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呵呵地饮尽了杯中的美酒,又举起满杯转向颖贵妃,“爱妃也尝尝这酒。”
颖贵妃莞尔的一笑,接着敛裙福身,道:“今儿个赴宴前,妾身偶感不适,适才请了御医来瞧瞧,却说……是孕中害喜。”
“再仔细把了把脉,方知已是近两个月的身子。”
“妾身知道得晚,还未曾来得及告知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皇上勿怪。”
说罢,她又深深地道了个礼,仿佛内心真是愧疚至极。
“此事当真?”
颖贵妃语气温婉,“若非御医再三保证,妾身也是不敢置信的。”
皇帝抚掌大笑,显然心情甚悦。 “好!好!这可谓是天赐的好彩头。”
他稍一停顿,便转头向周瑞海吩咐道:“今日阖宫上下皆赏一月例银,为朕未出世的小皇子积累福气。”
这下,不论在座的众人怀的是何心思,都不得不齐声贺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愿我大胤国运鼎盛,历久不衰。”
姚思浅却忍不住在心底纳闷道:莫不是贵妃这个名号旺子女宫?怎么一个个贵妃都怀得如此顺遂。
话音刚落,皇帝却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似的,调转话头道:“说起来,康郡王妃是爱妃的堂妹吧?”
赵瑾云一向适应不惯,这种与人应酬的场面。
从宴席开始至今,都是闷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这会儿,赫然被圣上钦点,也是怔住了好半晌。
“是,瑾云自幼便与妾身亲厚,和亲生的妹妹并无二致。”
皇帝淡淡地应一声嗯,而后,出于关心多问了句。 “赵氏,可是桓哥儿待你不好?怎的成亲这么多年,也不见传出个喜讯?”
偏偏颖贵妃护短,听了这话,只觉得皇帝有心怪罪自家妹子,禁不住皱了皱眉,道:“虽说是庶出,可桓哥儿到底也有三两个子女,从小养在瑾芸膝下长大,屋子里倒也热闹的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相较之下,如今的东宫未免有些冷清。”
闻言,姚思浅不禁愣了愣神。好端端的,为何非得把话题绕往她身上不可?
好在魏旻言在护短这方面也毫不相让,当下便直说道:“多谢颖娘娘关怀。”
“东宫现在确实略显冷清,但吾和太子妃都还年轻,想来只需再等个三四年光阴,也能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颖贵妃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对方进,己方退,绝不贪于口舌之争,瞬即顺着他的话头说道:“如此甚好,皇上也必定欢喜。”
姚思浅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又感受到四周有数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同时间往她所在之处投射而来。
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再度提起警觉,连席间丰盛的饭菜都用得不香。
看得魏旻言是心疼不已,低下头,便附在她耳畔轻语道:“我让人先给你备下夜宵可好?等一会儿回了宫里就能吃上。”
语落,只见姚思浅仰高下颚,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着实可怜。
魏旻言当作她是受了委屈,才憋出这一副可怜巴巴儿的小模样。不曾想,姚思浅却是气鼓鼓地低骂道:“这些人莫不是梅子吃多了?”
“嗯?”
姚思浅见他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怒意更盛了几分道:“一个一个都是嫉妒我得宠罢了,酸精!”
闻声,魏旻言便有些忍俊不禁,“既然这样,要不我冷着你一阵子试试?”
姚思浅听了,当场就气得快跳起脚来。
若不是她还记得在宴席当中,只怕是都要破口骂出声了。
“这怎么行!”
“那岂不是正合了她们的意么?你得宠着我些,再多一些。”
一句话说至最后,她又从爆跳如雷的急脾气,转为楚楚可怜的小样儿。
变脸如翻书似的,叫魏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鬼精鬼精的。”
还能怎么着?宠着呗。
因着皇上年迈,龙体欠安,宴席并未持续到太晚。
乐声停歇,皇帝又单独叮嘱了颖贵妃几句,诸如“保重身体”、“凡事以腹中子嗣为重,切勿劳累”这类,千篇一律的老话。
随后,仍旧按着原定的计画,歇在皇后的凤仪宫。
只是临走前,仍不忘出言提醒在座的子弟道:“正月十五元宵过后,择日出发前往西北,还望诸位年节之余,莫忘锻炼自身。以期在年后的骑射比试中,夺得良好的成绩。”
踏出大殿时,雾霭已悉数消散了。
皎洁的月光,如同潺潺流动的清水,万般柔和。
魏旻言时不时转头,望一望身旁的小娇妻,只觉得她不似往常那般活泼。
小力捏着她纤纤的玉手,也感到温度略高了些,不禁担忧地问道,“思浅,你可有何处不适?”
闻言,本就紧跟在两位主子身后的红杏,猛然发觉到一项惊人的事情,忙不迭出声唤住魏旻言,“太子殿下止步!”
“出了何事?”
