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嬷嬷笑道:“是表里如一啊,假如您是那位妃子,一向和另一位妃子好,那在皇帝面前告黑状的行为就不是告黑状,而是谆谆劝导,让皇上去责正她的行为。皇上也知晓你是为她好,不是故意告状不就成了。”
云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吕嬷嬷又笑:“你放心,吴家也是大家大户的,肯定会请你的,不会办事没头没脑的,你能沉得住气这样很好。”
果然,在次日,吴蓁蓁在大家一起吃午膳时,就同大家道:“我已经让我们家里的下人准备好了船,咱们可以坐船吃点心,再有投壶、双陆,大家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还指着云骊道:“五姐姐,你喜欢打双陆,我家还有位表姐很擅长打双陆,你们俩还可以一起玩儿呢。”
云骊淡定道:“那可太好了。”
这句话就说明吴蓁蓁并非没有请云骊,云潇噘嘴。
庆成郡主知晓吴蓁蓁要请人来,倒是很支持,还道:“章家虽然是三流勋贵人家,但现在章家出了个辽王妃,章家老二刚到四十岁就已经是知府,听你父亲说这章太守也并非等闲之辈。再者,有你三婶的关系在,彼此往来是可以的。”
“她们倒也罢了,可我的生辰,您怎么让哥哥出门去了?”吴蓁蓁不喜。
庆成郡主拨了拨茶盖,语气淡淡的道:“现在的姑娘家,不自重的多,你哥哥怎么能让那些牛皮糖沾上。再说了,泽哥儿和灏哥儿都在。”
“好吧。”吴蓁蓁摊手。
吴蓁蓁要办生辰宴,自然是办的十分隆重,云骊和姐妹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早就被引到一处汉白玉做成的亭子里说话。
那里早已经摆好了时兴的瓜果和精致的糕点,甚至吴蓁蓁今日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像以往那般高高在上,阴阳怪气,反而跟大家介绍起桌上的菜色。
“咱们先吃茶吧,你们家里吃茶我看都是配着点心在吃,而我们家里都是配的这些,像栗子仁、榛仁、西瓜子仁、杨梅核仁。还有菱米、鸡豆、银杏,反而是点心配的很简单,不过是些□□饼、荷花饼、松花饼。”
云骊尝了一点,再吃了一口茶,倒是笑道:“这样吃起来反而好,吃茶反而是解渴,我们以前吃茶,一为品,二为吃点甜点心解腻,配这些反而别样滋味。”
吴蓁蓁又指着一碟子樱桃道:“这是用□□加了糖霜再拌的,这滋味不比樱桃毕罗差,你们都尝尝。”
大家尝了一些,吴蓁蓁又带着她们去坐船游湖,湖光山色,看着此景,云骊想起从苏州回来的日子了。
一个女人撑着竿子在前划着,云骊看的出神,没一会儿就已经到了一处亭子,吴蓁蓁笑道:“我表姐和几位堂兄都在呢,大家过来吧。”
吴蓁蓁的表姐大概十岁上下,她一看到云骊,就激动的指着她道:“你你你……你是章云凤吗?”
“不,我是章家五娘,你说的是我的大姐姐。”云骊无奈。
“哎呀,那你会骑马吗?我一向最佩服会骑马的人了,还
记得我小时候见过你大姐姐骑马,一身火红色的骑装,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和花木兰也没什么两样了。”
吴蓁蓁有些无奈的介绍道:“五娘子,这位是我表姐,她是我舅父沐国公的女儿,平日养在内廷,是因为我的生辰才从宫里出来的。”
云骊重新见礼:“原来是沐王府的小姐,恕我失礼了。”
方才还欣喜若狂的沐绍芳此时一叹:“唉,还是章云凤有意思,你和京里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
“表姐,五娘子可是打双陆的个中好手哦,你可不要小看她。”吴蓁蓁对这个不按照牌理出牌的表姐很是无奈。
本来她没有邀请表姐过来,因为她实在是太跳脱了,偏偏宫里的皇后很喜欢她这个性子,皇上也说她是开心果,母亲接她回来也是拉近关系。
偏偏她在自家是个大小姐,可还得捧着表姐,心里实在是不得意。
而且还不能让她出事,要真的让她骑马,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吴家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最好能要一个坐下来陪她玩儿的人,这不,就想到了云骊了。她平日认识的同龄人中,她是真的翘楚,无论是平日先生教的学问以一知十,且女红、琴艺甚至是打双陆都甩众人一大截。
故而,即便她和章云骊关系一般,但今日也只能推她出来。
