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我们家少爷!”
“你住口!”
揽月这么说谢卓凡,惹得迎竹和迎松都来了脾气,撸起衣袖就要跟揽月对骂。
“我偏要说,你们家……”
“揽月。”焉谷语急忙喝住揽月,望着紧闭的房门道:“别说了,他近来忙,我们还是先走吧。”
她思量着,等他空了,他自然会来见她。
他刚坐上皇帝的位置,要处理的政事肯定多,说不定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她怎么能给他添麻烦。
“哦。”揽月撇撇嘴,使劲瞪了迎竹迎松一眼。
两人转身走回主屋。
*
然而直到入睡,焉谷语也没等到“谢卓凡”来她房里。
睡梦中,她隐约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跟老鼠钻洞似的,很是恼人。她使劲张开眼,偏生眼皮沉重,怎么也张不开。
她试着醒转过来,最后却昏昏睡去。
待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焉谷语抬手揉着沉甸甸的脑袋,痛倒是说不上,就是晕得厉害。她细细回忆昨晚,自己应该没受凉。
这又是怎么了。难道那药失效了?
“吱呀”,揽月推门而进,疾步上前放下洗漱用具,催促道:“小姐快些洗漱吧,老爷派了人来接小姐回焉府。”
“好。”焉谷语面露欣喜,赶忙起身洗漱。
出门时,她忍不住看了眼书房,房门依旧紧闭,两书童也还守在外头,看样子他并未离开。
揽月顺着焉谷语的目光看去,抱怨道:“这谢公子也是奇怪,冷一阵热一盏的,依奴婢看,还是皇上待小姐好。小姐,您再考虑考虑吧。”
“你根本不明白,别添乱了。”焉谷语失落地转过脑袋。
两人没用早点,直接上了去焉府的马车。
途中,焉谷语担心起了另一件事。父亲喊她回家她自是高兴的,但时间点不对,这时间点让她想起了梦中的事,陆皑登基后残忍暴虐,父亲不满他的所作所为,于是联同其他大臣合谋对付他。
焉谷语单手托腮,盯着着晃动的帘子出神。昨儿清晨的事她听说了,陆惊泽上朝第一日便停了开凿运河的事,也下令减免一半赋税,事情传到外头,城内百姓乐开了花。
父亲难道对此还不满么。
“吁。”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夫勒紧缰绳,出声道:“小姐,焉府到了。”
揽月扶着焉谷语下车,两人正好碰着前来的焉夏致。
焉夏致淡淡地扫了焉谷语一眼,不冷不热道:“姐姐。”喊完之后,她果断扭头进门。
揽月张大嘴,望着湛蓝的天空嘟囔道:“小姐,你快瞧瞧,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焉谷语哪里会不晓得她在说什么,笑着道:“贫嘴,快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焉府,焉问津正坐着等在前厅,陈鱼这会儿倒是没在。“都来了,我们去书房聊吧。”
他这一说,焉谷语的心便暗暗提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父亲喊她过来是为了陆惊泽的事。
*
关上房门后,焉问津率先看向焉夏致,温和道:“夏致,你在杜家过得如何?”
焉夏致随意坐下身,宽大的裙摆散了一地,她扬起眸子,冷声道:“多亏爹的英明决断,女儿过得不如何。”
闻言,焉问津面露不快,但也没发作,“语儿,你别站着了,坐吧。”
“嗯。”焉谷语走了几步,在焉夏致身旁坐下。
焉问津跟着坐下身,面对面瞧着两人,“爹今日找你们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们俩过得如何。以前,爹不大关心你们,让你们俩受了诸多委屈。”
焉谷语诧异地扯了扯嘴角,她是盼着焉问津多关心关心她们俩,但他突然如此,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焉夏致抚着身前的青丝冷笑,语调起转间尽是嘲讽。“爹要是真关心我,便不会不顾我的意愿让我嫁给杜煊了。”
“夏致,爹比你年纪大,比你会看人。”焉问津语重心长道,他移动目光看向焉夏致,“爹问你,倘若今日爹同意你与杜煊和离,你会与他和离么?”
“我……”焉夏致张开口,一下子竟说不出那句话了。她垂下眼眸,似是在逃避什么。
焉问津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你看,爹看人准不准。”
焉夏致仰起头,狡辩道:“不准,我回去便与他和离。”
“夏致,你在说气话。”焉问津肯定道,“你若是真存了与他和离的心思,方才该是立马答应而不是犹豫,既然犹豫了,那便说明你舍不得。自然,你们俩如此爹很开心。日子是你自己的,今后你想怎么过便怎么过,记住,别跟爹赌气,也别跟自己赌气。”
焉夏致别过脸不语。
接着,焉问津转向焉谷语,“语儿你呢,那谢三郎可有再欺负你?”
焉谷语摇头,轻声吐出两字,“没有。”
焉问津又问:“近来,你与皇上有暗中来往么?”
这问直白,焉夏致偏头往焉谷语看去,好整以暇地看起了戏。
焉谷语搅着双手没答,没答便是默认。
“唉,孽缘。”焉问津叹息一声,想想还是说了几句,“你已经嫁做人妇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该不用爹来教你,何况他并非你的良人。在爹看来,他行事实在胡闹。昨日,爹与他意见相左,他便让爹告老还乡。”
“什么?”焉谷语失声,喃喃道:“他怎么能这么对爹呢。”
焉夏致忍不住插话道:“这叫什么胡闹,谁让爹不肯将姐姐许配给皇上,若是爹早早将姐姐许给皇上,说不准,皇上昨日便让爹重回丞相的位置上了。要我说,现在这官就是四不像,做的事多不说,名利又没多少,傻子才继续做。”
她说话虽不好听,但确实是在为焉问津着想。
焉问津没接话,他没想让焉谷语改嫁,反而怕陆惊泽乱来。“语儿,你是不是与他说了骞州运河的事?”
