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息老夫人哭天抢地。
……
息家震怒,前往司天监闹了好多回。
可息音所在的庄子,是监正大人的产业。息老爷子强行抓人,确实也不占理。
饶是如此,监正大人还是宽和的。息家一闹,他就派鲍武道歉。
鲍爷一介武夫,既不讲理,又不要脸。
道歉有什么要紧?!
息老爷子气得吐血,然而息音那里,却到底是恢复了宁静。
这日,鲍武过来的时候,息音正给屈曼英回信。
那只灰色的小猫被洗干净,居然是白色。如今它吃饭了,睡在息音怀里。
“饭做好了,在锅里热着。”息音一边回信,一边道。
鲍武唔了一声,自去盛饭。
他并不关心息音在写什么。
等到吃过饭之后,鲍爷便又成了劈柴工、挑水工、浇园工。息音在旁边看了一阵,忽而道:“院东头的鱼缸裂了一个角,我想重新再打一个。
鲍爷答应一声,又成了一名打石匠。
他光着膀子,将一块石头凿成鱼缸,汗流浃背,一句话不说。
息音来到院中,铺开绣样,慢慢绣一床喜被。
小猫躺在红红的喜被一角,不时伸伸小短腿。
息音一针一线,绣得心头喜悦。
——那个丫头,也要成亲了呢。
司天监。
黄壤和监正一起缝制了双方的吉服。监正大人亲手为夫人打了头面首饰。
二人尽量从朱雀司的边角料里面抠,能不出钱,就不出钱。
屈曼英为黄壤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和黄均连夜为黄壤赶制新衣。连家具都已经打好了。
然后,大家发现黄壤和第一秋竟然并不打算添置新宅!
屈曼英匆匆赶到司天监,将正在给夫君缝靴子的黄壤扯到一边。
黄壤道:“姨母?”
屈曼英急道:“成亲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添置宅子呢?!”
黄壤莫名其妙:“那多累啊。再说了,住在官舍不用花钱。”
“你就抠死吧!”屈曼英气笑,“那官舍……多不方便呐?”
黄壤宽着她的心,道:“官舍由朝廷提供,再说了,还给配小厮。有何不便?姨母就不要担心了!”
屈曼英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过了半天,说:“算了,反正你早晚也是会知道的。”
“我知道姨母关心我。”黄壤搂着她的腰,将小脑袋搁在她肩头,撒娇。
屈曼英这有什么办法?
她只得道:“你……唉,总之你们还是早点看宅子吧,两个傻子!”
等到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黄壤也回了如意剑宗待嫁。
而这一天,如意剑宗却来了一位稀客。
——谢宗主再次登门。
何惜金和屈曼英一同见客,原本想着,黄壤快要出嫁,又有之前提亲的事,便不让她再现身了。
可谢红尘显然是为黄壤而来,说不得,也只好让她一同过来。
谢红尘坐在客位,依旧温雅有礼。
黄壤向他飘然一拜,随手就献上请柬,道:“宗主来得巧,过两日便是小女子大喜之日,还请宗主前来喝杯水酒吧。”
这孩子……
谢宗主造了什么孽……屈曼英和何惜金都不忍直视。
谢红尘目光低垂,盯着她手中火红欲燃的请柬。许久之后,他伸手接过,道:“自是应该。”
黄壤这才欢喜地落座,谢红尘的份子,应该会随不少。
他这个人,其实一向大方。
谢红尘将请柬收进袖中,道:“何掌门、何夫人,本宗主这次前来,是想了解阿壤姑娘的剑法。上次一观,谢某见其与本宗剑道极为相似。请问阿壤姑娘,此剑道之来历。”
他嘴上问着这些话,字字理智,只有右手隐在雪色的衣袖中,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封请柬。
她要成亲了。
请柬的鲜红,似乎烫伤了他。
可他还是微笑着,露出一副温和清雅的面容。
玉壶仙宗宗主谢红尘,没有资格失落或悲伤。他只有这般沉着冷静,纵然内心荒凉。
第102章 新婚
谢红尘终于问起了心剑一事!
