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陆骁不是梦中的那个,本就苍白的小脸,看起来愈发憔悴可怜。
陆骁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略显粗粝的指腹抚去她脸上滑落的泪珠。
他低眸看着云霏霏,鼻尖抵着她的,刻意压低嗓音,温柔地诱哄着她:“你梦到了什么?”
云霏霏刚才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害怕,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哪敢说。
她要是说她梦到太子私藏龙袍,不止太子之位被废,还被皇上软禁在碧霄宫,甚至为了救她被打断腿,成了瘸子,不被拖出去活活打死才怪。
云霏霏往后拉开些距离,哆嗦着嘴唇摇头:“没、没……”
陆骁薄唇紧紧抿着,掩在长睫下的眸色晦暗不明。
“那你刚才……”陆骁视线停留在她嘴唇上,手臂一个用力,将人揽到身前。
“为何吻孤?”
他呼出的气息烫得人心慌,云霏霏脸红了红,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脸上的红飞快地蔓延到耳根。
太子的嘴唇不止有点肿了,还被咬破了个小口子,浸染的水光潋滟,与他素来矜持沉稳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本就生得好看,犹如谪仙一般俊美,此时眼尾染着一抹妖异的红,肌肤上泛着一层薄薄细汗,更显靡丽诱人。
云霏霏艰难的咽了口涶沫。
她居然三番两次轻薄太子。
云霏霏脑袋发懵,仿佛看到自己被侍卫拖到小院,当着所有宫女的面笞杖,以儆效尤。
根本没发现两人离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只要陆骁微微低头,嘴唇便能碰到。
直到嘴唇突然一痛。
云霏霏下意识捂住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骁。
太子殿下居然咬她!
陆骁面不改色地抱着她,躺回软榻。
“殿、殿下……”云霏霏心脏狠狠一颤,然而她心里除了紧张以外,却没有以前的那些害怕与惶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云霏霏困惑地拧着眉,试图挣脱男人的怀抱,揽在腰肢上的手臂却愈发收紧。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云霏霏虽然不谙世事,但也见识过,脸颊瞬间烫得像有火在烧,再也不敢乱动。
“睡觉。”
陆骁手臂强健有力,云霏霏整个人都陷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孤困了。”
“奴、奴婢──”
“云霏霏。”陆骁打断她的话,他似乎困极了,眼睛已经闭上,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可知孤为何每晚睡前都要喝安神汤。”
云霏霏摇摇头。
“孤幼时曾被贼人掳走,他们将孤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装在木箱扔进水中,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救起了孤,孤已经死了。”
“在那之后,孤就再也离不开安神汤。”
陆骁语气冷淡,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云霏霏心脏却狠狠揪了一下。
她想起梦中自己为了油烛才遇险,眼眶一下就红了,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心疼。
她明明知道那些梦都是以后的事,很可能不会发生,却无法控制的想要心疼陆骁。
那些梦都太真实了,哪怕她拼命地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但梦中那些强烈的情感却在心中愈积愈深,压得她几乎无法承受。
尤其是这一次的梦,那些无法言喻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撑破。
云霏霏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说清不道不明的情绪紧紧按回心底深处,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奴婢再去帮您准备一碗安神汤?”
她等了许久,却始终没听到陆骁开口,直到耳边传来男人沉稳而又平静的呼吸声,才发现陆骁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哪怕陆骁睡了过去,也依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方才梦中她刚从碧霄宫醒来时一样。
云霏霏知道,自己应该趁这个时候离开陆骁的怀抱,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屏风外,但她并没有。
她的耳朵就贴在陆骁的胸膛上,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僵硬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殿下好不容易睡着,要是吵醒殿下怎么办?
云霏霏安静且乖巧的缩在男人怀中,直到天色渐亮,才小心翼翼地离开那陌生却也熟悉的怀抱。
……
当魏公公亲自找到自己面前时,云霏霏原以为是太子睡醒之后要找她算总账,命侍卫将她拖出去笞杖,又或是直接将她轰出东宫,却都不是。
“云姑娘,换套素净的常服,随着咱家来吧。”魏行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模样,语气也十分和善。
“常服?”云霏霏眼皮跳了跳。
她犹豫的看着魏行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魏公公,是不是我惹怒了殿下,殿下要赶我出宫了?”
