可会嫉妒。”太皇太后问。 “陛下若心悦我,便不会有其他人,若是别人,那臣女自然会远离。” “你想皇帝后宫只有你一人不成,就算皇帝喜欢你,但也总有意外发生的一天,若是皇帝因为什么意外而临幸别的女子呢?万一其他女子有了皇嗣呢?后宫总会有其他女人的,不可能永远随你心意。” “独守一人,是陛下的承诺,臣女信陛下,会一言九鼎,如果有什么无关紧要的意外,那...既然是意外,除掉就好,若真有这种事,臣女相信陛下都不会让臣女动手的,他自己就可解决。” 太后太后被她话里的自信和嚣张惊到了,蹙眉看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着哀家的面,你也敢这么说?”跟她那个强势的亲娘一样,都是让她不喜的性子。 霁明柔沉默的跪着,她看着柔和,其实骨子里最是执拗,有些事认定了,死也不肯妥协的那种。 “你倒是犟,去吧,哀家倒是希望,你能一辈子这么嚣张。”太皇太后摇头叹息,也不再劝她,只是让陈尚宫送她出去。 大选势在必行,后宫的女人多起来,她便知道后悔了。 霁明柔起身拜别,跟着陈尚宫出去了。 “郡主何必与太皇太后固执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皇宫是最吃人的地方,您是清楚的。”陈尚宫边走边说。 两人这时恰好路过储秀宫,霁明柔从储秀宫外面路过,能清楚的听见里面有姑娘们的说话声,听声音应该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嬉笑打闹,活泼灵动。 “我清楚,自己选的人,不必说后悔。”霁明柔说完脚步停顿了一下,提醒道:“我已不是郡主,陈尚宫还是换个称呼吧,叫我明柔也好,不会让人抓住话柄。” 陈尚宫:“...是。”她还以为郡主是后悔了呢。 霁明柔笑着对陈尚宫点头,然后在岔路口抬腿往左手的小路拐去。 这是去紫宸宫的路,右边才是出宫的方向,陈尚宫在宫里待了多年,一眼就看出来霁明柔的意图。 “郡主不可胡闹。”陈尚宫拉住了霁明柔的袖子,“太皇太后是让老奴送郡主出宫的,侯府的马车还在宫门外等着,您不出宫,让老奴如何对镇远侯府交代。” “我自会找人去侯府传话,嬷嬷放手吧,你拉不住我。” 霁明柔没带婢女过来,陈尚宫身后也跟着宫女,所以陈尚宫一个人明显是拉不住她的。 “这不合规矩,郡主触犯宫规,可是会受罚的。”陈尚宫急着说。 霁明柔挑眉,笑了出来,“这等小事,谁要罚我?” 陈尚宫:“......”无令在宫里逗留,当然不是小事,但能因此罚她的人,好像确实是没有。 霁明柔干脆利落的甩开了陈尚宫的手,提着裙子往小道里跑,给陈尚宫留下了一个绝情的背影,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郡主...”柔安郡主,何时变得这般...放肆?之前看着,明明很是娴静有礼的。 陈尚宫无奈,只得回去禀告太皇太后。 但太皇太后听了之后也只是摆摆手,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她身子越来越差,是即将入土的人了,老了,她懒得管这些,而且想管也管不了。 ...... 勤政殿前,福安刚从殿内退出来,就见南骁一人石阶下缓缓而来,刚想问南骁过来有何事,再一眨眼,就看见了南骁身后的霁明柔。 在福安有些惊恐的视线下,霁明柔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问道:“福安公公,敢问陛下可在里面?” “...在,在的。” “那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这...”福安迟疑了,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有大臣在?” “没有,但是...”福安似乎有些慌乱。 霁明柔疑惑的眨眼,见福安表情不对劲,她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极为温柔的问:“那是...有女人在里面?” 第72章 硬闯 ◎你落泪的模样,更触动朕的心弦◎ “是楚家的三姑娘在里面。”福安赔这笑解释, “郡、霁姑娘来得巧,与楚家三姑娘是前后脚到的,楚家小姐也是刚进去, 奴才瞧楚小姐脸色严肃的很,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陛下说的。” “楚玉柔?”霁明柔轻笑一声, 眉眼还是弯弯的,但眼底却结了冰,“她来做什么?” 楚家三姑娘,就是楚家三房的嫡长女楚玉柔, 在皇家书院时经常搞小动作害她受罚的那个, 仗着燕珩亲表妹的身份横行霸道,陷害过她很多次, 她在楚玉柔手下受过委屈,楚玉柔也在她手里吃了大亏。 她们俩之间的仇怨论起来,得说上一天一夜呢! “这...奴才也不知啊, 听说晋王殿下今晚在春阳殿为楚二大人接风洗尘, 请了与楚二大人交好的权贵来,楚三姑娘应当是跟着楚二大人过来的吧。”福安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霁明柔反应过来楚二大人是谁,当即愣了一下,思绪回到了七年前的夏夜。 楚家二公子楚行言就是楚玉柔的亲兄长,也是她十六岁那年,对她说非卿不娶的那个清俊少年。 在她被孤立的时候,有过那么一个人,真心实意在众人面前说, 想要娶她。 霁明柔是动过心的, 可惜…… 可惜楚行言有楚玉柔这样一个亲妹妹, 爱护妹妹, 又喜欢她。 不能两全其美,便不是绝对的真心,她不稀罕这样的喜欢。 勤政殿中女子哀伤的哭泣声传出,霁明柔回了神,她眼睛眯了眯,示意福安进去通报,让她进去。 福安为难的看着她,低声劝道:“奴才刚刚出来时,陛下说了让奴才关上门来着,陛下与楚三小姐尚未说完事...奴才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搅啊!姑娘要不先回,或者是再等等?估摸楚三小姐一会说完事就出来了。” 他很怕柔安郡主发火,但他更怕陛下发怒,殿中的哭泣声娇娇柔柔的,也拿不准殿中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不敢冒冒失失的进去。 霁明柔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看似听进去福安的劝解了,准备在这里等着。 福安心里稍安,但他胸腔里这口气还没有呼出去呢,就见霁明柔趁他放松的时候,猛地上前两步,推开了殿门, 福安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什么话,“这...郡...郡主你。” “殿外等着就行。”霁明柔关上殿门前给福安扔下一句,然后就不回头的进去了。 勤政殿内。 燕珩靠在坐屏风前的椅子上,他面前地上跪着的,是身着浅蓝色散花裙的楚云柔。 因为霁明柔不算温柔的推门声和在自家漫步的姿态步伐,所以燕珩和楚云柔此时目光都齐齐朝霁明柔看过来。 霁明柔在楚云柔讶异的目光中走到她旁边,对着燕珩屈膝行礼,“臣女霁明柔,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燕珩一只手在空中往上抬了下,示意霁明柔平身。 而楚云柔先是震惊于霁明柔会突然闯进来,然后见霁明柔拜见陛下不行大礼,只是敷衍行半礼的时候,她心中的不甘就瞬间到达了顶点,忍不住嘲讽道:“多年不见,柔安公主没了封号,成了平头百姓不说,居然连宫里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礼数全无,在陛下面前也要放肆?” 霁明柔站在楚云柔身侧,而楚云柔却是跪在地上的,所以霁明柔低头看她,那眼神就如蔑视一般,“陛下还未说话,哪轮到旁人张口训斥我呢,沈少夫人僭越了。” 楚云柔一听“沈少夫人”这个称呼,她就是一阵恶心泛上心头,难以抑制的怨毒喷发而出,她想站起来撕了霁明柔这张祸水的脸,但碍于燕珩在前面看着,她只能生生压下这股愤怒,以唇齿反驳回去。 “陛下身边的掌事公公并未给你通报,霁明柔你就这样闯进来,是无视宫规,冒犯皇家威严,陛下九五之尊,岂容你轻视?” “你话真多,我就是路过,进来与陛下请安而已。”霁明柔嘴角挂着笑,看着楚云柔跪在地上,露出这幅愤怒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她心中隐隐有多年积怨得报的感觉,快意的很。 楚玉柔:“......” 别人不清楚霁明柔这个小贱人的心思,但她楚玉柔知道,霁明柔就是个小狐媚子,不仅勾引她哥哥,让她哥哥念了多年始终不肯成婚,几年前,还妄图攀附身为储君的陛下。 狐狸精勾人的本事大得很,连身为储君的继兄都敢觊觎引诱。 楚玉柔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陛下开口呵斥霁明柔,她心中不忿,从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隐约猜到几分意思。 毕竟他们俩之前就有这样的迹象,只是那时她确实罢了。 霁明柔说话这般放肆无礼,楚玉柔原以为陛下会说她几句,但她没想到的是,陛下竟然这么纵着这个狐狸精胡闹无礼,什么也不说,默许霁明柔这么怼她! 这两个人一看就有一腿! “表哥...”楚玉柔轻声呼唤。 燕珩眸子在霁明柔看似平静的脸上游移,眸中染上一抹笑意,轻咳一声,视线朝说话的楚玉柔看去,淡淡道:“朕政事繁忙,没空听你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就是。” 楚玉柔咬牙切齿的扭过头,脸上还挂着刚刚哭诉时的眼泪,将落未落的,再度看向燕珩时,表情又变得楚楚可怜起来,继续哭着诉苦,“表哥,沈家待我薄凉,沈岩更是三天两头的沾花惹草,妾室一房一房的抬,完全不将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我要是再在沈家待下去,便只能是抑郁而终,香消玉殒的结局了,玉柔求表哥,赐我与沈岩一纸和离书,从今往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就算是要朕赐下和离书,也得楚家长辈来此,亲口与朕说明原委,你孤身前来,空口白牙,朕怎能轻易给你和离书,若事实非你所说,朕岂不是误会了沈家。”燕珩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将和离书给楚云柔,万一楚家和沈家都不愿楚云柔和沈岩和离,他不就多此一举了。 楚云柔捏紧手掌中的软肉,低头咬唇,知道燕珩今天是不会赐她和离书的,再纠缠下去也无意义,就只能作罢了,改日再想办法。 霁明柔见楚云柔恋恋不舍的看着燕珩的脸,她走到燕珩的书案边,对着楚云柔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善意的提醒道:“事情说完了,沈少夫人还不走吗?” 楚云柔气的指尖发颤,见燕珩如此纵容霁明柔,她甚至不敢再对霁明柔说什么嘲讽的话,只能咽下这口气,告退离开。 不要脸!楚云柔边往外走边扯着手中的帕子,在心里诅咒霁明柔被陛下厌弃,不肯承认她因为求而不得,才嫉妒的霁明柔的。 她楚云柔出身国公府,身为陛下的亲表妹,身份尊贵,可即便是这样,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得过陛下一分一毫的青眼,皇家书院时,众人都以为太子表哥向着她,不喜霁明柔那个继妹,所以贵女们都巴结着她,帮她排挤霁明柔。 起初,楚云柔她自己都是这觉得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少女的心里越来越敏感,她就明白了,其实太子表哥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和霁明柔一同在场时,燕珩的目光从来都没落在她身上过。 或许连那时的燕珩本人都不曾发觉他对霁明柔的爱慕,但楚云柔发现了,一个人眼里有没有你,她自己是能感受到的。 被家族当成准太子妃教导长大的楚云柔自然不服输,也不甘心,所以才她才那么讨厌和针对霁明柔,想要把试图让燕珩看见霁明柔软弱卑贱的模样,以此挽回燕珩的心意,让燕珩喜欢她。 但她错了,这样的做法没有扭转燕珩对霁明柔的看法,反而让燕珩厌恶她,把她赶出了书院,还警告楚家,让楚家尽快把她嫁出去。 就是这样,她才匆匆被父母嫁给了不喜欢的人,送出了京都。 勤政殿的殿门合上,霁明柔脸上的笑容也褪了色,淡淡的朝燕珩瞧过去。 “呦,狐假虎威结束了,这就变脸了?”燕珩站起身绕过书案,站在霁明柔面前,手指轻轻从她的指尖蹭过,带起一阵涟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门都紧紧关着,也不知...都叙旧了些什么,陛下瞧见了这多年未见的表妹,心情如何?美人梨花带雨,可触动了陛下的心弦?” 粗糙的指腹从霁明柔眼下那块柔嫩的肌肤上撵过,他带着一抹坏笑,轻声道:“朕觉得,你难以抑制时,落泪求饶的模样,更能触动朕的心弦。” 作者有话说: 我明天早上回学校,毕业答辩了,所以这个礼拜的更新大概是不能保证的,对不住了诸位,我尽力日更,但估计是日更两千的水准了。 我文笔不好,是真的不好,太谢谢诸位小可爱们追到这里了,评论区很多人我都眼熟了,真的谢谢你们啊,给了我莫大的动力,让我写到今天,心态崩了之后能坚持到这里也是因为你们评论给我的动力,谢谢你们。 第73章 旖旎 ◎这女子...生的与柔安郡主竟有七分像◎ “青天白日的, 陛下在勤政殿还要惦记着这种事情?”霁明柔说话声有些淡,眼神也是冷冷的。 燕珩明知道她和楚玉柔之间有什么仇怨,却还是放了楚玉柔进来哭求, 听楚玉柔说那些委屈可怜的话,他什么意思?看楚玉柔现在过的不好, 所以他对这个表妹心软了? 都出阁了这么多年,楚玉柔还打着燕珩的主意呢,她若是打定主意和离,就该回家去和父母商量, 而不是来燕珩面前作这副样子。 嫁了那样一个人, 还不是自找的么,当年若不是楚玉柔先对她下手, 意图坏了她的名声清白,她也不会反击,让楚玉柔自食恶果, 最后被楚家三房匆匆嫁了出去。 “自然是看见你才惦记, 朕见着你,就什么兴致都有了。”燕珩好声好气的哄着,边说边伸手去牵霁明柔的手。 燕珩俯身在柔软的唇上倾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缓缓掀起眼皮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撩到背后,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脖颈。 霁明柔后退一步,躲开燕珩的手, 对燕珩的温柔一点不买账, “但是我看见你和她同处一室, 便什么兴致都没了, 燕珩,你明知道楚玉柔当年是如何对付我的,却还是看在表兄妹的情分上,想要帮她和离么?” 霁明柔知道楚国公府势大,又是燕珩的外祖家,楚玉柔是楚家嫡出幼女,若非撕破脸,就是燕珩也不能轻易处置她。 但她心中的委屈...又要怎么办?她就得忍着心中厌恶,心平气和的放下过往,任由楚玉柔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朕可没帮她,你莫要诬蔑朕啊,她与楚行言一同进宫,朕不见说不过去,就当是给楚行言一个面子了。”燕珩笑着解释。 “今日是我来得巧,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就会这样顺水推舟,看在楚行言出使南辰的功劳上,给楚国公府这个脸面?”霁明柔不信。 她必须得承认,楚行言此次出使南辰,促成两国邦交贸易,确实有功在身,楚行言是楚玉柔的亲哥哥,若楚行言以功劳替亲妹妹求和离的恩典,燕珩无论是现在皇帝的层面上看,还是站在楚行言表哥的身份上看,都要给楚行言这个面子。 “楚行言若是舍得用这个功劳去给楚玉柔求和离的恩典,那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惦记着你,就是放了楚玉柔和离归家,朕也是愿意的。”燕珩执起霁明柔的手,将她拉到书案前坐下。 “楚行言怎么想的跟我无关,比起他,我更在意楚玉柔是不是经常过来碍我的眼!你愿意看在表兄妹的情分上放过她,可我还不愿意!”霁明柔当真是有些生气了,她没想到燕珩居然还真有放过楚玉柔的想法! 他放过她的仇人,不就是变相的与她作对吗! “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她哪值得你为此生气,若是不顺心,等她和离之后,朕就下旨让她进宫...”到时候还不是随你处置。 燕珩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在霁明柔能杀人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霁明柔越是气,燕珩就越是没脾气,神情和话语始终温和,他手指刮了一下霁明柔的鼻子,“朕说的是什么意思,你都能懂,楚家有功,皇家必须得嘉奖,但你与她有仇,朕也不会让你忍着,楚国公府若是帮她和离,那就让她离,等她恢复自由身,你想怎么处置她,朕都帮你。” “罢了,她也得到了报应,往后就随她去吧,只要不犯到我面前,我就当她不存在。”霁明柔偏过头,面色平和了些许。 那些事过去许久了,她也没有非要置楚玉柔于死地的心,刚刚生气,也是她以为燕珩会站在楚玉柔那边,才会心里失衡。 楚玉柔嫁了一个磋磨人的夫君,与娘家离心,过了这么多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也可以了,往后,楚玉柔不来她面前作死,那就相安无事。 “咱们成婚后,先前为难欺凌过你的,就是再不情愿,也都得匍匐在你脚下,三跪九叩,比起死,这才是让她痛不欲生的报复,你若是想,朕就召她入宫,让她日日给你请安跪拜,你想怎么都可...”燕珩将霁明柔搂在怀里,拥着她往内室走。 “楚国公府到底是你的外祖家,你这样帮我折辱你的表妹,不怕楚国公府对你这个皇帝不满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燕珩抚摸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凝着她的眼,“做了九五之尊还不能为妻子出口恶气,那我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无论是南征还是集权,我为的,不就是让你往后能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么。” 霁明柔环抱住燕珩的腰,抬头看他,喃喃道:“明君是不能这样的。” “朕宠你,为你出气,就不是明君了么?君王的功绩所能被这些小事轻易毁掉,那就不算是功绩了。”燕珩低头,轻柔地蹭着她的唇角,“你只需要记得,有朕在,你无论做什么,都可随心,无需瞻前顾后,不必顾忌任何人,任何事。” 霁明柔主动启唇,让他的进来索取香甜。 不过就是唇齿相触而已,这股心火就涌动上来,燃了他的黑眸。 霁明柔启唇咬住燕珩的嘴角,稍微用了力,淡淡的血腥味就从唇齿间蔓延开,染红了两人的唇角。 “放肆。”燕珩一把掐住霁明柔纤细的腰肢,两人贴近了些,夏日衣衫单薄,即便是皇帝所穿的帝服,也是薄薄的一层外衫而已,肌肤隔着布料碰撞上,他眉眼微蹙,但眸中酝酿的不是怒气,而是想将她吞吃入腹的深深欲|念。 “陛下刚刚还说,随我放肆。” “当然随你,就是...得有点代价。”燕珩一手扣紧了她,一手在她身前作乱,指尖沿着起伏的曲线打转。 霁明柔抬眼,视线撞进燕珩那双装满她的眸子里,她勾起唇角,抬手摁住那只在她领口边打转的大手,“陛下还想白日宣、不成。” “不可以吗?”燕珩浅笑,打横将她抱起来,往勤政殿的内室走去。 三千青丝披散在软塌上,逶迤飘动,两道身影在黄昏的夕阳下缠绵,黏腻暧昧的气味和声响回荡在勤政殿内,本是君王处理政事接见臣子的地方,庄严肃穆,却被无边春色沾染上旖旎的色彩。 ...... 春阳殿中,宴席初启,歌舞丝竹齐齐动起。 上首的主位空着,两侧几个位置都已坐满。 因着帝王身边的太监早就来知会过,说陛下晚到,不必等他,所以晋王就吩咐下去,让宴席先开始了。 今日宴上的,大多数都是楚家人,为楚行言一人办的庆功宴,虽不算隆重,但是楚家人指定是到全了的。 楚玉柔红着眼回来,安安静静的坐在楚行言后面,不置一言。 楚家三房夫人一见女儿这个样子,就知事情没成,她拍拍女儿的手,心疼的叹气,却也没什么办法。 她是想要女儿和离归家的,但奈何楚家的几位长辈不允,女儿的婚事是陛下当年一手促成,没陛下点头,楚家没人敢替女儿做这个主,都怕得罪了君王,连累楚家其他人失了帝心。 “阿言,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妹妹啊,沈家那个火坑,她可是万万不能再待了。”三房夫人语重心长的对楚行言说道。 楚行言回头看看母亲,没有给楚玉柔半个眼神,他沉默半晌,最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娘...”楚玉柔有些急了,抓着三房夫人的胳膊唤了一声。 三房夫人无法,只能再度将儿子叫回头来,眼泛泪花,“行言,算是为娘求你,你就帮帮你妹妹吧,玉柔过成这样,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在沈家被人折辱吗?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楚行言冷眼看着,咬紧后牙床,逐字问道:“那我呢?母亲就忍心看着我一次次错过,始终不得所求之人?” “行言,娘求你了,你就帮玉柔一次吧,娘答应你,只要你帮了玉柔这一次,娘过阵子就亲自去谢家提亲,谢家那个丫头...她、她都被陛下厌弃到这种地步了,哪里还有人敢娶她,只要咱们再等等,等霁家的事情过去,那时候你还肯娶她,她定是求之不得,巴不得攀上你。” “说到底,还要我退步的。”楚行言淡淡说道。 “行言...”三房夫人要不然顾忌着现在是在宫中,那眼泪说不准就要落下来了。 楚行言握紧拳头,深吸口气,终是妥协了。 “好。” 楚玉柔压下眼中妒色,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了。 瞧吧,就连她亲生的哥哥,都为了求娶霁明柔,要放弃妹妹了。 呵!想吧,再想也是求不得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众人以为陛下不会来的时候,外面的宣唱声响起,圣驾姗姗来迟。 楚家本就有了楚行书一个重臣,现在又多了个楚行言,可真是烈火亨油,门庭鼎盛。 在诸位权贵羡慕的目光中,燕珩一挥手,就有一个太监端着圣旨念了起来。 又是赐封楚行言的圣旨,年仅二十三的大理寺少卿,是多少人奋斗一生都爬不到的位置。 果如燕珩所料,楚行言在接旨后就为楚玉柔求了和离的恩典。 燕珩满意楚行言的识相,没说什么让他动怒的话,所以他也没多废话,大手一挥,给准了。 燕珩酒量不算好,再加上楚家几位长辈一杯杯敬,更是抵不住,宴席散时,他自然是有些醉了,步子漂浮着。 福安要上前去扶,但没想到有一宫女比他快一步上前,扶住了燕珩的手臂。 福安抬头看去,愣了一下。 这女子...生的与柔安郡主竟有七分像,不经意看,还以为是郡主本人过来了呢。 第74章 纵欲 ◎她就要忍不住扑在他身上了。◎ 福安哪敢让这种不知来历的宫女接近陛下, 当即就要差人将她撵走。 “哪来的宫女,如此胆大包天,快快拉下去, 让南统领送去暗房调教。”福安朝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 “幽若,退下。”燕璃走到燕珩身边, 扶住燕珩的胳膊,冷声对幽若说道。 名为幽若的宫女似乎是瘪了瘪嘴,但也不敢说什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天子面容, 然后低头退下了。 福安一愣, 意识到这名叫“幽若“”的宫女是晋王殿下带过来的人,他立马换上了笑脸, 让小太监们都下去了,“原是晋王殿下身边的宫女,是奴才无眼, 误会了, 误会了。” 燕璃脸上噙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对福安点了点头,扶着燕珩往外面走去。 晋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福安哪敢拦着晋王殿下扶人,他对后面的宫人招招手,示意宫人们赶紧跟上。 阳春宫外,燕璃扶着燕珩上了銮驾,他转身下去, 对着已经醉了的燕珩道:“皇兄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多是太监侍卫, 他们难免有粗心照料不到的地方, 不如女子妥帖, 这宫女是臣弟从宫内乐坊挑选出来的,美貌身段都是万里挑一,皇兄不如将这宫女收到身边先用着,也是让皇祖母宽心,少担忧些。” 燕珩半醉半醒,听完也没什么反应,只半眯着眼朝燕璃看过去,不置一词。 燕璃扫了一眼幽若面若秋水的脸,对燕珩道:“皇兄不如先看看人,再做决定。” 帝王悠闲的目光落在幽若的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炙热,但随后就归于平静。 幽若极力忍着唇边激动的笑意,羞涩的往前动了两小步,抬头看了一眼,在对上君王视线时又飞快的低下头,柔声道:“幽若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阿璃此举真是...有心了。”燕珩单手撑着鬓角,意味深长的说,“不过...” 燕珩下半句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见南骁领着两个侍卫走过来,停在銮驾下方行了大礼。 “禀陛下,镇远侯已至内宫门外,请陛下圣安。”南骁道。 “这个时候来请什么安,来做什么?有话直说。”燕珩吹了会风,已然清醒许多,说话间听不出什么醉意,就是某些缓慢。 南骁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晋王,微微迟疑片刻,但有帝王命令,他还是将谢霖屿刚刚与他说的话如实转述出来,“镇远侯问臣,家妹今晨进宫,太皇太后无下诏过夜,何故一日不归?” 燕珩无奈的看着下首两人,注意到燕璃瞬间黑脸的模样,有些好笑的扶额。 南骁啊南骁,你还真是直说啊,一句话不转弯的那种。 和燕珏一样,光长力气,不长脑子。 燕珩朝南骁摆手,道:“让谢霖屿回去,你就告诉他,谢家女出宫时身体不适,故太皇太后许她留宫修养一日,明日便归。” “是。”南骁领命退下了。 他匆匆来又匆匆走,丝毫不知他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旁边的人心中升起腾腾怒气。 燕璃目送南骁离开,他眉头已然蹙起,面色冷冷。 燕珩看向燕璃,兄弟俩对视,相顾无言,好像有兵刃在两人视线中厮杀,火药味十足。 在这诡异且安静的气氛中,燕珩率先收回目光,嘴角上扬,悠悠闲闲的张了口,“阿璃啊,这宫女你还是带回去吧,你也听见了,不是朕不想要,实在是朕...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另一个。” 他所有的精力,都已经被你姐姐给榨干了,霁明柔这一个祖宗就他应付的了。 燕璃:“......” 他懂燕珩说的是什么意思,大致也能猜到,让皇兄来迟宴席的原因是什么了... 燕珏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果然看不住什么,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吧。 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这样不是害了阿姊么?他不知道皇兄对阿姊有多少真心,但他能猜到,阿姊是心悦皇兄的。 若皇兄只是看中阿姊的美貌,并非真心喜爱,那他们这样做,最后吃亏受伤的都是阿姊。 燕璃是尊敬兄长的,这么多年,鲜少在燕珩面前摆脸色,这还是头一次。 他眼中冷凝,知道阻拦也来不及,只能打消给燕珩床上塞人的想法,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福安胆战心惊的看了眼晋王殿下负气离去的背影,然后暗暗观察着陛下的神情,见陛下面色如常他才松了口气。 让宫人们起驾,回紫宸殿去。 晋王当着陛下的面前无礼无状,可是给周围的宫人们都惊住了,就连阳春宫的宫门那边,正在往出走的权贵们都瞧见了几分,纷纷停下步伐看着。 受邀前来的权贵子弟们听不见晋王和陛下都说了什么,也看不见陛下的脸色,但却能瞧见晋王殿下冷如冰霜的面容和脚下生风的步子。 晋王殿下与陛下吵架了?还是出了什么政见上的争端? 皇家兄弟俩当众闹掰,这还真是个新奇事,这么多年头一次。 陛下待晋王这个弟弟,向来是最看重最爱护的。 今日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 袅袅婷婷的筝乐在紫宸殿中盘旋,圣驾还未行到紫宸殿,燕珩就已听见了这阵动人的筝乐声。 殿中待着无聊,所以弄起了筝? 可燕珩明明记得,她不爱侍弄这些东西,比起娇浓风月,她更喜长笛的悠然。 他缓缓走进,见着了院中的场景。 果然,弄筝的人是青淑,随乐声舞的,貌似是紫宸殿中的扫洒做杂事的小宫女,虽是在紫宸殿中伺候的人,但燕珩也只是见过一两眼,浅浅有个印象而已。 至于霁明柔,她此时正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屁股下面垫着软垫,手中抱着一篮果脯,认真的欣赏着舞姿。 还挺潇洒的。 燕珩大步走到霁明柔旁边,青淑和跳舞的宫女看见,自然都停下了动作,跪下行礼。 “你打扰我看舞了。”霁明柔侧头看他,眨眼控诉道。 燕珩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他蹲下身子,与霁明柔平视。 她年少时,只穿浅色的衣裙,淡淡的妆容,容貌秾丽却要想法子打扮的素净,不想引人注目,回京后,她没有了在外的桎梏,不在意别人的指点,偏爱华丽雅致的繁复罗裙,美得惊艳。 而现在,她身着月白的内裙,青丝散落无序,妆容褪去,她还是那样动人,纯粹又柔美,身披月光站在他面前,弯弯眉眼的眉眼里只有他一人。 燕珩这样看她许久,也不说话,直看得她发毛,忍不住抬手捂住他的眼。 “这样看我做什么,怪瘆人的。” 其实是怪招人的,只是她没好意思说,才换了个词说出来,燕珩再看下去,她就要忍不住扑在他身上了。 燕珩胸膛震动,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拥她入怀。 “朕只是觉得,你真真是拿住了我,向着你的兄弟那么多,在朝堂上还都是要职,我要是对你不好,以后怕是有的头疼。”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转眼就叛变了,最在乎的还是姐姐,兄长得排在后面。 还有谢霖屿,与霁明柔是一胎双生,兄妹俩极为看重对方,谢霖屿知道这样行事会得罪君王,也要护着妹妹安危,生怕燕珩一个不开心把妹妹杀了。 燕珩抱她进殿,将她放在龙床上,手指挑开月色薄裳,笑道:“谢霖屿生怕朕砍了你,一夜不归就急得不行,明明朕已经差人去镇远侯府告知,说你明日回府,但他还是进宫来问缘由。” 霁明柔趴在床褥上,脸埋在褥子里,喃喃出声,“兄长担忧我,是人之常伦,你大惊小怪的感叹什么,小气的紧,你还要与我兄长计较不成。” “呵,朕可不敢计较,惹的小祖宗生气,我还得哄。” “哼~这还差不多。” 燕珩指尖划过雪白肩颈,随着曲线往下,送入一指,“还给你狂上了,惯的你。我看你叫谢霖屿这声兄长倒是亲切的很,从前唤我都是不情不愿的,跟我逼你一样。” “你可不就是逼我叫你皇兄,总是抓着我的错处不放,跟个争风吃醋的小娘子一样。”霁明柔怼他不留情,却忘了自身的处境。 “是么...”燕珩的语气很危险,手指勾起,搅动内里波澜,一寸寸的摩挲着。 整个身子都落入他掌中了,这个时候嘴上还不服气呢! 很快,霁明柔为她嘴上逞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咬紧牙关,溢出甜腻的声音,“燕珩,纵欲伤身!