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回去？”

　　沈青禾摇头：“暂时先不回去，我们在沪市等几天。”

　　他们虽然急着买设备，但对方未必就不急着卖，要不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远在首都的他们身上。

　　其实那个周厂长倒未必不是真心想卖，只不过他说不动那个陈工而已。

　　杨成杰对沈青禾的话没有意见，来都来了，那就多等两天吧。

　　而另一边，在杨成杰和沈青禾走后，周厂长和陈工果然不再吵了。

　　周厂长表情苦涩，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回了，他看向陈工，道：“老陈，我知道你是为了职工着想，但是咱们耽搁不起了啊。”

　　他叹了口气，“如果机器还是卖不出去，他们连最后一笔补偿都拿不到了，这个个都拖家带口的，到时候日子才难过呢。”

　　陈工沉默着没有吭声，扭身朝外面走去。

　　他还是不愿意妥协，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想再争取一下试试。

　　周厂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陈工当初也是首都来的青年才俊，从首都纺织学院毕业来到这里，所以才对这次的见面抱有期待吧？

　　只是可惜了，对方并不是专业出身，也没有陈工这样的情怀，不会因为职工可怜而让步。

　　对于商人来说，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打动他们。

　　沈青禾和杨成杰在沪市找了旅馆住下，周厂长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两人只能先按兵不动。

　　杨成杰对这次交易不抱期望，觉得是自己没有查证清楚就匆匆过来，还连累沈青禾也白跑一趟，因此十分自责。

　　之前他来沪市的时候认识了一些朋友，不想在旅馆干等着，和沈青禾说了一声，便出门去打听消息去了。

　　沈青禾在旅馆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也出了门。

　　八十年代的首都沈青禾见过了，但是八十年代的沪市她还没见识过，确实有几分好奇。

　　旅馆的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百货大楼，沈青禾顺着街道逛过去，一路边走边看，最后决定去百货大楼看看。

　　再有一周就是蒋恩欣的生日，她打算过来挑个生日礼物。

　　尽管设备的事情暂时还没解决，但沈青禾也不准备打乱自己的计划。

　　在百货商场里逛了一圈，在售货员的推荐下，沈青禾最后选择了一套芭比娃娃，等包装好之后，便准备离开。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

第375章 做什么梦呢

　　沈青禾回头，开口将她喊住的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妇人，对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此时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芭比娃娃。

　　“这位小姐，我的女儿十分喜欢这套芭比娃娃，或许你可以让给我吗？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这套芭比娃娃只有这一家新开的百货商店有卖，而沈青禾手里的，正是最后一套。

　　沈青禾摇头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准备离开。

　　虽然对方很礼貌的样子，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就像是笃定沈青禾会为了双倍的价格答应她的要求一样。

　　何况沈青禾对这份礼物还挺满意的，觉得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但正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忽然又开口，“三倍，我出三倍的价格，这下你总该答应了吧？”

　　对方再一次提高了价格，只是语气却带着些不屑，好像沈青禾之所以不答应是因为她出的价格不够高一样。

　　沈青禾皱起了眉，她已经拒绝过了，对方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这件商品是我先买到的，而且我已经付过钱了，我想我有权利选择不卖。”沈青禾一点也没有退让。

　　中年女人微微皱眉，看向沈青禾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身边牵着的小女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法得到心爱的芭比娃娃了，顿时大哭了起来，“妈妈，我就要那套娃娃！”

　　周围有路过的人被吸引注意，有“好心人”劝道：“人家都出了三倍价格了，小孩子这么想要，就让给人家呗。”

　　“对啊，转手的功夫就赚了双倍的钱，这套娃娃可不便宜呢，我家孩子说了几次我都没舍得买，早知道我就先买了，一会儿的功夫能赚不少钱呢，就知足吧。”

　　见周围的人都在帮自己说话，中年女人有些得意，钱她并不在乎，沈青禾不肯低头的态度让她不悦，她再次开口：“这样吧，孩子实在想要，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出五倍的钱来买这套芭比娃娃。”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所有人都看向沈青禾，以为她会顺势答应下来，但让他们震惊的是，沈青禾竟然还是摇了摇头。

　　“我说了，这东西是我先买到的，我有决定权，”沈青禾冷冷道，“无论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本来是过来买生日礼物的，却遇到这样的事，再加上买设备的事情也没有进展，沈青禾的心情不是很好。

　　她转头看向刚才提建议的“好心人”，忽然笑了。

　　“这位阿姨看上去气质真是不一般，应该是沪市本地人吧？”

　　最开始说话的不明白沈青禾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字面意思上看，沈青禾应该是在夸她，便点了点头：“我就是本地人，怎么了？”

　　沈青禾露出无辜的表情，“我看您也是个好心人，我初来乍到，买完东西也没什么钱了，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不如把您的房子给我住吧。”

　　那人一下怔住，随即大声斥责道：“你做什么梦呢？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我得把我的房子给你住？”

　　沈青禾笑了，“是啊，那你做什么梦呢，我买东西花你一分钱了吗？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把东西送出去？”

　　对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被沈青禾绕进去了，脸色涨得通红，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事要说起来也是她没理，毕竟确实是她先开口让对方把东西让出去的，人家不过是把她说过的话还给了她罢了。

　　周围的路人刚开始看小女孩哭得可怜，也觉得沈青禾的态度太过冷硬，但是被沈青禾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这事本来就是那对要出钱买东西的母女理亏，凭什么你要买，人家就要卖呢？

