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主任立刻接哏:“鬼鬼祟祟的,怕不是贼吧。”
“小偷啊,让他们偷去呗,咱这可是赌钱,小心别招来警察。”高岗说。
沈四宝说:“不算贼,林珺家老三整天偷鸡摸狗,招了一帮偷鸡摸狗的混混在这院里鬼混,我估计那是他们的贼巢。”
扯上林珺那位高知女性,高岗就觉得有意思了:“我记得林珺的儿子都是高材生,她那么有知识,有文化一女人,能生个混蛋?”
沈四宝叹气:“他还故意弄死过亲妹妹呢,林珺也是因为这个,才移民的漂亮国。”
其实并不像高岗说的,他去漂亮国后林珺主动联络他。
而是,他去了之后,搞了一套驴牌西装,架了个朋克眼镜,还搞了双意大利皮鞋,提着一台价值三万元的MAC去见林珺,磕磕巴巴,说想请人家吃个饭,叙叙旧。
但林珺借口忙,只随便问了几句就把他给打发了,MAC没收,饭也没吃。
一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漂洋过海,低声下气去找白月光,却被人晾了个措手不及,他心里不爽才胡说八道的,这一听林珺的儿子是个混蛋,顿时来劲儿了。
抓起桌上的大哥大,他站了起来:“咱们先报警,再亲自抓林珺的儿子,来个为民除害吧!”
把顾法典逮了送局子,再给林珺打个电话,联络一下老同学的感情嘛。
到时候看她林珺还傲气?
不过才走到门口,怎么门在雪茄上,雪茄烫嘴上了。
高岗这是,被门压倒了???
“公安,不准动!”还有公安,黑洞洞的枪管。
要了老命了,毛哥在最后,翻窗就跑,结果出窗就见便衣笑呵呵的在摇麻绳。
祁主任紧随其后跳出来,便衣正好一捆成双。
高岗因为首当其冲,被门砸了个七荤八素,被雪茄烫了嘴巴不说,还喜提银手镯一副,正在咒骂:“谁他妈举报的老子,老子要把他大卸八块扔臭水沟。”
沈四宝举着双手,大喊:“公安同志别乱抓,全是自己人。”
他人脉多,关系广,还真有公安认识他,一看:“沈书记,多谢你的举报。”
金边眼镜哐一声掉到了地上,高岗吐着雪茄沫子,眼神要杀人。
沈四宝一时没明白咋回事,但得赶紧引火,他说:“抓错啦,贼在对面呢。”
“贼,哪来的贼?”公安问。
这时外面又有人高喊:“有贼在偷林老书记家,快来抓贼!”
公安的大手电筒扫过去,果然,对面楼里,几个混混趴在窗户上,全是低腰裤,露着半拉屁股。
呼啦啦的,公安扯着一长串的赌徒又往那边跑。
“站住,不准动!”
“再跑我们鸣枪啦。”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朝天轰轰两枪,一帮小贼全趴地上了。
今天简直大丰收,公安们个个经过沈四宝时,都要握手感谢,他举报有功。
这当然不是啥好事,高岗再看沈四宝,眼里已是满满的杀意。
饶是沈四宝见多识广,能随机应变,也要晕了。
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这年头抓赌抓小偷,热闹的都跟唱大戏似的。
不一会儿,全厂职工都来凑热闹了。
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躲着看,但绝不能出去围观,凑热闹。
赌博嘛,拘几天,罚点款就出来了,毕竟都是同事,得给彼此留脸面。
而公安呢,因为装备少,铐子不够用,除了为首的几个有银手镯待遇,剩下的全是麻绳捆着,长长的一大串,昏黄的路灯下,活脱脱的一串子大蚂蚱。
大热的天,大家隐在暗处,扇子一打,有人说:“瞧着像是赌局,也不知道谁胆子恁大,敢往公安局举报赌博。”
“这要被那帮赌徒查到,还不得扒层皮?”另有人说。
这时秦秀来了,她还不太清楚情况,高声说:“出贼了吧。”
“好像是抓赌的…咦,那不你家沈书记?”一大妈看到沈四宝了,说。
秦秀先是吓的一抖,但因为沈四宝举报有功,并没有戴铐子,她又笑了:“我家老沈哪会赌博,我估计他是正巧碰到了贼吧。”
她这一引导,胡洁想起啥了:“还真是,今天有混混来家属院找过法典!”
“法典呀,小时候就害死过他妹的,咱可以说他当年小,不是有意的,可现在,他坏成这样,这不丢林珺的脸嘛。”有人附合说。
秦秀再添一句:“人说父母是孩子的影子,父母咋样孩子就咋样,顾法典可是林珺自己教育出来的呢,她要真好,能教育出法典那样的孩子?”
倒没人接话,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在摇头。
秦秀于人群中找着,终于看到顾法典了,立刻一指:“法典,被抓的全是你的狐朋狗友,想必你也有参于吧?”
顺着她的手指,白天还慈爱的大妈们,此时也全在叹气。
半夏觉得手疼,因为哥哥攥着她的手,越攥越紧了。
她虽小,但知道大家骂的林珺是她的妈妈,也知道哥哥特别爱妈妈。
半夏能感觉到,哥哥此时特别愤怒。
“哥哥,手疼。”她说。
顾法典立刻松手,这时才发现妹妹头上全是灰。
他吼:“谁他妈碰的我妹,满头灰?”