小心不行!” “放心,你一个我还应付不了么,都是你的,别急。” “...你才急。” 她就像是被迫上岸的鱼儿,奋力挣扎来摆脱窒息的痛苦。 但脱力的鱼儿怎能抵过手段狠辣的渔夫,捕鱼的人大手一摁,就轻易将鱼儿展平在岸上,任其摆弄。 …… 翌日,燕珩下朝后就想着回殿去,懒虫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起,趁着她还没出宫,他再和她温存一会。 金殿外,谢霖屿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去紫宸殿求见天子。 霁家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他心里不放心,必须得好好和陛下说说这个事。 他不求妹妹能再享受皇家郡主的尊荣,也不求保全霁家,只要陛下能同意放明柔平安度日就好。 “大哥。”燕珏见谢霖屿走的方向不对他便拉住了谢霖屿,小声问道:“大哥去哪?” 谢霖屿如实说了,并且拉上燕珏一起去,想着陛下见亲兄弟过去求情,也许能好说话些。 而燕珏并不知霁明柔昨夜在宫中过夜的事,所以并没有阻拦谢霖屿,抱着让大哥安心的念头,就随他一起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答辩 第75章 发现 ◎你都抱过了,还装什么君子◎ 燕珩回到紫宸殿中时, 果如他所料,小祖宗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呢。 娇颜卷在被褥中,乌发杂乱, 海棠浓睡,安然若梦, 白皙的手臂从床榻上伸出,垂落在床沿边。 轻纱帘缦外,青淑带着几个小宫女在寝殿的内室外面等着,手中捧着洗漱要用的器具和衣裙, 因着陛下临走前吩咐过她, 不许吵姑娘睡觉,所以青淑也不敢进去叫醒霁明柔, 只能在外面候着。 燕珩进殿,对着青淑摆摆手,青淑低头行了个半礼, 便领着宫人们退出了寝殿。 “还不醒?真把自己当懒虫了。”燕珩坐在床榻边, 将床上的人和被褥一起捞进怀里。 燕珩这般动作,霁明柔自然是不能再睡了,她揉了揉眼睛,半眯着靠在燕珩怀里,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继续赖在燕珩怀里不动弹。 “时辰不早了,你要是再不回府,镇远侯又该来朝朕要人了。”燕珩捏着她的手, 下巴贴近她的脸庞, 细细感受着她软软的脸蛋。 霁明柔已然醒来, 但却不急着起身, 她在燕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窝进他怀里,跟没听见燕珩说的话一样。 “镇远侯府若是住的不开心,就去兮云府上待两天,她怀着孩子,你去和她说说话,免得无聊。”燕珩颇为享受她的主动亲近,将她搂得更紧了。 霁明柔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抓起燕珩的手指玩起来,喃喃叹息:“人家夫妻俩关起门来过日子,我总去是怎么回事,暂住还好,总去就不合适了。” 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大的牢笼,困住无数佳人的青春年华,但她却不这么想,她喜欢待在宫里,喜欢住在紫宸殿中,宫中比镇远侯府更像是她的家。 因为这里有燕珩在,也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燕珩拉着她起身,洗漱完毕再换好衣裳,然后一同出了紫宸殿。 “明日清晨,永宁伯就会带着他那个妾室一同去大理寺,献上当年苏家收买宫人的证据与证词,届时我会让大理寺重审阿珵的案子,等集齐证据,然后与你霁家的案子一起审理,左右不过半月时间便能了结。”燕珩牵着霁明柔一同走上銮驾,边走边说着,“只等阿珵翻案,我就下旨,册你为后,明年初春迎你入宫。” “明年初春?这时间...有些紧了吧。” 霁明柔没想到燕珩安排的这么紧,现在是八月底,离明年初春也就半年,钟鸣鼎食之家娶妻嫁女,嫁娶一套流程下来怎么说也得小半年,更何况是帝王大婚。 “早些娶你,才是要紧的事。”这是燕珩早就想好的事。 霁明柔握紧燕珩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点头回了个“好”。 燕珩要娶她,君王强权就算能堵得上朝臣的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曾经的继兄妹做夫妻,又是匆匆大婚,她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流言蜚语必不会少,她是无所谓这些的,也不在乎别人私底下怎么说,可燕珩身为一国之君,他明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义无反顾,那她还有什么犹豫的理由呢。 “你不必愁任何事,只需安心等着朕来娶你。”燕珩单看霁明柔赖在他身上的动作,就猜到她不想出宫的小心思。 谢霖屿虽然是她亲兄长,但也谢家家主,谢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各方各院都得顾忌上,肯定是没有办法完全照顾到她的,她对上谢家的长辈,有时该忍还得忍,当然不自在。 而她需要的,是绝对的偏爱。 她一个眼神,燕珩就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一冷脸,燕珩就知她在气什么,这种默契,是他们青梅竹马长大,日积月累养成的,并非谢霖屿这个半路兄长能比。 幼时相伴相厌,年少相知相爱,燕珩敢说,他比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 燕珩想,既然她不喜欢住在谢家,那就尽早成婚,让她待在他身边,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銮驾停在勤政殿外,燕珩扶着霁明柔走下来。 勤政殿离宫门不远,霁明柔从这里走到宫门就方便许多,没几步路就到了。 “去吧,朕派人将御柔苑收拾好,你若是不愿在侯府住,就去御柔苑待着。”燕珩松开霁明柔的手,托着她的后腰推向青淑,让她跟着青淑出宫。 霁明柔抿着唇,不开心的表情很明显,她随青淑走了两步,转头看着目送她的燕珩。 燕珩见本来已经走了的人又调回跑回来,他也顾不得旁边有宫人看着,张口手臂抱住向他奔过来的人。 霁明柔是从未在众人面前投怀送抱的,这是头一次。 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抱下他而已。 “陛下、姑娘...”青淑见勤政殿台阶上有两人走下来,她双手握紧,有些急的提醒着相拥的两人。 但霁明柔没听见,燕珩只顾着抱着她,也没听见。 霁明柔看见谢霖屿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时,是她准备从燕珩怀里退出的时候,一抬眼...就这样对上了谢霖屿的目光。 霁明柔推开燕珩,后退一步,望着不远处的兄长,表情凝滞了。 燕珩转身,见燕珏与谢霖屿就站在勤政殿的台阶之下,他嘴角抽了抽,脚步挪动,不动声色的将霁明柔挡在身后。 谢霖屿:“......”说好的相看相厌呢? 燕珏:“......”他就不该跟过来蹚浑水。 场面一时寂静。 “臣谢霖屿,参见陛下,陛下圣安。”谢霖屿跪下行礼。 燕珏都忘了行礼这回事了,见大哥跪下他才想起来,连忙跟着跪下。 “平身吧。” 谢霖屿起身,面色复杂看向燕珩,与他心中敬重的帝王对视着。 他与燕珩一同上过战场,私底下的交情说不上是推心置腹,但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 霁家的事情被查出来,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担忧陛下对妹妹下狠手,他尽力在朝堂上周旋。 还配合两位王爷给霁家掩盖罪证,那些通敌的证据,他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罪不容赦...作为一个忠君之臣,他做这些事,其实心里都是愧对陛下的,但为了妹妹平安,也硬着头皮去做了。 谢霖屿转头看向燕珏,燕珏与他对视,眼中有心虚,却无震惊。 好样的,看来只有他一个不知道。 “明柔。”谢霖屿看着霁明柔,轻唤了一声。 霁明柔哪有不应的,当即松开燕珩的手,走到了谢霖屿身边,垂眸唤了一声:“兄长...” “家妹既然在此,臣这便带她回去。”谢霖屿对俯身行礼告退,侧眼时瞥见霁明柔脖颈后掩在衣领下的红痕,他呼吸一窒,然后神色冷凝的看着燕珩,“家妹尚未出阁,日后闺中待嫁,不便再留宫过夜,陛下圣名清正,若是让流言蜚语误了陛下大选就不好了。” 这话就是在指着燕珩的鼻子骂了,不说脏话,但话中所指,在场的都懂。 燕珩蹙眉,面色不善,但也没反驳。 “兄长说大选,是什么意思?”霁明柔闻言变了脸色,顾不得燕珩就在面前,她当即看向谢霖屿,低声问道。 太皇太后说过燕珩要大选,但她以为,燕珩不会同意,他说过,此生不会有其他女子。 “明柔...”燕珩刚刚张口,就被谢霖屿大逆不道的打断。 “陛下下旨大选的文书已经到了户部,还特许几家名门贵女越过了初选,钦点入宫,听说尚宫局已经拟定好了名号位份...”谢霖屿无视燕珩冰冷警告的眼神,依旧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霁明柔见燕珩神情,就知兄长说的都是实话,她不爱听这些事,也不想听燕珩说什么缘由,于是没再说话,沉默的跟着谢霖屿一起告退,出了宫。 燕珏当了半天透明人,见此情景,他也对燕珩告退,追着谢霖屿和霁明柔出了宫。 霁明柔与谢霖屿一路沉默的走到宫门外,她本要上镇远侯府的马车,但燕珏追上来说阿珵在他府上,阿珵回京不易,她自然是要先去见阿珵的。 霁明柔上魏王府的马车前,谢霖屿问她:“大选在即,陛下若纳妃,你便不要参与了,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何必去兄长为你招婿。” 霁明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只说:“此举不妥,兄长位极人臣,此时惹怒君王,得不偿失。是我让兄长担忧了,但燕珩他...兄长不必忧愁我,我心中有成算,兄长当信我,也该相信陛下。” 谢霖屿肩上是整个镇远侯府的兴衰,他是不能任性的。 “...好。”谢霖屿心中落寞,不免悲伤,他位极人臣,但对上帝王皇权,他也得退步,妹妹婚前委身君王,这事捅出来对妹妹名声没好处,他眼看着大选在即,竟然连公道都不能讨! 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与人共侍一夫也委屈妹妹,就算是为后,也得眼睁睁看着帝王纳妃。 他还是给妹妹招婿吧,谢家不需要后位的荣耀,他只求妹妹余生安乐。 ...... “殿下推拒我,是很不喜妾身么,妾身哪里不够好,只要您说,妾身都能改,改成您最中意的模样。”依浓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热切又期盼的看着眼前人,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放手。 “姑娘你认错人了。”燕珵从依浓手中扯回他的袖子,温润的脸上有些迷茫和尴尬,他后退一步,依浓就紧跟一步,生怕他跑了一样。 “殿下去哪,慢点,殿下等等我好不好...”依浓小跑着追上燕珵,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这就是她在江南见过的那位王爷,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认错人呢!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你口中的殿下。”燕珵无奈,只得停下步伐,好好与她解释。 “依浓已经是殿下的妾室了,殿下便怜惜一下妾身吧,妾身空吃粮食,不来侍候殿下身侧,心底难安啊!” 燕珵无奈,也不知道燕珏是从哪里招来了这么个美貌粘人的妾室,难应付的很。 他刚要开口说话,没想到这个大胆的女子猛地一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抱了个满怀。 温软的身躯贴着,暗香扑鼻,燕珵身体僵硬,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身子太软,而他的手很粗糙,这双大手往哪里推都像是在冒犯她。 燕珵就这样愣怔在原地,没有及时推开她。 这时,戏谑的声音从燕珵身后传来,打断了相拥的两人。 “呦,这青天白日的,要抱也不进屋去?”燕珏踱步过去,悠悠闲闲的看着燕珵表情。 依浓听见有人来,立马慌慌张张的松开燕珵,转头看去。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珏,双眸在燕珏和燕珵身上徘徊,吓得后退了几步,小脸惨白惨白的。 原来她,真的是认错人了,这两位殿下,长得确实一模一样。 “她认错人了。”燕珵拉住燕珏往依浓那边走的脚步,与他解释道:“无心之失而已,莫要难为人。” 毕竟他们俩是双生子,寻常人确实看不出分别。 燕珏看着燕珵的眼睛,新奇的笑出声,他回头看着霁明柔,笑着说:“阿姊你瞧,他还担忧上了。” “没大没小的,阿珵是你哥哥,你也这样逗他。” “早了半刻钟而已。” 燕珵不理会燕珏的话,他见阿姊来,便马上缓了脸色,淡笑着迎上前两步,“阿姊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阿珵,只需再等半月,你就能我们就能为你翻案,还你清白了。” 燕珵看着阿姊的笑颜,想起霁家的事,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阿姊,其实当年那些事,我是知道些的,霁家的事...怪我心软了,是我连累了你。” 母妃当年有意让他夺嫡,虽然他无意,但在知道母亲通敌后,也逼不得已的为霁家遮掩,直到那年,苏彭死于他手下,他知道是北狄旧部想要封他的口,所以在暗中帮助苏瑶和苏彭善后。 他清楚,但他不能说,若真的让皇兄彻底清查,他怕会牵扯出霁家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了兄弟姐妹几个人的性命。 就算是有一半皇家血脉的皇子皇女,也未必能保全性命,大燕那时内忧外患,皇家势弱,武将权高,父皇又病重... 所以二哥当年当堂指认他,送他去流放,他是能懂二哥苦心的,不曾怨恨过。 “霁家的事都过去了,母亲去了这么多年,过往的事就不需要再提了,阿姊看你光明正大的待在京都,往后能随心的度日,咱们一家人待在一起,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霁明柔知道阿珵想说什么,但往事已过,她不想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她为阿珵的不辩驳疑惑过,为阿璃的不信任失望过,她困惑了这么多年,但现在一切的不解和困惑都解开了。 她藏在心底的愧疚和担忧,也终于随风而去了。 霁明柔和燕珵聊的正欢,姐弟俩都有一堆话要说,全然忘了院中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场。 燕珏摸摸下巴,转头盯着跪在地上,吓得要哭出来的依浓,蹲在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本王记得你,你就是江南官员献上来的那个胡姬。” 那个江南送别宴上意图勾引皇兄的胡姬,要不是他机灵,这个女子现在就是让阿姊烦心的祸害。 “妾...妾知错了。” 依浓终于知道她刚刚扑在燕珵身上时,那一丝的不对劲来自哪里了,这两位殿下虽然长得一样,但性情却不一样,她认错的那位性情温和,对人有礼,而面前这个...截然相反。 “别,别乱攀关系,本王可没碰过你。”燕珏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否决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殿下...”依浓没忍住哭了出来,看魏王殿下的意思,她应该下一秒就会被魏王殿下扫地出门,然后再过上以前那种任人欺凌的日子。 “阿珏,你别吓她了。”霁明柔本不想管弟弟的房中人,但阿珏这么吓这个小姑娘,给人家吓得梨花带雨,她看那惊人的美貌都觉得移不开眼,忍不住心生怜悯,想为这个小美人解围。 霁明柔走到依浓面前,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多美啊!”霁明柔感叹的摇摇头,然后看向燕珏不为所动的脸,“你哪找来一个这么美的姑娘藏在府中,放在你身边真是耽误人家了,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这样美的人,该找一个真心爱她敬她的夫君,好好被疼惜才是。 “哼。”燕珏冷哼一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我的姐姐啊,要不是有弟弟我在,她可就要抢你男人了,这张惑人心魄的面庞就是纯纯的祸水!他才不喜欢祸水! “你若不喜欢,给她找好去处安置,多给些银子,放她出府吧。”燕珵建议道。 “放她出府?”燕珏无语的看着燕珵,放这个祸水出去还要他赔上银子?想什么美事呢?他留她小命就是善良了好吧! “你喜欢?”燕珏拉着依浓的手腕,将人拽到燕珵面前,意味深长的笑着:“你喜欢就送你了。” “我不喜欢。”燕珵看着依浓无助的神情,他深深皱眉,极为反感将人当做畜生送出的做法。 他做皇子时感受不到为奴者的心酸和无助,但他在南疆的这些年,他上过战场,下过农田,他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把人当人的事情,所以他很是不喜燕珏这样的行事作风,人生来若有选择,谁会甘愿过着被人轻贱的日子呢。 “你都抱过了,还装什么君子。” 燕珏将依浓推出去,正好被燕珵接住。 燕珵扶住依浓的胳膊,不悦的看向燕珏,“你做什么?” “领走,从现在起这人就归你了,你若是不要,那我就将她发卖了,省的碍眼。” 燕珏是个混不吝,这事他说的出口,就能做到。 燕珵拿燕珏无法,他身边虽然不缺人,但看这女子战战兢兢的模样,他到底还是将人收下了。 霁明柔与燕珵聊了许久,半晌没和燕珏说一句话,直到日落黄昏,燕珵领人回院子,燕珏亲自将她送回到镇远侯府,她在马车中才上手掐了燕珏几下。 “阿珵是你双生的哥哥,你做什么这样逼他。”霁明柔当着旁人的面给燕珏面子才没说什么,现在马车里就只有他们姐弟二人,她才竖眉瞪他,摆上脸色。 “嘶!”燕珏被掐的两下,做了一副委屈样子,说:“阿姊你看他装的像模像样的,但他被那女子抱住的时候可没反抗啊!就他这伪君子的火候还不到位呢,还不如燕璃能装,阿姊你且瞧着吧,我看他几天破功!再说我把那么美的女子送给他,他该谢谢我才是!” 虽然他是因为看着实在厌烦才将人送出去的,但燕珏当着霁明柔的面是不可能说真话的。 燕珏一堆歪理,霁明柔白他一眼,懒得继续说他。 明日永宁伯去大理寺为阿珵翻案,也不知道此番是否能顺顺利利的,还阿珵一个清白。 第76章 难耐 ◎指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带子,将目光移向她的脚腕◎ 这些日子, 永宁伯携妾室将苏家告上大理寺,为晏王翻案的事情传遍了京都。 永宁伯交上来的证据确凿,来势汹汹, 隔日圣旨就颁下来,命令大理寺重审晏王案, 另外,霁家通敌的案子也在这两日开审了。 大理寺的官兵到镇远侯府时,谢家所有人都在谢家家宴上。 大理寺少卿奉旨而来,要收监霁明柔至大理寺软牢。 谢家满堂哗然, 虽然心里都有猜测, 但是亲眼看着霁明柔被一群官兵带走,心里还是惶惶。 谢嫣华与崔挽迎面露担忧, 其余谢家小姐们有的担忧,有的无措,谢老夫人冷眼看着, 不置一词, 二房夫人倒是光明正大的撇撇嘴,幸灾乐祸的看着。 谢夫人面色有些凝重,拉着谢霖屿到后堂,低声问他是否要派人去大理寺打点一番,软牢也是牢,不花些银子出去,霁明柔在软牢里的这几日怕是会难过些。 谢霖屿神情复杂,看不出什么担忧的情绪, 他看着谢夫人欲言又止, 最后摇了摇头, 说是侯府该早些准备好妹妹的嫁妆了。 “怎的突然说起嫁妆这事?你莫不是早就为你妹妹找好了人家?可...你前段时日不是还说要招赘?”谢夫人一愣, 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说起嫁妆的事了,明柔刚刚被大理寺关进软牢,他心里想的却是嫁妹? 放眼京都,真的有儿郎敢娶这位么?就算是招赘也难啊。 “明柔的婚事非我所愿,但不得不嫁,侯府予明柔的陪嫁,就劳烦母亲着手准备了。”谢霖屿对谢夫人拱了拱手,言语恳切,他昨日进宫面见陛下,与陛下对峙良久,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明柔肯定是要进宫的,而且就在几月之后,时间紧迫。 “这是做什么,你妹妹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放心吧,上次与崔家相看时,家里就备下了。” 谢夫人被儿子的郑重搞得有些不适应,一份嫁妆而已,她还能差了长房长女的陪嫁么,对侯府来说,这点钱不 算什么的。 霁明柔与谢霖屿一胎双生,她的脸面就是镇远侯的脸面,谢夫人心里有数,所以给霁明柔准备的嫁妆是侯府女儿中最厚实的一份,哪房姑娘的面子都不能越过长房长女。 “母亲可是按侯府嫁女的往例准备下的嫁妆?”谢霖屿问道。 谢夫人点头,“当然,我还能少了你孪生的妹妹不成,明柔的嫁妆可是比侯府以往嫁女的份例更多。” “...那应该也是不大够的。” 谢夫人蹙眉,问:“为何?” “明柔的嫁妆...估摸着要按皇家下聘的仪制准备回礼,时间有些紧,母亲这些日子怕是要忙一阵了。” “皇家宗族子弟的聘礼也是和侯府回礼差不多的,侯府若要再置办陪嫁,除非...” 除非下聘的人,是九五之尊。 谢夫人话说到一半就怔住了,她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谢霖屿,愣了半晌才道:“霖屿,这事...不可乱说的。” 世家大族婚嫁的聘礼和嫁妆的数目都是能大致对上的,至少是在表面上对应,婚嫁的礼数周全才不会让两家面子上难堪。 镇远侯府是世袭侯府,传承了三代,侯府给长女的嫁妆已经是这一代姑娘里最好的了,别说是勋贵之家,就是宗室王爷也都嫁得,但谢霖屿却还是觉得不够,让她往霁明柔的嫁妆里加礼。 若是这样,就只能帝王娶妻能说的过去了。 谢霖屿没再说话,在谢夫人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走了出去。 沉默,也是默认。 谢夫人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头次有这种一头雾水的感觉,饶是她掌家多年,也反映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顾不上满堂家眷,她匆匆走出,命人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单子... ...... 许是看在镇远侯和两位王爷的面子上,大理寺的这些人还算是客气,为首的大理寺少卿态度更是恭谨,一言一行受礼有度,让她上马车还用着敬语,惹得霁明柔侧目多看了这人两眼。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着,霁明柔静静的坐在里面,没有掀开帘子往外面看,静坐无聊,她靠着车壁在脑中幻想大理寺软牢的样子。 既然是看押权贵的牢房,那软牢里面应是没有老鼠之类的东西吧?待几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霁明柔在马车中待了许久感受到车停,随后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霁小姐,可以下车了。” 霁明柔掀开车帘,果然见到南骁那张冷脸正看着她这里。 “这就是大理寺软牢?”霁明柔站在御柔苑门外,撇了眼南骁,无奈的说道:“大理寺那边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此时不去软牢里待着,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陛下怎么吩咐,臣就怎么做,其余臣不知。臣尊陛下口谕办事,霁小姐这段时日住在这里,院中有人伺候,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您放心用着就好,其他的事情自有人会去解决。”南骁冷声回道。 “好。”霁明柔干脆利索的点头,提着裙子踏入别院大门。 霁明柔上次过来是在夜里,来去匆匆的,根本来不及观赏别院的景色,今日住进这别院中,她才有大把的功夫在这里清闲的逛逛。 一众婢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霁明柔不在意身后有人看着,自顾自的在别院中走了一圈,假山亭台都看了一眼才跟着婢女的指引,去了湖边的阁楼中。 阁楼临清湖,水榭依亭台,秀丽风景,清婉微风,这便是渝州人家的样子,也是她最爱地方。 霁明柔喜欢书卷杂记中的阁楼水榭,钟爱这种朝夕无忧、淡然浮生的感觉,但京都的宅院大多都是大气周正的,正经人家不会将主院建成这样。 霁明柔抬头看了一会“霁月台”的牌匾,抬步往里走。 “姑娘若缺了什么,尽可吩咐奴婢,奴婢汐泞,但凭姑娘调遣。”水色衣裙的清丽婢女站在霁明柔身侧,低眉细语的说着。 “听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是京都人。”霁明柔走上阁楼,边走边说。 “奴婢是渝州人。”汐泞笑着回。 霁明柔眉眼弯弯,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假山与湖水,眼中无限欣然,她转头对汐泞笑着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着就好,有事我会唤你的。” 汐泞垂首应是,往阁楼下走去。 入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御柔苑门前,随行的禁军都扮成了普通侍卫的模样护在马车周围。 燕珩踏着月光而来,直奔霁月台而来。 他今日来之前特意换了衣衫,月白色的宽袖长衫配合着御柔苑的悠扬美景,公子如玉清雅,倒也相得益彰。 燕珩脚步很轻,缓缓走上阁楼。 月光通过窗子洒进来,照在柔软的地毯上,也照在她的身上。 霁明柔双腿跪坐在软塌上,上半身趴在窗沿边,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她闭目浅眠,若明月般清浅柔和,如仙子般容色倾城。 背后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睁开美眸,眼中没有一丝睡意。 燕珩走近,双手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 “想不想我?” 霁明柔瞥他一眼,娇哼一声没理他。 “怎么?不想么?”燕珩手指忍不住摩挲她腰间的软肉,几日没见,心里和身上都难耐的很。 “窗边呢,你别乱动,下面还有人守着呢。”霁明柔顺着窗户看着下面的禁军,手上推拒着他的手。 “你不够思念,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没能让你成天惦记着。”燕珩抽出她的腰带,将抗拒的一双小手绑在她身后,束缚住她纤细的手腕,“莫动,控制不住力道,可就要让下面的人听去了...” 须臾,霁明柔眼中含着泪花,极力咬唇克制着,腰肢软下去又被强制的握住,保持着这个姿势动弹不得。 燕珩用指腹碾过她咬着的唇瓣,单手捞她往后靠,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然后关上了窗户,隔绝阁楼中的婉转莺啼。 霁明柔气的咬他手指,一口下去就是两个见血的牙印。 “别气了,我哪里舍得让你的声音被别人听去。”燕珩不在意手指上的疼,看着她眼中的眼珠,还把手指往她嘴边送,“咬吧咬吧,你消气就好。” “硌牙。”霁明柔抬了抬她被绑着的手腕,凶狠的瞪着他,“解开!” 燕珩唇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腰腹猛地一用力,低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咬,然后沉声道:“这可不成...解开可就不好玩了,只有这样的快活,才能让朕的乖乖时刻记着朕~” 霁明柔咬牙看他,忍着崩溃,自己用手指解着手腕上的带子,她摩挲半晌,终于在扯开了手腕上的带子,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极致的崩溃,身体泻力,软软的倒下去。 燕珩接住她,将她放倒在软塌上,指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带子,将目光移向她的脚腕。 第77章 夫为妻纲? ◎你是谁的夫?谁又是你的妻?我们有关系吗?◎ 一夜旖旎过后, 初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进来,霁明柔抬手去遮刺眼的光线,翻了身继续睡着。 她手臂随意一搭, 触碰到旁边人火热的肩膀,她猛地睁开眼, 见燕珩还躺在她身侧。 “你怎么还在这?”霁明柔从被窝里做起来,伸手摇醒了燕珩,诧异的看着他。 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为何没回宫去上早朝? 燕珩抬手将她揽在怀里, 迫使她继续躺下, 缓缓睁开眼,无奈的笑着, “今日沐休,上什么朝。” “...哦,我忘了。”霁明柔送了一口气, 想起来沐休这回事, 见燕珩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便乖顺的躺在他怀里,继续陪他再躺一会。 燕珩鲜少赖床不起,这事通常都是霁明柔干的,但今日霁明柔没了睡意,眼见着时辰不早,就摇着燕珩的胳膊,将他床上拉了起来。 “就算不上朝, 也是有政事要处理的吧, 你今日真的不回去了?”霁明柔利索的整理好衣裳和妆容, 然后回身见燕珩还在不紧不慢的穿衣, 看得她都想上手替他穿了。 “夜里再回。”燕珩慢吞吞的拿起腰封,“燕璃对政务熟悉的很,有他在勤政殿批折子,我清闲一天不打紧。”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出来干什么,还能心甘情愿的给你批折子?”霁明柔脑子想着阿璃气急的样子,失笑的说。 “他当然知道。”燕珩理好衣衫,然后坐在镜前,自己上手冠发,“我瞒他这事做什么,朕出来找你,是为皇室开枝散叶做努力,承嗣是首屈一指的大事,朕出来办正事,当然得和他交代清楚再出来。” 他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就让燕璃偶尔批一天折子而已,燕璃该谢谢他才是。 霁明柔:“......”阿璃会被他气死吧? 难得清闲一天,燕珩当然不能把这一天的时间用在宅院里浪费掉,这个时节没什么好玩的,思来想去,燕珩最后带着霁明柔去了郊外的皇家马场。 皇家马场不专供皇室,所以马场里向来不缺人,朝中那些勋贵和宗室子弟就经常来这里纵马玩乐,尤其今日沐休,人更是不少。 燕珩和霁明柔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些人面前晃悠,勋贵子弟们在西边马场里纵马,他们就去东边马场中,东边围栏里的地方是皇室专享,寻常人进不来的。 霁明柔换好骑装,摸了两下追风的鬃毛,然后动作干脆利落的上了马。 