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妈妈皱起眉头,她进去转了一圈儿,用帕子捂住了鼻子:“怎得也不熏熏香?”
程锦笑道:“听说顾家大公子病了,怕先熏了香跟大公子近些日子吃的药相冲,就没敢贸然熏香。我已备了檀香、丁香、乌沉香等香料。大公子想要熏什么香,我这就配来。”
“香……”不知听进去了程锦的哪一处话,坐在木轮椅上的顾珏竟然开口说出了一个字。
但侯府来的一干奴仆奴仆没没什么反应,程锦也看都不敢顾珏一眼。只有程远兴奋道:“小侯爷要熏香,锦儿你好生配个安神的香料,给小侯爷用。”
“大姑娘竟然还会配香呢,那就配吧。反正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可挑拣的了。”文妈妈瞥了眼顾锦,不咸不淡地说道。
珍珠听着文妈妈的语气不对,怎么都觉得文妈妈像是嘲讽程锦。珍珠立时有些恼了,刚想要说几句话呛回去。但是程锦却仿佛早料到珍珠会恼,立即悄悄轻捏了下珍珠的胳膊,珍珠就没敢应声。
方才还说没有什么可挑拣的文妈妈,过了一会儿就又挑拣起来:“你们程家就没有别的地方么?我们珏哥儿从没住过这么破败的屋子。”
程锦倒也不恼,只笑着说:“那妈妈四处看看,瞧见了中意的,就住过去。”
文妈妈竟也不客气,当真四周转了一圈儿,连正房都仔细看过,都不如意。随后又见顾珏哪里都不肯住,就只肯住在西厢房,文妈妈就只得皱眉道:“罢了,天也黑了,就先住让珏哥儿这里吧,也让珏哥儿早些歇着。”
文妈妈说着,就抬起眼皮扫了程远一眼。
这一路文妈妈辖制惯了程远,便嗤笑道:“你也不再是当初的养马小子了,说起来也要叫你一声程老爷了。但妈妈我到底比你长了几岁,也算是你的长辈吧。你如今是燕州守备,也是五品官了,怎么就将日子过成这般模样?做了这么多年,竟只赚下个两进的院子不说,连像样的家具都没几件。不去比别的五品官,便是七品官也没见过住这样的院子。按道理,守备也该有些油水的,怎么就过得这般落魄?是不是脑子不够活络,只守着每个月的月俸,不知道另寻营生。”
程远连连点头,羞惭道:“是,是,妈妈教训的是。
文妈妈随后就道:“我家那小子已跟你提过了,最是机灵的。你身边要是有了他……”
程锦听到这话,却笑着出言打断:“这位妈妈,许多玩笑可说不得。我爹爹是个老实人,知道是妈妈的玩笑还好,若是以为这是侯爷和郡主的指派,当真这般做了,那妈妈可是不仅害了我爹爹,可是连侯爷和郡主的名声都拖累了。为官清正,这是侯爷当初嘱托父亲的,如今咱家日子虽然清贫些,但也对得起侯爷嘱托父亲的四个字。”
“我倒不知道做官的,除了尽心当差拿月俸,还能做什么别的营生?还能有什么油水?妈妈你是内宅里伺候人的,哪里知道官场的凶险。你们宅子里是可以搜刮些油水,妈妈你习惯了,并不当回事。可你们内宅就算被抓住了,主子还能开开恩念念情的,不去追究你们的错处,把你们放了。侯爷和郡主又是极好性儿的,更不会要了打杀了哪个儿。但法不容情,哪里容得了官员搜刮什么油水?”
