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冰倩似有所感地瞥了?眼陈良焕,陈良焕也正在看她。
陈良焕回京的当?夜便跑去平福巷站了?一宿,只?为等她次日出门求娶。
彼时,少年?站在晨光中,笑容灿烂。问她:“尤姑娘,此前离京的话还作数吗?”
回想当?日,尤冰倩不禁脸热,不大自在地说:“还不知。”
“怎么不知?你们也到年?纪了?。”
尤冰倩年?满二十,在大曌来说,女子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再也拖不得?了?。
尤冰倩小声?道:“昨日我父亲还说想见?陈将?军一面,可父亲此前对陈将?军印象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此一时彼一时,”沈栀栀笑:“陈将?军如此优秀之人,京城世家都想招他做女婿,尤大人能?得?这样的乘龙快婿想必梦里都要笑醒。”
尤冰倩好笑。
她视线在众人中巡了?会?,又看向城门口。沉吟片刻,问:“师父今日没来。”
沈栀栀一愣,差点忘了?奚神医。
她走到裴沅祯跟前,问:“奚神医今日不来了?吗?”
裴沅祯道:“他昨夜已离京。”
“离京了??”
“奚白璋此生心愿已了?,无意再留京城。他喜爱独来独往,昨夜已悄悄离开京城。”
沈栀栀问:“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裴沅祯道:“去他想去的地方。”
八年?前,奚白璋跟裴沅祯约定,裴沅祯帮他报仇,而他辅佐裴沅祯。其实奚白璋早就大仇得?报,只?不过?辅佐之路尚未完成?,就一直留在裴沅祯身边。现在裴沅祯辞官归隐,他便也安心离去。
从此大江南北游历,逍遥余生。
此时,京城二百里外的山道上,一个?恣意单薄的身影牵着?马缓慢行走。
许是心有所感,他勒马驻足,遥望京城方向。
天地苍茫,远路迢迢,无来时踪迹,无去时方向。
须臾,他淡笑了?下。摸了?摸包袱里的牌位:“瑶娘,听说千池山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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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次日午时,裴沅祯和沈栀栀在临州停了?下来。
按以往出远门的经验,白天势必要继续赶路的,见?他停下来,沈栀栀不解问:“为何停这?”
裴沅祯道:“赶路不急,临州风光好,我们不妨留两日,顺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裴沅祯勾唇,神神秘秘:“届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客栈安顿好后,沈栀栀歇了?个?午觉。午觉醒来,她有些渴,唤婢女沏茶。
过?了?会?,有人端茶进来,沈栀栀坐在桌边查看临州的线路并未留意。
很快,来人出声?:“栀栀,喝茶了?。”
沈栀栀动?作一顿,立即抬头。
“时菊?”
眼前的人是时菊,却又不像时菊。
她变化极大,身子比以前丰腴了?。梳着?妇人发髻,头上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落了?缕头发在额边。
恬淡、温婉、柔和。
分明是柳家大小姐柳拾意的模样。
时菊对着?她笑:“我得?知你来临州很高兴,想过?来看你又怕你不肯见?我......”
沈栀栀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腹部,惊讶:“你嫁人了??”
时菊摇头:“并未。”
“那这孩子......”
“孩子是裴沅瑾的。”
沈栀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却又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接过?茶盏,让时菊坐下来:“裴沅瑾已经死了?,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我家在临州,幸得?裴大人求情,皇上免了?我的罪名,还将?此前封的宅子还给了?我,如今我就住在以前的柳府中。”
“可孩子呢?”
“孩子我会?生下来好好养大。”时菊说:“他给我留了?许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沅瑾。
沈栀栀点头,心里有很多想问,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多余。
“孩子多大了??”
“已经八个?月,”时菊摸了?摸肚子,笑道:“大夫说八月就会?生。”
她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端庄娴静,脸上的笑清浅温柔,有了?做母亲的风韵。
沈栀栀感慨万千,点头道:“这样很好!”
时菊也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在这世间总算还有个?亲人。”
过?了?会?,侍卫送了?样东西进来。
沈栀栀问:“这是什么?”
而时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望着?盘中的一封信和一个?拨浪鼓,突然流泪。
侍卫道:“这是裴三公子死前托大人交给柳姑娘的。”
时菊盯着?信,颤抖地伸手。
信中寥寥几行字,张扬不羁,仿佛那人邪气而散漫地站在眼前。
“柳拾意,我这一生做了?太?多后悔的事,唯不后悔有两件。一是在四年?前救下你,二是掉头回山洞找你。
是我对不住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若是他长大问起?父亲是何样,就告诉他,父亲是个?英俊的人......”
看完信,时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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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和沈栀栀一路上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赏景,终于在八月初到达容县。
此前裴沅祯买的宅子还在,彼时离开前托刘员外看管。如今裴沅祯归来,刘员外带着?管家忙过?来开门。
小厮婢女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裴沅祯的身份只?有刘老爷一人知道,街坊们认出裴沅祯和沈栀栀,依旧称呼他们是肖策和沈倾城。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听见?动?静,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开。
“哎呀!”祝婶高兴:“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你们回来啦!”
沈栀栀笑:“婶子,我们回来了?。”
“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
祝婶招呼人过?来帮忙搬东西,然后自来熟地拉着?沈栀栀进门:“不走了?好啊,你们这一去去了?这么久,我还觉得?怪冷清的。”
她仔细打量沈栀栀,见?她面色红润,悄悄问:“你跟你男人成?亲了??”
沈栀栀摇头:“定亲了?,还未拜堂,准备这次回来办。”
祝婶听了?,双掌一阖:“哎呀,大喜事!你放心,请客之事交给婶子,保准帮你们办得?热热闹闹!”
沈栀栀忙福了?福:“多谢婶子,我还正愁不知该请何人呢。”
祝婶笑:“这有什么,邻里邻居的,婶子就喜欢热闹。”
送走祝婶,又跟其他街坊叙旧了?会?,已经是下午。
沈栀栀问婢女:“二爷呢?”
婢女道:“二爷在后院。”
沈栀栀点头,吩咐了?些旁的事,然后不紧不慢去后院。
她边走边打量环境。
宅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转过?影壁就是天井,天井中央的大瓦缸里依旧有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天井旁的四季桂今年?似乎开得?比往年?更盛了?些,才没一会?,地上又落了?许多雪白的花瓣。
她深呼吸了?口花香,心情舒畅。
穿过?前厅就进入抱厦,站在抱厦里,一眼便可瞧见?对面的卧房,此时婢女们正在忙活收拾。
她站着?瞧了?会?,想去厨房吩咐饭菜,然而才转身,脚步就顿住。
此时,庭院桂花树下坐着?个?人。
他一袭浣花锦道袍散漫而慵懒地躺靠在椅子上,膝上一团雪白,花树映其身后。夕阳洒落,给他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影。
此情此景,令沈栀栀愣了?愣。
似曾相识。
她盯着?他看,仔细回想,倏而莞尔。
裴沅祯阖眼,正在悠闲撸狗。察觉到她的视线,出声?问:“看什么?”
沈栀栀不答,就这么歪头含笑看着?一人一狗。
裴沅祯任她看,缓缓勾唇。
少顷,沈栀栀走过?去:“你可知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