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差点给唬了个半死,问:“她人呢?”
“往篮球场去了。秦秀,不是大妈说,你有点重男轻女啦,大妈是过来人,劝你一句,女儿可是咱的小棉袄……”
没气了的半夏居然又活过来了?
她为什么去操场,魔怔了?
秦秀转身就往操场追。
操场上,一群半大男孩沐浴在朝阳下,正在围着篮筐抢球。
瘦瘦的小女孩缓缓走来,宽敞的衬衣被风吹的蓬成个球一样,她一个个的,目光扫过那帮半大男孩。
因为他们跑得太快,看不清,她于是又往场地里挪了几步。
每一步她都走得格外艰难。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而一只手抓住半夏,一把扯。
“妈妈,疼,疼!”半夏连声呼唤。
秦秀又怕又慌,她不知道已经凉了两个小时的孩子怎么就活过来了。
她还怕这孩子只是回光返照,死在外面可就麻烦了。
但半夏挣扎的厉害,还叫的特别大声,秦秀把她抱了起来,她两只脚开蹬了。
才五岁的小女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脑袋顶在秦秀鼻子上,顶的她眼冒金星。啪的一巴掌落在半夏屁股上,那是一声清脆的巨响。
可怜小女孩面色本就奄奄一息,此时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厥在了秦秀怀中。
篮球场上,抱球的男孩回头:“阿姨,妹妹怎么啦?”
一帮男孩同时停了下来,回头。
“救命,哥哥,救命!”孩子又吸了一口气,挣扎着大叫了起来。
“阿姨,妹妹到底怎么啦?”又有男孩问。
秦秀说:“她生病了,我要带她回家吃药。”捂上孩子的嘴巴,她转身就走。
但才转身就迎上一个男孩,他皮肤白皙,身材瘦高,背着一只双肩包,迎面堵着秦秀。
秦秀绕开这孩子,嘴里还在咒咧:“死丫头,再闹小心我打死你……”
男孩皱了一下眉头,本来想躲的,可这时远处有个男孩说:“阿姨,前天我也听见你在打半夏喔,你咋天天打她啊?”
秦秀急啊,她最近打半夏打得多,家属楼上的人似乎知道了点啥,再这样下去可就麻烦了,她绕开了男孩,可男孩也绕,她往前,男孩也往前。
两人眼看撞到一起了。
个头比秦秀还高的男孩突然伸手。
他难道想抢孩子?
秦秀一手护着半夏,去拨男孩:“你给我让开。”
“阿姨你打人了!”男孩说。
秦秀笑:“这是我闺女,她不听话我教训她几下,难道你小时候没挨过打?”
这帮多管闲事的小屁孩儿可真烦。
男孩说:“她刚才惊厥了,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会死,阿姨你就是过失杀人了。”
这时另有个孩子来抱半夏。
不及防,孩子还真给人抱走了,秦秀干脆一巴掌搧了过去,破口大骂:“我自己生的孩子,打死算我的,公安都不管家长打孩子,你们算哪颗葱。”
男孩在躲,秦秀在抓,转眼,几个人已经打到了一起。
而就在秦秀张牙舞爪,连抓带挠时,身后的男孩扯过她的手,反手将她扑在了地上。
“救……”命字还没喊出来,一只有力的膝盖顶到了秦秀的背上,她的手臂被那半大男孩生生拉扯着,咯咯作响,眼看就要断了。
撕心裂肺的疼!
秦秀两眼发黑,喘不过气来。
她的脸给地上的砂砾划破了,男孩一扯,脸摩擦地面,擦的她刺喇喇的疼。
他的膝盖就顶在她背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自己的孩子,想打死就打死,公安不管你?”男孩再一把,压的秦秀险些断气:“阿姨,这他妈是犯法你知道吗,杀人得偿命,你知道吗?”
他的膝盖越压越紧,寂静的操场上,秦秀骨头咯咯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男孩身后响起一声低低的,奶声奶气的唤:“哥哥!”
