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点头。
“那你是如何进去的?”王新质问道。
三元猛地一拍大腿:“这不是运气好嘛,就在我准备换个地方看看时,突然来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守门的那个人说了什么,那个人就点了几个人去了外面,当时有点乱,我就溜进去了。”
沐钰儿眉心一动。
“我怕那些人回来我就出不去了,然后我就直接去了寝卧,这家人确实不富裕,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金银,就只看到梳妆台上有一个首饰盒,我打开一看还算值钱,就直接都抱走了。”三元继续说道。
“在里面可有碰过什么,看到什么?”王新继续问道。
三元讪讪说道:“就那些书柜,衣柜什么的,具体碰过什么我也没在意,不过是随意扒拉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东西,但肯定没拿东西,衣服瞧着还挺值钱,但我一向不偷这些,所以到最后我只拿了首饰。”
“你进去到出来花了多久时间,那些人回来了吗?”沐钰儿问。
“不超过一炷香,那人没回来,所以我才跑出去的。”三元说。
沐钰儿沉默,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当日这位朗将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竟然导致防守如此松懈,让一个南市不入流的小毛贼都能入内偷窃。
朗将,东宫。
沐钰儿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这两个词。
——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身为主人家的朗将没出面,反而是东宫殿下亲自出面。
三元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可怜兮兮说道:“没了,真的没了,我当太难就把东西都卖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关我的事啊。”
王新扭头去看沐钰儿。
沐钰儿眉眼低垂,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好一会儿才说道:“让他把去过的店和每个店买了什么东西都写下来。”
两人很快出了地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走廊上没有悬挂灯笼,只有冬日明亮的月光落在地面,地面上还未完全化完的雪,隐约能照出两侧的阴影。
王新一开口,白气就糊了一脸:“司长觉得三元说的可都是真的?”
沐钰儿迎着刺骨的夜风,脚步匆匆,反问道:“你觉得他那里不实?”
王新沉默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三只手和翻高墙是两门手艺,三只手只要眼疾手快,动作轻盈如风就行,但翻高墙确实要有一定手艺的,蹬上叶朗将的门墙至少也要有些轻身的功夫,他这个身形也确实翻不进墙,从侧门进去确实有可能。”
他一顿,随后继续说道:“只是他说外援没有一个人走动,所以他畅通无阻,实在是有些奇怪,倒不是说他奇怪,毕竟他并无武艺,若是里面真的而有人,他也跑不出来,我是觉得,那个朗将家中奇怪。”
“东西丢了不是自己出面,是东宫出面,丢了什么东西也不说。”王新沉默片刻,“我总觉得东西不是朗将丢的,是……”
“东宫丢的。”王新的声音骤然便轻,只剩下一点缥缈的白气。
是的,这个朗将直到现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你先把店铺和丢失的物品都理好,把东西都带回来,再去打听一下这个三元和朗将,还有他们的家人。”沐钰儿握紧手中的刀柄,冰冷的玄铁刺得手掌冰凉,但她心中思绪完全不受冬日影响,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让张一盯着南市,把这一个月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都收集起来,之后也要紧密盯……”
两人走过走廊拐角,沐钰儿脚步一顿,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王新抬眸,看着而不远处的人,错愕喊道:“少卿。”
不远处,唐不言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内外院连接的走廊内,昏黄的光瞬间驱散走廊的昏暗。
“你怎么来了?”沐钰儿快走几步,走到他身边,不解问道。
“你迟迟没有回家,张叔等了你许久,我只好主动请缨来带你回家了。”唐不言把手中的披风递给沐钰儿。
沐钰儿盯着那明显是女子长度的披风。
浅红色的披风绸面上绣着一副牡丹花,两侧是浅绿色的花枝图纹,艳丽的花朵被银丝勾勒反而压住张扬的色彩。
“你今日去曲园了吗?”沐钰儿接过披风,绵软的棉布上缀着银白色的狐毛,毛茸茸地簇拥着脸颊。
“嗯。”唐不言把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我让瑾微做夜宵了,你打算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再吃。”
沐钰儿自然接了过去,和他并肩走着:“在这里吃吧,你何时来的?”
