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戈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封肃瑾也不指望一向话少的贴身侍卫说些什么,他有时候会想:他之所以给人一种不苟言笑、孤高冷漠的印象,荆戈在其中,应该算得上是功不可没吧!
当初他会选中荆戈做他的贴身侍卫,看重荆戈的本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欣赏荆戈的性子,冷静而果决,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正是他需要的。
既然属下并不擅长讨论男女之事,封肃瑾也不为难他。
执起桌上的春茶喝了一口,封肃瑾放下茶杯,问起了正事。
“荆戈,隔壁包间的吴大人可还没走?”
荆戈留心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很快回道:“大人,吴大人已经喝醉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吴府的下人就会送他回府。”
“嗯。”封肃瑾淡淡开口,“他们一有动作你就跟上,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荆戈点头,“属下明白,切莫打草惊蛇。”
“这个吴大人,表面上看起来憨厚老实,背地里却干些目无王法、藐视朝纲之事,真是我朝之不幸啊!”封肃瑾想到吴大人日后的结局,心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唏嘘。
同是朝廷命官,吴大人一不为皇上效力,二不为百姓谋福,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做了许多大逆不道之事。枉费吴大人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之书,他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值得人同情啊!
今晚,待荆戈拿到最后的证据,封肃瑾将所有的证据整理好交给皇上,很快,吴大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荆戈听到动静,得到封肃瑾的首肯后,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京城的夜晚,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即使身处皇城,每一个人,也都有着不同的命运。
夜色,撩人也漫长。
傅府。
下了马车,回到府中,刚经过大厅,傅吟姝就看见了坐在厅内的娘亲。
傅吟姝快步迎了上去,关心问道:“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息?”
傅夫人见了女儿,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姝儿,你回来了。娘现在还不困,过会儿再睡也不迟,倒是你,今晚出门都还顺利吧!”
傅吟姝拉着娘亲的手,温柔笑道:“娘,今晚出门一切顺利,女儿很开心。本以为娘亲早已休息,女儿准备明日再去给娘请安。现在正好,女儿给娘亲买了礼物,娘亲可要戴上让女儿看看。”
“你这孩子,还给娘买什么东西,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娘可是比什么都要高兴。”话虽如此,但是,见女儿如此有心,傅夫人的脸上,满是欣慰。
“娘,您稍等一会儿。”傅吟姝说完,立马走至青慈身边,从青慈手中拿起一个别致的方形木盒。
回到娘亲身边,傅吟姝将木盒递给娘亲,笑着开口,“娘,快打开看看,看您喜不喜欢。”
傅夫人见状,伸手接过木盒,轻轻将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是一支牡丹金簪,雕出的花瓣上,还镶有几颗红色的珠子,这样精美别致的簪子,任谁见了都会喜笑颜开、爱不释手。
“姝儿,这根金簪,不便宜吧?”傅夫人看着手里的金簪,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欢和欣赏。
傅吟姝见娘亲是真的喜欢,她很满意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
“娘,您喜欢就好。来,让女儿给您戴上,一会儿回房之后,您可得照了镜子再取下来。”傅吟姝小心地将金簪插入娘亲的发髻中,还不忘交待着让娘亲回房欣赏她的杰作。
傅夫人笑道:“好好好,娘听你的,一定照了镜子再取下来。”
傅吟姝见娘亲戴上金簪后,越发显得雍容华贵,她满意地笑了开来。
“娘,您不愧是京里出了名的大美人,稍一打扮就美似天仙,若是爹见了,怕是要舍不得眨眼了。”
“你这孩子,还取笑娘,真是女大不中留。”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傅夫人十分欣慰,但是,一提起老爷,她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傅吟姝见状,开口问道:“娘,您怎么了?是和爹闹矛盾了吗?”
“唉!”傅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和你爹能有什么矛盾。只是近来你爹应酬频繁,在外面用膳不说,等他回来,府里早已熄灯。也不知道你爹每日里喝了多少酒,我这心里总记挂着,一时半会儿的,又哪能睡得着呢?”