第2章 法典
秦秀以为自己会被个半大孩子活生生压死,可谢天谢地,男孩突然松手了。
她爬起来就跑,连女儿都不要了。
男孩还想再追,半夏喊:“哥哥。”
男孩止步。
半夏鼓起勇气再喊:“点点哥哥。”
男孩回头了,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同伴怀里抱着的小女孩。
她圆圆的小脸上满是风皴过的泪痕,此刻正在用小手抿额角的碎发,两只圆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巴,只看了他一眼,立刻扑闪着躲开了。
但她朝着他伸出了双手。
“法大你试试,她就像片羽毛一样轻?”抱半夏的男孩说。
对面的男孩子并不伸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
在半夏脑海里出现过的,她的爸爸叫顾谨,妈妈叫林珺,她还有三个哥哥,大哥顾民,二哥顾宪,而面前的男孩,是她的三哥顾法典。
他有个小名,就叫点点。
半夏以为自己叫哥哥的小名,他就会认出她来。
可他并没有,反而于霎那间眸光一寒,冷冷盯着她。
半夏的手还在半空,她还在努力,希望哥哥能接受她。
这时一个男孩说:“法大,这是沈副书记的女儿,领导家的闺女,就跟她妈闹个脾气嘛,没啥大事,我把她送回去吧。”
顾法典没有说话,也不动。
半夏慌了,她不想回家呀,她努力憋着眼泪央求:“哥哥,救我。”
顾法典家祖传的脾气,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找麻烦。
他是不可能抱孩子的,尤其小女孩,这辈子都不会。
但他有点奇怪,这个小女孩怎么会知道他的小名的?
点点,只有母亲林珺在他小时候会那么叫他。
难道是厂里的老人们说的?
不过林珺不要他了,小名他也不想要,听了就烦。
他说:“沈副书记?沈四宝吧,我怎么只记得他家有个胖小子,男孩儿。”
男孩叫金帅,跟秦秀是邻居,他说:“这个原来一直养在农村,刚接回来。”
“这事谁去反应给妇联的人,秦秀是在虐待儿童,让妇联的人好好批评她。”顾法典说着,摘了包准备要去打球的,可就在这时,小女孩突然探出身子,从另一个人怀里向他爬了过来。
他怕女孩要摔,下意识搂住,女孩已经把脑袋埋他肩膀上了。
一个软软的小女孩,就那么扑他怀里了,还把她的脑袋抵到了顾法典脖窝里。
“这孩子,我们法大最怕脏了,你可别……”
“祁凯,拿开你的手,她怕疼!”
两个男孩一起出声。
这是只小壁虎吧,她轻的像片羽毛,可力气那么大,紧紧的趴着他。
风吹着她空荡荡的衣服,顾法典本是想替她扯下来的,可才伸手,目光一冷。
祁凯也发现不对了,刚想伸手,顾法典粗吼:“这是小女孩,你他妈能看能看吗?背过身去。”
既然外号法大,比法还大,顾法典当然就是这帮孩子的老大。
他一声令下,一帮男孩齐齐转身。
深吸一口气,顾法典轻轻揭开孩子的袖子,顿时差点背过气去。
他怀里的女孩也随之一声呜咽。
“疼?”顾法典轻声问。
半夏深呼吸:“妹妹忍得住!”
顾法典把女孩抱到篮筐下的阴凉处,从后背揭起她的衬衣,那是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红色的伤痕,有些还重叠在一起,红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可他才要看,女孩因为疼,瞬时缩成了一团。
顾法典只好先疏导孩子的情绪:“妹妹叫什么名字?”
“奶奶叫我妮儿,妈妈叫我半夏。”她慢慢不紧张了。
顾法典:“妈妈为什么打你?”
半夏本来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哥哥,可她突然想起来,奶奶临死前曾总念叨,说自己看到了她的爹和娘,还说他们来接她了,可家里的叔叔伯伯不但不信,还请了道士来抓鬼,给奶奶灌了好多难喝的苦汤药。
那她要是现在就一股脑儿的说,哥哥也会当她是鬼上身吧,会给她灌苦汤药驱鬼吧?
孩子捡最主要的说:“妹妹没有偷东西,呜呜……”她哭了起来。
在小弟看来,顾法典今天简直脱胎换骨了。
他居然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哥哥知道妹妹没有,哥哥相信妹妹,慢慢说。”
“妹妹没有偷巧克力,也没有偷电子表,还有偷摩丝……妹妹也不知道奶奶的银元藏在哪里。”女孩在哥哥的引导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看哥哥不太高兴,她咬牙举手:“妹妹要是撒谎就让大灰狼吃掉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