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声说了一句:“王爷,我和你一起走。”
燕王惊愕地转过了头,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太监,惊道:“你又是谁?”
容宛摘下帽,散了发,一头秀发散落,显得她愈加楚楚。
她笑了笑:“我是他的前妻,也是您的女儿,容宛。”
这位赫赫有名的容宛他听过,她说是自己的女儿,他是断不信的。
全场皆惊,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说话。
他惊道:“你是本王的女儿?但本王已经有一个女儿,容姑娘,这话不能乱说啊。”
容宛道:“我明白。但是在出生之际,两个孩子被掉包了。您的女儿应该是将军府的,而我应该是燕王府的。若是不信,可以滴血认亲。”
容宛说她是他女儿?被掉包了?
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居然不是亲生的?
他惊愕地看着容宛,却没有丝毫怜惜之情。她是多余的一个人,但又转念一想——
好啊,正好多一枚棋子!
他的计划中,晨儿不愿嫁,不如让她嫁!
燕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既然容姑娘这么说,那便滴血认亲罢。”
说罢,燕王手一挥,马上有人来端了器皿。
容宛刺伤了自己的指尖,那血滴了进去。
燕王照做,让人惊奇的是,那血居然融在了一起——
居然真的是父女!
燕王惊愕地睁大了眼。
晨儿虽然不是他的女儿,但养了十几年,早就有了感情,是不是亲生的也无所谓。而好的是晨儿可以不必嫁了,而代替她嫁的可以是容宛。
他上前来,紧紧地抱住了容宛:“这些年你受苦了,爹以后好好护着你。”
“不委屈,”她轻轻笑了笑,“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家,那便好了。”
她突然觉得燕王的笑有些假,她有些警惕。
燕王温声道:“今后,就叫你宛儿罢。”
容宛唇角的笑意一僵。
江弦经常叫她宛儿,她讨厌这个称呼。
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抬头又挤出僵硬的笑来。
“唉,”他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们将东西收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宛儿,走罢。”
江弦看见几人离去的背影,大惊失色。
容宛居然是燕王的女儿?这样一来,他要把她抢走,可不就是难上加难了?
江弦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他往后退一步,最终还是跌坐在地上,一行清泪流过脸侧,在众目睽睽之下哽咽出声。
—
车马疲累,裴渡和她自然不会在一块儿,她也不知道裴渡怎么样。
他会不会冷?会不会饿?有没有东西吃?
她不敢去和燕王去说,只道:“父亲,囚犯现在怎么样?”
燕王道:“好的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怎么笑得出来。这是陛下要抓的人,自然不能苛待了。”
容宛这才松口气来。
燕王皱了皱眉:“怎么了?你对这个太监有感情?”
容宛忙摇头,心里却难受得紧:“没有。我不喜欢他,但他总归对我有恩,一时间看见这副模样还有些感慨。”
燕王沉思道:“人就是这样,有的人今日早上还风光无限,今儿个晚上就成了阶下囚。有的人早上还在田里种地晚上便登天子堂。世事无常,只有安安分分地做一个人,才是好的。”
他的意思是不要像裴渡一样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以后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容宛佯装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燕王又问:“他对你好吗?”
“好,”容宛敛了眸,“但是我不喜欢他,也不想要嫁给一个太监。”
燕王叹了一口气,看见她手上的守宫砂已经没了踪迹,皱了皱眉:“那以后,爹一定给你找门好亲事。”
三皇子人木讷,虽然是贵妃的儿子,但是不得皇帝喜欢,皇帝表面宠他,实则对他这个儿子没什么期望。
燕王知道,太子很能装,看似听话实则野心勃勃,深得帝心。加上皇后死得早,皇帝对这个儿子总有愧疚之情,一心只想让他做个皇帝。
再怎么样贵妃也只是个妾,生出来的儿子又怎么能跟太子相争?
自己家和陛下说好,说是三皇子要娶燕王府嫡女,已经定了亲。
但自己的晨儿却死活不愿嫁,他正头疼着。如今容宛才是嫡女,就让她嫁。
但曾经做过太监对食的容宛又怎么能嫁他?
不过,总要试试。成不了妻,还能成妾啊!
那若是容宛不嫁呢?也要想办法连哄带骗让她嫁。在京中就听说她倔得很,是断断不能硬来的。
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燕王叹了口气,还是佯装慈祥,拍了拍她的头。
容宛很想对他说要他去救救裴渡,但此时恐怕燕王不会答应,还是算了。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把裴渡救出来。
很快便到了京城,裴渡被关在了大理寺,容宛准备回燕王府。
路过提督府,她倏然说:“爹,里头是不是被抄了?”
燕王皱了皱眉:“还没有抄完,留了一个东院。怎么了?”
容宛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她轻声道:“我还有一些东西在里面。”
燕王点了点头:“那我带你进去。”
府里被抄得差不多了,容宛走到东院,那东院却还是好好的。
一时间居然物是人非,这飞来横祸打了个容宛一个措手不及。
她一定要把裴渡救出来。
再杀了皇帝,和裴渡踏上那权力的最高峰。
她回头说:“东院是女儿住的地方,恐怕爹爹不好进去,女儿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就是了。”
燕王点了点头,在府里瞎溜达。
容宛进了东院,又进了裴渡的屋子,将裴渡屋子里的两只小布老虎拿出来,把那一大盒簪子抱出来,装进一个麻袋里面。想了想,还是把玉势装进了盒子里,想着以后能和裴渡用。
又在东院把裴渡一些所查的机密的东西都找出来,他经常放在一个箱子里,还上了锁。她打不开,还是把箱子也塞了进去。
还有那把伞。
那伞已经旧了,容宛看着它,倏然想起了什么。
裴渡说,从一个奴才到权倾天下的掌印,他都喜欢着她。
从一个奴才……
小奴才……
是他!
容宛倏然想起了那个滂沱雨夜,大雨倾盆而下,他被踢打着,脸上却仍旧是不屈的神色。
她打着一把伞,将伞递给了一个小孩儿。
“小哥哥,别哭啦。”
小孩儿的眸中亮起了光,随即抱着伞大哭起来。
从此以后,她经常去看他。
他知道她喜欢小布老虎;他一直藏着那把伞;他知道她喜欢漂亮的簪子。他知道她喜欢书画,于是去学了书画。容宛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容宛会什么,他就学什么。
后来,也是那个滂沱雨夜。
他没有告诉容宛他犯了错要被赶走了,只是扯着她的衣角,哭着说,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孩子也是那样卑微地跪在地上,浑身泥污,哭得让人心疼,她好想去抱抱他,告诉他她永远都不会丢下他。
容宛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去留住他,却被婆子强硬地抱走了。
听说他犯了大错,老爷说了,要被驱逐出府。
她记了他很久,却不知道裴渡就是他。
前世,他来了自己的婚礼。
今生,他将自己护得好好的,去尝试着接近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她。
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一直都心悦着她,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但自己施舍过那么多人,居然忘了他。
有时候你对一个人的善意,他可以记一辈子。
她把伞翻了出来,抱在了怀里,又装进了麻袋里头。
随即,她提着一个麻袋出来,递给了燕王府的随从。
到了街上又采买了些衣裳和簪子首饰,准备走路回府。
容宛倏然道:“父亲,能不能……”
燕王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