傅吟姝知道,自从辰王府和傅府确定了婚事,朝中官员,京中贵族,莫不是争相来贺。那些人拜访傅府的理由,也是不尽相同、各有千秋。
她本以为,在妹妹嫁入辰王府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会消停,没想到,大家对傅府的兴趣,倒是远比她想象的大啊!
只是,这对傅府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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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字卷
次日,清早。
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后,傅吟姝坐在房内,看着窗外树枝上活泼可爱、蹦蹦跳跳的小鸟儿,她的心情,十分舒畅。
昨晚,她和娘亲正说着话,没过多久爹就回来了。她和爹打了声招呼,知道爹没有喝醉后,就先行告退回房了。
爹从不会主动出去喝酒寻乐,但是,爹的耳根子软,又不擅长拒绝别人,所以,若是有人邀请,十有八九爹都推脱不掉。
对于爹这样的性子,娘也十分无奈,除了独自叹气担心,娘也劝说不了,只能多费些心力,多多留意照顾爹的身体了。
唉!
在心底摇了摇头,傅吟姝想:爹娘之间的事情,她作为晚辈还真不好说些什么,只希望他们夫妻二人恩爱如常,这样,她就十分满足了。
不过,看爹娘昨晚的样子,她也不用太过担心。她能够感受得到,爹对娘的关心和在意,一点儿也不比娘少,只是,爹很少会说出来罢了。
但愿爹娘能够一直相亲相爱、白头相守啊!
像往常那样,傅吟姝坐在窗边,拿起桌上的一本传记故事书,细细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贴身丫鬟从门外跑进来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二小姐的马车快到门口了,夫人让我来请小姐过去。”青慈停在傅吟姝身后,因为跑过来的关系,所以,她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傅吟姝抬头望向了窗外,现在才刚到巳时,想不到,妹妹今日回门还挺早的,这倒是然让她有些惊讶。
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傅吟姝缓缓起身,略略整理了一番衣裙,她对贴身丫鬟吩咐道:“青慈,走吧,去前厅见见二小姐和二姑爷。”
“是,小姐。”青慈点头。
说完,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向前厅走去。
傅府,大门。
两辆马车停在傅府门前,前面一辆装饰华美,任谁看了都要暗道一声“富贵”。后面一辆略显质朴,车上纹路暗沉深邃,其做工之精致,远非一般马车可比。
一只手掀开了前方马车车帘,率先从马车内走出来的,是身穿石青色上好衣袍的辰王世子。
慕容允脸上挂着惯常的浅淡笑容,步下马车后,他站在一旁,等着马车内的人儿出来。
很快,又一只青葱玉手伸了出来,待马车里的人儿探出头后,慕容允立马向前一步,伸出双手,亲自扶着自己的娘子下了马车。
一身娇艳华丽的海棠红裙,满头的金簪珠花,在自家夫君的贴心搀扶下,傅熹姌心情愉悦又略带娇羞地下了马车。
站在门前恭候多时的傅府管家,一见来人,立马恭敬地迎了上去。
“见过二小姐、二姑爷,老爷夫人已在前厅等候,还请两位入府一坐。”
傅熹姌很享受眼前这样的排场和待遇,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管家吩咐道:“石管家,后面一辆马车上全是我和夫君为爹娘准备的礼物,麻烦石管家安排几个壮丁给抬进屋去。东西有些多、也有些沉,还望石管家务必要小心些啊!”
