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揽月反应过来,当即扑过去捂迎松的嘴。
“少爷待你那般好, 你竟然偷少爷的东西!背叛少爷!”迎松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揽月, 起身便往房门跑。
他晓得书房里有机关, 也晓得谢卓凡藏了东西,但他并不晓得机关是如何开的,也不晓得机关后头藏着什么。
但他肯定,这东西对谢卓凡至关重要。
“明明是你们家少爷先对不起我们家小姐!”揽月大声指正,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追迎松。“别跑!你站住!”
迎松边跑边喊, 跑到房门前就开始拉门栓, “来人啊,少夫人偷……”
眼看迎松就要打开房门, 焉谷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哐当”一声, 迎松打开房门,当即有冷风灌入, 吹得烛光剧烈摇晃。
下一瞬, 一只结实的手伸了进来, 一指点在迎松的肩头, 顺道将迎松拉进房内。
来人正是焉一, 他火速进屋,火速将房门关上,这几个动作不过眨眼的时间, 以至于迎松的话都没说完。
“焉一大哥, 是你啊。”揽月被迎松开门的瞬间吓得不轻, 双腿发软, 差点摔在地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将那些下人喊过来呢。”说着,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惊魂未定。
焉谷语同样被吓得不轻,若是让迎松喊了全话,届时,桃花院里的下人都会围过来,迎松就有了帮手,闹到谢九钏与王氏那里,事情就不好办了。
有焉一在,焉谷语紧绷的心慢慢松了开来,她将账本收到怀中,上前道:“焉一,你来得真是及时。”她往外头瞧了眼,“焉二呢,她没来么?”
“她还在路上。”焉一轻飘飘地将迎松往地上扔去,他面容困倦,携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一看便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属下收到揽月的书信便猜到小姐出了事,于是,属下让焉二留在老家处理后头的事,自己先过来了。”
“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和小姐今晚就惨了。”揽月看向地上的迎松,问道:“小姐,迎松发现了我们偷东西的事,得尽快处理,再不处理迎竹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我们更不好说。”
焉谷语略微迟疑,她自然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道理,但她狠不下心杀人。何况迎松好端端的,就这么死了,任谁都会怀疑到她头上。
焉一蹲下身,冷声道:“小姐若是不愿被人知道自己做的事便该斩草除根,切莫妇人之仁。”
“这。”焉谷语为难地蹙起了眉头,蹙得眉心深深凹陷下去。她只想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从未想过伤人性命。
揽月小声道:“他虽然向着谢公子,但也并非坏人。小姐,你真要杀了他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他已经看到小姐拿东西了,一旦醒来便会说出去。”焉一分析完利弊,将决定抛给了焉谷语,“小姐自己决定吧。”
“他还这么小,我下不去手。”焉谷语行至迎松身前,忽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焉一,你可有法子让他失忆?”
焉一愣了一下,回道:“有,击打他的脑子便可,但属下扣不好准头,兴许会将他打成傻子。”
“啊?”揽月惊呼。
“活着总比死了好,看老天爷眷不眷顾他了。”说罢,焉谷语关上机关,与揽月一道走出了书房。
*
二月初五。
谢开颜约猎隼见面,这天她没带焉谷语,偷偷来的。她今日特地穿了件喜庆的红衣裳,打扮成人生中最美的模样。
清晨,道上行人并不多。她站在闻香胭脂铺子前,眸中黯淡无光。
这里原本是妙典书肆,火灾过后,书肆老板离开了帝都,将书肆转卖给了其他人。
她落寞地想着,书肆都没了,缘分自然也就没了。
都到这一天了,她无话可说。
谢开颜垂下目光,抿着唇瓣转过身,不想这一转对上了猎隼。
猎隼依旧穿着黑色的侍卫服,面上不见一丝情绪,他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一手紧握成拳。“谢小姐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办。”
与前些日子不同,他今日说话的声音并不冷。
谢开颜仰头看他,笑着道:“说完几句话我就走,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她如此说话,猎隼反而不晓得怎么回答了,眼神躲闪。
“我昨日就说过了,昨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彻底算了。”她说得轻松,仿佛自己并不在意。
猎隼收紧握着长剑的手,沉声道:“那谢小姐今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一面。”谢开颜大大方方道,她将双手绕在背后,凌乱地搅着。
猎隼说不出话,只觉心里很闷,闷得压抑。他素来不敢看她,怕看了之后自己的决心会动摇,可今日,他没忍住。
“……”
谢开颜抬手勾了勾鬓边的发丝,侧过脸道:“我给了自己一百天时间,打算问你一百次愿不愿意娶我,今日正好是第一百天,可是我不想问你了。最后一天,我要给自己留点尊严。仔细想想,我其实没什么遗憾的,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为自己的喜欢求了一个结果,纵然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也是个结果。”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愈发沙哑,甚至含着几分颤抖。
“哦,对了,我爹已经给我安排了亲事,过几日我就会嫁人。所以今日见面,也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了。”
她一句句说着,猎隼一句句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心像是被针重重刺了一下。
他并不喜欢这滋味,下意识想逃,“如此便好,祝你与那位郎君百年好合。”
