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就是母亲的忌辰,明早去同父亲说一声,我想去……青云观,为母亲上柱香。”
乔茱正准备离开,听见戚铃兰的话音稍稍停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翌日清晨。
戚铃兰赶在父亲离府之前起身,说明了想去青云观上香一事。
戚明松闻言默默片刻,良久,抬头望着天边朝霞叹了口气,道:“是该去一趟。若不是近来兵部政事繁忙告不得假,我也想陪你同去。”
“我前阵子还在想,是不是该将她的灵位也迁来京中,总不能咱们都在长安享福,独留她一人在云海……”
闻言,戚铃兰微微低下头,“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还是要以公务为重,女儿会将父亲的心意带到,母亲泉下有知定是能理解的。”
“唉。”
戚明松无奈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不过铃兰啊,青云观可不在长安,那还隔着三十里的路程呢,当天去怕是不能当天回啊。你为何不去护国寺呢?”
前世就是去了护国寺,才惹出一身流言。
戚铃兰道:“护国寺虽是近一些,但毕竟来往香客众多。女儿想寻个清静些的地方与母亲说说话,想来青云观比护国寺更合适。”
“这倒也是。”戚明松被说服了,随即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你当日要早些出发,我把‘灵麒’给你留下,它脚力最好,比旁的马要快上许多,不出意外的话天黑前能赶回来。”
戚铃兰欠身应了:“好,多谢父亲。”
…
五月十七,天光初霁。
一架马车从端信伯府门前驶出,朝南城门而去。
半个时辰后,宫中朝会结束,陆之珩快步回到东宫,脱下一身沉重的朝服,换了件青色道袍。
南蕙取来三条不同样式的革带捧到太子面前,陆之珩粗粗扫了一眼,选了最朴素的一条。
“这也太素净了,殿下稍等一下,奴婢取一枚玉佩给您戴上吧。”
“不用,这样就行了。”
陆之珩说罢便准备出门,南蕙一怔,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是去敬文侯府吗?中午是否回东宫用膳?”
“不回。”陆之珩选择性略过了前一问。
汪富海已经备好马车在宫门外候着,看见太子的身影渐渐走近,他将马扎摆正,提前撩开了车帘。
陆之珩上了车才对他说:“去护国寺。”
“是。”汪富海向来不会问东问西,得了吩咐便应下来,“起驾!”
南蕙从内院跟到宫门口,远远看着马车远去,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安,纤细的五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或许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愈发不信任她了,平日出行总是瞒着她不肯透露分毫。汪富海的嘴也严实,根本问不出什么。
再这样下去,她该拿什么交差?
晌午一过,天上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坐在马车里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加上出了京郊道路崎岖不平时常晃动,催得人昏昏欲睡。
临近午时,马车停在护国寺正门前。汪富海撑开雨伞上前轻叩车身,道:“太子殿下,护国寺到了。”
马车内静默须臾,随后才见陆之珩从里边出来下了车。
一路登上台阶走进寺院,僧人引路将他请进宝殿。
“贵客稍等,国师正在和弟子讲经,约莫一刻钟后结束。”
陆之珩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僧人离开以后,他才转动目光环顾四周。或许是天气的原因,今日来护国寺的香客并不多。
只从这寥寥几个身影中搜寻,他并没有发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知是来得太早,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殿前上了柱香,定定心神默念几句经文,还未念完全篇,国师便从外边进来了。
“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国师不必多礼。”
眼前这位国师还不是后来的谷梁赭,而是他皇祖父那一朝的肱股之臣——杨信承。
此人熟知兵法精通政论,被先帝奉为不世之材。他还是先帝临终前唯一的顾命大臣,辅佐当今皇帝陛下登基,贵为帝师。
可他太过聪明,深知月盈则亏,在皇帝登基后半年便突然‘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了。
皇帝封他为国师,赐他主持护国寺,至今十七载。
陆之珩对他还算谦敬,含笑说道:“国师近些年时常游历世外不在京城,父皇有心与您讨论经书佛法,总不得机会啊。”
杨信承神情淡然,回道:“陛下勤政爱民,百姓多有称赞,贫僧远在江湖亦有耳闻,心中不甚欣慰。”
陆之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国师,“父皇虽忙于政务,但也时时牵挂国师,这封信便是父皇命我交予国师。”
杨信承接过信封不急着拆开,朝着皇城方向微微颔首:“多谢陛下挂怀。”
“国师此次回京,还走吗?”
