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然不会在一起。”李芸环开门见山,看戏不嫌事大般的说, “因为他已经死了, 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 你也得共赴黄泉。”
“你说什么!”
锦瑟身子后仰,摇摇欲坠,幸好被丫鬟扶住,才不至跌倒。
“我不相信!明明前天晚上他还来和我说要娶我!”
看着锦瑟彻底崩溃,捂着脸嚎啕大哭,寻问不得不暂时终止。她哭了多久,苏芷涵就等了多久,不问也不走,和李芸环坐在原地喝茶。
“师父,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李芸环抻长脖子悄声说道。
苏芷涵本是想等锦瑟情绪彻底稳定,见李芸环等的不耐烦了,且疑似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当即把询问提前。
“锦瑟姑娘,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少又是何时离开?”
锦瑟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讲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林少深更半夜来找她,和她信誓旦旦要娶她,又与她缠绵一个晚上,直到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才离开。
“要说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就是......”锦瑟欲言又止,脸色红了又红,却迟迟不说。
李芸环眉头越皱越深,“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锦瑟被吓得大叫道,“那晚他粗暴了些,不如平日温柔。说是,说是太想我......”
李芸环:“......”
苏芷涵咳嗽一声,问了些和林少行为有关的事,便和李芸环回林府了。按照她确定的死亡时间,再结合锦瑟的证词,林少从别苑出来后基本上没有去别处,直接就回了林府。如果锦瑟没有撒谎,她确实没有了杀林少的动机。
两人回府后,正好碰上跑到假山石后偷偷烧纸的牡丹,牡丹一袭白衣,头上带着白花,一副未亡人的打扮。她手里拿着要烧的铜钱纸,往火堆里扔,一边扔一边悄悄抹眼泪。
苏芷涵思索片刻,便和李芸环现了身,吓得牡丹把没烧完的纸都抛进火堆中,直接把火苗压灭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看到眼前的是人,牡丹找回来被吓丢的魂儿,捂着心口喘了好一阵。
苏芷涵也不与她多言,只问道,“前天晚上到昨日清晨,你在何处?”
牡丹瞬间瞪大眼睛,“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杀害林少?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还怀疑是你们害的了。”
李芸环突然跑过去,踩灭了最后一点火苗,“我知道了,你因为害怕被林少爷的鬼魂索命,所以才来烧纸,让良心好过一点。”
“你胡说八道!”牡丹猛地站起来,眼看就要冲上去和李芸环扭打在一起。
苏芷涵眼疾手快把李芸环拉到身后,一手之主牡丹,令其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想对不会武的人动手,牡丹姑娘,我们可以好好说话吗?”
牡丹被吓的彻底,点头如捣蒜,即便苏芷涵放开手,她也老实了,不敢再造次。
“我,我就待在自己屋子里,那事被撞见,我也不敢出门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证明你在此期间和林少爷没有见过面。”苏芷涵故意这般说道,“你因爱而不得,和林老夫人的歧视,因爱生恨,所以才趁着夜黑风高到林少房中下了毒。”
牡丹不敢像方才那样反应激烈,强忍着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下来,“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爱他,我是爱他的!我没有杀人!”
一番审问下来,牡丹几乎崩溃,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苏芷涵心里有了点眉目,但还不确定。
两人往主院走,一路上,李芸环喋喋不休,称肯定是这个牡丹有问题,她最有时间和动机这样做。
剩下最后一个人没有问,苏芷涵听下人说表小姐在老夫人屋里,她才决定去主屋一探。
她们进屋时,芸娘正替老夫人顺着背,柔声细语安慰老人家,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只得用锦帕不停的擦拭。
林老夫人看到苏芷涵,赶紧起身迎上来,“有结果了吗?知道我儿是谁害死的了?”
“尚在探查中。”苏芷涵点头,“林夫人节哀,我们想和表小姐聊几句。”
林老夫人一愣,而后赶紧拉住芸娘的手,“芸娘不会是凶手。”
苏芷涵浅笑,“我也没说她是,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林夫人才丧子不久,身边只剩下外甥女这一个亲人,护短的很。反倒是芸娘来安抚林夫人,主动和苏芷涵她们出了主屋。
三人在主屋右侧墙围外站定,芸娘擦了擦眼泪,“你们想问什么就快问吧,姨母哀伤过度,需要人陪着,一会儿我还得过去。”
苏芷涵点头,表示理解,“前日,姑娘在发现林少私情,将之拒之门外后,姑娘可有出过门?”
