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爷爷年轻的时候特别厉害,两只手同时拎着百八十斤的东西,还能走得虎虎生风,不但功夫好,戏也好,在京剧团都算数一数二,可惜现在早退休了,而且去年中风了,虽然没瘫在炕上,但左边的手没知觉,也使不上劲,最多也就能做个饭。
她爸爸从小不爱练这些人,现在是皮革厂的车间主任,安排自个闺女去厂里上班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问题是,隋丽华不想去。
她从小在皮革厂的家属院长大,早就跟着他爸去过皮革厂的车间,别看生产出来的皮革那么漂亮,做成衣服鞋子也都好看。
其实车间里洗皮子的水都黑乎乎的,而且制皮子那个味儿,真的特别呛人。
当然,也有好一点的岗位,比如仓管,比如厂办,但这些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暂时没有空缺,她爸答应她了,只要一有机会,就使使劲,给她调过去。
即便是仓管或者厂办,其实她也不爱去,觉得这种工作都特别没意思。
隋丽华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她想像爷爷一样,当一个武术演员。
可惜她昨天去剧团问过了,人家说了,现在根本不招人,临时工也不招。
隋丽华回答,“再说吧。”
她们三个走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滑了,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滑得特别好,还敢转圈呢。
隋丽华和赵林芳立即换上了旱冰鞋。
这俩人一下场,做了几个漂亮的蹬腿动作,立马就把小孩的风头盖过去了。
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跟人家小孩较劲儿。
林雨珍抿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公园。
今儿这么一来一回,现在应该快十点了,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她得赶紧回去了。
眼瞅着西厢房几天一变样,一开始铲了墙皮,换了门窗,打了腻子,现在新涂料也刷好了,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四面雪白,真别说,还挺顺眼的。
许俊生不用别人,自个儿把青砖地面用拖布擦了又擦,琢磨着等过几天涂料干透了,就能摆家具了。
关于买家具的事儿,之前他跟林雨珍商量过,两个人的意见也不一样,反正距离婚期还有时间,家具厂现在可以专门订制,让厂里的人量了尺寸再做。
许俊生承认,这种做法的确是最合适的,但这回,他没听林雨珍的,因为订制需要时间,问了好几个家具厂,都说咋也得大半个月了,他嫌弃太慢了。
他还是决定买现成的家具。
去商场买现成的家具,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都做好一段时间了,估计胶水和漆的味道都散的差不多了。
林雨珍也就同意了。
“雨珍你看,这大衣柜还不错吧?”
林雨珍点点头,“还行,用料做工都不错,但这尺寸合适吗?”
许俊生盯着认真看了看,“应该差不离吧?”
林雨珍说,“咱还是回去量一量再说吧。”
她正要再去看别的,许俊生把她拽住了,从军用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得意的说,“你瞅瞅,我早有准备,每个尺寸都量好记下来了。”
这么一看,这大衣柜的尺寸还真行,卧室西边墙上恰好能放下两个,而且还不会遮挡后窗。
只是这成品大衣柜可真不便宜,一个就要两百了,两个就四百了。
林雨珍说,“要不,咱们先买一个得了,反正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衣物,一个柜子就够了。”
等以后装不下来再买也不迟。
许俊生不同意,说,“那哪成啊,以后要是买不着一样的,那多难看啊,就买俩,你放心,钱够用!”
为了修房子和结婚,他爸妈给了一千块,他爷爷也给了一千块,修房子和之前买东西,到现在才花了六七百。
不过,还有大头没花呢。
现在城里结婚,一般人家准备的都是三转一响,指的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
许俊生自然也要买这些,他已经跟人淘换到不少工业票了,等攒够了就准备买了,其中自行车和缝纫机差不多,都是一百五十块左右,这就得三百了,手表就不一定了,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便宜的二三十的也有,指定不行,最贵的好几百的也有,他买不起,他看上一款北京手表厂生产的,售价一百多,收音机倒是不贵,几十块就能买个不错的。
可许俊生不想买收音机,他想买录音机,而且是进口的三菱录音机,一台就得四百多了。
反正,要是都按照他的意思来,这两千块钱最后指定不能够。
林雨珍说,“俊生,咱就先买一个吧,实在买不着成品,咱们到时候让家具厂照原样做一个不就行了吗?”
许俊生说,“那也行吧。”
沙发茶几等都买齐之后,一起摆放到中间的小厅里,还真别说,挺不错的。
真就像林雨珍说的,因为东西少,整个屋里都显得特别清爽。
至于最外面一间书房的家具,先买了一组书架和一套书桌椅,反正估计就林雨珍一个人用,已经足够了。
许俊生闲闲的坐在沙发上,还翘着二郎腿,美美的说,“哎呦哎,可真舒服!”
房子里还是有一股很明显的味道,后窗是开着的,前窗却是半闭半开,林雨珍走去过推开右边的窗户,没成想看到一个人在窗台底下蹲着呢。
是刚放学回来的许俊红。
十几岁的少女被抓包后有些不好意思,缓缓站起来,耳根子都红了。
林雨珍倒是没想到,未来的小姑子还有这么一面。
其实,许俊红这么干是有原因的,这不前几天她去姥姥家送东西,正好大姨家的表妹也在,俩人个头差不多,就差一岁,两人平时关系挺好,表姊妹俩说悄悄话,表妹跟她说,搞对象的人,都臭不要脸,说出来的话能羞死个人。
表妹这说的是大姨家的表姐和表姐夫,但许俊红再问都说什么话了,表妹却涨红了脸死活不说了。
出于好奇,她就听了二哥和未来二嫂的墙角,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啊?
