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和门下侍中斜视礼部尚书:你们礼部怎么办事的,这种有特殊意义的封号怎么呈上去的?!
礼部尚书委屈:我们就走个形式,谁知道天家父子抽什么疯。
龙椅之上,圣人开口询问:“三位爱卿怎么看啊?”
殿上三人像吃了一口翔那么难受,贤王一封是想让争嫡的局势更乱些吗?
礼部尚书缩了脖子,他什么看法都没有,圣人怎么定,礼部怎么办事呗。
门下侍中揣度着圣人和太子的意思,觉得要是用一个封号换两位大佬开心,倒也不是不行。
中书令最贴圣人的心,想来想去还是站出来说:“圣人不可啊,贤之一字重如泰山,非孔孟不可称贤,若将此字安在五皇子身上,臣恐怕会压了五皇子的贵气,反而不美。五皇子也乃赤忱之人,臣觉得若要为五皇子取封号,不如取一个瑾字。”
瑾,美玉也,白璧无瑕。绝对是个好封号,只不过比不得贤字。
殿上静了片刻,瑞王也反应过来太子犯蠢了,不过补救及时,反而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现在瑞王倒是希望贤王的封号封下去,这样以后父皇每看到老五一次,就会记得太子犯蠢的事一次,那可就太好了。
“黄大人慎言,五弟乃真龙之子,有什么字是能压他的贵气的…”
瑞王话还没说完,就被圣人打断:“黄卿所言有理,是朕欠考虑了。”
瑞王脸僵,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好生尴尬。太子闷笑,叫你小子逢迎也不看场合。
然而圣人可以说自己“欠考虑”,但做儿子、做臣子的不能顺着话讲:圣人你确实错了。
既然不是圣人的错,那这事发展到现在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门下侍中心急被中书令抢先一步猜中圣人心思,赶紧站出来描补。
只见他正色道:“若非五皇子天纵奇才、人品贵重,圣人也不会想用‘贤’字相酬,可惜皇子年纪尚轻,还未做出实绩服众,只好请圣人暂歇心意。”
门下侍中说了一大堆,翻来覆去说五皇子哪哪都好,不愧是圣人的儿子,将来肯定颇有建树。论理是应该高规格册封的,但是贤这个字太特殊了,所以只能委屈了五皇子,巴拉巴拉。
瞧瞧这位程大人多会说话,他从未见过李裕锡,却能面不改色的把李裕锡夸成曹冲再世,可真是个人才,瑞王真该跟这老狐狸学习学习。
于是圣人被这顿马屁拍爽了,自己都觉得程爱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封老五为瑾亲王。
这下大臣们没意见了,只要不封贤王,封个亲王根本不是事,反正这群皇子到头来都会升格成亲王,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只有瑞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前一刻他还是兄弟中唯一的亲王,下一刻老五就跟他比肩了,让他到哪儿说理去。
瑞王今日迎战太子,输的丢盔弃甲,觉得一定是今儿日子不好妨碍了自己,于是也不恋战,匆匆翻过此页,想好了他日再来撩拨太子。
然后册李裕锡为瑾亲王的圣旨就顺利下到了兴庆宫。
连李裕锡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了亲王,他脑子一片空白,洗了把冷水脸才清醒些,赶快先去金銮殿外等着早朝散后,去给父皇谢恩,然后还要去谢一谢为自己说话的太子。至于一顿马屁把他推上亲王位子的程大人,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了,将来必有恩报。
忙完日头就偏斜了,李裕锡即兴奋又疲惫的回到西殿,刚走进杨小满的院子,迎面就对上一双明亮闪光的眸子。
“妾见过王爷。”杨小满柔柔切切的行礼,人还没完全蹲下就被李元嘉一把拉到怀里。男人的气息包裹住她全身。
“乖,让我好好抱会儿。”
杨小满不敢动了,尤着李裕锡大庭广众抱着他,缓了一会儿后素手听任心声环抱住男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抱了一刻钟,终于李裕锡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松开杨小满,改牵她的手,然后对宫人们吩咐:“上一桌吃食,本王要和孺人共饮。”
人群忙碌起来,该提膳的提膳去,该张罗布置的张罗起来,李裕锡和杨小满踏入花厅时,里面已经布好了一桌酒菜。
杨小满看到桌子上的酒局,素手为李裕锡到了一杯,又转头对雨香说:“我喝不得这个,你寻些甜饮子来。”
李裕锡拉她坐下:“诶,今天好日子,小满陪我喝一杯。余寿,去拿桃花酿来,给你孺人娘子倒酒。”
那也行,杨小满坐下,觉得今天确实值得喝一杯,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酒。
桃花酿很快拿来了,这酒绵柔的很,后劲却不小,余寿只敢浅浅的给杨小满倒了一个杯底。
他发誓自己真的没多倒,只不过酒壶轻轻抖了抖而已,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一点点酒就把杨孺人给喝迷糊了。
李裕锡气死了,他还想和小孺人吃菜说话呢,如今人都成醉鬼了还聊什么。他瞪了瞪余寿,平常看的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如此不会办差,知道桃花酿烈不会往里面掺水啊。
“爷,我跟你说,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哦。”喝醉了的杨小满特别胆大,平常藏在心里的话都敢说出来了。
李裕锡脸微红,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杨小满嘴里。知道你喜欢爷,也不用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但是一口菜是堵不住杨小满的嘴的,她彻底放飞了,小嘴叭叭的讲。
一屋子的宫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些话是他们能听的吗?明天不会被灭口吧!