拖燕珩的福,她早早的就学会骑马了,先帝围猎的时候,没有燕珩在她身后威胁恐吓她,牵着追风带她一遍遍的练习,她恐怕到今日都学不会骑马。 “比一比?”燕珩牵着一匹性情较为温顺的御马出来,翻身上马,对着霁明柔笑着说。 “你的追风可在我身下,你确定要和我比?”霁明柔当年学骑马的时候,用的就是燕珩的追风,所以她和追风算是熟悉的,燕珩的追风是外域进供汗血宝马,速度非一般的御马可比。 “比。”燕珩拍拍身下的马儿,自信的很,“我就是不用追风,你也追不上我。” 霁明柔挑眉,虽然不信燕珩能赢,但她十分稀罕燕珩的这股自信劲,“你若是输了该作何?” “随你提条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霁明柔满意的点头,攥紧缰绳,兴致勃勃的看向前方。 “那要是你输了呢?”燕珩笑着问她,扬鞭驱马,到了霁明柔旁边。 “输就输呗,陛下九五之尊,富有四海,不会赢了还要朝我一个小女子要战利品吧。” “我也不向你要什么物件,我若是赢了,以后在燕璃他们几个的面前,你莫要装的和我没关系就成了。” 霁明柔瞥他一眼,率先扬鞭策马,奔腾而出,“等你赢了再说。” 燕珩骑术自然是没的说,霁明柔的是他教出来的,骑术当然没他娴熟,但御马脚程是无论如何都与追风比不得的,追风速度可谓是万里挑一,乘风而去,只余风声。 燕珩战场上算无遗策,但这次,是他想岔了,霁明柔骑术半斤八两,但追风的速度快啊。 几个来回而已,追风大气不喘的回到原地,而燕珩却是和他身下的御马较起劲来了。 这御马似乎是很久没有拉出来跑了,脾性和蹄子都懒得很,跑到一半撂挑子不干了,要不是燕珩御马娴熟,这马儿半路上就该把他甩下去,更别说跑过追风了。 霁明柔站在马下,手里还握着马鞭,好以闲暇的看着燕珩无奈策马的样子。 燕珩回到起点,翻身下马,路过追风时上手拍了追风两下,将手中的马鞭交给马场的下人,走到霁明柔身侧,道:“认赌服输,说罢,想要什么?” “想到了再说。”霁明柔目前没什么想要的,比起跟燕珩讨要什么东西,她更喜欢看见燕珩无奈落败时的样子,真的好笑的紧。 日近黄昏,燕珩和霁明柔缓步往出走,但却在半路上被马球吸引住了目光,这边打马球观看的人大多都是世家子弟,还有诸多未出阁的姑娘,他们没进过朝堂,故而都不认得燕珩是谁。 霁明柔戴上帷冒,与燕珩一起站在马球场的一角,他们俩站的位置不显眼,附近人不多,大多都是马场的下人在旁边,不远处只有三三两两的小姑娘在,聚在一堆看着场中比赛。 马球场上,有鲜衣怒马的少年,也有英姿飒爽的姑娘,他们策马在场中驰骋,个个神采飞扬。 “这些姑娘们,也是不落与儿郎的。”霁明柔目光落在场中,笑着与燕珩说道。 “自然。”燕珩的目光落在霁明柔脸上,倒是没怎么关注场中的状况,是以霁明柔说什么,他就应和什么。 “看马球呀,你看我做什么。” “马球没你好看。” 霁明柔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场中,只是嘴角笑意渐深了。 不远处,三个少女站在一起看着场中比赛,边看边说着话。 “佳儿,你长姐马球打得也太好了吧,连进三球,承安伯家的公子都打不过你长姐呢!”一青色裙装的少女对着身旁的粉裙少女说道。 “长姐是祖父教养长大的,自然英姿飒爽,一般女子都比不得。”林佳笑着回,但她转瞬间似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叹了口气,忧愁起来,“只可惜...长姐要进宫了,以后再想见到长姐怕是难了。” “林姐姐要进宫了?我怎没听说这事?”青衣少女惊讶,继而说:“大选还没开始呢,佳儿你怎么知的?” 林佳抿唇,情绪不高的说道:“宫里来了教引嬷嬷,已经在府中待了好几日了,是来教导长姐宫中规矩的,听父亲说,只要是宫中内定的宫妃人选,都会提前让教引嬷嬷来府中教导的。” “那这可是好事,听说陛下龙章凤姿,英明神武,后宫又空置着,林姐姐这一去,可是要拔得头筹的。” “可是...以后姐妹相见,便是难上加难了。”林佳望着马场里,神情落寞,“长姐与我约定过,日后要嫁的近些,姐妹常相见的,长姐要是进了宫,常相见便是空话了,而且,长姐喜好无拘无束的日子,入了宫...” 旁边的声音淡去,霁明柔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但心里也有了数。 她视线聚集在场中最为出彩的姑娘身上,凝着那个姑娘在马背上青春恣意的身影和脸上明媚的笑容,霁明柔嘴角的笑意淡下来。 “燕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燕珩顺着霁明柔的视线看过,底下握紧她的手,缓缓道:“你说。” “我要你,后宫无妃。”霁明柔直直的看着他,目光炯炯。 “你可知后宫无妃,你要在前朝遭受多少非议,而且我让她们进宫只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而已,你还不相信我么?”燕珩已经选定了几位宫妃人选,大选只是流程,最后入宫的人他已定好,这些女子都是他亲自选出来,均是家世尚可,且性情柔和品德端正的女子。 有她们放在后宫做摆设,霁明柔既不会被前朝弹劾太狠,又便于管理后宫妃嫔,一举两得。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哪怕她们只作为你名义上的女人,也不行。” 燕珩从霁明柔的眼里看见从所未有的认真,他意识到霁明柔不是在说笑,只好再解释道:“明柔,我跟你保证,我今生今世,只会有你一人,绝无第二个,你若不放心,我便提前给你圣旨,让你在我百年之后可以自行挑选太子继位,并赐死所有宫妃...” “燕珩,我不是这个意思。”霁明柔打断他,转头看着场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继续道:“你看她,还有你那要纳入宫的那些女子们,她们都正值二八年华,音容姣好,你既然有细心挑选,就说明她们都是好性情、好出身、好姿容的姑娘,本是自由自在的鸟儿,你何必要把她们关进无人怜惜的笼子里,在深宫中寂寞一生?” “你何必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入宫对她们的家族来说是荣耀,求之不得,如此一来,你不必承受前朝的弹劾,也不用为后宫烦忧,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若独爱我,便是让她们对影空怜,孤老一生,你若雨露均沾,便是对不住我,违背诺言,如此,岂能两全其美?难道她们的一生,就该为我们的相守奉献吗?” 燕珩蹙眉,瞧她话里话外这样大度,为不相干的人思虑,他心中的火气也上来了,“我若独纳你,流言必伤你,纳妃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又干不着你,你这样质问我是做什么? 你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要独宠,也要心安理得,可这天底下的事哪能事事顺你心意来,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后宫加几个摆设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们过的如何说到底与你无关,你也不必为此烦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全当看不见就好。” “流言而已,能怎样伤我?这些年我什么话没听过,还不是皆因你而起,可那些话,我都不在意,只因我问心无愧!可这次不一样,我们的相守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我便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我心难安,这样得来的东西,我宁愿不要。” 说她矫情也好多管闲事也罢,总之,她真的没办法看着这些青春年华的女子因为她的幸福,而无辜的在宫中蹉跎一生,她真的会愧疚的。 “不要?”燕珩握住她的手腕,眸光阴鸷,咬牙切齿的问:“不要什么?这些话你也能轻易说出口?不要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你别听不清人话好吧!”霁明柔甩开燕珩的手,丝毫不退步,“陛下若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那陛下就纳,您是九五之尊,谁能忤逆您呢,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帝王权力,只要我一人才是委屈您了呢。” “好好说话!霁明柔你真是了不得了,好得很,我真是太宠着你,让你如此没规矩!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燕珩气得不行,说话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些,两人吵架的声音似乎引起了旁边几个姑娘的注意,惹得她们都纷纷往这边看来。 霁明柔见几道好奇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她抬手拉了拉帷冒,遮住脸不让人瞧见,压低音量反驳道:“什么夫为妻纲?你是谁的夫?谁又是你的妻?我们有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废了,明天坚决不熬夜了,我是老了吗,心脏怦怦跳啊 第78章 纵意(上)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马场边缘, 两个看马球赛的宗室子弟被不远处一男一女的吵架声吸引住了目光,两人打眼一瞧,竟是双双怔住了。 “那是...陛下?”其中一人磕磕绊绊的说。 另一人迟疑着多看了两眼, 然后道:“陛下政务繁忙,这个时候怎么会来这里, 应当是相像的人吧。” “...对对对,相像而已,应当是我看错了。” 要真是陛下在此,怎会被一个女子当众甩脸色而隐忍不发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 这头, 咱们滑天下之大稽的陛下被人当众甩了脸子之后, 又被人扔在了马场中。 燕珩气愤不已的看着霁明柔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环视一圈周围诧异的目光, 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下,他只能板着脸不露出怒色,但心中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见霁明柔走的飞快, 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意思, 燕珩心中更是别扭极了,就算是面子掉在地上,但他还是追了上去。 燕珩冷着脸走到马车前,刚要上去,就见霁明柔掀开车帘,挡住了他将要上车的动作。 霁明柔单手抓着车帘,只露出半边身子,冷眼瞧他, 声色淡淡道:“天色不早, 陛下该回宫了。” “咱们出行就这一辆马车, 你不让我上去, 是要我走回宫?”燕珩惊诧的看她,见她真的没有让他上马车的意思,他霜寒的眉眼添了几分不可置信,“你当真不让上去?” “陛下若要回宫,法子多的是,不必非要搭我这一辆马车,陛下回宫,我去别院,咱们背道而驰,不同路。” 马场中陆续有人走了出来,燕珩面无遮拦,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怕是会被人认出来,霁明柔知道燕珩不能在大街上久留,但她就是不想让燕珩上马车,她现在气得很,估摸好一段时日内都不想看见他了。 燕珩面如寒冰,盯着霁明柔的眼睛,不言不语。 “南统领,启程吧。”霁明柔催促着扮成马夫的南骁。 南骁:“......” 南骁转头看了眼燕珩的脸色,不敢驾马启程,柔安郡主有将陛下撇下的胆量,但他没有,他的小命只有一条,还不够陛下砍的。 霁明柔知道南骁没有燕珩的命令是不会驾车离开的,所以她认真的看着燕珩,不开玩笑的说:“陛下若要乘车,臣女可自行离去。” 意思就是,她今日就是走回去,也绝不和他坐一辆马车! “南骁,送她回别院。”燕珩凝着霁明柔退回马车中的动作,双手在袖中捏紧,压低声音吩咐着,“让看守的人看紧别院,无事不可外出。” “不可外出?”霁明柔再度掀开车帘,利落的从马车里走下来,站在燕珩面前,眼睛瞪得老大,哑声质问他,“什么叫无事不可外出?陛下是要将我禁足吗?” “你有疑议?你本就要在大理寺禁足,现在朕将你移去别院,已是恩赐。”燕珩气得不轻,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客气,他居高位,今日接连被霁明柔把脸面扔在地上,别说是皇帝,就是泥人也有了几分气性吧! “恩赐?真是可笑,原来陛下眼里,这些好处不过是对我的施舍罢了,陛下的恩赐是有代价的,臣女要不起,也不敢要。”霁明柔剧烈呼吸,显然是情绪激动,她掐着手心,克制心中阵阵委屈,接着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去别院了,直接去大理寺就好,禁足如何?降罪又如何?左右不过一条命,陛下要,便拿去吧。” 燕珩掐着霁明柔的胳膊,将她拽到身前,“胆子真是肥了,连不要命这种话都能轻易说出来,霁明柔,你打量着我舍不得动你,所以才敢如此对我说话,我若不爱你,你没了这份依仗,扪心自问,你今日可还敢这样犯上?” 从前他们相互厌烦时,霁明柔见了他大多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折了小命,后来时日长了,她大概也能看出来他的心意,所以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经常在他的底线上蹦跶...说到底,都是他惯出来的。 只有绝对的偏爱,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 霁明柔不说话,也不与燕珩对视,将沉默贯彻到底。 其实燕珩说的对,她就是知道燕珩不会将她怎么样,才敢说这些气话,若不然,阿珵的案子还在审理着,她讨好燕珩还来不及,怎会如此行事,就是再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会对皇帝这样说话的。 什么委屈能比阿珵的事更重要,什么话是她不能忍耐的呢! 可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有情,有不可言说的羁绊,他们已视对方为执手偕老的人,所以霁明柔才会有话直说,没有将不满拐弯抹角的忍耐下去。 “怎么不说话?”燕珩见霁明柔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示弱了,所以他连忙伸手抱住了她,愤怒抵不过心疼,想要哄哄她,“几个可有可无的宫妃而已,你不想要后宫有别人,那便不要...” 燕珩话说一半就被霁明柔推开了,她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后率先钻进了马车,从燕珩说“恩赐”那两个字起,这就不是有没有宫妃的事了! 燕珩不明所以,只余一头雾水,觉得女儿家心思难懂。 不是要给他台阶下吗?又怎么了?他台阶还没下完呢,这又是那句话没说对了? 眼见着马场外面人多起来,已然有几个宗室的子弟在不远处踌躇着,似乎不确定这人是不是陛下。 燕珩端着脸色不叫人看出端倪,顾忌人多,只能甩甩袖子,也上了马车。 两个主子都上了马车,南骁见此才终于松了口气,安心的驾车离开。 马车中,燕珩尝试与霁明柔说话,但无论他说什么,霁明柔都跟听不见一样,低头沉默,任他一个人说。 不多时,马车停住,霁明柔不管燕珩是什么表情,她掀开帘子走了下去,本以为是到了别院,没想到竟是皇宫。 “你带我来这作何?”霁明柔问。 