程锦说着看向程远:“爹爹,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可怎么好?侯爷和郡主本就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好从我们这处再给他们落下话柄来。”
程远是极看重侯府,可这看重程度,也分个轻重缓急。在程远最要紧的还是侯爷和郡主,其次是侯府两位小公子,再次才是这些侯府奴仆。
程远听得自家女儿提到侯爷的声誉,立即提起了精神,忙对文妈妈说:“妈妈,这种话,可不好再说了。”
文妈妈气得深吸几口气:“好,好,我知道,你如今做了大官了,不是当年的喂马小子了。我已经说不得了。”
文妈妈说完,只对着程锦方才那几句扎心窝子的话,厉声道:“我又哪里搜刮油水了?我在侯府里本本分分当差,哪里就做惯了搜刮油水的事,你这小姑娘当真会胡说。”
文妈妈说着,忙回头看了眼从侯府出来的人一眼。她的声音虽厉,却是心虚得厉害。
程锦笑道:“妈妈气什么?我不过是顺着妈妈教导人的话,说几句玩笑话罢了。我还以为妈妈能这般把什么搜刮油水话的说出来,是经得起玩笑的。”
文妈妈从上到下再重新打量了一番程锦,她刚才见到程锦,并没把程锦放在眼里。程远能生出什么伶俐的姑娘来,不过是跟他一般憨傻罢了。
谁能想到,这憨傻憨傻程家两口子,倒是生了一张伶牙利嘴的姑娘。
文妈妈原本来燕州时,就是受了别人的几句哄,说什么小侯爷去燕州就能把病治好了,只是去个一年半载,回来谁不把她当功臣敬着?这一路上,文妈妈越想越不对劲儿,本想着来到程府后,程远又是个憨货,她就被当成老祖宗伺候着,倒也过得去。却没想到,程家也就比农家户强一些,只是教导了程远几句,竟然就被这个程家姑娘夹枪带棒的呛回来了。
文妈妈气道:“老奴可经不起这几句玩笑,如今屋子我也不敢再看了,姑娘只管随便给哪处房子,就安排在哪里吧。”
程锦笑道:“妈妈既然觉得我安排的好,那就按我定得来吧。如今顾家公子既然安顿好了,几位看起来也是一心只有主子的人,见主人安顿的好,也不会挑拣什么。但既来了我们程家,不管是主是仆都是客,我们家里还有两处空屋子,物件倒是一样俱全,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会儿,擦擦灰弹弹土,倒是能歇着。等明天,再好生收拾收拾。但这终究不是待客之道,我在这里,先给各位赔个不是。”
程锦的话骤然和软下来,让文妈妈有火气也发不出来,只闷哼一声,也不敢再说话了。
文妈妈不肯说话了,余下的几个人就更不敢言语了,只任由程锦安排去了。
一直到了吃饭的时候,文妈妈才又发作起来,如何都不肯跟程家一道吃饭,口口声声的只说自己配不上。但是她话里话外就只讽刺如今程远发达了,就是忘了本。文妈妈既不肯吃,那旁得一众侯府的人,自然也不肯吃。
程远羞臊地满脸通红,也吃不下几口饭,见侯府的一干人走了,便也回屋躺着了。
程锦也不去管文妈妈,只笑着将旁人的饭菜都准备好送进各自的屋里,尤其是顾珏的饭菜,更是精心挑了几样他能吃的,送了过去。
好在傻了的顾珏比较好伺候,并没有挑剔什么,老老实实的挑了两样菜,老老实实的吃了,倒不算太讨嫌。
第5章 报答
程锦看着一大桌子菜,倒是不受任何影响,坐下来继续吃饭。
卤肘子、酱鸭、豆腐泡炖排骨、蘑菇炖鸡、红烧鲤鱼、四喜丸子,萝卜丝鱼丸汤,凉拌白菜。虽然这八样菜对于侯府的那些人看来,是粗陋简单的菜色,但都是她跟郭妈妈一道辛苦做出来的,哪里能就是白费了?
他们这里没有侯府那么大的冰窖,存不了多少青菜,入了冬就是萝卜白菜的变着样的吃。也没那些鱼虾蟹子,能够吃口鲜的。其实因为人口少,再加上程远做着官,程锦又比较在意吃食。程家也是在燕州,程家已经算得上吃得极好的了。但即便这样,也远远比不得京城定国侯府里吃的讲究。
郭妈妈看着一桌子席面都没动,脸色登时不好了,小声问:“姑娘,怎么了?是这些菜哪里做得不好么?”
程锦笑道:“没有,妈妈的手艺好着呢。他们不吃,我们吃的。”
程锦说完,就笑着把郭妈妈扶着坐了下来。见郭妈妈还一脸惊慌,便小声对郭妈妈说:“郭妈妈别担心,他们是恼我,才不愿意吃饭,不关妈妈您的事。”
郭妈妈皱眉道:“姑娘这么好性儿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恼你?”
珍珠气道:“便是再好性儿的人,也经不起那些刁钻人的挑拣。”
程锦就将珍珠也扯着坐下:“都别气了,我们先吃些。”
珍珠因为气着,饭量都少了许多。但是程锦却饭量不减,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一碗汤。吃过了饭,程锦还对郭妈妈安排了明天的饭菜:“今天剩下的锅巴,明天过油炸得脆脆的,配些腌萝卜和白粥。今天剩下的卤肉切一些,剁碎了,包几个包子。中午再把四喜丸子碾碎了,借着肉腥味炒个茄子干,再将蘑菇炖鸡重新热一下……”
郭妈妈皱眉道:“这……这……咱家自己吃是可以的,可那侯府来的人,怎么能吃得了剩菜?”