“并未,我一直在房中,因为睡不着,一直亮着灯。”芸娘思索道,“小翠一直伺候我,她是知道的。我再出门就是去找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章
三个苏芷涵认为有动机的人, 她都盘问过了。这些人的说法各有各的理,最有不在场证明的便是芸娘,而动机最小的变成了锦瑟, 不管怎么看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牡丹。
这三个对林少爷情根深种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催命符, 再看林少爷的那些过往, 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回到房中, 李芸环还在叽叽喳喳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就觉得是牡丹,这女人一看就心思歹毒, 一定是她不满林少要娶芸娘, 所以因爱生恨下了杀手。”
苏芷涵从沉思中出来,听她在那里信誓旦旦的下了结论, 不禁笑道,“如果真是这样, 她为何不杀芸娘?”
李芸环不解的挠挠头,“她为何要杀芸娘,负心汉不是那个林大少吗?芸娘做错了什么?”
“非也。”
苏芷涵起身,走到李芸环面前, 像是在教导学生般,循循善诱, “一般人如果因爱生恨, 不仅会憎恨爱的人,更大可能会憎恨自己的情敌, 如果牡丹真的因爱生恨, 芸娘应该不会安然无恙。”
一旁的三公主听后, 止不住的点头,“苏寺丞所言很在里,环儿,任何事不能仅看表象。”
见两个人都这样说,李芸环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样啊,那师父你叫我破案吧?”
苏芷涵咳嗽一声,“破案可能会接触到尸体,五公主你......”
李芸环恍然,“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你们聊,你们聊。”
看着脚底抹油的某人,苏芷涵和三公主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次日,林府上请来了杭州有名的郎中来检查林少所中何毒。这一验就是一个时辰,待郎中出来,苏芷涵二人立马围上去,就见郎中满脸的惊骇,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许郎中,你不会和我一样,被尸体吓到了吧?”李芸环想当然道。
苏芷涵屏退其他守卫,身边只留下五公主和林老夫人,“您请讲。”
许老郎中捋了一把胡须,这才将自己的所查道出。林少爷所中之毒在江湖上有个很美的名字,水仙。此毒多出现在苗疆一带,中毒的人始终会保持意识的清醒,只是已经丧事了说话和活动的能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失,体会身体溃烂到五脏六腑的疼痛感,直到心被侵蚀的停止跳动。只要心不停跳,他就一直活着,一直有真切的感觉,安静且恐惧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中毒的人身死的一刻才是彻底解脱,这期间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毒素并不是很快致死,从中毒到身亡大约要经历一到两天。一开始可能只是头晕不适,到最后的一个时辰里才会不能说不能动,且身体腐烂。”
听了郎中的话,苏芷涵和李芸环皆是一惊。
她只能判断出林少咽气的时间,却无法断定林少是何时中的毒。按照郎中的话,林少很有可能是死亡前一天到两天一惊中毒了。由此判断,那三个人的说法突然全都站不住脚。如果长达两日的时间,谁都可以接触林少,范围和方法突然扩大了。
可是苗疆的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林老夫人突然尖叫道,“一定是牡丹那丫头,她来历不明,总缠着我儿,还不知羞耻的爬上我儿的床屡屡勾引。一定是她,当不成少夫人,她就害了我儿。来人啊!把牡丹给我帮上来!”
“慢着!”
由于苏芷涵及时出声,本来要去帮人的小厮暂且停顿下来没有动作。
“林夫人,目前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怎可凭空臆想,草菅人命?”