　　“有些事不落在自己身上，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你也不是真好心，不然干嘛不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

　　“就是，要说人家女同志可是什么都没做，就是买个东西，就被人扣上顶不知足的大帽子，到底是谁见钱眼开啊。”

　　“人家买这娃娃，肯定也是因为家里有孩子，你的孩子想要，人家的孩子也在等着呢，当然是先到先得了。”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从刚开始帮着中年女人说话，变成了站在沈青禾这一边。

　　也是中年女人太过高调，竟然出五倍的价钱买一套芭比娃娃，对于每个月几十块钱的职工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炫富行为。

　　怎么，难道这些东西只能你们有钱的人才能买吗？

　　沈青禾在舆论变化之初就转身离开，她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单纯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对方恰好撞枪口上了。

　　而中年女人东西没买成不说，还被指责了一通，最后只能带着哭闹不休的孩子赶紧离开。

　　沈青禾拿着芭比娃娃回到旅馆，杨成杰还没有回来，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东西放好之后，简单吃了点东西。

　　一直到了晚上，隔壁传来声响，是杨成杰回来了。

　　很快沈青禾所在的房间门被敲响，沈青禾听出是杨成杰的声音，然后给他开了门。

　　“我去找了之前认识的朋友，咱们要的那种设备，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卖家，目前最符合条件，我们也买得起的，就是这次联系的这家了。”

　　说到这里，杨成杰表情愤愤。

　　“另外，我顺便也打听了一下那个厂家，你的猜测果然没错，他们不是单纯的卖机器，而是想要顺带解决职工的问题。”

　　杨成杰道：“那个陈工，据说原本是首都的高材生，但是因为犯了错，得罪了人才到了沪市，当初职工凑钱购买设备的事也是他牵头的，现在正利用这件事和厂里谈判。”

　　他嗤笑一声，“真是太过理想主义，以为这样就能有筹码谈判，实际上什么用都没有，我看他要是再继续这么下去，就只能自食其果。”

　　就像周厂长说的那样，到时候很有可能职工照常下岗，而补偿也拿不到手，只能看着设备变成一堆废铁。

第376章 赔偿金

　　对于杨成杰所说的，沈青禾并没有表示什么。

　　实际上杨成杰说的是对的，如果那个陈工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

　　尽管她也很同情那些职工，但是她的能力有限，实在是帮不到他们。

　　沈青禾眼下能做的，就是尽早买到设备，然后让服装厂正常经营，避免出现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情况。

　　这个世界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沈青禾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第二天一早，沈青禾和杨成杰吃早饭的时候又商量了一下，他们不能无限期的等下去，最多三天，如果对方没有找过来的话，他们就要回去了。

　　不过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一些，等到中午的时候，周厂长找了过来，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陈工。

　　“沈老板，杨老板，昨天的见面有些不愉快，这是我们的问题，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今天过来也是想和你们再商量一下。”

　　在昨天沈青禾说出那番话并离开的时候，周厂长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认出真正主事的人。

　　虽然看上去昨天沈青禾一直跟在杨成杰身后，并没有说话，但是实际上她却是主导者，昨天离开的时候，杨成杰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因此今天一过来，周厂长便像沈青禾道歉。

　　对方总算没有等到三天之后再过来，比她预计的情况好一些，最起码证明对方并不是耍他们开心，而是真的想合作。

　　双方一起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招待所，然后要了一个包厢。

　　陈工第一个站起身，端起一杯酒朝沈青禾道：“你是聪明人，相信现在也知道我们的处境，关于昨天的事情我道歉，但是在价格上，我还是要提出反对意见。”

　　经过多番谈判之后，陈工也明白自己的要求不可能达成，职工下岗已经是必然的了，如今只能争取更多的补偿。

　　沈青禾对此有所准备，不过经过昨天的事，她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答应。

　　“陈工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价格方面也可以商量，但是有一件事我们需要确认。”沈青禾道，“你确认自己可以处置这些设备吗？”

　　沈青禾希望的是干脆利落的交易，而不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听到这话，陈工神色认真地保证道：“我可以确认，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不过，”他又道，“我们厂里有一些职工真的很优秀，如果你愿意的话，其中有些人可以跟着你去首都。”

　　沈青禾皱起眉，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在说这个。

　　沈青禾也不是铁石心肠，但是如果不想让身边人受到影响，她就必须狠下心，要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看出沈青禾似是有些不满，周厂长赶忙道：“沈老板您放心吧，这个算是我们给您的一个建议，并不是强制要求。您可以选择将人带回去，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带人走，这只是我们为您提供的一种选择而已。”

　　听到这番话，沈青禾点了点头，她不喜欢被人威胁。

　　双方关于价格的问题谈判，但是进行的却不是很顺利。

　　陈工似乎对于沈青禾的态度很是失望，因此在成交价格上据理力争，没有让步，双方一时僵持下来。

　　对方提出的价格超过了沈青禾承受的底线，但又只是超出了一部分，如果尽力去凑的话，未必不能凑到。

　　最后只能暂时先停下，沈青禾表示需要一天的考虑时间。

　　其实说是考虑，实际已经基本上算是答应了，毕竟这已经是当前能达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为什么要拖一天，是因为沈青禾想核实一下，看看陈工有没有说谎，如果情况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人继续反对的话，那么交易就可以正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