“打双陆?”沐绍芳看了云骊一眼:“你,你成吗?不是我说,我沐绍芳打双陆可是无人能敌。”
“我只是平日在家玩玩,技艺一般,还请沐姑娘手下留情才是啊。”云骊看似有些怕输。
沐绍芳顿时成竹在胸,头一昂:“好说。”
二人坐下,众人闲坐围观,云潇对云湘云淑道:“五姐平日在家打双陆是厉害,可跟宫里的人就比不上了。”
云淑则心道,平日就听闻云骊双陆打的极好,据说是刘姨娘打的一手好双陆,时常太太宴客,还会请刘姨娘陪别人玩儿。
第一局,沐绍芳很快就赢了,她瞬间得意起来。
云骊面色如常,只云潇不屑道:“我说吧,你看她就在咱们家厉害,一出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还是陆之柔道:“六妹妹,还是不要这么说吧,大家在外都是一家人。”
云潇自知理亏,哼了一声。
却没想到只输了一盘,之后就跟开挂似的,连赢了十八局,最后还是云骊看了看天色,才道:“沐姑娘,不如下次我们再打双陆吧,你看她们都熬不住了。”
尤其是云淑,居然睡着了。
沐绍芳却跟赌徒一样,“别呀,我们还下,我们还下。”
“这……”云骊为难的看了吴蓁蓁一眼。
吴蓁蓁笑道:“表姐,你今日可玩了二十局了,方才下人催我们入席呢。”
“我还想打双陆嘛……”她迫切需要再赢一局了。
还是庆成郡主的人过来让她们划船回去用饭,沐绍芳才闷闷不乐的上船,但是一上船就拉着云骊的手不放。
云骊时不时透露一个小诀窍,她甚至很耐心的倾听沐绍芳的一切疯疯癫癫的话,都没有半点不豫之色,到下船时,沐绍芳俨然视她为朋友了。
吴家的饭菜更是丰盛,只是吃到一半,就有两位宫里的嬷嬷来,沐绍芳垂头丧气的跟着她们回去了。
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大家也都被这个阵仗搞懵了。
吴蓁蓁叹道:“我这位表姐,自小就进宫是做南阳公主的伴读,结果公主两年前过世,但皇后娘娘很喜欢她,遂留了她在宫中养育,这宫里规矩大,我娘接她出来玩这么会儿都不容易的。”
大家听了,也都觉得可怜,她们在家中,虽然姐妹偶尔有争吵,但是还是很自由的,章家长辈年纪都不小了,也不会管些许
小事。
用完膳,吴家又有说书的,说了一回书。
云骊也听的入神,只见一个男童坐在她旁边道:“我要和你也打双陆,我必定会赢你。”
“等会儿,我要听书。”云骊记得她,上回云清定亲,他还嘲讽过自己呢。
吴灏不屑道:“你不会是怕了我吧?”
云骊没好气道:“我是怕你哭鼻子啊,你也少用激将法,我想听人讲书。”
“不行,你一定要和我打双陆,否则,我就一直在你这里聒噪,让你听不成。”吴灏冷哼。
吴蓁蓁和云湘坐的离她最近,见吴灏在这里说话,都快超过说书人的声音了,不免都让云骊去陪他打。
云骊叹了口气道:“那就五局三胜,不许赖皮。”
吴灏这才脸色稍缓:“快点来,我是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云骊讥讽的提了提嘴角。
她自懂事,刘姨娘就教她打双陆,吕嬷嬷也是个中好手,听闻当年在宫里,深宫寂寞,也常常陪温妃和建安公主打双陆。
到了晚上不许做女红,就打双陆和花牌,她向来聪慧,简直是所向披靡。
她也没有像和沐绍芳那般第一局就让,五局是一局没让,全部赢了。
云骊哈哈笑了一声:“手下败将。”
一向心高气傲的吴灏直接哭了起来,云骊则远远坐在一旁,懒得安慰他,输不起就别玩儿呗。这个吴灏还没沐绍芳强了,沐绍芳看着身份更高,还是女孩子,人家连输十八盘,都没哭,真没用。
倒是云淑在吴灏旁边,怕他哭狠了,吴家长辈怪罪,悄悄塞了帕子给他。
吴灏抬头一看,居然是章家那个不起眼的七姑娘,以前看她都是怯懦的,现下眼神变得明亮了,小姑娘粉糯糯的,比章云骊那个魔头好多了。
过了端午,上京天气开始变得暑热起来,过了中元节,更是热的透不过气来。
学堂里吴蓁蓁和陆之柔都请了假,云潇也请了两天,但冯氏不许她再请下去,还是让她继续读书,尽管学堂内有冰,但还是抵挡不住暑气。
云骊虽然热,每天回到明月馆时,整个人都成水老鼠了,但依旧是勤学不辍,从来都不间断。
她爱洁,每日流汗过后必须沐浴,一定要身上清清爽爽的,才在卧房里挥笔洒墨,或者做针线等等。
“姑娘,要不您也歇息一天吧,眼圈都黑了,晚上睡不好,白日还得起来读书,这样也太累了些。”素文道。
云骊摇头:“不了,其实学堂里也有冰,也就是路上稍微热点,再熬几日就好了。”
她还是这样坚持,下人也无法。
冯氏那边自然打探到云骊读书用功,再看看云潇那个样子,她忍不住道:“你看看你,连个络子都还打不好,施嬷嬷教你,你也不用心学。越发的惫懒,这样怎么成?”