若真是如此,云霏霏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光是这么想,心里便仿佛空了一块。
第17章 奴婢会尽心侍奉殿下
“殿下为何要赶你出宫?”魏行听到她的话,瞬间被逗笑。
“殿下要出宫参加寿宴,身边需要人伺候,你是殿下的贴身婢女,当然得跟着他一块出宫。”
云霏霏闻言,心头一松,眼角眉梢全是无法克制的笑意。
寻常宫女是不能出宫的,能随着主子出宫的机会确实难得,魏行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喜悦并不觉得突兀,老神在在的调侃她:“这就开心了?云姑娘以后出宫的日子还多着呢。”
云霏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完全没发现自己哪里表现得开心。
然而她确实是开心的,就连朝魏行微微一福,都俏皮的歪了歪脑袋:“云画这就去更衣,请魏公公稍候片刻。”
魏行并不是在哄云霏霏,这次的秋猎是由太子负责策划的,秋猎随行名单都出来的,里头随行人员就有云霏霏。
不过魏行并不打算多嘴,太子显然想给云霏霏惊喜,他可不能抢了主子的功劳。
云霏霏很快就换好常服出来,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并且按魏行的吩咐,换了件素净的浅蓝色护领褙子。
“让魏公公久等了。”
魏行闻言望去,看到换好常服的少女眉眼弯弯地对着自己笑,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他手中的拂尘一抖,差点掉到地上。
少女五官小巧精致,鼻子挺翘,巴掌大的小脸粉黛未施,便如出水芙蓉般清纯漂亮。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皮肤愈显白嫩,哪怕只穿着再平常不过的粗布衣,都掩不住她的清丽明艳与姣好的身段。
活脱脱就是个绝色尤物。
即便魏行天天都能和云霏霏碰面,也忍不住感慨,难怪素来矜持淡漠的太子殿下,只一眼便被迷得神魂颠倒。
魏行不敢多看,很快领着人来到太子寝宫。
陆骁早在魏行的伺候下,换上出宫时穿的私服。
一身鸦青色广袖宽袍,衣襟袖口绣着暗金边的繁复花纹,墨黑的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玉带紧束劲瘦腰身,左右各一佩玉。
他身段笔挺,手里还执着一柄玉骨折扇,一副贵公子的打扮,衬得那张本就昳丽的面容愈发靡丽。
陆骁本就生得比寻常男子好看,一切美好的词语尽可以用来形容他,如今这一副清隽矜贵的模样,更叫人移不开眼。
云霏霏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行礼问安,直到陆骁漫不经心地抬眸望过来,她才颤着眼睫低下头去,福身行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也不知殿下要去哪里,竟然穿得这般好看。
云霏霏低眉顺眼跟在陆骁身后,白皙双颊微微发热,全然没发现手执玉骨折扇的太子殿下,总是抿成一直线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马车早就备好,一众护卫也早就候在东宫门口,就等着陆骁出来。
云霏霏没想到自己进宫不过半年就能再出宫,说不雀跃都是骗人的,她压根不知要去哪,脸上的笑容却已经甜得像是能掐出蜜来。
护卫们就候在门口,云霏霏跟在太子身后,一踏出宫门口就看见兄长,忍不住悄悄抬头,冲着哥哥云裴甜甜一笑,无声喊道:“阿兄!”
云霏霏生得娇小,早两刻钟出生的兄长云裴却人高马大,才十四岁身长就将近八尺。
谢姨娘虽然是个傻子,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兄妹俩容貌都随了她,因而云裴也长得十分俊美。
云裴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一直偷瞄着妹妹,看到妹妹精神奕奕的模样,也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满眼宠溺与思念。
不止他,几乎一整排护卫们见到少女突然冲着他们灿然一笑,都有一瞬的恍神。
护卫们虽然努力的控制表情,原本抿直的嘴角却都不受控地上扬。
只有走在最前头的太子殿下神色冰冷,薄唇紧抿成一直线。
上马车前,陆骁倏地偏过头,看了那些护卫们一眼,不怒而威的气势令所有人都心中一紧,齐齐低下头去,目不斜视。
就连云霏霏也都被这股强大的压迫感,逼迫的不敢动弹。
陆骁刚踩上马车旁的小矮凳,魏行就已经帮他挑开车帘,他却没有进到马车内,而是沉声喊道:“云画。”
云霏霏上前一步:“奴婢在。”
“进来伺候孤。”
“是。”
陆骁这才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云裴担忧的看了妹妹一眼,云霏霏却不敢让太子久候,飞快地进到马车内。
云霏霏可以感觉得出来,方才在寝宫时太子心情极好,没想到短短几步路,周身气息就又变得凛冽逼人,几乎能将人冻僵。
殿下的脾气怎么跟梦里差那么多?梦里明明沉稳而又温柔,现实的殿下却阴晴不定。
一路上,陆骁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不,他根本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云霏霏虽然还是有些怕陆骁,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然而她的坐姿依然有些僵硬,神色也惴惴不安。
她还记得昨晚自己的唐突,不止抱了太子殿下,还主动捧着他的脸一通乱吻。
云霏霏不着痕迹地偷瞄了眼陆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