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知道就甭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李二牛什么时候和王寡妇扯上关系了？人家王寡妇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你甭在背后败坏人家的名声，你好歹也是上过初中的文化人，能不能别这样随口就胡扯？”
平格白无顾被方正堂这么说了一顿之后，苏红玉的脸沉了下去，她气鼓鼓地看着方正堂，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方正堂，你说话就说话，这么连嘲带讽地说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该从娘家回来？你要是真不愿意看到我的话，那我现在就走，你就当没娶我这个媳妇好了。”
说着苏红玉就打算从炕上爬下去，看到气呼呼的苏红玉，方正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叹了一口气，爬起来抓住了苏红玉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将她弄到了炕上来。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在这里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继续气下去，气坏了我儿子可怎么办？”
眼见这苏红玉还在生气，方正堂好言好语哄了半天，然后转换了话题说道。
“我其实也不是故意说你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中听，李二牛跟彭厂长的闺女彭国英在一块了，你说他能跟王寡妇有啥牵连？这话要是传出去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一个是厂长家的闺女，一个是没权没势的寡妇，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要说这个李二牛也真是好运气，居然就跟彭厂长家搭上关系了，娶了彭国英之后，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这估计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你说什么？李二牛和彭国英在一起了，这怎么可能？”
苏红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二牛和彭国英？开玩笑的吧？
方正堂点了点头说道：“没骗你，他们就是在一块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回头去出去问问就是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还不少呢。”
苏红玉面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透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嫁过来之后，从来都没有和李二牛接触过，按理来说，李二牛的人生轨迹不应该发生变化的，他应该和王寡妇在一起的，为什么他居然和彭国英结婚了？
方正堂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但是此时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让人听得不太真切。
如果，如果人生轨迹是会发生改变的，那么方正堂呢？他还会像是上辈子那样子，一路顺风顺水的，然后坐上厂长的位置吗？
如果他做不成厂长的话……
苏红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的眼神变得慌乱起来，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一定要做厂长，你一定会是厂长的。”
方正堂被唬了一跳，看着脸色煞白的苏红玉，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苏红玉：“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什么胡话？什么厂长不厂长的？”
苏红玉被方正堂抱在怀中之中，原本颤抖的身体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抓着方正堂的胳膊，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不会的，方正堂会当厂长的，这一点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至于李二牛和王寡妇……那是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他们影响不到她的。
眼瞧着苏红玉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劲儿，方正堂耐着性子哄了她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把人给哄睡了，方正堂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也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后，就躺在了苏红玉的身边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方正堂脑子里面想的却是，早知道结婚之后这么麻烦，当初他就该打一辈子光棍的好。
就在国庆节过去没多久后，方正业的任命书也下来了，他走马上任，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至于原来的保卫科科长则由考试成绩优异的刘洋担任，副科长则是成绩稍逊一些的宋家国担任。
方正业做了副厂长的位置，果然引起了厂子里不少人的不满，他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竟然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大家哪里能接受？
不是没有人怀疑是彭进步徇私，将副厂长的位置给了方正业，但是彭进步为了让方正业堂堂正正的坐稳这个位置，特意召开了大会，让厂子里的上层领导全部都到礼堂开会。
在会上，彭进步拿出来上面的任命书，并且让其他的几个副厂长全部上来观看任命书是如何写的。
“关于方正业同志的任命，是上级领导直接下达的命令，我无权干涉，诸位看过任命书，应该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任命书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这是给方正业的奖励，因为他立了功，所以才有了升职机会，任命书上大红色的公章印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作假的。
封工的副厂长拢共有八个人，除了方正业之外，其余七人都看过了任命书，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而彭进步则趁机敲打了一下这些人：“我知道厂子里一些同志怀疑我徇私，但是谣言止于智者，我彭进步行得正坐得端，我以我的人格和我胸前的党徽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徇私包庇的事情。”