闻言,谢开颜笑了,“哈哈哈。”两行清泪从她眼中落下,她转过脸看猎隼,用力阖了阖眼皮,“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甚至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算了,无所谓了。”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猎隼握着长剑的手几次放开又收紧。他别过脸,匆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背影仓皇。
谢开颜站在原地,默然看着猎隼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再见。”
*
翌日,二月初六,焉夏致与杜煊成亲的日子。
焉谷语早早来了焉府,一进梧桐院便看到陈鱼在哭,哭得手都快拿不动梳子了。反观焉夏致,神情淡淡,仿佛今日成亲的不是她一般。
她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陈鱼给焉夏致梳头,心头五味陈杂。其中最说不上的,该是“高兴”二字。
“哎呀,新郎官都快到门口了,新娘子呢?怎么还没打扮好啊。”不多时,喜娘跑过来接人。
焉夏致一起身便见着了焉谷语,她对着她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讥笑还是微笑。
“夏致,恭喜你。”焉谷语柔声道。
焉夏致哼了声,半个字也不说,直接跟着喜娘走了。
“姨娘。”焉谷语行至陈鱼身旁,按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今日是夏致的大喜日子,你就别哭了。她要是真嫁不出去你还愁呢。”
“我舍不得她,跟舍不得你一样舍不得他。”陈鱼哑声道,紧紧握住了焉谷语放在肩头的手,“没事,过会儿便好了,生女儿就是这样不好,一个个都得嫁出去。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杜家的公子。”
“嗯。”焉谷语点头,扶着陈鱼往前头走。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焉府门口的家丁点了鞭炮。
红纸翻飞中,杜煊领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过来接人。他是个武将,身材魁梧,坐在马背上极具气势,面上却挂着傻里傻气的笑。
此刻,道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见杜煊来了便开始议论。
“唉,这焉大人可真是会生女儿,长得美不说,还嫁得顶好。”
“一个嫁去侯府,一个嫁去将军府,啧啧啧,好福气,好福气啊。”
“以后他就是不做官了又如何,吃喝不愁,人家生两个儿子的都未必有他好。”
……
待马匹走到焉府门口,杜煊匆匆下马,正了正身前的大红花,这才走上石阶,对着焉问津作揖行礼,“小婿拜见岳丈。”
他咬字咬得很重,听着有些古怪。
焉问津虚扶了他一把,正色道:“贤婿莫慌,不必过于拘谨。”
杜烜直起身,尴尬地挠了挠头,实诚道:“啊,这,小婿第一次成婚,没什么经验,若是哪儿弄错了,还请岳丈体谅。”
他一说,周遭看戏的人全笑了。
焉问津舒展眉头,眼中似有笑意,他倒觉得杜煊为人诚实耿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往后必定不会欺负自己的女儿。
“噗嗤。”焉谷语扶陈鱼走了小道,比焉夏致先一步来了焉府门口,恰好听着杜煊的话,不由笑出了声。
“唉,今日笨了不打紧,往后可不能笨。”陈鱼无奈地摇了摇头。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这时,喜娘扶着焉夏致出现在众人眼中。
听得喜娘的喊声,杜煊古铜色的面上霎时一亮,直勾勾地朝焉夏致看去,急急跑上前。
“哎呀,杜公子,您着什么急。”喜娘挥挥帕子,好笑道:“这新娘子是要由焉大人交给您的,您怎么能越过焉大人。”
“哦,哦。”杜煊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弯腰往盖头底下瞥去,奈何他弯得不够,什么也看不着,只看到一处漂亮的下颌角。
焉问津牵了焉夏致的手,再走几步将焉夏致的手放入杜煊手中,郑重道:“杜煊,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日后要好好待她。”
“多谢岳丈。小婿发誓,往后定然爱她护她。只要她流一滴泪,小婿便留半桶血。”语毕,杜煊抓住了焉夏致的手。
两人并肩出府,门口的鞭炮声更响了。
焉谷语仰头望着前面的两道红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希望他们俩成亲后能好好过日子。
第117章 她意外
拜过天地, 入了洞房。
焉夏致不喜有人在身旁站着,便将屋内的丫鬟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新房里等杜煊。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将自己当成一具行尸走肉。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杜煊回房了。
“哐当”, 杜煊轻声推开房门, 见屋内只有焉夏致一人不由觉得奇怪,“这屋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听得他骂人,焉夏致主动开口,“是我让她们走的。”
“啊?”杜煊正要转身出去训人, 一听焉夏致的话立马停住脚步。他回过身, 诧异地看着焉夏致,讪讪道:“哦, 那我不喊她们过来了。”
之后, 焉夏致没做声,屋内只留红烛燃烧得热烈。
杜煊收回落在焉夏致身上的目光, 径自走向一旁的圆桌。圆桌上放着一张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壶鸳鸯酒, 两只精致的龙凤杯。他拿起托盘, 迟疑片刻才靠近床榻。
他看看床缘的位置, 没敢与焉夏致坐太近。
坐下身后,杜煊将托盘置于两人中间,他定了定神, 伸手去掀焉夏致的盖头, 这一看就看呆了。
“……”
焉夏致是美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五的美人, 装扮过后更是娇艳动人, 只可惜她冷着脸,眉眼带愁,少了股鲜活的气息。
杜煊直直望着焉夏致眉间的折痕,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