燕珩拉着她的手腕进了紫宸殿,“朕看着你这般厉害,想那别院是装不下你了,既如此,你还是在宫里禁足的好。” “我不,你放我走。”霁明柔觉得她要被燕珩气的心衰了,她本就生气,极度不想看见他的脸,现在他把她弄进宫里待着,这岂不是要日日相对?那她会被燕珩气死的吧。 “哪来那么多不,朕安排,你就得受着。” 没等福安带着宫人们走进紫宸殿伺候,燕珩就关上了殿门,将一众宫人关在门外。 燕珩合上殿门,刚转身就被霁明柔扑在了殿门上,他冷不丁的被袭击,一时不妨,后背直挺挺的撞在殿门上,肩骨都疼了一下。 殿门被撞击的声音不小,惹得殿门一众宫人挪不动脚,战战兢兢的站在台阶下面看着殿门,想要窥见里面几分情景,福安也愣了一会,但他马上反应过来,遣散了殿外的太监宫女,只留了几个守着。 “嘶~”燕珩忍着霁明柔咬在他肩上的力道,大手紧紧掐住她的腰身,就这样任她咬着出气。 他不用看就知道,霁明柔下嘴不轻,怕是用上全身的劲,就算是隔着衣衫,他这肩膀也是绝对要见血的。 “你属狗的,我随你咬,不与你计较,反正你这些日子就住在紫宸殿,我随时都可弄你...”燕珩眉头轻蹙,见霁明柔还不松口,他便附在她耳边威胁她,“要出气,趁现在。” 霁明柔闻言果然松嘴,但她不见丝毫服软的意思,反而是笑出了声,她抬手扯开了燕珩的腰带,一只手不客气的摁在燕珩的肩膀上,就是刚刚被她咬出血的地方。 燕珩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被霁明柔不留情的动作搞得面容扭曲,刚刚端起来的高冷表情瞬间怕破功。 龇牙咧嘴的这会功夫,他胸前衣襟已然松散,腰带被一只柔嫩的小手粗暴扯开,竟是三下五除二的被扒了。 燕珩:“!!!” 头一次,他在房事上落了下风。 “我只听说有累死的牛,没听说过还有耕坏的地。”霁明柔将燕珩推倒在地上,顺势坐在他身上。 燕珩既然这样说,那她就看看,他们俩是谁先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说: 脑袋晕晕,睡醒来修这章,先凑合看 第79章 纵意(下) ◎你从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紫宸殿外, 燕璃脸色漠然的站在台阶之下,他眼眸垂着,静默的立在这里。 福安咽了下口水, 看看寝殿的门,再瞧看不见到陛下不肯走的晋王殿下, 无奈的搓了搓手,站在一边干瞪眼。 杯盏碎裂的声音再次从寝殿中传出,福安身子一抖,战战兢兢的看着燕璃, 脸上一言难尽的劝道:“晋王殿下不若移步偏殿等着?陛下与霁姑娘应当是得一会子才能出来的, 您一直在这里站着也累呀。” 殿中器具碰撞碎裂的声音不时响起,也不知道陛下和霁姑娘是砸了多少东西, 这是交欢还是交战啊?福安真是头回听说这样的事,一边做还能一边吵架干仗? 还有这晋王殿下...知道陛下和长姐在里面办事也不走,就在门外守着, 死心眼的等着两人完事, 也是个奇人... 福安憋了一肚子话想说,但是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了,毕竟这些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必,本王在这等皇兄出来。”燕璃冷声拒绝。 福安:“......”都是祖宗啊。 一个时辰后,寝殿中终于响起了叫水的声音,福安顾不上晋王在旁边,只得指挥着一众宫人安排热水去了。 燕珩收拾好出来,刚踏出殿门就见燕璃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外, 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才正色道:“你在这做什么, 折子都批完了?” 燕璃俯身行礼, 余光一直关注着里面,见阿姊没出来,他目光才落在燕珩身上。 望着皇兄脸上那道还算明显的划痕,还有唇边被咬破的一角,燕璃眯了眯眼,眼神下移,注意到皇兄的手背上也有红痕,似乎是被掐的... 燕璃视线在燕珩身上扫了一圈,才缓缓开口回道:“...批完了,臣弟听说阿姊进宫了,故而来此一见。” 阿姊那样温柔的性子,若不是逼急了怎么会主动伤了皇兄呢!皇兄脸上都挂了彩,那阿姊呢?她是不是被皇兄伤到了? 燕璃光是想想,脸色就不自觉的冷了下来,看向燕珩的目光中夺了几分寒意。 “她已睡下,你改日再来见她吧。我还有事同你说,你随我来偏殿。”燕珩不在意燕璃脸上不大友善神情,说完就往偏殿走去。 燕璃闻言眉头轻蹙,燕珩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还站在原地看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女们。 “殿下!”福安见晋王快步往殿中走,他惊讶的喊一声去拦,但也没拦住人。 燕珩转头看过来,只见到了燕璃的消失在殿中的衣角,他抬手示意福安噤声,没有让人进去将燕璃带出来。 殿内,宫女们见到晋王冲进来,她们都愣了一会,见晋王殿下大步走过来,且面色不善,她们均是不敢出声,一行宫女便纷纷跪下行礼,没人敢站起来。 “阿璃。”霁明柔从梳妆镜前起身,快步走到内室帘外,没让他再往里面走,“你怎么来了,是阿珵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燕珩上下扫了霁明柔一圈,见阿姊面色红润,薄纱下面隐约能看见白皙透亮的肌肤,并无一丝伤口,明显是一副被滋润的很好的模样。 燕璃触及霁明柔胸口上方若隐若现的红痕,他闭上眼,转身背对霁明柔,松了一口气。 青淑走上前,拿着一见轻薄的薄纱披在霁明柔肩头。 “阿璃?”霁明柔拢拢衣衫,向前走了一小步,眸露疑惑,“你怎么了?” “无事。”燕璃没头没尾的丢下一句就走了出去,步伐飞快。 霁明柔看着燕璃的背影,她与青淑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均是迷茫,她不解的眨眨眼,转身又回了内室。 马上就到了传膳的时辰,燕珩这时候还出去处理政事,霁明柔现在看他不顺眼,自然不会等他,没多久先让人传了膳过来。 旁边伺候的宫女们都知道这样这不合规矩,但霁姑娘连陛下都敢打,天底下最没规矩的事她都能干,就别说传膳这等小事了,和殴打天子比起来,这些显得不那么大逆不道了。 偏殿中,燕珩见到燕璃面色如常的过来请罪时,他只是抽了抽嘴角,随后如寻常般,让燕璃起了身来,淡然的谈起阿珵的案子来,掠过了刚刚那一茬。 燕璃见到他脸上有伤不知道关心一下他,反而担心其霁明柔来,无非是信不过他,恐他伤了亲姐。 不让燕璃亲眼进去看一眼,他怕是今夜回去都睡不安宁,说到底,亲哥终究是没有亲姐重要罢了。 燕珩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亲弟弟计较什么,就是心里有些犯嘀咕,总觉得他这么多年白养了个弟弟,都是给霁明柔做嫁衣的! 燕璃只看见他脸上这两处细微的小伤口,还没见着他后背的划痕呢,还有他肩膀上见血的牙印... 他才是被打的那个好吧,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走出去有碍观瞻,明天早朝不知道要被多少大臣在私底下议论了,要是被人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他一代明主就该成笑料了。 关键,霁明柔趁他不注意往他脸上招呼,他也不能还回去,天子挨打还得忍着,真是头一份了... 他自己请回来的祖宗,得受着。 兄弟俩说完正事,福安送走了燕珩,又紧接着回来跟燕珩说宫中传言的事,原是陛下刚刚扯霁姑娘手腕进了紫宸殿的场景被周遭的几个小宫女看了去,再加上前几次霁明柔在宫中留宿的事,所以这传言便流传了出去。 现在流言分两种,一种是说被废的柔安郡主又犯了事,被陛下抓紧宫等着惩戒,还有种是说陛下和继妹之间有私情,所以被该关在大理寺软牢中的柔安郡主才会出现在宫中与陛下牵牵扯扯。 不要小看宫中流传的传播速度,这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去堵她们的嘴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今日夜里,这些消息就能传遍世家。 “堵不住嘴那便不堵了,你领人去镇远侯府传个口谕,就说谢家长女虽有罪责,但朕看在两位王爷的面子上,将人移出大理寺,带进宫禁足。”燕珩本就打算尽快了解这些事,然后下旨封后,现在就算是给世家勋贵们提前打一个警醒了。 “是。”福安奉旨退下了,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去了镇远侯府宣旨。 ...... 大理寺天牢中,一向被全家捧在掌心的苏瑶此时正抱着双腿坐在牢中,饭菜摆在牢门边,但她却没什么吃饭的念头。 宴王燕珵的案子被翻审,她做为当年指认宴王杀人的证人,自然是被压进了天牢中待审。 而且,送她进来的人,就是之前一直护着她的那个。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罪人了。”苏瑶冷笑的看着立于牢门外的燕璃,即使身子因为几日不曾进食而没了力气,但也还是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燕璃面前。 “苏瑶,自从你在大殿上说出那些谎话的时候,便该想到今日了。”燕璃眼中淡漠如水,平静的说着,“你有今日,是咎由自取。” “那我还能怎么样做?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实话实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全家因为苏彭那个蠢货而去送死吗?”苏瑶当年其实是不知道苏彭要做什么的,只是在宴会当日发现了端倪,所以才跟着苏彭过去了。 即使她觉得兄长的行为无异于惹祸上身,但苏彭毕竟是她的兄长,是苏家的嫡子,她就是为了苏家,也得帮着苏彭遮掩不是。 “你本可以实话实说的。”燕璃道。 “燕璃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吗?你心底要是真的希望我实话实说,又怎会替我遮掩这么多年,你纵我多年,不过是为了遮掩霁贵妃私通外敌的事罢了,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 要不是霁家的事情败露出来,她也不会想通这些事情。 “所以我们青梅竹马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在你心里都不算什么,我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利用抛弃的物件,对吗?” 苏瑶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她双手握紧牢房的栏杆,紧紧盯着燕璃的眼睛,唇瓣颤抖的问:“燕璃,你从没喜欢过我?对不对?” 燕璃抬手握住栏杆,那只手正好覆在苏瑶的手上,他眉眼垂落在她手上,“你的心里要是真的有我,又怎么会去陷害阿珵,从你那些谎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情分了。” 听完,苏瑶忽然笑了起来,她明明还在笑着,眼中却只余枯寂,“对,殿下说的对,敢问殿下,苏家如何处置?” “苏家战功赫赫,苏彭一人罪责不至于连累全族,但你构陷皇族,罪不容赦,苏家嫡系尽数逐出京都,贬为庶人,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听见苏家的处置,苏瑶心略微放下了,对苏家来说,全族贬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殿下今日是来看我最后一眼的,是么?” 苏瑶猜她是活不成的,毕竟她害燕珵流放那么多年,皇家是不会饶过她的。 燕璃松开手,对视良久,没有说话。 确实是,最后一面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来修改,先凑合看 第80章 装的 ◎都是看在阿姊的面子上罢了◎ 半月后, 大理寺终结了宴王的案子,当日,苏家嫡系皆跪于勤政殿的石阶之下, 交还苏家领兵的兵符,接了圣旨, 全族迁出京都,贬为庶人。 苏家众人领旨退出,只剩苏父苏母还跪在殿前,不肯离去。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子, 如今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去死, 苏瑶若死,实在是无异于杀死他们一样。 皇家并未查抄苏家的家产, 允苏家带着家业回归族地,但苏父愿交出全部家产,只求放女儿一条生路。 苏父于国有功, 但苏瑶最该万死, 燕珩在勤政殿许久,因难以抉择,所以半晌没有出面回应。 “那便流放吧,送去南疆,也让苏瑶再走一遍阿珵走过的路。”霁明柔立于勤政殿的窗前,垂眸看着石阶下方跪了许久的苏父苏母,淡淡说道。 “不是恨得要死,怎么又要放了她了?”燕珩走到霁明柔身后, 手搭着她的腰身,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苏彭已经死了, 苏瑶固然也该死, 但苏家夫妇上过战场,为大燕立下过汗马功劳,看在功臣的面子上,该放她一条命。” “不必顾虑那么多,苏瑶触犯国法,谋害亲王,确实该杀。” 霁明柔收回视线,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燕珩的话,她站在窗边许久没动,燕珩也不走,就一直站在她身后陪着。 直到福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陛下,时辰不早,该去长信宫的宫宴了。” “这就去。”燕珩回了一声,然后掐了掐霁明柔腰上的软肉,凑在她耳边,“走吧,专门为阿珵办的洗尘宴,你这个做姐姐的得去吧。” 霁明柔转身,目光移向燕珩放在她腰上的手,抬眸瞥他一眼,神情蛮横地伸手将他作怪的手拂去,扔下他往勤政殿外走去。 “没规矩,你走在朕前头了。”燕珩笑着提醒,见霁明柔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他只好快步追上去。 两人经过御花园,周遭没有了宫人,燕珩转头看了眼霁明柔,脚步放慢,伸手去拉她的手。 霁明柔瞪他一眼,小手躲得飞快,眼睛谨慎的往周围扫了一圈,顾忌着后面还有一群宫人们跟着,她不悦的看着燕珩,小声说:“在外面呢,你别闹。” “怕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燕珩还想去拉霁明柔的手。 “滚,你离我远点。” 燕珩蹙眉,这会换他不自在了,他侧头往后面看,见后面的宫人们都低着头,貌似都没听见霁明柔骂他,他这才自在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咳咳,在外面呢,你怎么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朕。” 好歹是一国之君,得维持住君王的威严,他在外面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怕什么,他们又不是没听过。”霁明柔扯扯嘴角,回敬他同样的话,他们紫宸殿里吵架,殿外的宫人们哪个听不见,再说燕珩脸上还有一道挺明显的指甲划痕,任谁长个眼睛都能看见好吧。 燕珩:“......”说不过。 这时,前面的争吵声引起了霁明柔和燕珩的注意力,两人对视一眼,往前走去。 霁明柔步子很快,小跑着过去了,只因她听见了兮云的声音。 “终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吧,何况我和遇欢表姐均是皇家亲封的郡主,殿下岂能随意责打我们!”燕静淑站在一群世家小姐面前,仰头对着燕兮云,丝毫不畏惧的对峙着。 “是啊,公主出身尊贵,但我和静姝妹妹也是宗室血脉,纵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下令责罚啊!”宁遇欢跟在燕静淑身边,附和着说道。 要说平常,宁遇欢她自己是不敢和燕兮云这个长公主对嘴的,但今日有燕静淑挡在前面,她也多了几分胆子。 何况她们不过是说了几句霁明柔的闲话而已,不痛不痒的,只是恰好叫燕兮云听了去,这燕兮云挺个肚子就这么冲过来了,张嘴就是要打她们,也太过霸道了吧! “出言不逊,本宫打的就是你们。”燕兮云抬手指着燕静淑和宁遇欢,转头朝身后的宫人们说,“来人,给本宫打,每人张嘴二十。” 周围的世家贵女们都被燕兮云这不像是开玩笑的阵仗吓到了,纷纷往后推了几步,与燕静淑和宁遇欢两人拉了距离。 燕兮云身后有不少伺候的宫人跟着,但燕静淑和宁遇欢身后的婢子加起来也有不少人,两方对峙起来,燕兮云身后的宫人还真的没办法掌燕静淑和宁遇欢两人的嘴。 场面有些乱了起来,嘈杂中,燕兮云突然蹲了下去,跪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叫起疼来。 她这一叫,身边的宫人顿时乱了起来,一大群人围住了她,还有几个宫人慌慌张张的去叫了太医。 “这...哪有这么巧,她还没到临产的时候,分明是装出来的。”燕静淑见燕兮云倒下,她有些慌了,强撑着说道:“她一定是装出来的。” “兮云。”霁明柔跑过来,但是被人群挡住了,她进不去。 “别急。”燕珩拉住她的胳膊,转头示意福安带着禁军开路。 随着福安的高声呵斥,人群终于散开,在场的贵女们意识到是陛下亲临了,她们俱是一惊,都纷纷跪下,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周围跪倒一片。 燕珩大步走过去,抱起了燕兮云,临走前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燕静淑和宁遇欢,还有她们后面的贵女们,他眼神冷凝,淡淡道:“都在这跪着。” 说罢,一行人急匆匆的去了旁边较近的宫殿。 霁明柔和燕兮云身边的嬷嬷婢女们都跟着去了,燕兮云身边的宫人们都是女眷,她们抱不动燕兮云,心里正急得六神无主,幸好陛下赶到,亲自将公主抱去了宫殿中安置。 太医很快赶到,几个太医接连把脉后,都是松了一口气,说是公主身子重,月份大了,可能是受了惊吓才会腹痛,应该是并无大碍的。 霁明柔一颗心这才放下了,刚刚她看着兮云虚弱的模样,吓得个半死,整个人的手脚都软了。 太医都退出去,燕珩和刚刚赶到的楚行书才走进来。 霁明柔见楚行书过来,她起身给楚行书让开了床边的位置,站到床尾看着,眼神不曾从燕兮云身上离开。 燕珩也覆手走到床边,然后轻咳了两声,神色无奈的看着燕兮云,“人都走了,别装了。” 燕兮云睁开眼,一双眼睛不满的瞪着燕珩,撇撇嘴,哪还有刚刚虚弱喊疼的样子。 “兮云,你要吓死我。”楚行书紧紧的握住燕兮云的手,眼中满满的忧惧。 霁明柔也是一愣,转头对上了燕珩的眼睛,用眼神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朕猜的。”实则是他刚刚抱燕兮云的时候,燕兮云泄愤的在他身上掐了两下,那手劲和她姐姐如出一辙啊。 “皇兄只是让她们跪着就算了么?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些,她们可编排了许多欺辱阿姊的话,连皇兄你都说了进去,如此藐视皇室,岂能轻饶了。”燕兮云不服气的说,她清清楚楚的听见了燕静淑和宁遇欢是在说阿姊的坏话,什么勾引继兄不舍皇家荣华什么的,难听的很。 “你想如何。”燕珩问她。 “掌嘴!一人掌嘴二十,赶出宫去,再告知他们家中,责令日后严加管教。”燕兮云不留情的说。 这么一来,她们俩的名声就算是臭了,婚事黄了不说,家中说不准还得给她们颜色看。 “行,就按你说的办。” 燕兮云诧异的看了燕珩一眼,不说话了,她刚刚说的惩戒是有些重了的,毕竟她没什么事,都是装出来的,张嘴过个嘴瘾,没想到燕珩真的会应下。 看在他答应的还算痛快的份上,燕兮云勉强舒心了,光是想想燕静淑和宁遇欢的惨样,她就忍不住发笑。 燕珩当即就吩咐了下去,然后又在屋外等霁明柔和燕兮云说了一会话,估摸着宴席要开始才拉着霁明柔走了出去。 燕兮云则是继续在这里装病,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陛下都容你处置了,你便不要气了,小心身子。”楚行书笑着看她,手中端着汤药,小心翼翼的吹着,一勺勺的喂给她。 “算他这次还像回事。”燕兮云娇哼一声,享受着楚行书的贴心服侍。 “陛下你兄长,自然是护着你的。” “呵。”燕兮云无比嫌弃的冷笑一声,“他哪里是护着我,都是看在阿姊的面子上罢了。” 燕珩才不是那种柔和的兄长,他对她向来严厉,从没惯过她,她闯祸的时候燕珩都会惩罚她,没手软过,这次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还是头一次呢! 燕兮云又切了一声。 楚行书在旁看着,就笑笑不说话,他家夫人是意识不到她有多不讲理的。 以咱们长公主的行事作风来看,哪里用的着陛下护着啊,她要是受气,当场就的报复回去了,她向来是在外面罚人罚狠了,人家长辈找到陛下面前,陛下才说她几句或者是罚几天禁足。 陛下要是真的不在意她这个妹妹,就不会在他家宅不宁的时候找他下棋了。 不过陛下和晋王还是温柔的,只是找他下棋而已,那魏王殿下就不一样了,直接动手,幸好魏王打不过他... 楚行书想,他可能就是被燕兮云给拿住了,当真是一点反抗的余地多没有。 他当初是被迫尚主,公主说什么要嫁,他压根没拒绝的权力就娶了。后来公主跟着他去南疆,公主为君他为臣,房事上也是公主说了算,召他了,他说什么也得过去,不召他,他得翻墙... 南疆那些年过的,反正是挺头疼的,不过他也甘之如饴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快提醒我,我还有什么没写的,我之前剧情我已经忘了。 正文应该快完结了,只写到大婚 其他剧情都放在番外,说说番外想先看什么 1、少年心动剧情 2、婚后日常 3、燕珏&云上 4、燕珵&依浓 5、燕兮云&楚行书(南疆先婚后爱剧情) 6、男女主现代番 7、燕璃…(我还没想好,想让心机深沉的老逼登去南疆和恶毒坏女人互撕,哈哈哈哈哈) 还有预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预收预收预收!快去给我预收啊,《犯上》的预收不给力,下一本就直接扑街了,救命啊! 第81章 哄人 ◎“朕就打断你的腿!”◎ 今夜宴席的主角是宴王燕珵, 但从宴席开始,下面众人的目光就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女眷席位那边。 太皇太后今日头疼没来,所以挨着帝王最近的女眷席位空置着, 紧接着就是景华大长公主和长乐公主。 这两位身份尊贵坐在上面是应该的,但...两位公主中间坐着的那位, 不就是前阵子被陛下贬为庶人的柔安郡主吗? 霁明柔现在没有了皇家郡主的身份,就是普普通通的臣女而已了,居然还能在宫宴上堂而皇之的坐在两位长公主中间? 参加宫宴的众人心思各异,各自心中都在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也对宫中传出来的流言有了猜测。 流言说, 曾经的继兄妹,现在的陛下与霁明柔之间, 或是有私情,紫宸殿外面当差的宫人曾亲眼见到陛下与霁明柔拉拉扯扯的进殿。 当这些话,勋贵们知道, 却没当回事, 不过是宫中捕风捉影的流言而已,诸位勋贵大多都未将这些流言放在心中,只当是谣言,直到今日陛下与霁明柔一同入席,而且霁明柔的席位又是在那么上首的位置... 看来捕风捉影的离谱传言也不一定都是假的,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皇家是什么意思他们一看便知。 各家都有适龄入宫的女儿,他们大多都对那个位置觊觎过, 但现在谢家长房突然横插一脚, 各家觉得不甘的同时, 看谢家长女身后的几位亲王, 也只能把这股子极度的心理压下去,左右看一圈,找不出能与之抗衡的勋贵了。 但这其中不乏有不甘心之人,例如楚国公府的这对兄妹,楚行言和楚玉柔两人脸色都是冷凝的。 楚行言目光落在霁明柔身上,眼中是求之不得的不甘,楚玉柔自然也是不甘,但更多的还是嫉妒。 在楚玉柔眼里,霁明柔不过就是她之前能随意欺负孤立的软包子罢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凌驾于她的头上,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人,甚至将要坐到她最渴望的后位上,她眼睁睁的看着,但无力阻止。 霁明柔许久未见兮月,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在一起,可算是把这段日子以来的话都说出来了,想着兮月即将及笄,霁明柔和景华大长公主便谈论起兮月的婚事来,两人在宴上把年轻郎君那边瞧了个遍。 燕珩和燕珵说了半天话,又与宗室子弟们喝了不少酒,宴上热闹,但他注意力却始终放在女席那边。 燕珩见霁明柔目光总是往楚行言那边瞧,一丝目光都没分到他这边,燕珩眉目就不自觉的淡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宗室和大臣们都不来敬酒了。 燕珵素来细心,没多久就注意到皇兄的心情不愉,他顺着燕珩的视线看过去,见阿姊一直往男席那边看,他便也跟着想偏了,觉着阿姊是在看楚行言。 没多久,宴席散去,众人相继离席。 霁明柔送了景华大长公主几步,就被景华大长公主止住了,她浅笑,道:“从前进宫时,每每见你与陛下斗嘴,我便觉得你们是对有缘分的冤家,本以为是兄妹缘分,没想到竟是夫妻缘分。” 景华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亲女,自然知道皇家内情,陛下早早吩咐礼部准备立后大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本以为会是哪家贵女,没想到... “大长公主莫要打趣我了,还早呢。” “不早了?陛下虽没下旨,但勋贵氏族们心里都有猜测,礼部也早就准备起来了,紧赶慢赶的,生怕来不及一样,你莫不是不知道吧。” 霁明柔愣住,她还真是不知道,燕珩不是说明年再大婚吗? “不必送我们,回去吧。”景华大长公主笑着摇摇头,领着燕兮月走了。 帝王仪仗出来,燕珩和燕珵走在前面,正好看见了门口的霁明柔。 霁明柔站在长信宫门口,望着景华大长公主和燕兮月离去的背影发呆,听见燕珵叫“阿姊”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没等霁明柔说话,燕珩便走过来,眉目阴沉的站在她面前,一副需要她说些什么的模样。 霁明柔仰头看他,碍于燕珵在后面看着,她没有直呼燕珩的姓名,张嘴的语气客气了不少,“陛下...怎么这样看我?” “你方才在宴上,一直在看楚行言?”他问。 “没,我在看...”霁明柔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语塞了。 燕珩见霁明柔说不出来,更觉得她是在欲盖弥彰,心里就是在对楚行言念念不忘。 他脸色不善,阴鸷中添了几分委屈和控诉,霁明柔则是一脸难言,不知道燕珩又在瞎气什么,她想说你想多了,她从没喜欢过楚行言,但是外面人这么多,她还要脸,说不出这些话。 这时,燕珵走过来,朝着燕珩拱手,解围道:“皇兄,霁家的案子既然已经了解,不如让阿姊回谢家居住,总在宫里禁足,恐名声有碍。” 没碰过感情的燕珵不知道该怎么解围比较好,他只是觉得皇兄和阿姊之间既然有些不愉快,不如分开一段,冷静下来了再说吧。 霁家的案子前几天已经结案了,霁家里参与谋反通敌的那些人都是被燕璃暗中处置的,并没有放在明面上,世人皆知的,是霁家被抄家,罚没所有家产的惩戒。 燕珩闻言,没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霁明柔。 霁明柔转头看着燕珵,在心里无奈的叹气,面上却温柔的回道:“阿珵,你的府邸就在阿珏府邸旁边,你一直住在阿珏府上,应该还没去看过吧,宴王府已经收拾出来了,你明日带人搬过去吧,哪里不顺意就再请工匠改改。” “好。”燕珵正色的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燕珩,“皇兄...” “是了是了,三哥还没看过府邸是什么样吧!我这就带你回去看看。”燕珏这时正好过来,他宴席上听说燕兮云受惊了,所以他去看了一眼,见燕兮云没事,他来了看人出糗的兴致,去御花园那里监工,非要看着宫人把二十个巴掌打足了才回来,这才晚了时辰,没赶上宴席。 他远远的就听见了阿姊的话,两步并一步的走过来,一把搂住了燕珵的肩膀,笑着打哈哈对燕珩说了两句废话,然后就边和燕珩告退边将燕珵拉走了。 身为阿姊最贴心的弟弟,阿姊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是燕珵这个呆子不懂,还傻傻的杵在那碍事,没见皇兄那风雨欲来的表情吗!阿姊能应付,他们这些做弟弟能应付吗? 燕珵真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不像他,精得很! ...... 回了紫宸殿,燕珩终于忍不住了,关上殿门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口。 “怎么,还惦记着楚行言呢?当年那几句甜言蜜语罢了,值得你记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是谁在惦记着,年少时的往事罢了,她都要忘了,燕珩还记得清楚。 “你在笑?”燕珩瞧着霁明柔嘴角没藏住的笑意,他更生气了,“朕在问你话,你什么态度,还敢笑!” “没有。”霁明柔眨眨眼,收回笑容,端正了脸色,她也不想笑,实在是燕珩刚刚那几句话的怨气太重了,给她一种怨妇质问不归家丈夫的错觉,她一联想,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珩很严肃的问:“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楚行书,心里对他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要是有、你会怎样?”霁明柔坐在了燕珩平常看书册的龙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燕珩。 燕珩站在书案前,垂眸看着坐在他位置上的霁明柔。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身前握拳,眉眼藏在烛光的阴影下,淡淡出声,“纵使你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也是空想而已,你已经朕的人了,往后是朕的妻,你以后要是再敢有这种念头,朕就...” “你就求我爱你?” 燕珩:“......”想得美。 “朕就打断你的腿!” “挺好。”霁明柔看在椅背上,顺手拿起手边的书册,朝燕珩的脸撇过去。 她有些气恼,深吸一口气,说:“我若是对楚行言有意,何故等到现在,当年母亲问我时,我当时便点头了。” 楚行言当年毫不掩饰的爱恋确实足够让霁明柔有那么片刻的动容,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就凭楚行言有个跋扈又针对她的妹妹,霁明柔就不会喜欢他,要她自己往火坑里跳,除非她脑子有病。 燕珩侧身躲过,虽然被霁明柔扔了东西,但他紧蹙的眉头却放松了下来。 燕珩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走到霁明柔身侧放在书案上,他轻咳一声,不自然的说道:“无意就好好说嘛,你扔什么书,给朕脸上再划道口子,让群臣看着像什么话。” “陛下这时候又知道面子了,那刚刚在阿珵面前时,你怎不与我好好说话?