甭管大家伙儿到底是什么心思，在彭进步说完这番话后，大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方正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一个熟悉的人给拦住了。
“正业，我有话跟你说。”
方正业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了神情复杂的方贤德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正业像是没察觉到方贤德的眼神似的，笑着问道：“大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见到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方贤德这才收敛了自己的那些心思，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苦笑一声说道：“恭喜你啊正业，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你可是咱们封工的头一份。”
说着，方贤德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瞒得那么严实？一点风都不透出来，若是早知道的话，怎么也要好好庆祝一番。”
方正业笑着说道：“大伯，这事儿我之前也不知道，任命书下来后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弄错了。”
“至于庆祝的话，那还是算了，我刚刚才做了副厂长，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怕是得努力学习才成，要不然当了没两天副厂长就被赶下去，那我可就要丢人了。”
方正业拒绝了方贤德的邀请，只说自己还有事情，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而方贤德站在原地，看着方正业远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自己这个侄子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三岁罢了，年纪轻轻的竟然能坐到副厂长的位置，原本他还觉得自己的儿子二十四岁能做车间主任已经很了不起了，哪知道方正业却比自己儿子要优秀的多。
恍惚间，方贤德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好像也比自己优秀许多……难不成在他们方家，做哥哥的始终比不上弟弟么？
今天下午的时候，苏红玉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坠坠的疼，她干脆便躺在炕上休息，也没有收拾着做晚饭。
等到一家人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冷锅冷灶，以及打着哈欠从屋子里面出来，一看就是刚刚睡醒的苏红玉。
许文静见状，冷哼了一声，然后朝着苏红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之前那两天她刚刚回来，还知道烧稀饭馏馒头，他们一家回来也能吃个热乎的，结果这才没两天，她倒是本性毕露了，又恢复成了原来那种懒散的样子来。
不过这一次许文静还没有说话，方贤德倒是先开口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苏红玉，硬邦邦地开口说道：“红玉，你身体不是已经好多了么？为什么在家不把饭给做了？”
苏红玉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开口说道：“我下午肚子不舒服，要吃的话让正堂去食堂打点饭菜吧。”
反正厂子里有食堂，又不会饿到人，犯得着对她这么不客气么？
然而还没等苏红玉心里面饭犯完嘀咕，方贤德的脸色骤然变了。
“苏红玉，正堂他没正事儿干嘛？他该被你使唤的团团转？”
第236章
方贤德的这番话直接就把苏红玉给训斥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方贤德，不明白原本对她态度还不错的方贤德为什么突然会变了个样子。
要知道自打嫁进来之后，许文静一直对苏红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但是方贤德对待苏红玉的态度却一直都很不错，自打她怀孕之后, 方贤德对待她的态度就更好了，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她说。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本对她态度不错的方贤德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苏红玉有些委屈，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 低声说道：“爸, 不让正堂去让谁去？我还怀着孩子呢, 身体也不舒服, 他去怎么了？”
方正堂也在一旁打圆场说道：“是啊爸，我跑一趟就跑一趟吧，没什么的, 反正这事儿我也常干，没啥的。”
苏红玉怀了孕后，就变得比过去娇气了许多, 这几天情绪起伏更是大, 稍有不如意就跟自己吵吵, 方正堂为了省事儿，干脆自己去做，也省得苏红玉折腾。
“你去什么去？不许去, 上了一天班了, 你难道不知道累的吗？给我好好在家休息, 大老爷们天天围着媳妇儿转是怎么回事儿？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 方正堂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方贤德，不明白脾气还算是不错的方贤德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儿。
苏红玉也被方贤德给吓到了，她的脸色忽青忽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苏红玉悄悄地抓住了方正堂的胳膊，不安地看着方贤德。
然而方贤德压根儿就像是看不见苏红玉脸上的表情变化似的，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苏红玉，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说你男人上了一天班儿了，他都累成啥样子了？你说你不给他替替轻了，能不能别拖他后腿？是不是非要把你自己的男人给折腾死了才甘心？”
“你瞧瞧其他人家的媳妇儿，哪一家的像是你这么懒的？自己屁事儿不干，成天让你自己的男人围着你伺候你，怎么，我家不是娶了个媳妇儿回来，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不成？”
方贤德越说越过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本就是在工会当会长的，身上多少带着点儿上位者的气势，平常没表现出来的时候还好，现在冷不丁地虎着个脸骂人，那架势还挺吓人的。
许文静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她聪明地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站在一盘看戏。
自己男人是个什么性子，许文静还是挺清楚的，甭看他平日里笑么兮兮的，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样子，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和稀泥，压制她来让她对着苏红玉服软。