“暂且不走了,只是等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如此甚好,父皇若是知道定然欣喜。”
与国师寒暄之后,陆之珩又在寺院中用了斋饭。庭外细雨一直不曾停歇,甚至还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空气中已然充斥着氤氲水汽,地上也攒了一指节高的积水。
陆之珩与汪富海进行了一番眼神询问,心底渐渐有些焦躁。
申时了,她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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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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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还好意思去】
【不来了哈哈哈哈】
【她今天不会来了哦】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特地去回顾第一章,】
【哈哈哈不知道吧,女主她不来了!】
-完-
第23章
◎大雨◎
壶中茶叶换了几炉水,已经冲泡得寡淡无味。陆之珩在护国寺等到了酉时,仍不见戚铃兰的身影。
杨信承盘膝坐在陆之珩的对面,拨动佛珠冥想了一个下午,终是缓缓睁开眼睛,带了几分探寻之意打量眼前人。
“太子殿下是在等谁?”
“没有。”
陆之珩被人看破了心事,下意识先否认,紧接着便察觉心里涌动着一股子不甘。他垂下眼眸凝视杯中已然冷却的茶水,随后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望向寥寥无人的寺院大门。
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我只是在等自己心里的执念。”
杨信承的面容十分平静,不含丝毫情感地望着他,良久才轻笑道:“殿下在寺院坐了一下午,话中倒有了几分禅机。”
陆之珩简单理解了一下国师这番话,大抵是说他故作玄虚、卖弄深沉。
“我确实想打听个人。”他稍稍正色,向国师询问:“在我来之前,可有一名女子来为其亡故的母亲上香?”
杨信承眉心动了一下,随即放下了佛珠,“什么样的女子?”
“她今年十七岁,尚在闺中,容貌气质皆是不凡,曾有高人看相说她命格贵重。”
杨信承低头沉吟,似是回忆了许久。终究遗憾地说:“护国寺今日只有一位贵人,便是太子殿下。殿下口中这名女子,贫僧不曾见过。”
明明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答案,再真切地从国师口中得到回应,陆之珩心里仍然有几分失落。
告别了杨信承与护国寺,陆之珩坐上马车,准备启程回宫。杨信承目送贵人远去,久久才从雨中离开,回到寺院深处的禅房。
他的弟子还守着未下完的棋局,连坐姿都不曾变过。
“师父,太子殿下走了?”
杨信承避而不答,在他对面的蒲团处坐下。
“你今日忽然借讲经的名义来找我,其实目的和太子一般无二。”
谷梁赭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师父避世多年,依旧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有你的野心,我如今只有一句话送给你。”杨信承在棋盘线上缓缓落下一枚白子,“朝局与棋局、活人与棋子,终究是不同的。”
话音才落,他又笑了。
“这局棋是你输了。”
…
一路向长安城中去,雨势越下越大。马车里听着雨声已不再是淅淅沥沥珠落玉盘,倒像是急促的鼓点声在头顶炸开。
陆之珩被吵得头疼。
“汪富海,今日是五月十七没错吧?”
突然听到这么一问,马车外汪富海先是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急忙回话:“是啊太子殿下。”
既然没有记错日子,为什么她没在护国寺?
他确信前世今日戚铃兰去过护国寺,还碰巧见到国师,得了个“贵不可言”的命格说法。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陆之珩百思不得其解,便吩咐了汪富海:“一会儿去端信伯府打听打听,戚姑娘今日可曾出府。”
汪富海恭恭敬敬应下:“是。”
端信伯府。
已是黄昏,大姑娘还未回府。
戚明松是把自己最宝贝的好马给她拉车赶路了,但也抵不过今日天气不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