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宁王殿下有何吩咐?”云霏霏行了一礼,声音疏冷恭敬。
陆知礼很不喜欢她对自己一板一眼的样子,开门见山道:“姐姐这是真没认出我,还是因为气我欺瞒,故意装傻?”
“奴婢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李之对云霏霏有恩,云霏霏很感激,但她不想跟陆知礼有所牵扯。
“姐姐果然生气了。”陆知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笑容苦涩。
云霏霏始终安守本分的垂着头,目光紧盯自己足尖。
“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能不能先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陆知礼说话语气带着点撒娇,极致喑哑的嗓音,像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云霏霏早就知道李之很会撒娇哄人,但她没想到李之换回了皇子身分,依旧不摆架子,像以前那样对她撒娇。
迟钝的云霏霏,终于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李之以前对自己的好,似乎并不单纯,愈发不敢开口。
陆知礼目光落在云霏霏过分精致好看的侧颜上,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至将脑袋垂得更低,脸上温柔的笑意慢慢收敛,目光也变得极富侵略性。
一袭华贵的玄色锦袍,将他苍白的俊脸衬得愈发冷若冰霜。
陆知礼微眯起的眼眸染上一抹红,头一次打破两人之间始终维持着的适当距离,朝她伸出了手。
“四弟。”
陆知礼抬在半空的手臂僵硬一瞬,苍白修长的手指不甘地蜷缩起来。
“二哥可终于回来了。”陆知礼笑笑的看向门口,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听到陆骁的声音,云霏霏下意识地抬头转身。
陆骁逆光而来,阴影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云霏霏隐隐感觉到他周身冷冽慑人的气息,却不自觉地弯起眉眼,两只水凌凌的眼睛直瞅着陆骁看,眼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殿下。”云霏霏福身行礼,声音软软轻轻,喜悦毫不掩饰,甚至透着微不可察的依赖。
那真心实意的信赖与甜美笑容,让陆骁很是受用,暗藏阴鸷的目光瞬间放柔下来,嘴角勾着矜持而又愉悦的弧度。
陆骁刚回东宫时眼神冷得似掺了冰渣,一身气势如利刃出鞘,让人不敢直视,就连魏行看了都怕,如今……
魏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骁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的俊美侧颜,在心中默默给云霏霏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云姑娘有办法。
“免礼。”陆骁大步流星来到她面前,伸手虚扶起她。
陆骁的手虽然根本没碰到云霏霏,她的心跳却突突的开始加速,双颊不可抑制地浮上羞涩的红晕。
察觉到脸上漫起灼人的热意,云霏霏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她怎么能这般不矜持!
陆骁根本就没碰到她,她的脸就像有火在烧。
太丢脸了!
云霏霏飞快低下头去,纤长上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知两只红彤彤的耳朵,早已将她出卖个彻底。
陆骁看着比含羞草还要害羞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愉悦和满足感,他依旧面无表情,温柔却还是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两人之间并无言语,却有一股暧昧甜蜜的气氛流淌在他们之间,叫旁人难以插足,让陆知礼嫉妒得几欲发狂。
“二哥,”陆知礼死死攥着拳头,几乎快把掌心掐出血来,“听闻早朝时你被父皇训了一顿。”
惠嫔虽然很快就被寻回来,但许多百姓都看到她不着寸缕的模样,景帝怒不可遏,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除了将那些失职的金吾卫全都革职之外,就连一众毫无关系的臣朝也都挨了骂,其中包括太子。
景帝已经知道太子身边养了个美人的事,更知道前天派太子出宫时,太子跟那小美人磨磨蹭蹭许久,三催四请才出宫。
陆骁自幼深得景帝看重,景帝也对他赞不绝口,这还是他头一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
谪仙般的太子殿下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这可是件大八卦,一散朝没多久就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编故事,说得绘声绘影,怎么刺激夸张就怎么来。
有说那美人是太子身边的小宫女;也有说美人是太子从民间带回宫的幸运儿;更有说是那美人是世家大族娇养深闺的小小姐,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对她一见钟情,不择手段将人掳到东宫囚`禁起来。
流言传得乱七八糟,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陆知礼耳中。
难以言喻的暧昧被人打破,陆骁温柔的脸庞瞬间恢复成平时的冷漠无情。
陆骁若来到陆知礼面前,慢条斯理地落座:“惠嫔让父皇丢了那么大的脸,父皇心中憋屈,被训几句也无妨。”
他看了眼摆在木桌上的玉白瓷瓶,蹙眉道:“是药三分毒,即便是太医院的丹药,四弟也不可多吃。”
陆知礼搬进宁王府后,陆骁除了封王大典那日,就没再主动找过他。陆骁的转变对外人来说并不明显,与他手足情深的陆知礼却一下就察觉出来。
宁王府守备森严,他的药却被人悄然无息地动了手脚,甚至寻不出蛛丝马迹,再对比陆骁的转变,陆知礼几乎都要怀疑对自己下毒手的人就是陆骁。
可两人见面时,陆骁言词间依旧一派关心,全然挑不出破绽。
“怎么就无妨了,”陆知礼瞥了眼云霏霏,“万一父皇迁怒到小美人身上,那可该如何是好?”
