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骤然听说她要嫁给别人,他岂能受得了?他本人连碰都没碰呢!
“是谁先开启不讨喜的话题?”顾逸亭又往他嘴里丢了黄瓜丝,“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许再冲动逞强,别让我担惊受怕,更别让独自面对困境,好吗?今生今世,咱们长长久久。”
宋显维心中暖意流转,把下颌轻轻搁在她肩上,郑重点了点头。
许久,他忽然哼笑道:“你方才说,要‘照顾好儿女’……咱们先造对小儿女来照顾照顾?”
“厨房重地,严禁卿卿我我!快去烙饼!”
顾逸亭明显感觉他不安分的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急忙将他撵回锅前。
夫妻二人亲力亲为,做了婚后第一顿正式的晚膳,谈不上多丰盛,但荤素搭配适宜。
除去老熬炖制的猪肚包鸡、新鲜如包裹山林的春菜卷,还有脆炸鱿鱼圈、蟹黄豆腐球、珍珠蚝烙等菜式。
其中蟹黄豆腐球结合了蟹粉豆腐与肉汁豆腐球的制作手法,咬破金黄酥脆的外层脆皮后,软嫩细滑的豆腐还包裹着一层蟹黄与肉沫混合的馅儿,入口即化,既有豆子的鲜美,又有膏蟹的甜嫩、肉沫的咸鲜……多种滋味融合,令宋显维欲罢不能。
夫妻二人对饮,视觉、嗅觉、味觉得到满足,均觉婚后小日子,从此刻才算真正的开始。
*****
吃饱喝足,宋显维与顾逸亭十指紧扣,绕简雅大气的宁王府散步。
与顾逸亭初临时不同,宋显维早为迎接妻子而大肆增加园景,是处花木扶疏,景致宜人。
然则走了不到半柱香,他忽然拦在她跟前,背对着她:“我背你回去。”
顾逸亭只道他背过一回便上瘾,听话地爬到他背上。
不料他奸诈一笑,补了句:“省得你把明儿的腿软归咎于走太多路。”
“……?”顾逸亭一头雾水,连续卧床后走点路,何至于此?
他在自己府邸一贯任性,她也习惯了他的诸多宠溺,干脆自暴自弃地由着他,于一路侍卫、侍婢、仆役的含笑注视下背回房中。
眼看时侯差不多,大伙儿备热水、捧出寝衣等物,随时候命。
紫陌与碧荼适时端来果盘,色彩斑斓,半数是从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时果。
顾逸亭自行剥了个端州砂糖蜜桔,整整齐齐摆成花瓣形置于汝瓷小盘上。
温润的天青色,更显橘子橙黄可爱。
她示意宋显维自行品尝,他则“啊”地张大嘴,等着她投喂。
嫁了个宠她、又需要她适时“回宠”的夫君,只怕日后够她忙的。
她不吝当着满屋子侍婢之面喂他吃桔子,只是他刚吃两口,把自己咬掉一半的桔瓣硬塞给她吃,美其名曰“这瓣特别好吃”。
“这不都是……同一个桔子剥出来的么?”顾逸亭无奈。
“本王尝过的,会更甜。”某人强词夺理。
围观的下人已经没眼看了——二位就不能正常吃东西么?非要互相喂来喂去?
顾逸亭觉察到仆侍忍俊不禁的诡秘神色,窘迫万分:“额、额……没你们的事儿了,退下吧!”
余人应声而退,知情识趣地掩上了房门。
顾逸亭正准备剥第二个桔子,蓦地被他抱到大腿上,心下微慌:“闹什么呀?在吃果子呢!”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咱俩互不干涉。”
他舔咬她的颈脖,顺带扯开她的衣领,上下其手,揉得她半身酸麻,哪有半分吃水果的闲情?
这家伙几经辛苦撑到今夜,必定随时展开他“活剥生吞”的计划。
她咬住一瓣甜桔子,朝他嘴里送去,又哄诱道:“先沐浴,再……”
“嗯,既然王妃把下人撵走,自是要亲手伺候本王沐浴了,对吧?”
“不、不……”她试图从他腿上挣扎下地。
宋显维一手固牢她的腰,一手扯开她的衣带,薄唇附在她耳畔,笑嘻嘻地引诱:“怕什么,又不是头一回洗鸳鸯浴。”
最末那三字营造出极其暧昧的情愫,迅速攻占了她的身和心,使她记起……行宫内拽拉他入温泉池的场景。
没错,那会儿,她故意的。
其后主动勾引的欲拒还迎,虽说受药物控制,可也实在太、太可耻了吧?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某人边与她交换口腔内的甜桔味儿,闲不下来的手已攻破她的防线,解开她褙子的细带、裙带,将她的层层家常衣裙卸下。
——比剥桔子更利索。
顾逸亭本能地滋生出羞怯,偏生有种难以自制的期许与好胜心驱使她“还手”,颤栗着双手,拽开他的腰带。
唉……反正,已不是第一次了,豁出去吧!
宋显维对这种夫妻间的互动显然十分满意且乐在其中。
他笑眯眯地配合她,只觉她顶着欲燃的绯脸,笨手笨脚为自己宽衣解带的模样,着实有趣极了。
类似于……一条等待被宰的鱼,在认真磨刀?
