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的俊脸满是彤云,神色却见极其镇定老成,甚至徐徐引诱之。
不过几天,她馋得厉害,一边顾忌儿子,一边又索求,今夜他本是要退出坤仪宫的,她偏又拉住他不让,将他留下来,方才一阵儿,还是不够。
楚珩显然也已动情,精致的眼,尾端蔓延开一抹瑰丽的殷红,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韵味。
他的四指托起太后娘娘小巧的下巴,微一用劲,迫使她抬高脸,拇指缓慢而轻柔地擦过姜月见丰盈的唇,低声一笑:“我若偏要在这里呢?”
姜月见被美色震撼到,说不出话来。讷讷一晌,忽然放弃。
好吧,他想如何,便如何。
她是一株随波逐流的水草,他可以肆意拿捏,无所谓何种形状。
楚珩已经无所顾忌,长指再一次勾住了太后娘娘华丽裙衫上由他亲手系上的束腰的鸾绦,正欲伸手扯掉之际,嘴唇吻了下来。
不同于太后娘娘的温柔,他充满了侵略意味的吻,气势夺人地占据了无限上风,欺压得太后娘娘香肩微颤,雪峰翻涌,几乎透不过气去。
可正当理智逐渐败下阵来,要挂上白幡之际,从那青冥浩荡不见底的混沌意识深处,霍地一道电闪雷鸣,击溃了全部风月。
“住口!”
两人的身体同时微僵。
姜月见睁开了眼睛,看到楚珩这时已经深深折进了眉峰,显然是好事被打断的十分不悦。
不说他了,她也很不高兴,可是将楚珩推开一步,就看到她好像无处不在的怒意冲冲的儿子。
心里默叹一声。
为了避他,都忍到这份上了,楚翊一点都不乖,怎么还监视他父母呢。
看来他对“苏探微”的排斥和憎恶,不是一时成见,的确不易解开。
楚翊背着手,看着他的母后缓缓地从梳妆台上滑下来,背身向他的男人似乎在调试什么,半晌后,眉峰凛冽,宛如寒潭结冰般的气息,以覆压三百里之势遽然沉坠而下。
其势,让楚翊这个当了好几年皇帝,也算很有见识,很有威慑力的陛下,也不禁心里起毛。
但是,他乃堂堂大业天子,又岂会在气势上,逊于一个只会狐媚惑主、勾勾搭搭的男狐狸精呢?
因此陛下镇定地负起双手往前踏上一步,这一次,他要当着母后的面,好好杀杀这个“苏探微”的威风,教他再也抬不起头,不能欺负他的母后。
“逆臣。”
陛下龙目滚圆,冷冷盯住“苏探微”。
奇怪的是,要换了别人,被他这个小皇帝这么看几眼,不说吓得跪到地上,多少有退避三舍、负屈告饶之意,面前的狐狸精,却一点也不退让。
陛下决定更狠一点,他挺起了胸,大大落落地继续往前站。
“逆臣,见朕,还不给朕跪下!”
不待楚珩有所动作,他叫嚣了起来。
“你要是现在给朕磕几个头,朕今天就饶恕你,不杀你头,快点儿!”
杀头哎,多么严重的惩罚。
给个面子怕一下嘛,快点儿。
楚翊色厉内荏,心里暗搓搓期盼着他识点儿时务,别让自己下不来台。
可就在这时候,楚翊却分明地看见,面前高大的,能单手将他拎起来完虐的男人,在听到皇帝陛下这么严重的话后,他的嘴角轻蔑地扯了一下。
从他滚动的喉结深处,发出一声冰冷的,类似不屑的哂然嘲笑。
作者有话说:
下章父子相认。
第78章
小皇帝极少一个人奔到母后的坤仪宫, 但,自从上次撞破他二人好事之后,楚翊便多了一个心眼儿。
他偷偷地用几瓶桂花油“买通”了母后近旁的一名女官, 绝对没有威逼哦, 女官便自愿答应替他盯梢。
一看今夜太后娘娘从文渊阁召见“苏探微”,立马,那女官便通风报信, 不到一刻时辰,小皇帝便收到了消息。
按理说如今的“苏探微”已经供职于文渊阁, 作为外臣当然不得私入宫禁, 母后纵然以太医之名急召也讲不通道理,楚翊的第一直觉便是,恐怕母后又被那男狐狸精勾得按捺不住寂寞了, 所以如此。
为避免母后越陷越深, 唯有他这个宝贝亲生儿子去拉她一把, 将她从泥潭里拽出来。
他也真搞不懂, 那个“苏探微”,画皮确实是美,但比起画像上的父皇,还是差了万八千里的,母后曾经沧海, 居然还看得上这小河小沟, 没的是宁滥勿缺, 迟早后悔。
再者那个“苏探微”, 心术不正, 骗小孩儿, 又闹人, 实在很过分,他这么卑劣的人,一定是以攀附太后为己任,好在得到太后垂青后,混上他的青云扶摇之路,一跃,就从一个小小六品起居郎,混迹成二品大员,也不是没可能。
万般心绪涌上来,变成此刻的对峙。
但到了这一刻楚翊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从没有要杀“苏探微”头的意思。白天利诱不成,这时只是过来威逼而已。
盼他识得点趣,硬的软的,总得吃一个。
结果便被对方无情嘲讽了。
这让陛下如何能不怒?如何还能息事宁人?
