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眉心一跳,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抿着唇,挣扎着想要掀开他。
林晏看着身下曾属于他的妻子,看着她一脸很受屈辱的样子,心脏像是最软处被人一下又一下的刺着。
多她看一眼,心口便多出一分如同烈焰煎烤一般的燥热,但比燥热更鲜明无数倍的是疼痛。
他极力隐忍,苦笑一声,“可笑我那时将走兽之欲当做了情。不懂欲生于外物,情动于身中的道理。”
他以为自己是无情之人,平生于女人,不过沉迷色相,纵欢享乐罢了。
这一世只有南乐,他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就没有生出过半分沾染之心。
她并非生的不美。
也并非难以得到。
他连她的钱财都骗了,又哪里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做柳下惠的君子。
追根究底,无非她太干净,太不同。
干净的不是身子,是未曾沾染世情,是无垢而剔透的心。
他究竟是何时情动?
林晏想不出来,他一想这些,本就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就更加头疼欲裂,“我自诩从无不能对人言之语,可笑,我对外人尽是真言,对你却只有虚语。”
这些虚语将他自己都骗了。
“这辈子我从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南乐,你是唯一让我感到后悔的女人。因为你早已让我情之所钟。”
本来挣扎着推他的南乐动作一僵,她转过头看林晏。
见林晏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却又隐隐搀着些醉意迷离,神色惘然,“我什么都敢与外人言,却独独不敢与你言钟情……”
这可实在是让南乐吃了一惊。
话音未落,他后脑一阵剧痛,沉沉压在了南乐的身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进来,狠狠揪着林晏的后领将人拖下床,人体砸在地上重重一声响。
比起那声响更为分明的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南乐见着沈庭玉抽刀向林晏, 盯着晕过去的人好似眼睛都在冒凶光,她扭开头, 心道林晏死了也好。
但总是心口堵得厉害, 眼见着刀要落下去,她忍不住起身站起来,开口道:“玉儿。”
沈庭玉怒火正盛, 听到南乐的声音还是本能的持刀的手一僵,他收回手,刀却未插回刀鞘。
见南乐一双明眸紧张的望着他, 眼尾带着一点惊魂未定的湿红,好似眼中只有他一人。
沈庭玉顿时火消了大半,他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生怕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她。
南乐咬了咬唇瓣, “你生气是因为听见他方才说的话吗?”
“我见他非礼姐姐。”沈庭玉目光扫过南乐松垮轻薄的薄裙,有些不太自然的低了低头,话音微顿,“他与姐姐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南乐立刻摇头道:“倒是也没对我做什么, ”
“那他对姐姐说了什么?”
南乐眉心微皱, 她有些复杂的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林晏,“他刚才说他后悔。”
他仰面躺在地上, 衣冠不整, 满面醉红, 却仍是眉眼清俊,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沈庭玉直勾勾的看着南乐,“后悔?”
南乐眨了一下眼睛, “他说他后悔了, 还说我是他的情之所钟。”
“姐姐不信?”
南乐干笑了两声,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晏这样醉醺醺的闯进来,压在她身上,甚至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欲望,本来害怕极了,害怕他将她错认成陪着男人喝酒的那些女人。
那般吓人的情态,她已经不是不通人事的稚子,还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简直要绝望至极。
男人总是如此,一旦欲望产生就控制不住自己。不……她对于沈庭玉也有些难以自控。
但林晏却什么都没做,就样看着她,对她说出这些话。
她以为林晏是认错了人才会如此。
毕竟过往他们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日两日,林晏何时将她当做女人看过,对她有过什么欲望。
南乐曾经不通人事,不懂这些,通了人事才更体会到林晏有多看不上她。
看不上到哪怕同床共枕,他这样一个喜欢与女子做那等事情的人也对她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兴趣。
大抵她在他眼中就连那些女人也是及不上的吧。
可林晏今日却口口声声唤着她的名字……不像是认错了人。
来新京的时候林晏口口声声要让她赎罪,但把她拉到西街,到底也没把她卖了。
这数日以来虽将她关在这里,但每日饭菜是定点的送,食物翻着花样,尽是她从未尝过的鲜美菜式。
若说这只是林府的日常,人人都有。
那一箱箱送来的衣裙,从外穿的袍裙到最内里的睡裙小衣,皆是绫罗绸缎,尺码合身,做工精美。一看便知道价格不菲,还有步摇发簪胭脂水粉,香囊玉环菱花镜……各色她见都没见过的女子所用之物,林林总总的相当周到。
这若是折磨人的法子,怕是不知多少人想要受这个折磨。
南乐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因为一直思念着沈庭玉,更讨厌林晏,认定他做这些也一定没有怀着什么好心。
南乐一时出神,回过神来见此时沈庭玉的目光似乎隐隐涌动着暗色。
南乐喉间一紧,“我觉得他大概是喝的太醉将我错认成你了。”
南乐笑了笑,“毕竟他怎么可能会钟情于我呢?要钟情也早就钟情了。”
此时他们之间已经生出那么多的龌龊不虞,再说什么钟情,未免也太可笑了。
想起过往,南乐不免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到了这般地步她竟还会忍不住想林晏这话的真假。难道她是被骗的习惯了吗?难道她忘记了她曾经相信他的钟情得到了多少屈辱吗?