林老夫人是知道苏芷涵身后是大理寺的,故而苏芷涵发话,她不敢不听,咒骂了几句牡丹,便一边哭嚎着一边带着丫鬟们走了。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李芸环茫然的问道,这做生意她还在行,办案什么的实在一窍不通。
苏芷涵看着林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只道,“我们去找一个林府的老人。”
这个人必须在林府待过很久时间,对林少爷的事了若指掌。思来想去,她记得林少有个奶娘住在府上,因为脚有残疾鲜少出门,而这残疾听说也是因为保护林少落下的,所以林家才肯赡养她的后半生。
奶娘所居的地方是后院右侧的一个小偏院,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三间房,其中一间较大的便是奶娘的房间。经过打听,奶娘醒福,别人都叫她福婶儿,偏院里只有一个丫鬟负责照顾福婶儿。
福婶儿不常出屋,虽然知道外头的消息,但也一直没有亲眼得见。故此见到苏芷涵二人来拜访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闻是负责查探林少身死之事,惊讶之色又不见了。
苏芷涵仔细打量这位福婶儿,身为林少的奶娘,似乎对这位亲手奶大的孩子之死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太多悲伤。
伺候的丫鬟退到屋外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苏芷涵温声道,“福婶儿,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您打听一下,林少的事。林少之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谁知福老长叹一声,“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真的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苏芷涵和李芸环互看一眼,这话里明显有隐情,可是这福婶儿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一直抬着头喃喃自语,什么报应,什么轮回,让人摸不着头脑。
“福婶儿?您是知道什么吗?林少是不是害过什么人?”苏芷涵试探性的问道。
福婶儿终于停止念叨,回归正题,“他害的岂止是一个人,他辜负了多少姑娘的真心。特别是那个傻姑娘。”
苏芷涵看到了眉目,“那个姑娘是谁?”
福婶儿目光变得悠远,好似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她叫谢莹莹,是铁匠老谢头的大女儿。”
第七十一章
苏芷涵二人静静的听福婶儿讲述以前的事, 这才得知林少爷比她们了解到的更加恶劣。
林少爷常常流连烟花之地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就因为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庞,骗得其他姑娘还是愿意相信他的鬼话。其中, 他只把谢莹莹带回了家。
福婶儿原以为林少爷终于肯收心了,还暗自庆幸, 谁知他骗了人家姑娘给他白当了没有名分的通房, 还怀了孕, 他却不想负责。最后一尸两命不说, 林少爷怕她影响自己的前程,竟派人杀了谢莹莹一家,斩草除根, 致使谢家二老和谢莹莹以及腹中孩儿皆葬身火海。
“从那时候起, 我就时常做噩梦。”福婶儿颤着声音说道,“只因我身患残疾, 也无人诉说,他并不多背着我, 甚至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说那些迷恋他的女子都是傻子,只因为一点花言巧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造孽,都是孽障!”
李芸环听了, 气儿差点都喘不匀,“太不是东西了!”
苏芷涵却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 “您方才说, 谢莹莹是大女儿,那么底下还有另外的女儿?”
福婶儿回神, “是啊, 还有个女儿, 不过这女儿谁也没见过,一直在外地读书,据说是跟着舅舅舅母。”
也就是说,谢家还有人活着。若此人得知自己的父母姐姐死于谁手如何能不报仇?
次日,苏芷涵打算先从那三个人的身世入手。锦瑟和牡丹都来历不明,只有芸娘是林家表亲,有迹可循。于是她派了人去外头打听,自己则是在府中询问知情的人。
“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我听说林夫人发疯了。”李芸环特意跑过来通知苏芷涵。
果不其然,苏芷涵随她去了主院,就看见一群丫鬟小厮围着林夫人,而林夫人真的像是疯了一样,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到处乱跑。
“儿啊!你回来看娘啦!”
她一会儿往大树跑一会儿往池塘跑,比往日腿脚利索多了。
“姨母!姨母您回来啊!”芸娘跑不过她,气喘吁吁的在后边追。
林夫人猝不及防撞到牡丹身上,抬眼的功夫竟然直接掐上牡丹的脖子,一帮人去拦,还是没拦住,不一会儿的功夫牡丹就没了气。
苏芷涵等人看着牡丹的尸体,再看继续发疯的林夫人,一时没了动作。
“这……还怎么查?”李芸环面带难色,回头看向苏芷涵。
苏芷涵沉了脸色,先叫人把老夫人请回房里,用绳子绑住,再请郎中来探脉。她自己则是去检查牡丹的尸体,确实是窒息而死。
郎中探完脉象,起身,“老夫人应该是误食了致幻的东西,这才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