抬头看了一眼后面那辆宽敞的马车,石管家不敢多问,只连连点头称是。
傅熹姌交待完毕,又对一旁的慕容允笑道:“夫君,今日回门,天色正好,我们夫妻二人,可要好好给爹娘请安问好才是。”
慕容允执起自家美娇娘的纤纤玉手,温柔笑道:“娘子所言极是,今日正好让岳父岳母看看,你嫁入王府之后,过得有多幸福。”
两人深情凝视、相视一笑,明眼人都能看出,辰王世子和世子妃,两人之间,感情很好。
重新踏入熟悉的家门,傅熹姌心内得意,脚下步伐优雅,端着辰王世子妃的架势,慢慢地走向了傅府前厅。
家,还是生活了十七年的那个家,在她出嫁之后,家中也并无太大变化。
只是,如今的她,再也不是身份卑贱的庶出之女,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艳羡、身份尊贵的辰王世子妃。这样的生活,才是她应当享受的啊!
大厅之内。
远远地看见向前厅走来的妹妹和妹夫,傅吟姝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两人的盛装出席。
熹姌小时候就很爱打扮自己,承袭了爹和柳姨娘的样貌,熹姌自及笄之后,也是出落得越发美丽娇媚了。
傅吟姝再次见到二人,心里并无多少波动,只当他们是府中的客人,自己以礼相待就是。
慕容允牵着傅熹姌的手儿,两人肩并着肩,走到了傅老爷和傅夫人面前。
“女儿、女婿见过爹娘。”夫妻二人同时低头行礼,看起来,恩爱又登对。
“好好好。”傅老爷满意地笑道:“今日坐车过来,一路也是辛苦了,你们夫妻二人快快坐下吧!”
“谢谢爹娘。”
对主位上的爹娘道过谢,两人又对坐在一旁的柳氏打了声招呼,随后,慕容允再次牵起傅熹姌的手儿,亲自扶着她入座,看她坐稳妥了,他这才缓缓入座。
傅老爷见了,心里十分高兴,也甚感欣慰。
原本,他还十分担心熹姌会在王府受苦,现在看来,还真是他想多了。
两家结亲,本就是高攀,加上熹姌庶出的身份,让他一度感到为难。现在好了,女婿如此深爱熹姌,那熹姌以后的日子,他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看了一眼端庄贤淑的大女儿,傅老爷见大女儿面色平静,唇边似乎还浅含笑意,他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愧对女儿,但是,女儿的懂事和识大体,又令他倍感宽慰。
二女儿嫁入辰王府,是他们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今,木已成舟,两家成了亲家,很多事情,也需要多多思量,考虑周全,以免给人留了话柄。
傅夫人见了二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一个是抢了自己姐姐夫婿的妾室庶女;一个是无视礼教自私任性的纨绔公子,这两个人,倒还真是绝配!
现在两人新婚燕尔的,觉得彼此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熹姌开口,傅夫人相信,女婿二话不说,定会想方设法去帮她摘下来,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可是,生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说两个人根本就不懂事,就说他们如今的身份,很多时候,可不是事事都能如他们所愿。王府的规矩那么多,哪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心所欲就能好好过活的?
傅夫人见姝儿脸上并无太多情绪,她的心里,也能稍微放心了些。
对于老爷的庶女和这个世子女婿,傅夫人并不怎么待见,但是,傅府也是有身份的大户人家,该有的待客之道,她还是拿捏得清楚的。
今日在座之人,若说最高兴的,不是别人,正是傅熹姌的生母柳香香柳氏。
柳香香原本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她不甘永远过着卑微讨好人的日子,所以,她开始为自己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能够为她赎身,还能够给她安稳富贵生活的人。
在这之后,经过了她多日的观察和打听,她盯上了不善拒绝他人的礼部尚书傅长谦。
傅长谦虽然不善拒绝他人,但是,他到青楼喝花酒的次数,五根指头都数得过来。更何况,拉着他喝酒的那些人,也不是非她屈身的醉嫣阁不可,所以,她能见到他的次数,实在是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让她打听到了傅长谦的喜好,她可是狠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了前人留下的稀世笔墨。
放出消息后,果不其然,傅长谦乖乖上钩,没过几日,他就来到醉嫣阁,出现在她面前。
她借着邀他欣赏书法的机会,佯装很有兴趣地向他提问,他也很有兴致地向她解说,一来二去的,两人开始变得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