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觉得宴将军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好儿郎。
她大着胆子往他手里塞了一条月白色手绢。
宴将军没有拒绝。他还回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她欢喜的很,本以为终身大事终于要定下来了,结果第二天大金突然再次进攻,宴将军拔营而出,却没有再回来过。
他离开之后,折夕岚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把宝石扒出来卖,非但没有,她还没日没夜的绣荷包,攒钱给宴将军买了一盏琉璃长明灯,供奉在了寺庙里。
后来她打听,原来宴将军是京都人,家里是赫赫有名的英国公家。落叶归根,魂魄归乡,所以这次来京都时,她再三想过,还是将宴将军的长明灯带了过来。
方才姨母说去明觉寺,她便想将这灯供奉在那里。她来云州的路上跟盛槊将军打听过,明觉寺是京都最好的寺庙了。
她将长明灯认认真真放回盒子里,灯盏摇晃之间,一缕光笼出上面的名字。
宴鹤临。
……
班鸣岐是个君子,行事坦荡,仗义。他跟傅履结交之后,便从不疑???他别有用心,还十分担心他的断腿。
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还是叫人备了马车,准备去傅家看看他。
大夫人知晓之后,自然不敢让他跟傅履多接触,今日又是傅履眼巴巴看岚岚,又是被打断了腿,她敢肯定,这其中肯定有事,但无论是什么事情,既然岚岚住在家里,便要护着她。
如此,两家不来往是最好的。
便叫了班鸣岐来,委婉的道:“你五叔母刚刚遣人来说,明日她要带着岚岚和伯苍去明觉寺上香。你五叔父和鸣善不在京都,五房没有男子,还需你多照料,不若跟着去,若是出了事情,你也好出面。”
班鸣岐皱眉,“去明觉寺会出什么事情?”
这不是众人常去的地界么?
大夫人:“快过年了,回京都的人多,谁家都有人要祭奠,去上香的人便也多,万一有男客遇见了,你出面总好些。”
班鸣岐便点头,“好。我明早一定赶回来。”
他转身就走,大夫人呆愣一瞬,人却已经没有身影了。
她就叹气一句,“真是个傻子。”
但不让他去,便是违背他的君子之道,怕是今晚都睡不着了。她就对他的小厮道:“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回来务必要告知我。”
小厮哎了一声追去,但跟着班鸣岐到了傅家,却没有见到傅履。
傅大人亲自见的他,和气的很,先叫贤侄,再谢他来看傅履,最后道:“他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哀嚎了半天,如今已经累得睡下了。”
“再者,他心性不稳,这才摔断了腿,便叫他躺三个月试试,若是能稳稳他的性子,也不白摔。”
班鸣岐便对傅大人很有好感,道:“既然如此,等明日我再来看他。”
傅大人笑眯眯,“明日怕是不行,明日我家有事……”
班鸣岐:“那我便后日来。”
傅大人:“……”
他依旧笑眯眯点头,“好。”
后日,他怎么着也能治好傅履这性子了。
结果刚要送班鸣岐走,便见西院那边大呼小叫起来,一句句嘶声裂肺的少爷,让他心头一跳。班鸣岐也已经担忧起来,“我记得大人只有阿履一个儿子,可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傅大人也猜不准。自家的儿子自己知晓,之前他胆子小,他们说什么也不敢反驳,但这两天却胆子大得很,整个人都成疯了一般,如今腿断了还敢跟他胡咧咧,他心也慌得很。
这个蠢货,不会又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一章太多了,后面只能随榜单更,不能更太多,哎,快V吧,我要写肥章!今天这章还是一大章断开的呜呜呜。
下章,我们就让一男主两男配聚在一起吃顿饭吧!哦,还有一盏长明灯照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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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傅履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岚岚。
从小他被人打了,爹娘只会说他没出息,没用,责骂他为什么被打。只有岚岚,只有她二话不说就能带着他去报仇揍人。
她打赢了,再威风凛凛的带着他回去,走街串巷路过同窗之家,他的步子都踩得比平常欢快,但一到家,阿娘就骂岚岚狠辣,粗鲁,带坏了他。
幸而岚岚不在意,下次还帮他打人。
但有一次,岚岚也是生气了的。那次他们约好去揍往他裤子里面塞蛇的人,结果自家阿娘知晓了,将他关了起来不准出门,独留岚岚一个人去打架,害得她眼角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疤痕。
后来年岁越来越大,那条小疤痕竟然也跟着长,成了一弯小小浅浅的月牙。即便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岚岚也不曾在意,但是对他来说,那是刻在他心口的月亮。
他发誓要对岚岚好,但他每次都在辜负她。
他的脊梁骨一直都没有挺直过。
傅履躺在床上回忆从前,断腿耷拉在一边,他也不觉得疼,只眼泪水一个劲吧嗒吧嗒流。他知道,岚岚打断他的腿是为他好。
他都想过了,断腿的意思就是不破不立,岚岚这是告诉他,以前常年弯曲的脊梁骨可以不要了,要重新长出新的脊梁骨才行。
岚岚用心良苦,他不能再辜负她,再辜负,他这辈子就真的要错过她了。
老天给他一次机会,不是让他来错过的。
所以在小厮偷偷报信班鸣岐来时,他强忍痛感拖着断腿下床,一路从里间爬到廊下,抱住廊下的柱子不放。
小厮丫鬟也不敢靠近他,怕他挣扎再次伤了腿,只好大喊大叫。傅大人和班鸣岐来的时候,便见到他狼狈不堪惨白着脸,十分吓人。
傅大人照旧大吼:“孽子!孽畜!”