她心情一时又低落了下来,垂下眸子,眼底微涩,“他若不是喝醉了,恐怕多看我一眼都要嫌恶呢。这话等他自己清醒了,想起来一定会觉得十分后悔。”
沈庭玉本打算立即杀了林晏,此时却改了主意。
他扔下刀,走近南乐,低下头,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面颊,使她抬起头。
他见她眼中的泪光,心中一疼,语气恶狠狠的说道:“他嫌恶姐姐那是他有眼无珠。”
下一秒,他的话音又柔和了下来,“姐姐于我来说,可是付出一切作为代价也想要见到的人。”
南乐仰起头看着他,眼底酸涩愈发浓重,泪水润湿了乌眸。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吗?你不会嫌弃我,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你不会抛下我对不对?”
过了这么久,她的心愿仍旧如此简单。
简单得不值一提。
沈庭玉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他低下头,用那双勾魂夺魄般的眼睛注视着她,目光极尽温柔又十分坚定。
少年缓缓低语道:“无论如何,这辈子我都会守在姐姐身边。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再与姐姐分离。”
和煦的春光柔和的落在二人周身,为沈庭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南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伴随着他的话语,她的心脏彻底落定,泪水模糊了视线,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与幸福。
她双肩颤抖,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激动到哭成这般。
或许是因为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爱得到了同等的回应,亦或是因为终于得到了一次坚定的毫无保留的选择,也许是因为她的所有委屈不安都在少年炙热直白的爱意中消解。
她已不再能如当初那般轻易相信别人,听到什么都要再三思量。
沈庭玉并不是以话语取信于她,他明明看见林晏压在她的身上,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会因为她一句话而丢盔弃甲取死,跨越千山万水来寻她。
他让她能够切切实实明白无误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在乎不是作假,他的确爱她,重于自己的性命。
沈庭玉弯下身用力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臂膀又是如此坚实而有力,她贴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剧烈的,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子成年就一定要成婚?
为什么一定要做别人的妻子,怎样才能做一个妻子。
是沈庭玉教会了她夫妻之事。
是沈庭玉让她体尝到从未尝过的□□欲念,他让她尝到了做人妻子的欢愉。
她想她是愿意做他妻子的,因为她喜爱他,喜爱他的眉,喜爱他的眼,喜爱他身上的每一处,喜爱他为她动情的模样。
早在他们未曾共寝缠绵之时,她第一眼就已为他神魂颠倒。
她愿意做另一个人的妻子,是因为她也动了情,她想要日日与他相见,她见他困苦便忧愁,见他遇难而不忍,见不到他便思之如狂,如离了水的鱼,干涸而欲死。一见到他便如火烧身。
是因为她与他心意相通,契合如一。
南乐情不自禁抬起头急切的去吻他,她想要确认他为她所有。
的确她也得到了所想要的回应,沈庭玉微微一怔,握在她肩头的手指一寸寸沿着她的脊骨向下,手掌收紧攥着她纤细的腰身,手臂上青筋毕现,以更大的热情回吻。
良久,南乐察觉到肌肤相贴的热度,这才从昏沉的情潮中抽出神,一下拍掉了他的手。
昨日的荒唐今日还让她浑身隐隐酸痛,难以合住双腿,稍一动就能感受到异状。
她后退一步,满面的红,连耳尖都红透了,忍不住又扶了一下腰身,“你……”
这一步差一点踩到林晏。
南乐这才想起林晏就倒在床边,就这样躺在二人眼前。
纵使林晏已经完完全全昏了过去,看起来对外界没有任何知觉。
方才两个人那般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南乐回过神来便不好意思极了,甚至生出了些好似背着丈夫偷情一般的羞耻。
可这也怪不到别人,开始……明明是她先开始,忍不住去亲沈庭玉的。怎么,怎么她就这么没出息呢?
她面色微红,用手捂住脸,垂着眼不敢看沈庭玉,怕自己再看一看又昏了头,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林晏还在这里呢。你,你方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