何惜金和屈曼英顿时神情凝重,一齐望向黄壤。
——自家孩子太有出息,这些天又忙着她的亲事,二人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黄壤注视谢红尘,好半天道:“此事,说来蹊跷。我幼时入梦,于梦中拜谢宗主为师。心剑之道,皆由谢宗主亲自传授。”
“这……”谢红尘皱眉,很显然,他不信。
屈曼英和何惜金也不信。
怎就有如此诡异之事?
黄壤望定谢红尘,道:“梦中,我拜入宗主门下,与宗主有百年师徒缘分。”
谢红尘惊住,半晌道:“阿壤姑娘此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黄壤道:“是的。可……事实确实如此。梦中谢宗主住在点翠峰曳云殿。我常去后院的演武场,场中有一棵梧桐。我在梧桐下练剑,桐叶飘飘一地。”
谢红尘站起身来,黄壤道:“因为宗主喜欢兰花,我便特地为宗主培育了一盆。宗主甚爱,养在书案边。”
她徐徐讲叙第二梦的情景,将师徒之缘,描绘得十分细致。
谢红尘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而黄壤向他轻轻一拜,道:“宗主若不信,可以试我功法。”
谢红尘当即道:“何掌门,请借练功场一用。”
这有何难?何惜金也十分好奇,道:“请!”
他领着二人,一路来到内院。里面特开出一块平坦之地,专门用于入门弟子修习剑法。
谢红尘用心剑与黄壤喂招。可二人之默契,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
他可以确信,黄壤的心剑,出自他亲传。
黄壤毫不紧张,因为她其实都算不上说谎。
她与谢红尘,确有百年师徒之缘,而且其关系,恐怕比谢红尘如今能猜到的,更加亲密。
“宗主……不,师尊如今肯信了吧?”黄壤换了称呼。
谢红尘只觉脑海一片混乱——怎会如此?
他轻声问:“在梦中,你我……便只是传艺吗?这是何时的事?”
他开始追究时间和细节,黄壤也自有一番说辞:“自八岁那年,在仙茶镇第一次见过宗主开始。”
何惜金和屈曼英互看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困惑。
谢红尘问:“那为何这么多年,你从未同我提起过?”
黄壤道:“因为我自知,即便提起,谢宗主也会百般怀疑盘问,不是吗?”
谢红尘默然。
黄壤道:“想不到幸好得宗主梦中授艺,反而又救了我一次。阿壤拜谢宗主。”
过了许久,谢红尘终于道:“那么……为何当初你要拒绝我的求娶呢?”
这简直不像是他会问得出口的话。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却仍是道:“如果梦中百年授艺,你我关系应该更亲近,不是吗?”
他这话,让何惜金夫妇都显得尴尬。
黄壤思索片刻,道:“可我在渐渐长大,我明白我要寻找的是一个与我相爱的伴侣,而不仅仅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她望向谢红尘,对他温柔一笑:“两者是不同的。”
谢红尘陷入了沉默,黄壤却转而又道:“若谢宗主能够相信我的话,那么我还有一件事,想同宗主说。只是……要等到我成亲之后。”
“你现在便可明言。”谢红尘道。
黄壤笑道:“现在不行,须得成亲之后。”
“那么,本宗主便等到姑娘成亲之后。”谢红尘抬起头,看向黄壤。迎着他的视线,黄壤笑得温温柔柔。
那一刻,谢红尘甚至想,如果他也如第一秋一般,出言恳求。黄壤是否会改变主意,也拖延婚期,再等候一阵?
可是他没有。
他和第一秋,原就是不一样的。
半个月后,监正第一秋和司学大人黄壤成亲。
朝廷对这场亲事十分重视,仪仗队伍远赴如意剑宗,千里相迎。
连一向抠搜的户部都咬牙出血,准备了许多喜糖、喜钱,沿路抛洒。
黄壤大半夜就被屈曼英扯起来,妆扮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