不能等到没人的时候关起门来问吗?闹了半天,您的脸面金贵,我的脸面就不值钱的?” “好好,我知错了。”燕珩伸手想抱起她,却被打了手,无奈之下他只能半蹲在龙椅边,笑着哄她:“莫气莫气,我身边没有过女子,这不是不懂这些么,以后有你在我便知道了,哪里你觉着不好,我都会改,只要你说出来的,我哪里没改。” 霁明柔轻哼一声,对于他这个说法,勉强算是过关了。 “对了,我刚刚听大长公主说,你早就让礼部暗中筹备了婚事?你南巡时不是还说明年?”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大家多担待了,先凑合看啊,我明天来改 我卡卡卡卡文,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写了,你们要是再不提醒我还有什么,我就真的要写大婚了啊,咱们要正文完结了啊。 这两天新追文的宝宝们,有什么地方我没写到的,提醒我一下呀,我已经忘了我写过什么了。 还有还有,燕璃的cp大家在评论区发表一下看法吧,谢嫣华还是苏瑶,给个意见(我之前想写谢嫣华,后来又觉得不对味,还是想让狗弟弟去南疆和坏女人撕逼,我的脑壳已经放弃思考了,你们决定吧,投谁的多我就定谁,踊跃发言) 第82章 立后 ◎帝王立后的圣旨,终于炸响京都◎ “娶你, 是我年少时就想要做的事,我们已经分别了五年,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好。” 在燕珩深情的凝视下, 霁明柔也暖了眉眼,两人对视片刻, 霁明柔没忍住笑意,轻轻的点了下头。 “这道圣旨,你收好。”燕珩从书架上取出一道崭新的圣旨递给霁明柔,看样子是这两天刚写下的。 “是立后的?”霁明柔笑着接过, 缓缓展开。 燕珩笑而不语的看着她, 果然没一会就迎上了霁明柔有些惊愕的眼神,她从龙椅上站起来, 将手中的圣旨卷好系上。 “燕珩...你给这样的圣旨做什么...” 霁明柔看的清楚,那明黄的圣旨上的意思大致是,君王若死, 皇后可则贤子立储, 并且可赐死所有妃嫔庶子殉葬... 对她来说,这是一道终身立于不败之地的保障,就算燕珩以后有了其他的妃嫔和庶出皇子,她也可赐死他们... “我说我不会纳妃,始终是我口说无凭,你心底不安,我能懂,现在我给你这道旨意, 你就收好了, 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不测, 你有这道旨意在, 便没人能动你,就算是我,也不能负你。如此,你可安心嫁来了。”燕珩握紧了霁明柔的手,让她将手中的圣旨更加捏紧了。 “你就不怕...我以后真的会这样做吗?”霁明柔可不是在说笑,燕珩知道她不是良善的人,她要是真的遇上这些事,那她是绝不会留情的。 “我不会有嫔妃,宫中更不会有庶出的子女,我承诺的事,定能做到,当然不怕。”燕珩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认真且温柔。 从头至尾,他压根就没打算有其他女人和子女,所以霁明柔约莫是不会有用上这道圣旨的那一天的,他也绝不会允许他的妻子有被人逼到用出这道圣旨的境地,他就算去死,也要为她铺好路再死。 霁明柔将圣旨抱在怀里,笑的狡黠,“那可说好了,这圣旨归我,你不准再要回去!” “说好了。”趁着霁明柔高兴的这会劲,燕珩手指勾上了她腰间的带子,眼神转瞬间就变得深不见底了,他声音暗哑,试探着道:“那...一会乖点?” 他肩膀上已经有好几个牙印和指甲痕了,连着好几天都不敢太过放肆,只能顺着她轻轻来。 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样忍着真是...越堵越难耐。 明明两人每晚都在一张床榻上睡,但他却只敢浅浅捣鼓,霁明柔眉头一皱他就得再轻一点,他堂堂天子,九五之尊,这种事还得看女人脸色,说出去真是奇耻大辱。 “嗯...也不是、不可以。”霁明柔放下圣旨,手指勾住燕珩的腰带,轻轻往前一拉,美眸盯着燕珩的眼,眼中仿佛带了小勾子一般,诱得人心痒难耐。 夜色融融,殿中温度节节攀升,纤纤玉指轻抬,缓缓退下外裳、腰带、里裙,裙摆上的花枝与黑色帝服上的龙腾云纹相叠,书案上的书册圣旨也都被人扫落下来,零零落落摔了一地。 ...... 这个月,镇远侯府没再差人进宫来问谢家长女为何迟迟不归家的事,再加上谢夫人和谢少夫人两次入后宫与太皇太后和诸位太妃走得近。 世勋贵族乃至民间的传言俞烈,皇家却始终保持沉默,光是太皇太后最近对谢家长房的亲近态度,就已经能说明许多事了。 谢霖屿念着妹妹,几次私下里找燕珩,想让燕珩放霁明柔归家,但始终没能得到回复。 直到燕兮云生产前夕,燕珩才放人去了长公主府陪产。 霁明柔和燕兮月在公主府住了半个月,燕兮云的肚子才见着动静。 燕兮云发动时是在上午,大大的艳阳天,楚行书接到消息就从宫中往回赶,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位亲王和一众太医。 宗室里的女性长辈来了许多,都是叫得上号的王妃和郡王妃们,长公主娘家的女眷们身份尊贵,倒显得楚国公夫人这个当婆婆的落了一成。 楚夫人当然是不愿意来的,但这个孩子说什么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她不来说不过去,平白叫人笑话去,说她这个当婆婆的不懂礼数了。 产房里的呼痛声传出,急得楚行书满头大汗,说什么也要进去陪着。 外面的女眷们说是不合礼数,劝了几句,但见楚行书坚持要进去,也就都不说话了。 唯有楚国公夫人气的不行,挡在房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儿子进去,直说晦气。 燕璃、燕珵和燕珏三人都在场,楚国公夫人晦气两个字一说出口,他们脸色就都沉了下来。 三位亲王均是冷脸,闹得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喘,但楚国公夫人此时注意力都在楚行书身上,她心里还和燕兮云这个儿媳妇怄气,气极之下哪里看得见燕璃几人阴沉沉的脸色,只顾着说教楚行书了。 楚行书不能当众对母亲动手,故而一时间还没能绕过楚国公夫人进去。 这时,外面高呵“陛下驾到”。 众人下跪迎驾,唯有楚行书趁着楚国公夫人愣怔下跪时,推开房门进去了。 楚国公夫人来不及拦,抬眼又叫帝王正看着她,面色微寒,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随即冷冷地张口,让人将她送出了公主府。 楚国公夫人还哪敢嚣张,见帝王如此脸色,直接吓得腿软,顾不得丢脸,诺诺的回府了。 她本仗着是帝王亲舅母的身份嚣张,直到燕兮云是贵妃之女,便以为这个公主不得帝王看重,这才在儿媳妇的面前得意几分。 现在见帝王亲临长公主府,就知她从前是错的离谱了,长公主若不得兄长宠爱,哪能请得动圣驾在产房外面守着呢。 婆婆当得没了半分威严,以后见了儿媳妇可如老鼠见了猫,绕道走吧。 楚行书进去后,众人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听见了婴儿有力的哭声,听这张亮嗓门,当是个健康的孩子了。 长公主诞子,得君王赐名,楚煊。 次月,楚国公让爵长子楚行书,携妻归退居族地,安享余生荣华。 与此同时,帝王立后的圣旨,终于炸响京都。 作者有话说: 预收预收预收《犯上》,来来来,助力作者下一本,作者给你们磕一个了。 第83章 正文完 ◎大婚◎ 宣旨这日, 礼部清早就携皇家聘礼到了镇远侯府,送聘的队伍占了整条长街,为首的是晋王, 其次是宴王和魏王,还有礼部尚书和内宫尚宫等人。 镇远侯府满门皆立于门外迎着, 表情各异,但恭肃居多,不甘心的也只敢低头在心里嘀咕,不敢表现在明面上让人看出来。 燕珩展开圣旨宣读, 谢家众人跪了一地。 “镇远侯之妹, 门庭煊赫,淑慎德成, 才佳誉荣,地华缨黻,今赐而懿政, 母仪于天下, 立为皇后,钦此。”(1) 霁明柔双手高于头顶,接过圣旨,盈盈起身后,燕璃便率先跪下,俯首下拜,高声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金安。” 众人随之下跪高呼, 镇远侯府从此刻起, 门庭鼎盛到了至极, 一如当年的楚国公府。 “平身。” 燕璃站起身,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再度俯身行了一礼,“恭贺阿姊,得偿所愿。” 这是他作为弟弟对姐姐的祝福。 “阿璃,谢谢你。”霁明柔扶起他,认真的说。 没有燕璃这么多年的周旋努力,霁家的事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过去,他们姐弟几个也不会团聚。 “阿姊所愿,也是我所愿所想。” ...... 帝后大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光是皇家下聘就引得百姓围路观看,更别说是大婚了。 婚期定在初春,按皇家动辄一年半载的年月算,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可以说很急了,不过大婚的流程都不能少,礼部早就准备好了立后与大婚的事宜,就连镇远侯府也提早备下了皇后的嫁妆,两边都是隆重至极,故而时间虽紧,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两方不见慌张,紧锣密鼓却有条有理的。 备婚的时日里,霁明柔也没有闲下来,霁家的家产虽然被查封充公,但她个人名下的财物也不少,霁家几代积累的财富堪比公侯举族,不容小觑。 皇家的聘礼和侯府嫁妆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她自己的填妆,当真是十里红妆,街水长龙。 大婚前夕夜里,霁明柔没有睡到整觉,谢嫣华和燕兮月都在她房里,两人人比她还兴奋,唧唧咋咋一整晚,忙里忙外的带着下人们整理嫁妆。 嫣华早早学了管家账册,做这些还能上手,当做提前练习了,但燕兮月就是个充数的了,小公主娇宠养大,学过这些,但没做过,上手就是两眼抓瞎,只能陪在谢嫣华身边干看着了。 “姑母以为你选定好了夫婿人选,你可满意?”霁明柔看着嫁妆单子,想起她为兮月备下的那份,她看着小姑娘脸上似是娇羞似是不愿的神情,笑着打趣。 “姑母把柳先生寻来给我做夫子,现在又要他与我订婚做夫婿,哪有这样的道理,看他那般正正经经的古板模样,我才不喜欢他。哼!”燕兮月看起来对柳尚清这个夫婿人选并不满意。 霁明柔被妹妹一连串的抱怨逗笑,但也越发笃定,景华大长公主的眼光是正确的,兮月虽然抱怨,但眼中也有期盼有娇羞,分明是对柳尚清有意的,只是嘴上不愿承认而已。 柳尚清门第不显,但家风清正,郎朗君子,才高八斗,天子近臣,是个抢手的夫婿人选,两人性格互补,彼此熟悉,他与兮月相配,正正好。 天未亮,整个侯府就忙了起来,谢夫人与宫中的几位尚宫进了霁明柔房中,上装、穿衣、梳头... 燕兮月在困得不行,打着哈欠看着霁明柔将一个纸条撞进檀木盒里,放在了随身的嫁妆中。 “阿姊,这是什么?”燕兮月好奇的问。 “是你皇兄的祈愿,今日,我要将他的祈愿送给他了。”霁明柔摸着盒子,眉眼温柔的说着。 这是花灯节时,燕珩放在花灯里许愿的纸条,燕珩走后,她见花灯没漂远,就把花灯捞了上来,抵不住心中好奇,她偷偷看了纸条的内容。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2) 今日,他们结为夫妻,此生相伴,恩爱不移。 女眷们忙碌道天色大亮,直到外面通传的人进来,说:“凤舆已至,皇后娘娘该出门了。” 众人停下手,由两位上了年纪的尚宫内官扶起霁明柔,一步步往外面走去。 谢霖屿等在内院外,将妹妹送到了侯府正门前。 “宫中不易,万事首先要保重自身,镇远侯府立着,便永远是你的后盾。”谢霖屿看着霁明柔踏出门槛,眼圈都有些红了。 “妹妹记下了,兄长安心。”霁明柔出了侯府,立于凤撵前拜别兄长,也拜别镇远侯府。 “臣谢霖屿,恭送皇后娘娘。”谢霖屿着官袍,领着谢家众人下跪。 霁明柔看着谢霖屿身影,抿唇忍着泪意,笑着转了头,在女官的搀扶下,上了凤舆。 燕璃在充当迎亲的使臣,在前面御马,带着迎亲队伍缓缓向皇宫去。 迎亲队伍从皇宫的午门而入,一路至宣政殿停下,霁明柔下了凤舆,身后跟着燕璃和燕珵两人,一路往上走。 群臣立于两侧,霁明柔行过之地,皆俯身下拜,行君礼。 玉阶之上,礼官在帝王身后提醒着流程,见帝王有往下去迎的念头,礼官连忙低声阻止,望君王收礼而行,但君王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走下去迎了。 燕珩向她走下来,霁明柔愣了一下,随即便失笑的反应过来,握住了燕珩伸过来的手,两人一同往上面缓缓走去。 “做皇后,感觉如何?”燕珩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还不错。” 说话还挺谦虚的,燕珩嘴角微抽,忍着笑意,牵着她走到高台之上。 礼官无奈的看着两人,庆幸陛下没有给他出别的难题,见帝后就位,他只好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颂词念了起来。 燕珩与霁明柔携手站在金殿前,共同望向下面的群臣。 礼官宣唱完毕,群臣跪拜,高呼:“陛下,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1)诏书参考《全唐文》 (2)引用苏武的《留别妻》 预收《犯上》,求预收,快快快!!助力作者下一本!爱你们哦! (作者不会搞权谋,咱主打感情线,甜就完了!) 简介: 佞臣下岗后的作死日常,每天都在君王底线上疯狂试探。 女扮男装.疯批罪臣&冷酷阴鸷.纯情君王 少师谢韵,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是新帝登基前,对新帝下手最狠最毒的那个。 新帝魏湛登基两年,荡平边疆的起义军,拔除曾经的政敌,这些人里,肯自戕谢罪的,可保家人平安,不肯死的,就带着全家一起上断头台,阖族流放。 不过两月,与新帝魏湛作对过的臣子都尽数自戕,以求家族平安,唯有少师谢韵,眼看着家族倾覆,也不肯赴死。 但魏湛终究是容不得他,一道圣旨下来,赐谢家阖族流放,赐谢韵自行了断。 哪知谢韵当众发疯,倒了毒酒,剪了白绫,知谢家流放,还讽刺新帝心慈手软,“居然只是流放而已,谢家有我谢韵在,怎么着也得来个满门抄斩吧。” 谢韵不肯自戕,宣旨的大臣也无法,只得将她带到金殿之上,交由陛下处置。 满朝文武都知谢韵疯,但是他们没想到谢韵能这样疯! 当着所有人的面,谢韵也敢对新帝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 她说:“陛下勇猛,臣此生尝过如此美色,必然回味无穷,不敢忘。” 谢韵和新帝睡过这件事,满朝文武皆知。 三年前,谢韵用对魏湛使毒计,想要坐实魏湛与宫妃私通的罪名,为废太子铲除劲敌。 但不知哪里弄错了,当晚竟然是谢韵和魏湛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夜。 魏湛第二天醒来,拔刀要砍了谢韵,还是废太子及时赶到,将人救走。 不过魏湛从那以后,就极度厌恶这种事,不只是男人,就连女子都不能靠近,性情也越发阴鸷。 新帝与谢韵也是从那起,更加水火不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金殿上所有人都觉得,谢韵会死的很惨烈,血溅当场,毕竟她还在嘴贱的调戏新帝。 但是没有,因为新帝将谢韵拖走了。 大臣:陛下肯定是要折磨够了再杀! 三个月后,谢韵还没死,并且更疯了,无差别攻击朝臣,嘴炮飞起。 大臣们: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一年后,谢韵撕了奏请陛下纳妃的折子,在金殿上将朝臣气到昏厥。 大臣们:蓝颜祸君,江山无以为继啊… 又是一年,谢韵生下皇长子,做了本朝最不着四六的皇后。 大臣们:嗯?失算了!这谢韵居然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