“父皇并非那般不明事理之人。”陆骁眉眼微垂,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被长睫遮挡住的凤眸晦暗不明。
陆知礼目光再次扫过魏行及云霏霏,欲言又止的看着陆骁。
“他们都是孤的人,有话但说无妨。”陆骁语气淡淡。
魏行不到十岁就跟着太子,他本来就是太子的人,可云霏霏才来太子身边伺候没几日,宣示主权的意味可说相当浓厚了。
云霏霏虽然没心没肺了些,却不是傻子,好不容易退下热气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只是殿下明明与她相识不过数日,为何便对她如此特别?
之前那些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因为殿下也做了那个梦的关系吗?
殿下像她一样,明明知道那是还未发生的梦,心里却克制不住对她的感情?才会一下对她冷若冰霜,一下又温柔似水。
云霏霏乖巧地低垂着头,小脑袋瓜胡思乱想着。
然而越是想,进宫后半年来被她牢牢压在心底深处的情愫,便越发不可控制,没一会儿就连红根都烧得通红。
云霏霏就站在陆骁身后,陆骁看不到她漫上羞红的耳根,坐在陆骁对面的陆知礼却看得一清二楚。
陆知礼脸有些沉,却在笑,压低声音问:“我今日进宫来,是想问二哥一件事,惠嫔的事可是二哥……”
“四弟慎言,不可胡言乱语。”陆骁淡淡打断他的臆测。
“既然进宫了,四弟记得去凤仪宫探望母后,母后甚是思念你。”陆骁起身,垂眸整了整自己无一丝褶皱的玉白蟒袍。
“魏行,留下来好好伺候宁王。”他似乎还有事要忙,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知礼的确要去凤仪宫,但他并不想这么早离开,难得进宫一趟,他却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跟云霏霏说,兄长便回来了。
看着亦步亦趋跟在陆骁身后的少女,陆知礼再也掩不住眼中的嫉妒愤怒之色。
陆骁确实还有事要忙,再过几日便是秋猎,偏偏惠嫔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不止原本的随行名单有变动,就连围场跟帝后身边的护卫都还要再增派人手才行。
陆骁有个毛病,不管身上脏不脏,回宫之后都要更衣。
回到寝宫之后,他自然而然的走到屏风后,张开双臂:“换常服就好。”
“是。”云霏霏抱起早就备在一旁的衣物。
陆骁私服多为青色,样式低调朴素,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的清雅高贵。
云霏霏刚俯身,准备解下陆骁腰上的玉带,陆骁低沉略带慵懒的嗓音便从头顶上落了下来。
“方才在偏殿,宁王对你说了什么?嗯?”
“没、没什么,宁王殿下只是好奇奴婢的身分。”
云霏霏被他像带着钩子的尾音撩得心脏一紧,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绯红,丝毫不知自己答话的声音,绵软得犹如蜜糖。
陆骁垂眸,看着在自己身前轻轻晃动,忙着伺候更衣的云霏霏,眼里渐渐有了浓烈又隐忍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在嫉妒,嫉妒前世她刚进宫时,护着她的人不是自己,也嫉妒这一世她和陆知礼之间依旧有秘密。
要是能打一副铁链将她囚在寝宫,让她只属于自己,旁人都见不到她的美,该有多好。
陆骁喉结轻滚了滚,呼吸沉重。
“殿下,好了。”云霏霏仔细地帮陆骁理了理衣裳,笑眼弯弯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神,又乖又软。
陆骁隐藏起眼中扭曲的嫉妒与疯狂,轻揉了揉云霏霏的脑袋:“要是日后宁王为难你,无需害怕,直管反抗就是。”
男人掌心十分温暖,漂亮的唇角噙着清浅的笑笑,凤眸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语气虽然冷淡,却不难听出隐藏在其中的温柔缱绻。
云霏霏脸上顿时泛起一片羞`涩的潮`红。
“宁王殿下怎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为难奴婢。”她慌张地垂下眼睫。
“是吗?”陆骁轻声呢喃,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很温柔地看着她。
“孤已经查出你要找的那个小太监李之的身分,李之便是宁王,他怎么可能好奇你的身分。”
云霏霏心脏重重一跳,错愕抬头。
两人离得太近,云霏霏香软的嘴唇,猝不及防地擦过陆骁的弧度优美的下巴。
两人同时微`颤。
云霏霏羞得后退一步,单薄柔软的背脊重重撞上屏风。
“小心。”纤腰一紧,云霏霏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陆骁揽入怀中。
陆骁臂膀强健有力,衣袍底下的胸膛结实坚韧,肌肉健硕,独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偌大的寝间安静无声,只有两人轻浅不一、交错缠`绵的呼吸声。
继偏殿之后,空气中再次弥漫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暧昧。
“撞到哪儿了?疼不疼?”陆骁低头看她。
云霏霏的唇瓣太娇嫩了,不过轻轻撞了一下陆骁的下巴,便红艳得娇艳欲滴。
陆骁眸色微暗,粗砺的指腹轻轻擦过她柔软的唇瓣,明知道少女胆小得很,还嗓音低哑地逗弄她:“孤撞疼你了?”
云霏霏脸颊滚烫灼人,心尖酥`软得厉害,就连被陆骁大手紧紧扣住的腰肢,也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颤`栗。
嘴唇上还有着陆骁残留的温度,酥酥麻麻,男人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更是让她悸动不已。
云霏霏为自己的反应而羞耻,眼中浮起一层薄薄水雾,甚至连微红的眼尾也泛起淡淡娇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诱人,妩媚得都快滴出水来,只想着,陆骁说过,他最讨厌别人撒谎,她刚刚却在他面前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