“酉时过半,我从曲园回来,看到张叔站在门口,便多问了一句,他说你还未回来,我便转道来这里了。”唐不言说。
“所以你没吃饭?”沐钰儿扭头,蹙眉问道,“饿肚子可不好。”
“嗯。”唐不言随意说道,“你也不是饿肚子。”
沐钰儿摸了摸肚子,嘟囔道:“我是办案子。”
“我想等你一起。”唐不言轻声说道。
沐钰儿忍不住咳嗽一声。
谁知,背后的咳嗽声更大。
王新头也不回地走过两人身边,匆匆带来一阵冷风:“我肚子太饿了,我先走了。”
“少卿还会说情话。”沐钰儿圆滚滚的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唐不言,慢条斯理地嘲笑着。
唐不言只是看着她笑。
“你今日去曲园,殿下见你了吗?”沐钰儿被他盯着耳朵通红,摸了摸耳朵,转移话题问道。
唐不言点头:“见了。”
沐钰儿一惊,扭头去看他。
“不仅见了我,甚至还主动说起那个日本僧人的事情。”唐不言意味深长说道。
“怎么说?”沐钰儿忙问道。
唐不言笑说道:“还能如何,公主殿下可是两位陛下心中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一个姜家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谈崩啦?”沐钰儿咂舌。
唐不言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强调道:“还没开始谈。”
沐钰儿眨了眨眼,长长哦了一声。
公主殿下的态度很强势啊。
“你觉得公主殿下是故意的嘛?”沐钰儿小声问道。
唐不言只是笑着没说话。
“驸马不是姜家人吗?”沐钰儿嘟囔着,“驸马不在意吗?”
唐不言安静地看着她,慢声说道:“驸马在意又如何?”
沐钰儿一怔,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千秋公主嫁入姜家是陛下为了给姜家抬身份,这是一尊金佛,姜家必须供着,这点上不了台面的打脸算得了什么。
冬日的夜风在游廊中穿梭,发出呼呼声响,唐不言手中的油灯换来晃去在一侧墙壁荡开层层影子。
“那这事不是要不了了之了。”沐钰儿转移话题问道,“姜家会不会为难京兆府啊。”
唐不言笑了笑:“姜家本来就是想要京兆府试探公主的态度,公主不许,他若是为难京兆府,那不是为难公主吗,陛下再呵护姜家,可千秋公主毕竟是亲子,不过是一个小小僧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姜家就是想要用京兆府试探公主的态度,不是非要那群僧人,不过姜家为何要试探公主殿下啊。”沐钰儿不解。
唐不言摇头。
“我这事也有点奇怪。”沐钰儿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你说到底是朗将丢了东西,还是东宫丢了东西。”
“这个朗将其实并不是东宫的人。”唐不言冷不丁说道。
沐钰儿惊讶地瞪大眼睛。
“公主府有两个千牛卫中郎将拱卫殿下安危,这事你该记得。”唐不言慢条斯理说道。
沐钰儿点头:“对,一个是在牌坊门口的顾朗将,一个是内殿拱卫的荣朗将,荣朗将还是老熟人,之前是曲园的负责人,后来金凤大统领被贬去曲园后,他就负责去拱卫殿下安全了。”
“东宫如今的是陈策为主,另有两名朗将为辅,分别为陈朗将和周朗将。”唐不言接过话题说道,“这次殿下为人报案的朗将却并非以上两位。”
“那是谁?”沐钰儿惊讶问道。
“叶海静,原拱卫东宫的朗将,你第一次入东宫时避开的那位将军。”唐不言一说起这个事情,沐钰儿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黝黑刚正的脸。
“是他。”她摸了摸下巴,当时东宫防守严密,想来应该是他的功劳。
“正是。”唐不言说,“他是府兵出身,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在京师宿卫时被殿下赏识,这才入了禁军,也就是千牛卫,他能从一个小兵走到中郎将的位置,自有其过人之处,东宫在其保护下也算密不透风,但是他在半月前被陛下申斥后,如今闲赋在家。”
沐钰儿敏锐问道:“为何挨骂。”
唐不言神色凝重摇头。
“所以后来换上陈策的嘛?”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唐不言点头。
沐钰儿把手炉放在手心掂了掂,突然说道:“那日我和你在南市打听消息前,我和陈策聊天时,发现陈策,撒谎了。”
“什么谎?”唐不言拧眉问道。
“他从南市回来手里提着米油和玫瑰花的种子,他说是顺路买的,但之后我想给吉祥做玫瑰花味的小鱼干,张一却说是不同路的,天南地北,南辕北辙。”
沐钰儿扣了扣手炉上的花纹:“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在这里撒谎。”
唐不言也跟着摇了摇头。
两人很快就来到前院,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其中以张一喊得最大声。
“哎,这个羊肉豆腐包子看上去好好吃,先给我来三个。”
“王新,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哑巴了吗。”
“有情饮水饱,老大不会回来了,我们先吃饭吧……嗷呜……”
沐钰儿慢慢吞吞走出小拱门,对着瑾微说道:“羊肉豆腐包子我都要了。”
“哎哎,给我留一个。”张一狗胆包天,上手自己去拿。
沐钰儿似笑非笑看着他。
张一就只是抓着包子装死。
“先吃吧。”唐不言接过瑾微递来的清粥,反手递给沐钰儿。
沐钰儿嫌弃说道:“太寡淡了,我才不吃,瑾微给我来一份胡辣汤,多放点辣。”
唐不言捏着勺子笑了笑。
—— ——
天还未大亮,沐钰儿就拉着唐不言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