红杏三两步追上前,再仔细打量,便见姚思浅后臀处隐隐有一星半点暗褐色的血迹,吓得她顿时脸色惨白。
“娘……娘娘出了点血,可她的月信仍未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启小包子养成剧情啦~
各位云妈们猜猜性别吗!
第45章 东宫有喜
御医院的院使, 已是正五品的官职。
因而,李嘉麟平日里只给帝后这等正经主子请脉,人品和医术都是堪当信任的。
这时, 他仅稍稍一探脉象, 喜色就从眼角向四周逐渐蔓延开来, 不由拱手说道:“恭喜殿下,贺喜娘娘, 这的的确确是喜脉啊!”
说罢,李嘉麟复又伸手, 在姚思浅那只雪白的皓腕上把了把, 才抬起头说:“臣上回还见娘娘体质略虚,今儿个再看却是好多了。”
闻言, 魏旻言有片刻的恍惚。他目光顿了顿, 却是猛然撑大双眼,疑惑地发问道:“那太子妃如何会出血?可有碍处?”
“回殿下的话, 娘娘这胎儿仍不足一月,有少许出血的情况实属正常,无须过于担忧。”李嘉麟停顿半晌,又道:“只不过, 还需娘娘自个儿多加留心。若是血量有所增大, 或者呈现鲜红的色, 那就不妥了。”
姚思浅背靠在床头,静坐着,看魏旻言精神集中, 时不时提问上几句,着实像个拜师学道的少年学子,忍不住发笑。
李嘉麟倒也是真的精通药理,一来一往间,便把怀孕头三个月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了个透彻。
眼看魏旻言目中再没有迷惑,他才起身,欲告退。
正当此时,姚思浅赫然回想起那件憋在心底,险些遗漏的事情,忙不迭出声道:“院史请留步!”
“不知太子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姚思浅犹豫一阵,却不知该如何说来。
只得抬眼偷觑着魏旻言的脸色,少顷又垂下眸,反覆几次,才开口问道:“我这身子能经得起长途的车程吗?”
魏旻言乍听,就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便补充说明道:“本宫和太子妃约莫半个月后,会乘马前去西北。”
李嘉麟思索良久。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而言,自然是让太子妃留在京中静养最为省事,但……面前的两人,偏偏紧盯着他不放。
男人一双鹰似的利眸直视着他,不怒而威,令人大气不敢喘。
可他身旁的小女子,又眨巴着眼睛,纯洁的气息倒有些许像他家那个粉团子似的小女儿,煞是娇美。
这对比,也未免太过强烈了。
李嘉麟深吸了口气,逐渐平复下暗暗波动的情绪,才答道:“请容臣观察几日再做定论。若是娘娘胎象稳固,那自然无甚问题。”
“多谢李院史。”
姚思浅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李嘉麟,就发现魏旻言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许的探究,不由疑问道:“怎么了?没见过孕妇么。”
“没见过像你这样”
尾音未落,魏旻言恍然忆起,李嘉麟方才再三提醒过的:怀孕期间,脾气特别容易暴躁。
于是,他又硬生生的把幼稚二字咬碎,咽了下去。
姚思浅仿佛是看透了他全部的心理活动。噗哧一声,憋不住笑了起来,“宝宝真好,有了你,以后爹爹都只能无条件让着娘亲啦!”
魏旻言忽而听见爹爹这个称呼,仍有些不习惯,怔了一怔,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髋骨紧贴着她的后臀。
姚思浅甚至还能感受到,身后那股嗜欲隐隐冒出头来,想压都压制不住。
思及此,她不禁慌了心神,竟是稍微往前挪上几步,忙乱地说道:“现在不行。”
停顿半晌,又觉得要他这么忍耐十个月实在可怜。
最后竟瑟瑟缩缩的,将那只细软的小手往后一递,轻声轻气地说道:“不然……将就一下?”
成婚半年,魏旻言每每嗅到她清甜的体香时,仍会不自觉地起些生理反应。
今日也是如此。
他原来并没有多想,却不知自家小妻子居然这般关心他的需求,不由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就抱一会。”
姚思浅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思绪逐渐飘远。
此时,凤仪宫中。
皇后刚将繁复的礼服褪下,换成一身素净的寝衣。欲早早歇下,却听见皇帝唤了声,“晴儿,陪朕说说话,可好?”
闻言,苏晴眼神微滞,却是淡漠地说道:“妾不善言辞,总是不知该与皇上谈些什么。”
阖宫里人人皆言,皇后娘娘貌美心善好相处,可皇帝却只觉得她淡漠、疏离。
他本以为待华城公主归国,彼此间的嫌隙便能不药而愈。或者说,即便感情中仍存在着破洞,也不至于到无法修缮的地步。
但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情,早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在坚持。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突然回想起今日宴会上所见的情景,便有些茫茫然地开口道:“晴儿,你说咱们的儿子和儿媳,往后会步上这道后尘吗?”
苏晴听罢,却是不经思虑便脱口而出,“不会。”
自个的亲儿子,她岂会不清楚脾性儿?
比起他父皇,想着的是独自占有整座江山,任何人不得与其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