李裕锡挡不住了,一顿饭没好好吃几口,匆匆呼退宫人,抱着杨小满往里屋走去。
“好人儿别闹了。”李裕锡把杨小满放倒床上,不期杨小满细手勾住他的脖子。
“爷你保护我好不好,把我藏起来,藏的好好的,别让他们找到我。”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美人落泪,哭得李裕锡心碎,亲着她的泪安抚她,然后情难自已,一夜酣战。
清晨,新鲜出炉的瑾亲王抱着某团被子,讲好了忙完立马回来陪佳人。杨小满呢咕呢咕不肯从被子里出来,觉得昨晚发酒疯实在太丢脸了,不肯出来见人。
李裕锡都怕她闷坏自己,只好放开她,高声嘱咐宫人们不许取笑杨孺人,然后自己领着余寿一干人出去办事了。
等他人走了,杨小满才肯探出头,和雨香含笑的脸对上,还是小脸一红。
“奴婢伺候孺人洗漱可好?”雨香看杨小满的眼神简直像看着绝世珍宝,她家孺人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就这个势头保持下去,将来王妃进府,他们也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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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瑾亲王后,李裕锡比以前更低调了,尤其是在他拜访过太子之后,知道了当日关于他封王的各种曲折,李裕锡明白自己这个亲王爵位得来侥幸,并不是君父真的看重他。
所以他除了必须出场的场合外,就不怎么爱去外面露面了,而是日日坐在书房里,想把太子在圣人面前夸他的攒诗做撰的事情砸到实处。
外界盯了西殿一段时间,发现这个瑾亲王成了吊书袋的酸儒,成日里不见他结党营私,于是也对他失去了兴趣。
何况三月里还出了一件大事,冯贵妃突然在圣人面前求了恩典,要将十一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做儿子。
此事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了冯贵妃和六皇子身上,李裕锡就不够格做他们的谈资了。
“原先不是说定六皇子了吗,怎么突然换了人?”瞧,连大门不出的杨小满有所听闻,可见此事传播甚广。
松香咬了一口绿豆酥,频频点头:“正是说呢,这事的来龙去脉也有得一说。”
一听有八卦,杨小满兴奋地抬起头,让雨香把窗户和门都关好,躲在屋里听松香说下去。
松香便从冯贵妃得宠开始说起。
第8章 贵妃旧事
这位冯妃啊,年纪比圣人小十一岁,比皇后娘娘也小十岁,是圣人登基后选秀进宫的。她出身自合阳冯氏,家里算二流世家,不过打从冯妃得宠后冯家就鸟枪换炮,一跃成了了不得的一等世家了。
冯妃娘家如何得势暂不多说(杨小满怀疑是松香打听不到前朝的事),且只来说说冯妃本人是如何在后宫中翻云覆雨的。松香从被冯妃掌顾的刘美人,说到被罚跪的李婕妤,再说到被劫宠的陈妃、被下面子的贤妃,总之冯贵妃进宫后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路从美人升级成了贵妃,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
不过冯贵妃十年如一日得宠的背景下,有一件事是她终生憾事,那就是她没有子嗣。不是说她没能生下皇子,而是说她连怀孕都没有过,所以有人私底下把冯妃比成不会生蛋的母鸡。
松香压得了嗓音:“有人说贵妃是被人暗害了,吃了伤身的药才永远没法受孕。”
“啊!”杨小满惊呼:“是谁干的?”
