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浅正纳闷着,自家这位醋坛子要她看这些有何深意,便听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语气算不得好,“不是让你看这些个野男人,仔细瞅瞅右下角。”
闻言,姚思浅赫然发现下方的确有几行整齐的毛笔字,书写着包括姓名、年纪、官衔及父母氏族等资料。
她不禁脱口而出道:“相亲?”话一出口,姚思浅便彻底明白过来,连忙再度确认,“皇上打算亲自挑选驸马爷?”
魏旻言不语。
姚思浅从他的态度中,早已明白自己的猜测不错,愣了愣,又重新将那厚厚的一摞画像摊开,仔仔细细检视了个遍。
“这个许韫我听过,在朝中人脉颇广,政治资源确实丰富。可他虚荣心强,又死要面子,跟这种人成亲岂不是活受罪吗?”
“还有这个杜恒旭,据说祖上从事盐业?屁股下坐着金山银山,但却没点儿真底子,人又高傲的很,压根儿当不了皇家女婿。”
姚思浅话匣子一开,便絮絮叨叨个没完,直对每个候选人都品头论足了一番,才缓缓道出结论。
“这些……没一个比得上我那好哥哥啊。”
魏旻言也不反驳,只是把刀削般的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心,哑声道:“父皇的本意是先让母后过过目,可……你也知道母后就那性子,便原封不动地交我手中了。”
姚思浅听后,大致明白了他的难处何在。
魏旻言日日在前朝与那些老狐狸周旋,已是费了许多心神,偏偏后宅的事情还需要他来操心,当真是片刻不得闲。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径自套用往常的雷厉风行,而得考虑到胞妹的想法,自然格外为难。
姚思浅深深吸上一口气,道:“方才我说的那些并无杜撰,全是实打实的真话。”
她凭着感觉把小手往后探,胡乱摸着了魏旻言的下颚,而后轻轻摩挲,“皇上身居高位,对于小细节难免思虑得不够周全。”
魏旻言一言不发地听着。
她却忽然收回手指,在他怀中转过身,改而面向他,“若能设法让父皇听见这些传闻,想来他定也会认为这些人配不上公主。”
话落,眼看魏旻言仍在琢磨,姚思浅却已把一双小臂热切地勾上他的脖颈,撒着娇要抱抱。
“我好困了,想睡觉,你抱抱我好吗?”
他向来最受不住她的撒娇。
少女的嗓音本就甜腻,这么捏着更是又细又软,惹人心怜。
“嗯。”魏旻言沉沉地应了声,张口咬住她的下唇轻吮着。缠绵良久,他拼命压抑住体内的欲火,道:“你这小妖精,怎么老撒娇。”
勾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了。
……
冬去春来,正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
天子这场恶疾来得突然,势头也猛,宫中上下顿时陷于忙乱之中。
而后妃当中较为得脸的,包括颖贵妃,端妃以及新封的美人江茹诗等,皆依位份轮流侍疾。
一时之间,倒也无人再拿华城公主的婚事说嘴。
日子过得飞快,东宫前庭的杏花开了又谢。
白中透粉的花瓣,像搽过胭脂一样妩媚而玲珑。可此时却漫漫地铺了满地,以待秋天的到来。
眼看姚思浅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东宫众人提前进入了备战期。
四名经验丰富,福气圆满的稳婆,就近安置在东西两厢,好吃好喝地供着。
离产期愈近,魏旻言愈常无端地感到焦躁。
反观姚思浅自个儿,则显得惬意许多,压根儿不见丝毫产前忧郁的影子。依旧活泼好动,每日都足足走动一个时辰。
这日,姚思浅午后散完步,仍未感受到半点儿睡意,索性便绕道往书房的方向去。
魏旻言一向相当的抵触,外人随意踏进他的书房。
因此,他乍听闻这串肆意而毫不低调的脚步声,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知是姚思浅来了。
也唯有她,敢这样触碰他的忌讳却不自知。
魏旻言眼皮半垂着,只随手把密封的书信往桌角一搁,“给你的。”
闻言,姚思浅神情自然地接过信纸,拆开。
姚时安在军中担任的工作尚可称清闲,故而,他每隔两三日皆会亲笔写上一封家书,托人寄回京中报平安。
姚思浅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迅速浏览完,便把手中的信笺重新折叠整齐,与其他几封一并收妥。
她踮了踮脚,正打算将存放满满信纸的木盒束之高阁,却感觉有道大片的阴影横在眼前,遮去了光线。
魏旻言从她手里夺过盒子,一转身,轻松地放置在顶部的那层。
随后,只听他满是无奈地叹了声气,又带着淡淡的责怪开口道:“自个身子越发地沉,还这般跳脱,是嫌我平时操心的不够么?”
语气微顿,魏旻言不自觉下移视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姚思浅高高隆起的腹部,声音难掩疑惑,“我觉着,你这肚子……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大?”
