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 问他:“回来了?”
裴渡笑吟吟地走过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飞鱼服,取下了头上的乌纱帽随手搁在桌上。
他问:“夫人睡足了吗?”
容宛点了点头。
“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皇帝恐怕是管不了事儿了,”裴渡淡声说,“所有的政务都会交给本督。十二卫,今后都是本督的人。”
容宛问:“这个时候谋反吗?”
裴渡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谋反显得太仓促了一些,”他说,“先把京城的兵权拿到。燕世子也是时候谋反了。 ”
太子自尽,京城大乱。
这个年也没过好。
皇帝成日喝酒,揽着美人,不管政事。积压成山的折子都交给了司礼监,裴渡在朝中安插党羽,换掉十二卫的人。
现在京城的防守几乎都在他手中。
有了防守还不够,他要禁军。
他天天泡在折子里,将折子带到了提督府来批。
朝臣个个人心惶惶。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太监把握大权,除了兵权,他什么都有。
大齐,要毁在这个太监手里!
他批折子也累,晚上也不折腾她了,一时间容宛还有些不习惯。
他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容宛托腮看他,看见俊美无俦的侧脸,有时候会贴上去吻一吻他的额头。
她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沉默半晌,还是在他身上披了一件衣服。看着他颤动的鸦睫,心里也心疼得紧。
心系苍生,偏偏又背负了千古骂名。
这骂名千古,就由她和他一起背负罢。
而在京城的一片人心惶惶之中,裴渡上早朝回来,脱下了披风。
他甫一踏进门,容宛便去问他:“发生了什么?”
“如本督所料,”裴渡说,“燕世子谋反,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一路打到了湖广,所向披靡。”
“必须早日拿到兵权,”他又沉声说,“一刻也等不及。”
容宛眉心微蹙,问他:“那些朝臣没有为难你罢?”
裴渡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很。
“他们还敢为难本督?”裴渡冷笑,“整个朝廷,一大半都是本督的人。哦,还有今日皇帝来上了早朝,发了一通怒火。”
那些之前太子手下的人呢?那些不愿让宦官当权的人呢?
肯定会为难裴渡的。
她心里有些难过,裴渡却拍了拍她的肩:“夫人还不去用早膳?”
容宛有些心不在焉,还是颔首。
吃罢饭,裴渡继续批折子。
有不少骂他的,都被他烧了。
他冷笑一声,那折子在火舌里一点点被燃烧殆尽。
他给川蜀和北疆发信,让他们速来京城支援。
接到信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必须尽早拿到禁军,攻入皇城。
她走在大街小巷,众人谈论的无非都是“太监裴渡又祸乱朝纲啦”,“燕世子谋反已经打到湖广啦”,“咱们京城要完啦”。
听了这些话,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又可悲,又难受。
那些传言一传十,十传百,都说他是朝廷鹰犬,皇帝的走狗,还有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十恶不赦的阉人。
“姑娘,姑娘?”
容宛有些困,她迷迷糊糊道:“嗯?怎么了?”
“姑娘,到提督府了,”瑞珠摇了摇她,担忧道,“姑娘你去郊外散心,散了那么久也没个结果来,还是回提督府好好休息一阵罢。”
“我在担心他能不能赢,”容宛的声音有些疲倦,“又怎么能睡得着。我怕他像前世一样。”
万箭穿心。
她一想到这儿,又咬了咬唇。
“有姑娘你,掌印还会输吗?”瑞珠笑笑,“姑娘别怕,你永远都在他身边。”
她永远都在他的身边。
燕世子打到湖广,直指京城。
朝中乱得一塌糊涂,早朝上,裴渡冷漠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阳光明媚,算着时间也要开春了,天气却依旧冷得骇人。
皇帝姗姗来迟,他昨日泡在温柔乡里,今日就要坐在冰冷的龙椅上,一时间还有些不高兴。
他问:“燕世子那边怎么样?”
众朝臣都不敢发话,个个面面相觑。
江南沦陷,城池被占有。好在的说是燕世子没有屠戮,他要的只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这个……”
兵部尚书不敢发话,还是裴渡淡声说:“陛下,北疆已经调了军队来,马上就可以护京。”
皇帝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愿意面对这些事实。
他说:“既然如此,裴渡,这些京中事务你要好好处理,退朝罢。”
“陛下!”
太傅跪在地上,哭道:“如今宦官当权,您为何不管一管?”
太保和一干朝臣也纷纷跪下,央求道:“司礼监掌印裴渡祸乱朝纲,微臣求陛下三思啊!”
众人叩首,裴渡冷眼瞧着。
这群人素日也没干什么事情,求皇帝整整自己倒是会。
皇帝皱了皱眉。
他们哭得痛心疾首:“微臣求陛下三思!”
“求陛下三思!”
声音浩荡,裴渡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
皇帝头疼得厉害,挥一挥手:“吵死了。退朝退朝!朕头疼你们看不出吗?”
他们的声音响在殿中:“宦官当权,大齐要亡了啊——”
—
夜晚,裴渡叩开了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的家门。
五军总督京营戎政姓谢,他甫一开门,看见裴渡带着锦衣卫守在门外,不禁大骇:“掌印深夜造访,谢某有失远迎。掌印快请。”
裴渡笑意盈盈地进了门,二人一路到了前厅落座。
一旁的丫鬟忙给裴渡沏茶,裴渡示意不必。
谢大人战战兢兢地问:“掌印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啊?”
裴渡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北疆军队只能调一半,那边尤国还在虎视眈眈,就等着乘虚而入,又怎么能打的赢所向披靡的起义军?”
谢大人想了想,颤声问:“掌印的意思是……”
裴渡笑道:“本督想投靠燕世子,到时候拥护燕世子登基,你我,就是开国功臣。”
谢大人心动了。
他这些年来也捞了些油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有些把柄不知道是不是在东厂手里,若是能够和裴渡在一条战线上,那该多好。
通敌叛国,这种事情他也能做得出来。
“好,”他说,“我答应掌印。”
裴渡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到时候,少不了谢大人的好处。到时候我会派人联系燕世子,咱们里应外合,把城门打开放燕世子攻入皇宫。”
谢大人点了点头。
裴渡又按照这样的方法拿下了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现在京营、锦衣卫、十二卫都拿捏在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京城又飘了雪,京城屋宇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报!燕世子快攻入京城了,就在京城十里开外驻守——”
黄昏,一干大臣聚在一起,守在御书房外头向皇帝进谏。此时皇帝听见这个消息,身子猛然一颤,就连收拾这帮大臣的心思也没了,怀中的美人也变得不再娇软。
京城大乱,皇帝不管民生,百姓人心惶惶。
而他整日泡在温柔乡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他慌了。
他一拍椅背,惊声道:“三大营呢?为什么不去迎敌?”
朝中无将,裴渡上前一步道:“三大营统领已经叛国,故而不去迎敌。”
皇帝眉心蹙得更深:“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