但是本质上来说，这个男人的性子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之前不过是因为苏红玉刚刚进门，肚子里又怀着方家的下一代，所以他对待苏红玉的态度才会那么好。
而苏红玉这个看起来聪明的家伙，脑子其实并不怎么够用，她以为方贤德是个好的，可实际上方贤德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爸，你别生气了，我不是……你听我说……”
苏红玉是真被方贤德这个模样给吓到了，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要将她给吃了似的，她说着说着，泪水便刷刷地往下流淌了起来，但就连哭她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贤德心中的烦躁之意越发浓郁，他大声呵斥道：“别哭了，要哭回自己房间哭去，一家子的福气都被你给哭完了。”
方正堂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今儿为啥跟吃了枪药似的，眼瞅着苏红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方正堂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他出手抱住了苏红玉，没敢和方贤德对上，就这么搂着苏红玉回了房间。
“红玉，你别哭了，我爸他不是故意的……”
看着自己儿子没出息地围着媳妇儿团团转，方贤德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上去踹方正堂一脚——他生下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没囊气呢？方正业明明比他还小一岁呢，现在人家都当了副厂长了，在看看他的儿子，他在干什么？
亏方贤德之前还在暗地里笑话过方正业，觉得跟苏清影结婚之后，方正业满脑子就是媳妇儿，围着自己的媳妇儿团团转，家里家外一把抓，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生生地活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
结果人家家里家外一把抓，把自己媳妇儿高高捧着，也不妨碍人家往上升，这才多长时间，方正业就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在看看自家这个只会围着媳妇儿团团转的热值，方贤德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方正堂，马上到上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方正堂头也不会地应了一声，扶着苏红玉回了房间。
方贤德的嘴唇抿了起来，面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许文静，面上露出来的表情吓到了许文静，原本还在看戏的许文静立马稳了身体，大声说道：“我这就去做完饭，吃疙瘩汤吧，快得很。”
丢下这番话后，许文静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厨房里面，她蹲在灶台跟前，想到刚刚方贤德露出来的那副表情，许文静一边往灶膛里面塞着稻草，一边想着事儿。
那个死男人平常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今儿会露出这样一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遭遇了什么糟心至极的事情似的。
莫不是他工会会长的职位被人给撸下去了？
这么想着，许文静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将脑子里面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清理了出去。
肯定不会是没了工会会长的职位，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冲着苏红玉发火儿的，肯定是遭遇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许文静却想不出来，她也懒得废那个脑子，只是想到刚刚苏红玉被方贤德训斥的模样，许文静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自打苏红玉进了家门，她很少会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很快，安抚好苏红玉的方正堂就来到了上房，他深色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讷讷地开口问道：“爸，你到底是怎么了？”
平常他的性子还是挺好的，几乎不会跟人生气的，在家里除了对许文静发发火儿之外，对他们这些孩子还是挺好的，这还是方正堂头一次看到方贤德在家里面发脾气，而且他发脾气的对象还是怀着孕的苏红玉，这也忒奇怪了。
“正业他做了副厂长，顶替了赵宏国的位置，这个任命还是上头的领导颁布的。”
此时的方贤德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他面上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淡淡地开口扔出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方正堂愣在了原地，像是没听清楚方贤德说了些什么，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正业做了副厂长？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点儿，怎么能做副厂长？”
之前方正业一进封工就能做保卫科科长，那是因为他退伍的时候部队给他安排的工作，一个保卫科科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旁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但是副厂长可不一样，他年纪轻轻的，就算做出了多大的功绩，但是副厂长这个位置通常都是熬资历上去的，他才进封工一年多，咋就能做副厂长了？
“爸，你给我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当副厂长……”
只是看着方贤德的眼神，方正堂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他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真的？”
方贤德点了点头：“二十六岁的苏清影都能做封工的总工程师，二十三岁的方正业怎么不能做封工的副厂长？”
是啊，当初做封工总工程师的时候，苏清影也才二十四岁，那个时候大家伙儿背地里也都是这么说的，不过很快苏清影就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她确实担得起总工程师这个重任。
既然苏清影可以，方正业怎么就不可以呢？
方正堂只是大呆愣了片刻，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乐乐呵呵地坐了下来，瞧着方贤德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没心没肺的方正堂说道：“爸，正业能当上副厂长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他也没啥亲人，咱们是不是该办一桌，好好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