马同弱弱说:“法大,你刚才跑太快没注意,她的脑袋duang一下撞墙上了。”
把妹妹撞成那样了,顾法典一丁点都没发现,不怪别人说,他确实不是个谨慎的人,今天还有点飘,但他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了,他磕磕巴巴问:“疼吗?”
妍妍妹妹是被他害死的,而这个妹妹,很大可能是他的亲妹妹,别还没带到爸爸面前,就又被他弄没了吧,要那样,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呀。
哥哥紧张的不行,半夏却茫然未觉,摸摸小脑瓜子,她眼巴巴的望着顾法典,憋了好半天,憋的顾法典都快急死了,才说:“妹妹没事,只要哥哥不打架,妹妹立刻就好啦,真的哟。”
两只清澈的大眼睛眨巴,她的嘴巴笑成了小月牙。
顾法典顿时也笑:“谁说你哥爱打架?”又说:“放心吧,你哥从来不打架,都是以德服人。”
原来他喜欢跟同学,混子们打架是因为害死了妹妹心里不舒服,难受,总喜欢挥挥拳头。
当然,现在的风气太坏,不止他们学校,海东区所有中学的人都知道有个害死妹妹的男孩,被资本主义的妈丢在了社会主义的砖堆里。
大家新奇嘛,都会来围观一下,骂他几句,啐他几口。
你不揍就找不到清静日子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孩子遇上成人,你要动手,等着的就是挨削,挨收拾。
这个社会的规则里,其中一样是:大人说孩子,总是没错的。
把半夏交给小弟们,他招手就喊:“公安叔叔!”
本来警车要走,大家也该散了,可顾法典一喊,大半夜的,大家对现场的热乎劲儿又提起来了,其好奇心,只有看《新白娘子传奇》时才可媲美。
“同学,你有事?”公安问。
顾法典说:“公安叔叔,被盗的是我外公家,我来看看什么情况。”
山鸡本来下午就想抓顾法典的,他没下楼,没抓到,这会儿看他来了,顿时高喊:“公安同志,我们是一伙的,是顾法典唆使我们偷的沈四宝,也是他给我们指的赃窝。”
公安眉头一皱,开始解皮带了。
当麻绳用完,犯罪分子们就得用皮带来串。
顾法典非常配合,主动伸手,还说:“哥们,不对啊,你知不知道我叫姓甚名谁,就说是我指使的你,这不对吧?”
“小法呗。”山鸡说:“咱可是好哥们。”
“是好哥们你能不知道我外号,我叫法大,不是小法。”顾法典说:“你既然说是我指使的你,能不喊我一声法大,来,喊法大。”
“你个小法,都啥时候了你还要争大哥,行,我喊你一声法大。”山鸡说。
顾法典再说:“这声老大我应下了,那我问你,黑8 让你们栽赃沈四宝,沈四宝咋没被铐起来,还在跟公安称兄道地的,你蠢成这样,办错了事,进去后有人捞你吗?”
山鸡脸色一变,说:“不对,黑8说是沈四宝让我们搞的你。”
一双瘦长的臂给皮带捆着,顾法典一笑,说:“我就一废物,爹不管娘不要的东西,一月生活费也就几十块,沈四宝搞我干嘛,有啥搞头?”
山鸡不确定了,但还是说:“我记得准着呢,黑8就说是沈四宝要搞你。。”
“那我问你,当时黑8让你把赃物提哪儿?”顾法典再问。
山鸡说:“慈心老家属院……几单元几号来着……”
“你个蠢货,他说的是沈四宝家,就在我家对门子,你果然错了,这回你就好好儿蹲局子吧。”顾法典大一挥手:“在里头被打死也没人会捞你的。”
山鸡脑子彻底乱了。
当混混的大多脑子简单,毕竟混社会是个不需要门槛的职业。
而栽赃嫁祸呢,跟包工程一样,也是层层转包的,信息并不透明。顾法典说的又在情在理,山鸡越想越不对劲,再一想,万一自己搞错了,没人花钱捞,岂不得蹲半个月的号子?
这下他不干了,大喊:“公安同志,我说错了,我是受了沈四宝的指使。”
他的小弟们一听也纷纷改口了:“对对,是沈四宝指使的我们。”
公安队伍长,沈四宝又是跟领导在一起,还在聊天拉交情,没听到信儿。
但主抓山鸡的公安皱眉头了:“到底谁指使的谁?”
“公安叔叔,是沈四宝指使的黑8,要搞臭我外公的名声,山鸡只负责卖命。”顾法典说。
山鸡已经给绕晕了,也跟着说:“对对,是沈四宝指使黑8让我们偷的东西。”
公安会怎么判断暂且不说,大爷大妈们明白了:“咱们沈副书记咋越来越不像话了,合着跟黑8混的不是法典,是他,林老书记都死了他还不放过,他还是人吗。”
“呸,他已经上过会,是书记了,这么搞,是在给私有化慈心铺路吧?”另有个大妈说:“成分不得不信,沈四宝的爹杀过红军,他可是反革命的后代,他这是处心积虑,想把慈心资本化!”
一大爷绷不住了,拉住公安说:“公安同志,赶快放了小法,我们这可是冤枉好人呐。”
还有位大爷说:“抓赌可以,冤枉好人要不得,小心我上访,举报你们。”
公安看大妈们义愤填膺,当然得放人,并说:“同志们,今天有一起赌博案,还有一起盗窃案,犯罪分子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如实查证,公安机关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大爷大妈们最喜欢听这种,而在他们看来,顾法典就是被冤枉的那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