还真特别倒霉,被她未来的二嫂发现了。
她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的说,“俊生,今天我还要上晚班,吃过中午饭我就走了啊。”
许俊生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成,我看啊,你现在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林雨珍说,“俊生,你说这话可不对啊,上回林芳和丽华姐都说我了,说我见色忘友!”
赵林芳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雨珍,少拿做题当借口,你这是不想陪我们,怎么许俊生一叫你,你就出去啊,我都看到好多回了!”
隋丽华在旁边也说,“对,这就叫见色忘友!”
许俊生笑了笑,挺为自己成为这个“色”而沾沾自喜的,他问,“丽华姐也回来了?”
林雨珍点点头,“刚回来没几天。”
许俊生随意捏了捏她的脸蛋说,“嗬,感觉有肉了啊,你肯定吃胖了好几斤。”说着,手不老实的往下走。
林雨珍拽住他的胳膊,低声说,“这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对面的东厢房,还有未成年在盯着呢。
虽然,东西厢房离了有十丈八米远,一点小的动静压根儿听不着。
许俊生只能讪讪的收回手,报复性的亲吻她的脸,还故意亲出了响声。
这房子前后都开着窗,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虽说东西厢房离得很远,和正房离得更远,但万一有人路过,那就真的太尴尬了。
有时候吧,的确怕什么会来什么。
王妈从倒座厨房出来,用托盘端着一盆汤往正房走,贴着院子西边走的,为的是跟许俊生和林雨珍说一声要开饭了。
她刚走到厢房边,就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吃饭砸吧嘴的动静,但这不是还没吃饭吗,而且,这俩人吃饭也从来不吧唧嘴啊。
王妈觉得好奇,又走了几步从敞开的窗户里往里看,发现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许俊生正在亲林雨珍呢。
她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林雨珍连忙用力推开,许俊生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意,“王妈,什么事儿啊?”
王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她真是老糊涂了,人家年轻人干柴烈火的,她往窗户里瞅啥呢。
她老脸一红,说,“我是想告诉你们开饭了,今儿做了小林爱吃的椒盐虾。”说完就飞快地走了。
最近林雨珍常来,老爷子对她印象倒是挺好的,嘱咐王妈一定要加菜,王妈见她挺喜欢吃椒盐虾,只要有虾,每次都做。
林雨珍不满的瞪了许俊生一眼,说,“你瞧瞧你,真是尴尬死人了!”
她俏丽的小脸带着一层薄薄的粉晕,被他亲过的嘴唇更是红艳艳的,许俊生又要忍不住想亲她了。
但林雨珍已经站起来了,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衬衫,许俊生也凑过去,笑着说,“雨珍,你看咱俩这衣服,多配啊!”
因为他交了两块钱的加急费,这衬衫做得挺快,三天就做出来了,做好后许俊生几乎天天穿,脏了就晚上洗洗第二天接着穿。
林雨珍扯了扯胸前的蝴蝶结,抿嘴笑了笑,“我还真饿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许广汉和田香兰两口子中午都吃单位食堂,不回来,此时饭桌上只有许俊红一个人,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长身体,早就饿了,都已吃上了。
不过,她也不会随便乱夹,只吃她面前的两个菜。
许俊生拉着林雨珍坐下,问,“俊红,爷爷还没过来啊?”
话音刚落,许老爷子背着手走进来了,笑着说,“都饿了吧,赶紧吃吧!”
许俊红一听,赶紧拿起来一个大白馒头,然后筷子快准狠的夹起芹菜炒肉里面最大的一个肉片。
爸妈不在,许俊生在饭桌上就活跃多了,他给老爷子夹了一块炖豆腐,问,“爷爷您吃过鹿肉吗?”
许老爷子摇头,“没有。”
他这辈子,吃到的东西着实不少,很多常人没吃过的,都吃过了。
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他们连树皮都磨成粉吃了,带兵去朝鲜的时候,冻成砖头的土豆也吃过,后来全国大解放,他级别很高,后来更是被封为中将,国家给的待遇实在太好了,顿顿都能吃到肉了,猪肉羊肉鸡肉鸭肉还有各种海鲜都吃过了,就是没有吃过鹿肉。
许俊生得意的说,“大前年冬天,我在山上抓到了一只鹿,现杀了烤肉吃特别香,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和一般的肉都不一样。”
许老爷子微微皱了眉头,“你们这是胡闹,怎么能随便上山打猎?”
许俊红嘴巴挺馋,最近更是特别能吃,她忍不住好奇的问,“二哥,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俊生忽悠妹妹,“好吃呗,吃了对人特别好,而且特别能长个子!你看你雨珍姐,刚去兴安岭那会儿,能比现在矮了一个半头,你看她现在个多高,就是因为时不时吃鹿肉!”
许俊红的个头在同龄人里其实不算是矮的,就是中等正常水平,但架不住她的父母都挺高,还有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的哥哥。
这么一对比,她就显得有点矮了。
最气人的是,每回去姥姥家,她大姨或二姨要是也在的话,必然要谈论她的身高,还要笑她,说这是让心眼子给坠住了。
许俊红学习挺好,在所有的亲戚小孩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如她。
眼瞅着比她小的表妹都比她高了,田香兰也挺犯愁,找了一圈原因,末了得出结论,小女儿大概是受遗传的原因,而且是隔代遗传。
许俊红的爷爷奶奶这边没问题,姥爷也没问题,但问题就出在姥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