程锦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还是郭妈妈想得仔细,可那又怎么办?银子都花出去了,用来给顾家那个尊贵小侯爷买家具物件了,如今手里也没有银子。这样吧,我去问问爹爹,让爹爹拿主意,看看能不能再腾挪出银子来。”
郭妈妈忙嘱咐:“姑娘可要好好跟老爷说,老爷虽然脾气倔些,又太顾着侯府了,但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姑娘,也只听得进去姑娘几句劝。这些年来,除了跟侯府有关系的事,旁得哪样事不由着姑娘呢?家里的银子都归姑娘拿着不说,姑娘想要出去走走,老爷也没拦着过。便是姑娘想要去蜀州看看,老爷虽然担心路远危险,但也没拦着啊,只寻了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护着姑娘。”
“姑娘出去后,我是在家里的,老爷当真担心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这些年为老爷说亲的人也不少,但因为怕姑娘受委屈,老爷都没有应下来,说是将来要把整个家给姑娘做嫁妆的。再看看旁的人家,哪有对女儿这般尽心的?我们家那口子也算疼惜女儿的,却还是跟更看重儿子啊,从来没想过给女儿留些银子,如今还想着养个小的,生个儿子呢。”
程锦点头笑道:“爹爹疼我,我是知道的。放心,我不会跟爹爹吵闹的,我很会哄爹爹的。”
程锦说罢,就站起身拿了一盘菜。随后程锦又切了些卤肉,再盛了些晚饭,放在托盘上。程锦托着托盘,就走进了程远的屋子。走到房门口,程锦轻唤了声“爹爹”,听了里面应了一声。程锦就进到屋里,就见程远背对着门躺着。
程锦将托盘放在了炕边,就轻声唤道:“爹爹,起来吃两口饭吧。小侯爷那边已经吃了,我过会儿再给他配个安神香,让他好好睡一觉。今天天晚了,天又凉,不好洗澡。等到了明天,我再让郭妈妈好好烧一大锅水,让她们给小侯爷好好洗个澡。”
程锦继续道:“我知道爹爹气我把文妈妈惹恼了,可她说那样的话,我当真是吓到了。谁不知道郡主她是当今圣人的亲外甥女,虽封号是郡主,但处处都用按照公主的份例来的。如今太子不在了,京城里面不安分,郡主也被人盯着,我真怕有人借此抓了郡主的把柄。爹爹,那文妈妈虽然也值得敬着,可我们得先顾着是侯爷郡主还有小侯爷呀。如今小侯爷也吃了饭,也没挑出什么错来,爹爹也宽宽心,不要这般难受了。”
程锦的这番话,倒是合了程远的心意,他这才坐了起来,闷声问道:“你也吃过了?”
程锦点了点头,微微带着哭腔道:“女儿吃过了,只是心里挂念着爹爹,没什么胃口。”
程远这才起身,看着圆润的程锦,皱眉道:“你身子弱,无论记挂着谁,都不能耽误了吃饭。过一会儿,再填补一些,省得半夜挨饿。”
见程锦乖巧的点了点头,程远就大口吃了几口饭菜,一边吃一边说:“这卤肉炖得好,炖得香。过一会儿再给我切一盘子肉来,给我再温壶酒。好久没喝我家闺女酿得酒了,我也馋了。”
程锦见他面色好转,就轻声叹道:“卤肉虽好,但不能总吃的。而且明天的饭菜还没有着落呢,我正发愁呢。我本来想今天吃剩了这么些饭菜,明天热一热,再添些新菜,也是能吃的。可是郭妈妈提醒我,侯府的客人金贵,哪里能吃些剩菜。但银子我都用来给小侯爷屋里添置东西了,手里也没有银子,如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程远皱眉道:“我的月俸银子都放在你手里了,你也就在吃喝上有些花销,哪里就能都没了?”