“……嗯。”焉谷语缓缓点头,这事她是在那晚说的。她当时想着,他刚坐上皇位,若是真同梦里那般,定然会引起非议,再者,她也一直觉得先皇此举不妥,害苦了骞州的百姓。
她点头,焉问津的面色反而不大好看了,他原以为陆惊泽是为百姓着想才做出那样的决定,结果不是,只是因为女儿的一句话。
这样的人做皇帝,对彧国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先皇诏书在先,他不能不听从,何况天下兵权都在陆惊泽手上,如今谁也奈何不了他,至于其他皇子,比起他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焉问津再次为彧国的百姓操起了心。
“爹?”见焉问津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焉谷语问出了声。
焉问津怔怔地望着焉谷语,一下子也不晓得说什么。
焉谷语被焉问津看得莫名其妙,心头突突地跳着,生怕他会同梦中那般跪下来求她,“爹,你看我做什么?”
“爹想拿你换荣华富贵呢。”焉夏致嘲弄道。
“胡说。”焉问津斥责焉夏致,厉声道:“爹从未这么想过。”
“女儿相信,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焉谷语恳切道。父亲若是贪图荣华富贵便不会让他去刺杀陆皑,而是让她讨好陆皑给自己巩固地位了。
焉问津长长地叹了口气,挥手道:“夏致,你先出去吧。”
焉夏致愣了愣,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爹,你究竟想说什么?”焉夏致走后,焉谷语直截了当道:“直说吧。”
焉问津尴尬地咳嗽一声,问道:“爹想问,你心里头还有没有当今皇上?”
第138章 心发慌
“……”
焉谷语不大习惯跟父亲谈心悦陆惊泽的事, 面上慢慢浮起红云,“嗯。”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软言道:“爹应该清楚, 若非皇后赐婚,若非谢公子使那卑鄙手段, 女儿是断然不会嫁给他的, 从始至终,女儿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唉。”焉问津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了。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妥协。
按他的脾气, 他不喜陆惊泽, 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女儿嫁于他,但如今局势已定, 陆惊泽又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 他还真吃不准他的心思。
便在今日,陆惊泽铁腕镇压陆观棋的旧部, 斩的斩, 撤职的撤职, 流放的流放, 一个也没放过, 与前两日的圣明君王简直判若两人,引得朝中许多大臣都胆战心惊的,根本不敢言语。
自然, 太子旧部一事他不管不了, 何况有通敌的恶行在前, 他也不会为他们求情。
从皇宫归来的路上他做了新打算, 成全他们俩。一来,女儿的心思了了;二来,陆惊泽会听自家女儿的话。有女儿在旁,他做事能多为百姓考虑几分,勉强算一举两得。
“爹。”焉谷语还道焉问津是不喜陆惊泽当皇帝,便想了话说服他,“女儿晓得您不喜他做皇帝,但他归根究底也是个可怜人啊。若非皇后娘娘当年偷偷换了他,他也不会被送去斗奴场,斗奴场那样的地方最是会吃人,他在那儿长大,有如今的心性也不奇怪。”
为让焉问津转变对陆惊泽的看法,焉谷语故意提起了当年的事,哪怕那不是陆惊泽的身世。
“当年……”念起当年的事,焉问津神色微变,眸光渐渐复杂起来。
见状,焉谷语继续道:“女儿了解他,他只是暂时不会为人着想,心性其实说不上多坏。女儿相信,只要他愿意,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爹,你信女儿吧。”
焉问津低头看向言真意切的焉谷语,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跟他了。”
“谁说的。”焉谷语仰起脸反驳,正色道:“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便会有他,但倘若哪一日他不喜欢我了,我肯定毫不迟疑地收拾包袱走人。”
焉问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没再说。他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自己将来会不会为做出这个决定而后悔。
*
用过晚饭后,焉谷语坐上马车回侯府。
路上,她心思颇重,回忆白日父亲的行为举止,总觉他是有话要说。
父亲要同她说什么?难道是梦中那事?
焉谷语不安地靠上软垫,梦中那会儿她还爱慕陆观棋,父亲一说她便答应了,可如今的她哪里会答应。
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的父亲。
她烦躁地吐了口气,心想,等下次见着陆惊泽,一定要同他好好说说。
“吁……”马车到达侯府。
焉谷语下车,一进大门便看到谢卓凡在前厅与谢九钏与王氏说话,她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等走近时,她才听清谢卓凡的声音,似乎,他今日的鼻音比之前要重几分。她担忧地看向“谢卓凡”,他是染上风寒了么。
“语儿回来了。”谢九钏见焉谷语过来,笑呵呵地开口。
“爹,娘。”焉谷语柔柔地喊了一声,提着裙摆翩翩进入前厅。
“下次若是亲家公再派人来接你回焉府,你让卓凡跟你一道去。”王氏望着谢卓凡,责备道:“你们俩成亲这么久,你都没陪语儿回过门,太不像话了。”
谢卓凡低头道:“母亲说的是,此事的确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近来忙,实在抽不开身,等手上的事情了了,儿子肯定陪语儿妹妹回焉府给岳父岳母赔礼道歉。”
闻言,焉谷语顿觉奇怪,这话听在耳中,她心里头竟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