宋显维乐不可支,猛地将人往肩上一扛,大步迈进屏风后的浴室。
*****
与卧房相连的浴室并不宽敞,内里香烛星星点点,被热水一蒸,空气中弥漫的尽是暖融融的水雾。
顾逸亭两脚刚沾地,已被那火烫躯体抵向湿滑石壁。
背脊冷凉,胸腹潮热,冰火两重天。
带着绵绵情意与生猛欲望的吻如有吞天噬地之势,覆盖过她额角往下每分每寸的肌肤,忽轻忽重,彻彻底底,柔软中含混挑情。
热流自他点着的每一处逐渐蔓延至全身,使她化成了一池春水。
顾逸亭从不知道,他日益增进的吻技施展在她身体各处,竟会诱发热辣辣的狂潮涌动,迫使她腰提臀摆、意乱情迷。
细碎吟哦冲喉而出,她腿脚发抖,似有些站不住。
甚至弄不明白他何时把她的左腿抬起,并跻身欺近至蜜润所在。
待他挺腰挞伐,她勉强挤出一声惊呼,余下的呼声呜咽已遭他吞入腹中。
一如记忆中的痛楚,能将她硬生生劈开两半。
所幸他缓下动作,深深亲吻以作安抚,借着水雾缭绕的灯影,定定凝视她,微带喘息的口吻酝酿出疼惜,又自带得逞后舒畅的复杂滋味。
“亭亭,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顾逸亭剧痛难耐,指甲在他肩头抠出血来,听他关键时刻还叨念不着边际之言,气得咬向他的下颌。
这一咬无疑刺激了本就亢奋的宋显维。
他强行托住她另一条腿,迫使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步步走向浴池,
“阿维……”顾逸亭紧咬下唇,鼻腔内哼出哭音。
她前世见识过他从温柔转化为野蛮的过程,感受过疼痛中亦有混沌的沉醉,只求他别因情致缠绵,一下子失了分寸。
满池热水,因躯体摩挲愈发滚烫。
他突破最初的艰涩后,重掌半熟不熟的技巧,进一步夺取她的神志与心魂。
昏黄烛影映着动荡不安的一池温水,在她眼中幻作漫天摇曳的星河,涌起层层叠叠的滔天巨浪,似乎下一刻,便要将她淹没。
两世磨难,剪不断理还乱,尽在深深浅浅的交换柔情中散退。
当夜,顾逸亭已然记不清宋显维如何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干、再丢回床上……只记得他不知疲倦,予以她一波比一波更激烈的热潮,仿佛要弥补数年来缺失的温存。
她总算明白,何谓“连本带利”的还债,以及……他背她回房前的那句“腿软”,意指何事。
孤灯颤颤,被翻红浪,娇喘与低吟交织,直至她疲倦欲死,在他无止境的轻吻下闭了双眼。
入梦前依稀听见,他温醇如陈酒的沉嗓,氤氲着浓烈痴缠与浅淡哀伤。
絮絮叨叨说的言语,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
春燕迟迟,为恢弘宫城增添一缕灵巧气息。
顾逸亭在宁王府中歇息了三日,才敢随宋显维入宫。
因天家姐弟有要事相谈,她便与秦王妃、晋王妃作伴,缓步于连片桃李争妍的后花园中,笑看絮翻蝶舞,吸嗅馥郁花香。
骤风卷袭着深红浅粉的花瓣,如繁华梦碎般翩飞明灭。
顾逸亭的心犹为平静,笑容如常,更未多看一眼湖岸水榭中那墨灰色的昂藏身影。
如她昔日所言,她坚信夫婿不会做出忤逆犯上之事。
如若天威震怒,他们夫妻将功补过即可。
目送娇妻随两位嫂嫂离开时渐行渐远的背影,宋显维放下杯盏,源源本本讲述永熙八年那一场战役中瞒报军情的过失,并向熙明帝请罪。
他坦诚告知,有关路岷的一意孤行、江皓延的被动跟随,事后自身的心慈手软,且引发了后来江泓的背叛、与路夫人下毒谋害柳太嫔却误伤了太后等事件。
困扰多年的少年心结,在他真正成为男人后,因上达天听而解开。
熙明帝一语未发听完他的叙述,秀眉一挑,转而问身侧的丈夫:“二表哥,你认为该如何处置这胆大妄为又狡猾的家伙?”
霍睿言剑眉紧皱,略一思索,徐徐道:“打一顿屁股,关上三天不让他吃饭、不让回家看媳妇?”
“……”宋显维无从分辨他话语中有几分玩笑,不敢妄言。
熙明帝莞尔一笑:“阿维,你真认为,以你那阵子的羽翼未丰,能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你姐夫早在三年前已查出祁城一战事有蹊跷,只不过……念在你是为一大帮死去的弟兄着想,绝非出于一己私利,才劝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太后……”
她叹了口气。
霍睿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太后娘娘经此劫难,心境反倒旷达了,目下凤体已大有好转,咱们当晚辈的,该多为她老人家祈福才对。”
熙明帝缄默片晌,补充道:“阿维,我们曾自信认定,能做到持身公正,刚直不阿,但岁月漫长、选择众多,在亲情友情面前,难免有一两次徘徊或动摇。”
宋显维大致猜出,她所指的是秦澍那桩事。
秦澍作为谋逆者的私生子,心存公义,不惜对抗父亲,遗憾当时朝中半数以上势力支持株连。
熙明帝那时还是长公主,与帝位上的秦王暗下决定,授意霍睿言和木族王秘密执行换囚,以救回秦澍,更助其隐姓埋名。
其时宋显维年纪尚轻,未曾参与,但因与他们交好,了解来龙去脉。
熙明帝续道:“我也是真正以女帝身份坐上龙椅,才重新审视年少的举措。事到如今,再去追究细枝末节,倒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让获救的人弥补过错。也许,错事会也成对的。”
宋显维安慰道:“陛下加强南关对外贸易后,势必招惹海盗进犯。兴许,秦大哥会成为您的秘密武器。他满身正气,如能除暴安良,立下功绩,定不枉大家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