“娘,我的好太太,以前二姐在家时,她七岁才认字儿,七岁才开始学针线活呢,就是三姐四姐也都是和我年纪相仿才开始学的,干嘛对我这么严厉?”云潇觉得自己都有点吃不消了。
冯氏撇嘴:“烂泥扶不上墙。”
也难怪吴家人看不上她,别说庆成郡主了,就是吴三夫人,云潇的亲姨母也不接茬。
云潇躲进房里歇息,邰妈妈则道:“姐儿还小呢,太太,就是庆成郡主那儿不成,还有灏少爷啊,那可是咱们姑娘的亲表哥。”
“你别提他了,我听云湘说,那日在吴家,云骊和灏哥儿打双陆,他输了还哭鼻子。别人倒也罢了,她这个亲表妹不仅不上去安慰,还反而也跟着嘲笑灏哥儿哭鼻子,惹的我那个护犊子的妹妹没半点好言语,看人家云淑就知道递帕子过去,还装懵懵懂懂的。我
昨儿去吴家,灏哥儿话里话外都是问七妹妹云淑怎么不来,人家根本都不提她?”冯氏平日寡言,这些日子真的着急上火。
她想为女儿定一门知根知底的亲事,否则,万一又被章思宗胡乱定下,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但男人们只看这个人出不出息,哪里知道这内里弯弯绕绕多。
邰妈妈连忙道:“依奴婢看,庆成郡主根本看不上咱们家的姑娘。至于咱们姨太太那儿您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家老爷官运亨通,姨太太绝对帮着咱们家的六姑娘。再说了,吴家以后还未必有咱们家好呢,兴许日后求着咱们姑娘嫁过去。”
冯氏摇头:“烂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吴家只是一时失意罢了,吴澈虽然年少,但是才高八斗,这样的佳婿,若是不给云潇留着,她将来又能说亲到什么好人家。”
邰妈妈心里叫苦,太太想的是很好,可也要别人愿意才对啊。
那位郡主让其女和章家姑娘一起读书,都像施舍一样,更何况是她的儿子。
“天气热,也要她好好把女红学好,她还别说跟家里的人比,就是跟外人也比不了。”冯氏叮嘱邰妈妈。
邰妈妈心里叫苦连天。
太太说的简单,六姑娘可不听人言,又懒又见不得人好,每次都要用五姑娘比着,才略略动几下,到后面直接摆烂。
不过,到了次日,一向怕苦怕累的六姑娘到了学馆,一向勤奋的五姑娘却没到。
云潇立刻道:“她今日逃学啦……”
“不是,我听说是孔国公夫人请大太太过去,大太太就带了五姑娘前去。”
“真是攀了高枝儿了。”云潇说完,又看了云淑一眼。
李氏正和云骊赶去孔国公府,她实在是心急如焚,云骊劝道:“大伯母,没事儿的,方才报信的人只说孔太太晕倒了,国公府有府医,肯定无事的。”
“云骊,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都变了呢?”
李氏扶额,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她那个风光霁月的外甥孔隽光居然,居然奸污寡嫂,以至于孔大奶奶自缢身亡,甚至留下血书。
至于为何带上云骊,不知道为何,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情绪非常稳定,她怕自己去了忍不住晕倒,到时候总还有个人能指挥下人把她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