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浅仅是任由着他去摆弄,表面上万般的乖巧。谁能想到,她早已在心底暗搓搓地把魏旻言,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他方才分明是伺机已久,不露声色地就在她侧胸处的软肉轻掐了把。只不过,分秒间便离了手,让人反应不及。
见鬼的正人君子!
姚思浅索性生起闷气来,再不搭理人。
至于柳氏,她本就是个清净寡言的性子,半天也憋不出几句话。
顿时间,便只剩下英国公这当岳丈的,和女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儿。
听到后来,姚思浅实在忍不住打了下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只差没有当场歪在椅子上,打起瞌睡。
英国公从窗户向外瞧了眼,见天色确实不早,便让人带他们到后院先安顿下来。
……
国公府中的回廊,兴建得九曲十八拐。
两人慢悠悠散着步,把随行的仆从都甩在一道弯儿之外。
这段距离,正合适说悄悄话。
姚思浅怀着满腹的疑问,整整憋了一下午。这会子好不容易能松口,就一股脑儿全给抛出来,
“华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遭了禁足?”
“听半夏说,此事还与我兄长有关?”
“皇上可有对你透露过什么风声?”
魏旻言沉吟良久。
一时半会的,倒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事情的原委。
他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父皇的意思是,等到年后,北方的雪都融了,便授以哥哥右军师的职衔,随兵出征北芩。”
语气微顿,魏旻言复又接续着说道:“这本不关华城的事,但父皇担心她知道了会闹起来。迫不得已,只好暂且把她锁在九华殿中。”
闻言,姚思浅也不清楚该做何反应。
姚时安的人格,她是最明白不过的。
清寡、淡泊,将世俗看得极轻,在他们兄妹三人中,是唯一随了柳氏的。
可也是这个不争不抢的哥哥,在短短的半年中,入卧底、擒敌人,紧接着还要上战场……
“值得吗?”
她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但或许是离得太近了,竟是一字不漏地落入魏旻言耳里。
“这种事情,旁人说不准。”
“但今日若换成是我,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话落,魏旻言便将大掌顺势抚上姚思浅的背脊,安抚似地轻揉着。 “我晓得要你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军师和士兵不同,总归是不用亲自上阵杀敌。”
姚思浅微微颔首,眉目皆弯成柔和的月牙形,“幸得我今儿个临时起意,回了这家里看看,也好给爹爹和娘亲做个伴儿。”
谈话刚告一段落,脚下的道路也在不自不觉中走到了尽头。
蓦然重回到,曾经生活了十数年的闺房,任凭姚思浅再不易伤感,也难免徒生出几分念旧的情结。
更何况,这里的一切,仍旧保持得和她出嫁时别无二致。
姚思浅所居的闺阁,已经算的上宽敞了。
但与东宫的主殿相比,那落差可是以成倍成倍的计算,她只兜了两三个圈儿,便逛得彻彻底底。
姚思浅转身向后,臀部刚刚碰触到柔软的床铺,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她不由仰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眨巴着望向魏旻言,像只温驯的幼鹿,眼神尤其无辜。 “我睡这儿,那你睡哪啊?”
魏旻言听了这话,几乎是瞬间气得笑出了声。 “难不成,还让我去和岳丈讨书房睡么?”
姚思浅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岂是这种人?”
她顿上一顿,犹疑的视线落在身下的床榻。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张口说道:“可是……我这床小,只够一个人睡的。”
话音落地,姚思浅便见自家夫君当着她的面前,毫不避讳地动手解开衣带,一件一件褪去厚重的外衣。
“魏旻言,你听见了我说的话吗?”
“嗯,”他语气淡然,仿佛根本不把她的疑虑放在心上,“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过去,又不疾不徐地道着。
“床小,自然有床小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是短小君,明天的我就会变身大-粗-长的!
感谢默言,听雨凭栏和fiiuyfh的营养液~
第53章 小姑奶奶
九华殿前, 朱门紧闭,只疏落地站了两、三名侍卫把守,并不像严加看管的架势。
半夏端了碗熬得软软糯糯的小米粥上前。
清淡的谷味儿, 混合着红糖的香气扑鼻而来, 颇能开胃。
魏涵双一整日滴水不沾, 这会子闻着近在鼻尖的香味,面上却仍旧没有半点表情, 甚至连指头都不动一下。
见状,半夏维持着手捧瓷碗的动作, 跪了下来, 出言相劝道:“公主,皇上到底还是心疼您的, 您就向皇上服个软吧!”