松香像受到惊吓一样:“孺人不敢多说、不敢多说。”
杨小满连忙点头,凑成一个球继续听松香讲下去。
圣人是真的很宠爱贵妃,几年前就开恩准许贵妃可以选一个皇子记在名下,免得贵妃晚景凄凉。圣意一出之后,就有不少娘娘想把自己的儿子推给贵妃。谁都知道做贵妃养子的好处,可是贵妃挑来挑去总觉得不中意,所以事情就耽搁在路上了。
大概是两年前吧,叶婕妤开始依附贵妃,有次贵妃得了恶疾,御医甚至说出了请圣人准备懿号这样的话,讲明了贵妃命不久矣。可叶婕妤不相信,在病床前侍疾整整五天没合眼,又求神拜佛,诚心打动上天才让贵妃慢慢好转。
病好之后冯贵妃就和叶婕妤好成了亲姐妹,当时就有人猜贵妃动了心思要抱养叶婕妤生的六皇子。但在那时贵妃一直没松口对外提起这件事,所以众人也只是猜测。直到去年选秀,冯贵妃做主把自己娘家侄女配给了六皇子,大家才揣度着贵妃应该是拿定主意了,只等到圣人面前过明路而已。
就连六皇子也在兴庆宫里抖起来了,名分未定就把自己真当成贵妃之子了。然后万没有想到翻过了年,贵妃就反口了,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把圣人请到自己宫里,实打实求下恩典,定了还没到三岁的十一皇子做养子。
杨小满感慨道:“那叶婕妤母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叶婕妤还救过贵妃的命呢。”
松香却说:“谁知道当初贵妃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了,叶婕妤求求菩萨就能把贵妃治好了?这里面的事还多着呢。”
松香一脸的高深莫测,杨小满成功被吓到了:“你是说…”
雨香出来打岔:“好了好了,捕风捉影的事就不说了。”
她凉凉的瞟了一眼松香:让你卖弄,不是叫你别乱说话了吗,吓坏了孺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松香吐吐舌头,忙说:“奴婢都是瞎说的,孺人别往心里去。”
你这话根本安慰不了人啊!杨小满还是有些被吓到了,她在西殿被保护的好好的,根本没经历过后宫倾辙,这种会出人命的阴司手段直接把她唬住了。
当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个女人七窍流血地对她说:“贵妃,你也不过如此。”
还有人强行把一个襁褓塞到她手里,之后那个人就不见了。她低头掀开襁褓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被剥了皮、血淋淋像肉老鼠一样的一个死胎。冥冥中杨小满感觉这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看到孩子这个惨样,她哭得发不出声来,只能一下下抽泣却找不到人来帮她救救这可怜的孩子。
杨小满是哭醒的,醒来就不太记得这个噩梦了,她只觉得心好痛,疼得都没办法呼吸了。
她的动静把旁边的李裕锡也吵醒了,李裕锡见她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喘不了气,连忙让余寿去请医女。
“没事了没事了,爷在呢,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李裕锡抱住杨小满,一下下抚触她的背,感受着怀里的女子渐渐停下颤抖。
“我好些了,谢谢爷。”杨小满靠在李裕锡身上,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不让李裕锡担心。
李裕锡亲了亲她的额头:“跟我不用说谢。”
医女过了片刻才到,一通把脉问诊后说杨小满就是偶发惊愕,不要紧的。李裕锡听了皱着眉,他总觉得医女学术不精,当下按耐不表,第二天还是请了御医来给杨小满看诊。
御医都是当惯差的,一看瑾亲王宝贝孺人娘子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不说出个三五条来是不能让王爷满意的。于是他吊起来书袋,说肾对应“恐”,既然孺人噩梦连连,应该就是肾虚了。
杨小满迷惘了,什么她肾虚?王爷都没肾虚,她虚了?
但御医这么说就只能按照人家开的方子调养起来。李裕锡拿过药方一看:熟地黄、枸杞子、山萸肉……这方子好像他也能用嘛。
雨香把这方子死死记在心上,跟御医问明白了怎么煎煮,回头就亲自盯着杨小满喝药。至于吓坏了孺人的松香嘛,被雨香罚去扫地了,这回可没人替松香求情,大家都怕杨小满出事呢。后来还是杨小满开口,才让雨香放过了松香。
转眼就进入了四月,四月廿七就是瑾亲王成婚的日子了,西殿内外挂满了红绸,众人都知道搬家的日子快到了。
李裕锡是肯定不能先走的,廿七那日他得从宫里出发去陈家迎亲,等接上新娘再进宫拜堂成亲,然后回亲王府洞房。
到时候他和陈氏新婚燕尔,得陪陈氏进宫觐见长辈,还有三日后回门礼…….等等事情下,他肯定没办法再来管一个孺人搬家的事。
所以李裕锡的意思是先让杨小满出宫去亲王府安顿,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以后这个兴庆宫是不会再回来了。
杨小满有些不舍,舍不得住熟了的西殿,更舍不得李裕锡。贴着李裕锡说了一晚上,让他快点去找她。
李裕锡承受着这种甜蜜的粘人,嘴角忍不住勾起,然后用身体保证自己一定会快点去见杨小满。
四月十八日,内务司派了三十多个大力太监来帮杨小满搬家。本来是只来了十多个人的,后来雨香点出来的箱笼越来越多,很多里面装着的都还是珍品摆件、御造珠宝、孤本书画……这些东西损坏一样都不是小事,由不得内务司不精心。
派来监场的小太监咽咽口水,飞毛腿回去给曹太监报信。曹太监龇牙,又派了十来个太监过去,才让杨小满顺利走出了兴庆宫。
目送着杨孺人的队伍离开,曹太监冷笑着回屋,打开预备送到陈府上的密信,写下了“极其得宠”四个字。
坐在轿子上的杨小满还不知道有人费心搜罗她的信息呢,她现在快乐的不得了,老是偷偷掀开窗帘子跟雨香说话。
“那个是状元街,登科进士游街就是在这儿,到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都挤到这儿来看状元爷呢。还有右边那条小巷,里面有家红姑烧饼铺,她家的胡饼刷的是纯正的芝麻油,做出来的饼能香整条巷子。还有这边….”
雨香不得不扯住帘子不让杨小满露头:“我的好孺人,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怎么能在外面露面呢。有什么想吃的咱们以后派人来买,今天可不兴闹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