不想了,他今夜就非要让这个傲慢无礼的臣子折下他的膝盖弯不可!
“跪下!”
伴随陛下一道喝骂,天空中蓦然电光飞速掣过,并炸了一声雷。
火光一闪,轰隆一声,陛下一个激灵,呆如木鸡。
旋即,他的脑袋毛直直竖起,顾不得尊严体面地跳起来扑向了母后:“娘亲!”
姜月见只好伸手将他接满怀。
按理说,秋日里打雷罕见,难道真是陛下一道石破天惊之语召来的?
思绪未落,殿外淅淅沥沥地落了雨水,千山万壑觑而不见的墨色深处,晕染开湿濛濛的蛛网,笼罩着乾坤间的一切。
偌大坤仪宫偏殿内空旷无比,被雨水洗出一股淡淡的泥尘气息,殿内两人还在对峙当中。
小皇帝觉得自己缩头缩脑地被母后抱在怀里,实在有失体统,可这个时候,他又没办法非常硬气地从母后臂弯下钻出来。
恰逢,“苏探微”目光凝向自己,略蹙眉宇双峰。
也不知,他是在担忧自己泥菩萨过河的处境,还是看不起堂堂陛下居然害怕打雷。
从他过往的表现上看,楚翊推测十有八.九是后者,便更加恼羞成怒,被迫从母后怀里稍稍探出脑袋,再一次,中气不那么足地强调:“朕教你跪下磕头,你敢不从君命?”
轰——
又一声。
楚翊瑟瑟发抖地“哇呀”抱住了母后的臂膀,这一次,他忍不住有些齿关打战了。
被一次次威胁的楚珩,此时非但不愠,反而,他颇为和颜悦色地对陛下哄道:“臣可以跪哦。”
楚翊泪眼朦胧地从母后怀里揪出两只眼睛,滴溜溜望着他。
反倒是姜月见,胸口那根弦被弹拨得发出一串龙吟。英儿小不知事,她再引导开解就是了,他迟早能接受,楚珩又跟着瞎胡闹!
以父跪子,岂不是天打雷劈!要折了她儿子的寿的!
这一大一小此刻像是卯上了,个顶个的不懂事。
眼瞅着楚珩竟真的打起一侧襕衫的袍角,作势便要折下双膝,真的直直朝前跪下去,姜月见脑子里嗡嗡的一声,霎时间丢下了陛下,两条臂膀慌忙朝着楚珩拦了过去。
被丢下的陛下脑袋磕在镜台上,咚一声响,正是闷闷作痛之际,怒意凛凛地打眼一瞅,居然见到母后丢下他,两臂抱住了那个“苏探微”!
这般亲昵,是完全不顾惜他在场,楚翊真的要哭了。
姜月见柳眉攒凝,手臂搂着楚珩后腰,不许他再有动作,幸好是赶上了,长长吁出一口气,便不悦地道:“你干什么?”
楚珩无奈摊手:“你儿子让我这么做的,我这不是奉旨下跪么?”
姜月见白了他一眼,“胡闹。”
楚珩幽幽道:“袅袅,我如今是横竖不对,怎么着你都生气了?”
见她咬唇不答,他又可怜见地使起那“撒娇大法”来,竟晃了晃她的雪腕:“袅袅,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们目下的状态,你真的不肯让我当一个真正的阿父么?”
这势同水火的父子俩,就因为她拦着不让相认,现在关系急转直下。听楚珩这口气,似在埋怨她从中作梗了?
可她不也是为大局着想么,等将乱党一网打尽之后,便立即告知英儿真相,如今动作极快,再有个十来天,差不多便能收网了,他就连这点日子都等不得了?
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假借“苏探微”之名回来,瞒上瞒下的,他自己做的孽,如今倒好意思来求她了。
楚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阿父?母后,你要让这狗东西当真爹吗?母后,你是认真的吗?”
楚珩打蛇随棍上,适时告一状:“袅袅,你听到他怎么骂我的了。”
姜月见袖下的双手捏成了拳,颤抖不稳,试图平复但徒劳,她瞥向楚翊颜色转厉:“住口!”
被凶了一句的陛下怔住了,眼瞳里霎时就聚了水光。
姜月见将唇瓣咬出了一圈深彻的齿痕,厉色仍未化去。
“他是狗东西那你是什么?”
“?”
楚翊一脸的伤心和震惊。
姜月见深深呼吸,一指头指向地面,冷静地道:“过来,给他磕一个头。这是你生身之父。”
“……”
比母后为了“苏探微”责难自己这个事情更霹雳的,就是母后同他说,这个人,是他阿爹。
楚翊的脑袋还疼着,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小嘴微微张开,两只眼珠都似不会转动了。
楚珩突然变得“懂事”了,忙抱回太后娘娘,柔声道:“不用了,袅袅消消气,小孩儿不懂事,接着教就是了,他已是陛下,无需向任何人屈膝下跪,我一点也不介怀了,真的。袅袅也不气了嗯?”
陛下的黑葡萄眼,两眼懵懵地看向正在说话的男人,还有在他怀里气到脸色有点儿泛白的母后,木然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他才有反应,胖乎乎的小手指抬起来,指向楚珩,问的却是母后。
“母后,你刚刚说,他是谁?”
姜月见锁眉,将楚珩的手握住,把臂被他看:“这是你的父皇。”
小皇帝才不会信。
他见过父皇的……
画像。
跟眼前之人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