魏涵双一阵冷哼, 大气的五官此时没有妆点任何脂粉,仍旧艳光照人。尤其是她那双张扬的眉眼, 毫不掩饰自身的不屑。
“这话儿若是半年前听见,我或许还能点个头,附和几句,但……”
语气稍顿, 她把嘴唇抿成倔傲一直线, 道:“我可没忘了, 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怜我的父皇,为着离间敌国,亲手把我送进狼窝。”
“也是他, 冷眼旁观着我心仪的男子,出生入死。眼下,甚至还想让他上战场卖命。”
魏涵双转过头,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婢女。视线仿佛能穿透她,向远处金龙殿中那人叫嚣。
“你看不出来吗?父皇他根本不打算成全我和时安哥哥,而是在利用我,利用我们的感情。”
半夏吞吐半晌,一咬牙,还是如实把心里话道出来。
“公主且宽心。男子汉赴战场,保家卫国,本该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况且,若世子爷身无功勳,却娶了您,入住公主府,那与吃软饭的凤凰男又有何区别?”
魏涵双想反驳,却寻不出话来说。
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天子的女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尽管出门在外,人人都要敬称一句驸马爷,极尽风光。
可背过身去,谁敢说不是把小白脸的污名往他头顶上扣?
魏涵双沉默良久。
久得半夏都以为她的心结是绕不开了,正欲再说,却见魏涵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感情是双向的,我不想总让他独自负担,自己却像事不关己地躲在这一方小小的宫殿里。”
半夏愣了愣,只觉得她那双狭长,而又微微上吊的凤眸中,蕴藏着自己前所未见的情绪。
说是果敢,似乎稍嫌绵柔了点儿。可温柔么?却又显得那么坚毅,那么决绝。
这一路走来,半夏是见证最多的。
当年,魏涵双仅仅十三岁,发长未及腰,只得扎成两个挺翘的羊角辫。
小姑娘年少气盛,脾气是真的大,别说那些臣子的妻女,便是五皇子魏旻棠都经常被她欺负的哇哇大哭。
放眼整座京城,也唯独她那太子亲哥,尚且能管上一管。
直到那日,姚时安奉旨入宫,与诸位皇子对弈、吟诗。
行走间,他低垂着头,整副心神皆沉浸在方才的棋局中,犹未抽离。
因此,当他偶然在甬道上碰见魏涵双时,竟是连眼皮也未抬一下。错了错身,便要擦肩而过。
这一幕,看得随行的宫人们肝胆都颤了颤,冷汗直冒。隐隐感觉到,那位声名狼籍的暴躁公主,下一秒就会上前扇他个两巴掌。
可是十秒钟过去了。
小公主却只是仰着下巴,面朝向比自己年长近五岁的姚时安,娇声娇气地问道:“小哥哥,你是哪家府上的?”
闻声,姚时安恍然抬起头。
那会子正值春日,清风一吹,便拂落了漫天的红雨。好巧不巧,有片娇嫩的桃花瓣儿落在他的眼睫,惹得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他眸中宁静,眼波却如涓涓细流般清澈,净透。
那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思及此,半夏忍不住张了张嘴,提出自个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道:“其实,奴婢一直想不明白。”
“明明几位皇子殿下,个个都生了张十足风流的脸儿。尤其太子殿下,鼻如悬胆,眉清目秀,在京中可谓是俊美无俦的人物。”
“怎么公主再见到姚世子,还会看怔了神儿?”
魏涵双听了这话,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回道:“我哥?我可不就是见惯了他那副伪君子的模样,所以一看到真正的君子,才会看得怔住了。”
半夏见她满脸的鄙夷,不由发笑出声,“太子爷若是听得见,肯定又要罚您抄经静心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那太子哥哥,”谈起自家亲哥的糗事,魏涵双顿时兴奋地撑起身子,眼睛闪闪烁烁,流露出高昂的情绪。“大婚前,三天两头的就寻些新奇玩意儿往人家府上送。”
“送就送嘛,每回还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魏涵双顿上一顿,竟压低声音,模仿起魏旻言的口吻。
“这发簪,是我出去办差的时候,顺道给买的。这手镯,是我碰巧瞄了一眼,质感不错,你戴上试试……”
尾音还未落地,魏涵双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谁想得到?有些人表面上威风霸气,其实背地里给媳妇儿挑个礼物,还要找各种借口。”
而那个只有“表面”威风霸气的爷,如今正在给自家媳妇铺床。
姚思浅眼睁睁看着,魏旻言把被褥铺在床上,四角扯平,整理得一丝不乱,不禁看呆了眼。
“我说夫君……你有强迫症吗?”
魏旻言淡淡地“啊”了一声,似有些不以为意地回道:“这点子小事,做得好,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姚思浅撇撇嘴,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见哪个皇子会亲自做铺床这种琐事的。”
下一刻,魏旻言便放下手中的活儿,朝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