程锦哭丧了脸:“我的好爹爹呀,你也看到小侯爷屋里的家具摆件了。那都是我听了小侯爷来的消息后,就立即买来的。爹爹也是会看物件的,那是不是个个都是好东西?文妈妈那么挑剔的人,不也没说什么物件不好的话么?这银子自然都花到这上面。小侯爷有病得这么重,往后吃的喝得用得,还有养病的药,哪里能节省了?不止小侯爷的吃食不能节省,文妈妈他们也得好好供养着啊,爹爹的月俸怕是不够呢。”
程远眉头紧锁,立时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侯爷和郡主将小侯爷交托给我,可不让小侯爷跟着我吃苦的。京中如今局势复杂,他们怕小侯爷被人害了,才让我把小侯爷带了出来。要是小侯爷过得不好,我怎么不得起侯爷和郡主的托付?”
顾珏能被丢到燕州来,固然是因为京城局势比较乱,但也是因为好面子的靖阳郡主,不愿意有个又瘫又傻的儿子在京城给她丢人,就用看病的名义把他安排到了燕州。毕竟靖阳郡主和定国侯还有个伶俐乖巧的小儿子,并不缺儿子继承香火。而且按照他们的年岁,再生出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上辈子,当程锦追着顾珏赶到京城时,定国侯府已经连小侯爷的称呼给了顾珏的弟弟顾瑜。
程锦皱眉道:“爹爹,侯爷和郡主那么心疼小侯爷,这次都派了五个人来照顾小侯爷,对小侯爷都没有什么安排么?”
程远动了动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虽然百般推脱,但侯爷还是给了一千两银子。我本不愿意拿这份钱,也不会管钱的,路上什么事都是文妈妈操劳,我就把银子放在文妈妈那里。那银子虽是侯爷给小侯爷使的,但小侯爷来我们这里住些日子,总不能吃个饭还动用那笔银子吧?我想等着小侯爷治好了伤,就将那些银子原原本本的让文妈妈带回去。锦儿,大不了我就将院子抵出去,总能换些钱回来。”
虽然程远的话一如程锦所料,但当真听了这些话,程锦却仍不免为了父亲的没用到正地方的愚忠恼火。也难怪上辈子的时候,当侯爷听了她爹爹的这份“忠心”,气得直接摔了杯子,骂他糊涂!
上一世,就是为了供养小侯爷,她的这位爹爹不仅把院子抵出去了,还在外面借了许多钱。程锦跟着程远吃了许多苦,倒是肥了文妈妈一家子。当文妈妈的事查出来后,文妈妈竟然还有脸在她贪来的大宅子里,提她在燕州如何劳苦功高地照顾过顾珏。
其实文妈妈何止贪了这一笔钱?侯府再如何舍弃了顾珏,也只是不让他再京中露面,不让顾珏继承爵位罢了。堂堂定国侯府的嫡子哪怕痴傻了瘫痪了,又怎么会在吃用上受委屈?顾珏竟要来吃用程家的,那不是失了侯府的脸面?除了侯爷给的一笔银子,郡主也给了大一笔银子,随后侯府还陆续派遣人送来了几笔银子。
只是侯府送来的那几笔银子,在侯府的时候就经过几番盘剥,送银子过来的人又刮了一层,落在文妈妈手里的银子并不十分丰厚罢了。
程锦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就不能再割了自己的肉,去喂养文妈妈他们。
程锦轻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气,只轻声叹道:“爹爹啊,你怎么敢把银子放在她那里?爹爹可听得今天她说的是什么话?文妈妈那是一个吃惯了拿惯了的人啊。银子落在了她的手里,哪里能原原本本的拿出来么?”
“我们受些委屈倒没什么,可小侯爷怎么能跟着我们受苦?有了侯爷给小侯爷的这笔银子,我们再填补些,不是能让小侯爷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么?侯爷这笔钱本就不是给我们的,是给小侯爷的。我们怎么能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让别人夸我们一句忠诚可靠,只为了让别人觉得丁点不贪图侯府银子,就至小侯爷于不顾呢?爹爹,你从小就教导我要报答侯府的恩典,可如今我看爹爹怎么比起报答侯府,更在意自己的名声呢?一个不贪图银子的名声,难道在爹爹心中,更重过侯爷和郡主?”
程锦一套话下来,就把程远说愣了,他反应过来后,就谎忙解释:“要是能报答侯爷的恩德,我怎么会吝惜自己的名声?”
程锦说道:“那好,女儿这就豁出脸面去问文妈妈要银子。就当我舍了名声,去报答侯府的恩典了。”
程锦说罢,也不等程远说话,就直接掀开布帘子出了程远的屋子。
“诶……怎么这就去要银子了?”程远愣了一会儿,才慌忙下炕,连鞋都来不及穿。
但程远光着脚没走几步,就退回到屋里,皱眉低声道:“难道这次当真是我做得不对?”
