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饮了一口水,沉声问道,“万州的驻军北上了吗?”
“子君大人已经找人借道,预计在年三十抵京。”
陈修远颔首,这才放心了。
沈辞眼下在林北与巴尔激战,陈翎自己一人留在京中,还带着陈念。
是,陈翎心中有数。
但这些豺狼是不长心的。
腊月二十四了,初一宴可能会出事,不管陈翎这处有没有做安排,他都要在。
如果有人揭穿了陈翎是女子的身份,一定会掀起波澜。
京中必须要人能镇得住场!
敬平王府,就是陈翎最大的屏障,尤其,是这种时候。
陈修远又仰首喝了一大口水,西秦可以有女帝,涟韵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金枝玉叶,天家公主,到一个成熟的帝王用了十五年,但陈翎,一直就是女扮男装在朝中周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但如果初一宴的时候,真的东窗事发……
陈翎要做燕韩第一个女帝,他会支持;但如果陈翎想要维持燕韩的稳定,继续女扮男装,他也会站在她身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要维护的利益,旁人没办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陈翎的每一步都不容易,涟卿也是。
等这场燕韩京中的动荡过去,陈翎应当就算彻底站稳脚跟了,他要尽早赶回西秦去。
涟卿还在西秦,西秦那摊浑水,藏得还深……
“主上,走吗?”陈竹问起。
“走。”陈修远放下水壶,跃身上马。
第154章 又一年
“陛下,这不,还没到二月底吗?”贺之同一脸苦瓜相。
今日早朝过后,大监说天子在瑞和殿要见他,他是想不来的,但又不能不来。
天子让他负责暗卫组建的事。他眼下虽然在吏部挂名,但其实都在替天子做事。
徐老大人知晓他在替天子做事,所以他手中的吏部事宜已经悉数转移到了旁人手中
这些时候他也确实都在一手操办暗卫的事。
天子同他说,可以同陈壁多商议。
他就算再傻,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陈壁是行家。
陈壁是太傅身边的人,他早前就见过。
这段时日,他也确实同陈壁走动密切。陈壁什么事情都清楚,他只要问,陈壁就肯定知无不答,他都莫名有种感觉,陈壁自己就能做,但碍于一些说不出的原因,找他做。
所以,陈壁很清楚他这处的进度。
陈壁就在天子身侧,陈壁清楚,就等于天子清楚。
天子都清楚进度,还让他到瑞和殿,这是年前变着方子再催促他一轮的意思吗?
贺之同原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眼下说不出的悔恨,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当初,他就不该同天子结仇结怨。
对,不敢去欺侮涟宋!
涟卿一看他这幅欲哭无泪的模样,轻声道,“没催你进展,哭丧脸做什么?”
嗯?
贺之同诧异,“陛下不是问暗卫进展?”
涟卿看他,“不是。”
贺之同心中微松,不是就行,他还想好好过个年呢……
但回过神来,又不对,不是这件事也有旁的事,不然天子怎么会单独见他。
贺之同头疼,“陛下有事吩咐微臣?”
“聪明。”涟卿顺着台阶下。
贺之同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暗卫继续组建着,朕先给你一件事练练手。”涟卿说完继续低头看着折子。
练手?
贺之同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该不是……”
涟卿看他,“该不是设什么?”
贺之同紧张环顾四周,然后鬼鬼祟祟上前,悄声道,“陛下该不是,让我暗杀谁吧?”
涟卿:“……”
贺之同:“……”
涟卿好气好笑,“贺之同你是不是武侠本子看多了?”
贺之同尴尬:“……”
他是有江湖梦。
如果不是家中非要他入仕,他一定去行走江湖!
必然,武侠本子是没有少看的!
但被天子戳破,贺之同还是有些窘迫。
涟卿没再绕圈子,直接道,“替朕查个人。”
贺之同意外,调查一个人啊,原来这样,那好说,之前搞那么神秘,吓得他以为是暗杀……
但贺之同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天子道,“去查冯志远。”
冯志远?
冯志远,冯老大人?贺之同诧异,“冯老大人不是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吗?”
“对,朕就是要查他。”涟卿淡声。
贺之同古怪看她。
如果他没记错,之前先帝生辰宴的时候,御史台的那个孟行还抖出来一件旧事,景王之乱之后,冯志远在负责巡查景王余党,当时查得异常严苛,不少世家都受了牵连,也有无辜之人,但先帝当时才痛失亲人,所以宁肯错杀,也没放过……
而淮阳郡王府,一是与景王同宗,二是淮阳郡王与景王手下的谋士薛仁书交好,而且走动频繁,这些事情在当时看来,无论哪一条,淮阳郡王府都应当受牵连,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铁面无私的冯志远没有。
眼下看来,要么是遗漏了,要么是特意袒护的。
这件事在天子登基之后,就更是忌讳!
谁不怕掉脑袋,会主动去提?
定远侯之乱才结束,这么戳天子脊梁骨的事,谁脑残去做?
但,但天子竟然让他去查冯志远……
这是,看他组建暗卫不得力,找个理由把他干掉吗?
等回过神来,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天子再怎么还是个正常人,做不出来这种事。
只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替朕去仔细查查冯志远,不仅是生平,朕还要他退养前后,同哪些暗地走动过,走动得亲近,他接触的人,总是,就是冯志远此人朕要知道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涟卿停顿,然后着重道,“他同淮阳郡王府,同我爹,我大哥之间的走动。”
贺之同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这是要他的命啊!
这怎么查啊!
明明知道他同涟宋有过节!
涟宋人都死了,还……
贺之同又开始重新拾起天子是特意点他的意思。
涟卿见他出神,轻咳了两声,贺之同还沉浸在其中,涟卿只能拿起一侧的废纸,搓成一团,砸在他头上,他才回过神来。
涟卿继续道,“冯志远在鄞州,马上过年了,年关休沐好几日,朕再给半个月假期,好好查查此事。”
就是不让他在京中过年的意思了!!!
连这个就计算好了,天子是心中早就有数了!
“你寻个私事明日离京,假朕准了。”涟卿看他,然后笑眯眯道,“那就,静候佳音。”
贺之同头疼。
*
贺之同离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腊月二十五一过,明日就是年关休沐前最后一日。
大监欢欢喜喜捧了年宵花来,“陛下!”
涟卿抬头见喜,不觉笑了出来,“真有年味儿了!”
大监也笑道,“这可不,明日起,宫中各处也要开始布置了,年味儿就更浓了!”
“陛下,您看放哪儿?”大监问起。
“这里。”涟卿指了指一侧。
大监捧着年宵花上前,“陛下看看?”
涟卿满意点头,“就这儿。”
大监笑道,“哎呀,这年宵花还是上次太傅看到的时候,说好看,说等年关的时候放陛下跟前,陛下肯定喜欢的!也不知道太傅什么时候回来?总觉得太傅不在,少了什么似的……”
是啊,陈修远不在,总像少了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