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低眉笑开。
“哦。”陈修远似恍然大悟。
陈壁又道,“不像陈蕴那家伙!那家伙就没眼力价,今日都不知道回来,今年的红包,主上就给我一人就好了,他就不用了!”
陈壁义正言辞,陈修远颔首,“好像是有道理。”
陈壁笑开。
上了马车,涟卿捧腹。
陈修远也启颜。
有时候,涟卿真的觉得陈修远同陈壁,陈蕴,以及陈玉之间的主仆关系,既现实,又和谐,又温馨,又寡淡,还诙谐……
马车上,陈修远放下帘栊。
敬平王府到宫中还有段路程,他伸手带她到身侧,然后同往常习惯的一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挽着自己胳膊。
这样的姿势很亲密,又不会太过亲密,但于他二人又有不同。
“我不困。”涟卿轻声。
“我想你靠着。”他也轻声。
涟卿笑了笑,抬眸看他,“那换你?”
他微顿,低声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万一被人看到……”
言及此处,两人同时沉默,脑海中都出现一幅画面,就是外宫门的时候,禁军撩起帘栊上前盘查,看到他靠在涟卿肩膀上,因为他要高出她许多,所以……
“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如实提议。
涟卿启颜。
笑声传到陈壁耳朵里,陈壁正想竖起耳朵听听什么事这么有趣,紧接着就是陈修远的声音,“驾车别走神。”
陈壁:“……”
涟卿更笑不可抑。
陈修远就似日日被念念,陈壁,陈蕴和陈玉这些周遭之人包围起来,每天都有数不清说不完的糟心事。
“冠之哥哥,每年年关,你都入宫吗?”涟卿问起正事,她是想问年关在宫中是怎么度过的?
“嗯,都同爷爷一道。爷爷喜欢下棋,我和陈翎会轮流陪他下棋,还会同他一起看沙盘,看每一年燕韩周遭诸国的变化,展望下未来……是很无聊,但老爷子高兴,他高兴,我和陈翎就都陪着他,怎么都好……”
涟卿看他,“你是不是想爷爷了?”
陈修远没有出声了。
涟卿知道,去年年关,爷爷就不在了。
“我是想他了。”良久,陈修远才出声,“去年年关,我一个人下一整日的棋……就似早前觉得无趣的时间,忽然间,就在某个瞬间成为你最想回去的时刻。”
涟卿重新靠回他肩头,也伸手挽紧他胳膊。
他没说话,但也轻轻靠上她,“年关后,同我回万州一趟吧。”
万州?
“好啊~”虽然意外,涟卿还是应声,她也想万州了。
陈修远的封地原本就在万州,这一趟是因为要在京中招呼许相的缘故才留下的,许相已经离京,他留在京中是为了遵循以往家中的规矩,同天子一道过年。那等过完年关,回万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思忖间,又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忘了同你说,我大嫂生了一个女儿,年关过后回万州,刚好满百日。”
女儿?
涟卿起身看他,他笑道,“大哥说,像阿婉。”
涟卿唇畔微微勾起,其实想告诉他,他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多温柔,涟卿心中倏然会意,像阿婉,于他而言便不一样。
“那就是像姑姑。”涟卿没戳穿,但知晓他心中的激动。
“嗯。”他声音里带着暖意。
她想起上次在万州的时候,她同他在暖亭中夜谈,说起的都是阿婉。
陈家又有一个女儿了。
还像阿婉。
这于他而言,恐怕是最大的救赎。
“阿卿。”他又出声。
“嗯?”她方才想事情去了,“怎么了?”
她以为听漏。
他温声道,“这次回万州,正好见见我大哥和大嫂。”
涟卿:“……”
“长兄如父,爷爷过世,我的亲事同兄长说过,便等于告知了。”他直白,涟卿看他。
他继续道,“伯父伯母这处,等定下来,我会去西秦提亲。”
她看他。
他又道,“伯母是长风陶家的人,同伯父的婚事,是隐藏了家世的,如果伯父和伯母有顾忌,就按他们的意思,换个旁的身份,怎么都好,只要让我娶你……”
涟卿:“……”
涟卿轻声,“我又没说要嫁你。”
“哦,是吗?”他悠悠笑了笑,她唇畔也勾起一抹如水笑意,他继续道,“那怎么才嫁我?”
涟卿笑道,“看我心情。”
陈修远犹若所思颔首。
“点头做什么?”她追问。
陈修远叹道,“哦,我就是是在想,要怎么取悦佳人,才能让佳人心旷神怡……”
涟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凑近,“相貌可以吗?”
“凑合。”
“哦,这还凑合,那学识?人品?”
“勉强吧。”
“嘶。”陈修远轻叹一声,既而暧昧道,“看来相貌,学识,人品都不全然行,那还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色.相了……”
明知他是打趣,涟卿伸手捂住他的嘴,“也不行。”
他‘诧异’,然后凑近道,“这些都不行,那把我们家小孩儿念念送给你……”
“那我考虑考虑。”涟卿忍着笑意。
“那他除了扰民还是有些用处的。”陈修远‘感叹’的时候,马车缓了下来,涟卿撩起帘栊,是到宫外了。
今日是年关,街道上的马车原本就少,所以行得比平日里快。
外宫门值守的侍卫见到是敬平王府的马车,都纷纷拱手,只是循例撩起帘栊,例行公事般看了一眼。
很快,马车放行。
眼下开始就是真正到宫中了。
涟卿这是第一次来燕韩宫中,淮阳郡王府虽然是宗亲,但偏远旁支,连入宫的机会都很少,她也只在小时候入过一次宫中,记忆都淡了,但眼下入燕韩宫中,又想起早前很多事情来。
譬如,有一次,她是同大哥一道入宫的。
那时候还是先帝在时的事,先帝单独见过大哥,她在苑中等哥哥……
因为那时候很小,所以好些事情记不起了。
但这次入宫,反而想起。
“怎么了?”陈修远见她面色有异。
“没什么,就是想起早前在宫中的事了。”涟卿一语带过,但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他,“今日年关,也不知晓爹娘,大哥,二哥如何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鼻尖,“相信涟恒,会好的。”
她看着他,温柔笑了笑。
他再次凑近,“不用在宫中守岁,我让陈玉准备了糖葫芦,等年夜饭后,我们回府吃糖葫芦。”
涟卿再度笑开。
马车缓了下来,陈壁朝马车中道,“主上,四小姐,到中宫门了。”
中宫门处是不过马车的,要在此处下马车,步行到内宫门处。
马车缓缓停下,陈修远扶了涟卿下马车,“慢些。”
她莞尔。
一侧,中宫门值守的内侍官赶紧上前,递了伞给陈修远。涟卿也才发现,早前还算清朗的半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
陈修远接过伞,又撑伞罩着他二人。
他原本就身着入宫的礼服,深紫色的亲王府衬得身姿挺拔而修长,单手撑伞,单手覆在身后,又衬着这一身深紫色的衣裳,说不出的禁.欲与风华绝伦。
涟卿走在他伞下,偶尔偷偷看他。
他也看她。
两人默契笑了笑。
中宫门的盘查要比外宫门严苛得多,但因为是陈修远和涟卿,所以也没多耽误时间。
等入了中宫门,继续撑伞往内宫门去。
有段距离,正好并肩踱步。
“方才,笑什么?”他特意寻了话说。
涟卿轻声道,“在西秦,紫色的官服是宰相与太傅……”
“哦。”他打趣,“宰相不大可能了,太傅,也不大可能,我若做太傅,恐怕会日日罚东宫抄书。”
涟卿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但眼下又不好同他提起,她好像,真的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