姚思浅重重点了个头,“前几日娘亲来探视过我,也说似乎大了半圈儿。”
停顿片刻,她又含笑打趣道:“估计这是个胖小子吧。”
听罢,魏旻言更是看得挪不开眼。
这道问题埋藏在心底已有数月,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小姑娘怀孕后四肢也没怎么长胖,依旧是细胳膊细腿的,为何小腹隆起的幅度却远比其他孕妇来得显着呢?
姚思浅哪里知道丈夫心中的弯弯绕绕,单看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想着什么想得出了神。
她不禁抬起纤纤小手,朝魏旻言的面前晃上一晃,“夫君?”
“嗯?”
听见这个回答,姚思浅显然十分不满,噘起嘴,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刚刚肯定没认真听我说话。”
“对不起,是我的错。”魏旻言双手搭在她的细肩,把正生着闷气的人儿往怀中一带,连哄带拐地道:“好娘子,你再说一遍,我这次保证一字不漏地听个仔仔细细。”
姚思浅嘴上傲娇地轻哼一声,实际内心的火气早在他低声道歉时便已消散殆尽。
“我说,男人果然不可靠。”
“瞧瞧,咱们成亲前你隔三差五的写了多少封信,现在呢?连抄句情诗,只怕都懒得提笔。”
闻言,魏旻言挑了挑眉,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有时间整这些七七八八,倒不如直接亲亲抱抱的实在。”
“怎么,突然又重视起浪漫来了?”
姚思浅扬了扬下巴,刚摆出架势欲回嘴,却不想,下腹猛然阵痛起来。比起前两日偶发的腹痛,这回的来势似乎更为剧烈,凶猛。
姚思浅实在痛苦难抑,当场便痛得蹲下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魏旻言见状,忙不迭弯下腰,正欲伸手抱起她。
然而,他的指尖还来不及碰触到姚思浅,她已经自己抬起头,强憋出一丝笑意道:“怎么办?魏旻言……”
“我觉得我好像要生了。”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东宫中不断回荡着尖锐的女声,时而拔高,时而消沉,总归是没有停下来过。
因着姚思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去,魏旻言在产房外头来回踱着步,半刻也坐不住脚。
直至房中传出那声极为精神的婴啼,他终于忍不住抬脚冲进房门。
或许是兴奋过度,以至于魏旻言压根儿没有意识到——那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啪啪啪大家鼓个掌!
第59章 双胞胎
婴儿呱呱坠地的同时, 北方战场亦传来捷报。
眼看这孩子从出生那刻起,便注定是个极带福气的命格,但是……
魏旻言先是看了眼, 仰躺在罗床上满头是汗的小姑娘。
此时她正闭目养着神, 丰盈的胸脯大幅起伏, 显然还没从撕裂般的疼痛中抽离出来。
然而,当魏旻言几乎认定了她陷入昏厥的时候, 姚思浅却骤然撇过头,面向为首的稳婆, 问道:“孩子……”
大抵是因为方才叫喊得过于激烈, 姚思浅乍一开口,声音哑的像是被火灼烧过。
她不禁清了清嗓子, 微微喘息着说道:“让我看看孩子。”
她气息虚弱, 话音像一缕缕游丝,单薄而低迷。
稳婆李娘在瞅见魏旻言的当下, 就愣了愣,正想劝告他产房阴气重,不洁,血腥味儿还浓, 实在不适合太子爷尊贵之躯踏足, 便见——
他眉眼低垂, 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出的粗气一鼓一张,似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担忧。
李娘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同另个姓丁的婆娘一左一右, 各用被褥包裹住新生的小婴儿,抱至她的面前,颤着声道:“恭喜殿下,贺喜娘娘,喜得一双龙凤呈祥。”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使得魏旻言怔住好半晌。
直至听见姚思浅那句似嘲讽,又似打趣的话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说:“孩子的爹,莫不是高兴傻了?也不应一声,李娘还得把两小只抱去清洗呢。”
“嗯,去吧。”魏旻言低声而快速地道,随后又说,“今日负责接生的御医和稳婆赏钱皆加倍,诸位辛苦了。”
李娘是见过世面的。不同于其他几位稳婆,早早笑开了花,她在听见最后那句话后,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忙不迭答道:“殿下言重,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况且,老奴看见小皇孙及小皇女平安健康,也着实欢喜的紧。”
听罢,魏旻言不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李娘见状,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孩,随众人退了出去。
待人一走,姚思浅便觉困意袭上心头,不由重新闭起双眼。
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有道炽热的视线正胶着在自个儿身上。
姚思浅甚至用不着思考。
因为,能这般肆无忌惮盯着她看的人,也仅有魏旻言一人了。
姚思浅分神一瞥,果然看见魏旻言双手抱胸,高大的身躯慵懒地倚在床尾。
而在姚思浅睁开眼后,他便越发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冲着她低笑起来。
看得姚思浅一愣一愣的,没忍住张口道:“你不是真高兴坏了吧?一个劲儿的傻笑。”
魏旻言大步走近,在距离姚思浅仅剩几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