但现在傅履一点也不怕,他也吼回去,“孽就孽!畜就畜!我就是孽畜怎么了!”
他句句泣泪:“呜——阿爹,我告诉你,我现在重新长骨头了,你别想再贬低我打压我,我是个人啊,我也有想做的事情——阿爹,我是你儿子啊,你这么做难道心里不愧疚么!”
傅大人吹胡子瞪眼睛,因班鸣岐在一边,想要骂也骂不出来,只觉得自己也想晕过去了,他强忍怒气:“那也要看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傅履:“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我心里的月亮,我想摘月亮有错吗!”
父子两个打哑谜,不敢明说,但班鸣岐听见这话,却心头一软,对傅履颇为感同身受。他之前不想入朝堂只想作诗作画云游山野,但祖父和父亲却不允许,为了南陵侯府永世昌盛,他只好去考功名。
闲云野鹤的山野居士便成了他心中的皎月。他想,爱诗爱画如同傅履,应当也是如此的,他当年不敢说出来,但傅履却敢去追月。
啊,他好勇敢。
在这一刻,班鸣岐再次倾向了傅履。他郑重的朝着傅大人道:“阿履看起来心有伤结,不若跟我去班家养伤——”
傅大人连忙摇头,“不行,怎么能如此打扰!”
班鸣岐就思虑了一瞬,道:“那便去明觉寺吧?明日我奉母命去明觉寺上香,便带着阿履一块,在那里住些日子,让他的心也静静。他这般,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再次躬身一拜,认真劝解:“伯父,父与子,也当有相互理解的时候,阿履是个好孩子,我今日瞧着他有些不对劲,切不可再咄咄相逼。”
“不瞒您说,我幼时不懂事,也有跟父亲不和之时,彼时就气结于心,差点一命呜呼。”
傅大人吓了一跳,又觉得确实不对劲,傅履现在太疯,他也怕逼疯了儿子。且腿还是断的,再这般爬上几回真就废了。
他心神不宁,脑袋疼的厉害,便也没问太多,索性道:“如此,便请贤侄多加劝导。”
傅履眼睛一亮,能出去就有机会。
傅大人冷哼一声,先送班鸣岐出去,约定天亮便送傅履去南陵侯府会合,然后回来静静的盯着不孝子。
傅履勇敢的跟他对视,他从来没有哪天像今日这般意气风发过。
傅大人看看他狼狈不堪的身体,嗤笑一声,“你以为你今日英勇么?”
傅履哼哼唧唧的,“哼——怎么就不算英勇呢?”
傅大人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气得半死,骂道:“你想娶折夕岚,等我们都死了吧!这次送你去明觉寺,你老实呆着,好好养伤,我会亲自派人盯着你。”
傅履:“盯就盯,反正我不呆在家里,你不让我娶岚岚,我就不成婚。”
就算是见不着岚岚,他在明觉寺也不用去相看姑娘了。只要他不成婚就有机会。
于是第二天,当傅家的人抬着傅履到南陵侯府门口时,折夕岚就吓了一跳。
五夫人脸色都黑了,班鸣岐连忙解释,“昨日太晚,来不及跟叔母说。阿履这回跟着我们一起去明觉寺养伤。”
五夫人:“……”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带着人往寺里住?
但人都来了,腿是断的,眼巴巴的看过来,这回有了规矩,老老实实的请过安,便把脑袋缩回了马车里,她便也不好说什么。
折夕岚叹气摇头,“算了,随他去吧,就是个不省心的。”
班明蕊撇嘴,“确实不省心。”
折伯苍拉着阿姐的手问,“我能去卖瓜子吗?”
折夕岚摸摸他的头,“算了,咱们不赚他的脏钱。”
折伯苍:“好叭。”
一行人上马车,班鸣岐跟傅履一辆马车,他一上去,便见傅履捂着嘴巴在笑。
他好奇,“怎么如此高兴?”
傅履由衷的感谢他,“鸣岐兄,你就是我的福星。”
这就是天意啊!是老天的旨意!
他眉飞色舞,“鸣岐兄,你们住几天?”
班鸣岐:“两三天吧,???过几日伯苍还要去我外祖父家读书。”
傅履心想,两三天也够了,足够他跟岚岚表明心意了。前两天都没有机会说。
他雄心勃勃,握拳握爪。但一到明觉寺时,事情却不对劲,他被人抬走了。
抬走了……
傅履坐在轿子上着急大喊,“鸣岐兄,鸣岐兄——”
班鸣岐却正好碰见了熟人,闻言转身遥遥朝着他笑了笑,示意他先走,他待会就去后院。
傅履是来养伤的,不用去前殿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