第6章 交接
程锦先去厨房让郭妈妈切盘卤肉,温壶酒送到程远屋里。程锦就转身去了文妈妈与芷兰、流月歇着的屋子。程锦走到门口,才慢下脚步,就听文妈妈和那两个丫鬟低声抱怨着。
“我还当程狗儿如今做了官,人能体面些大方些,没想到还是一副憨憨呆呆的样子,生的闺女也忒不懂礼数了。看看她今天这夹枪带棒的样子,哪里有官家小姐的样子?她那是冲着我么?她是冲着侯府来的。这没良心的小妇,竟全都忘了侯府的恩典。小时候倒是个乖的,如今竟生得这般刁钻。我们来了这里,不敬着我们些就罢了,竟还处处刁难我们。她是在刁难我们么?是在打侯府的脸!”
“别的倒也罢了,程府怎么连粗使丫头都没几个?我们哪里是做些活的人?我的手都粗了许多,费了好多玫瑰香膏来擦,这会儿才好些。还要三个人一间屋子,我们哪里睡过这么小的房子,我不信这程家就没有别的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怎么就我们这般倒霉要跟着来燕州……”
“流月,不好乱说话。我们是来照顾小侯爷的,我们既是小侯爷的,就要一直跟着小侯爷。”
“你这会儿倒是个忠心起来了,当我没看到你悄悄抹眼泪呢。我倒不信,过个十天半个月,你还能说出这番话。到时候你的手也粗了,你怕是连花都绣不得了。我们这个月的月钱,还不知道该怎么发呢?我们不能既吃了苦头,手里又没落到钱吧。”
“月钱?月钱?你们就想着月钱!有这想着钱的功夫,不如都费些心思在小侯爷身上。小侯爷要是早些好了,我还要管你们叫主子呢。”
“钱都放在妈妈那里了,妈妈自然是不急的……”
程锦故意在门口跺了几下脚,做出脚步声。等屋里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程锦才敲了敲门,进到屋里。
“文妈妈,两位姐姐,我来看看你们屋里还缺些什么。”程锦刚进门,就先笑道。
文妈妈冷哼一声,也不言语,转身歪在炕上了。
程锦就笑着看向流月与芷兰:“两位姐姐原本都是娇养的,在我们家这般住着,实在委屈了。哪里有了缺的,只管告诉我,但凡能置办整齐的,我都会尽力想办法置办,女儿家用的物件可缺不得。”
流月忙问:“你们这里有擦脸擦手的香膏?我的玫瑰香膏已快用尽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程锦笑道:“玫瑰香膏那种稀罕物件,我们这里是没有。但我先前用羊脂膏配了茉莉花和珍珠粉,制了一些香膏来。比是比不了玫瑰香膏的,可是擦在手上脸上总能滋养一些,且能防冻伤。燕州的风硬,不涂抹些可不行。两位姐姐不如去我屋里看看,要是能用就用些,那玫瑰香膏就能省下一些了。”
程锦随后走到门口,隔着院子喊来了珍珠。
然后程锦对流月和芷兰笑道:“除了香膏,还有些洗头发的澡豆,擦头发的茉莉花芝麻油。芝麻油是我我们去年夏天炼的,用了些茉莉花一起熬,没有油腻味,只有茉莉的清香气。两位姐姐要是觉得能用,就先拿一罐子用用。若是用不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待珍珠过来后,程锦就让珍珠带着流月和芷兰去她们屋里。程锦还有意压低了声音,嘱咐珍珠:“这两位姐姐都没吃东西,你过会儿问问两个姐姐有什么爱吃的,我们厨房又能做的,让郭妈妈单给两位姐姐做来尝尝。”
程锦的声音低,却恰好能让流月和芷兰能够听得到。
珍珠微微撇了下嘴,但见程锦对她皱了下眉头。珍珠就忙笑了起来,对流月和芷兰笑着说:“两位姐姐,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你们可得在屋里坐一会儿,我可想听你们说说京城的事了。”
流月是连忙先跟着珍珠过去了,芷兰却慢了几步,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文妈妈。
程锦就笑道:“芷兰姐姐也去吧,我正好有些话对文妈妈说。”
芷兰这才离开了屋子,待屋子里只留些程锦和文妈妈两个人。
文妈妈就坐起了身,冲着程锦质问道:“你把人都赶走了,想要对我说什么?”
程锦笑道:“我把人都遣走了,是因为要给妈妈你留给脸面。我来做什么,妈妈不清楚么?我是来问妈妈要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