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先开口？
不可能的。
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靠在心爱的人怀里，宋慧珍有些昏昏欲睡。这段时间她没日没夜研究长生汤的材料，争取把每一种食材的特性了熟于心。
好困啊。
方锦仪脸色还能保持镇定，但桌子底下捏着包包的手指已经泛白。她没有料到宋慧珍会这么轻视，甚至无视她。
她可是亲妈！
“孩子，你在怪我？”
她饱含热泪，真情流露。
“大妈，你谁啊？”
宋慧珍打了个呵欠，不耐烦的嘀咕。一上来抓着人就认妈，不是疯就是傻。
大妈？！
她才四十八好吧？女人四十一枝花，她走在路上还有小伙子搭讪呢。果然，不是她养大的就是不亲，一点都没有娇娇贴心。
方锦仪沉重的叹了口气，颤抖着手端起咖啡，深情的说，“我叫方锦仪，是沈家太太。慧珍，你是我遗落在外的女儿。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们在京城得以重逢。”
“噢，原来沈太太当年生了双胞胎？”
宋慧珍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丝毫不为对方的深情表演感动。
演的再好，都不能掩盖这个女人遗弃孩子的罪行。
“……额。”
方锦仪脸上的肉抖了抖，这孩子怎么爱刨根问底？事情含含糊糊不就可以了，到时候宣布沈家有两个千金，岂不是皆大欢喜？
“妈当时刚生完孩子，迷迷糊糊睡着后也搞不清楚。孩子，你不相信我吗？”
“嗯，恭喜你，猜对了，我是不相信你。你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搞不清楚，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在骗人？”
宋慧珍张开嘴，“啊呜”一口吞下丈夫递过来的小点心，小夫妻俩在桌子底下甜甜蜜蜜搞起了小动作。
要是对面没有电灯泡，那就完美了。
瞧瞧，没有教养就是没有教养。方锦仪胸口闷闷的疼，要是自己的娇娇，绝对不会惹她生气。
看看，还在公众场所和男人打情骂俏，乡下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孩子误会了，我当然只生了你一个。”
想想沈家的现状，想想干瘪的荷包，再想想御膳楼，方锦仪才缓过气来。
“嘁，那……沈雁娇就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沈家怎么不把她赶出去，留着祭祖宗？”
对，就是说给你听的——沈雁娇。
别以为乔装打扮就能瞒过庄小城的眼睛。
第85章 沈雁娇捏紧拳头，恨……
沈雁娇捏紧拳头, 恨不得当场去世。
她偷偷摸摸盯了沈家有好几天，今天她特意跟上方锦仪，没想到能偷听到这一幕。
宋慧珍, 你不得好死。
“孩子，你这话说的有点难听。娇娇是无辜的，我们沈家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家, 怎么随随便便把她赶出去？”
方锦仪皱着眉头, 对宋慧珍越发不满。
没有名门淑女的教养，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 尽搞些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小动作。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她自然向着沈雁娇。赶出沈家？她想都没有想过。
沈雁娇坐在卡座后面, 感动的热泪盈眶。妈妈还是喜欢她的，这可真好。
哼，宋慧珍, 爸爸妈妈是我的，哥哥是我的, 你永远别想占据我在沈家的地位！
啧啧, 宋慧珍不屑的撇撇嘴, 横挑眉毛竖挑眼就这个样子吧？方锦仪可真做的出来。
也对, 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年前随手丢弃的孩子, 能有多少感情？
“噢，沈家把自己孩子遗弃，这居然不是无情无义？沈太太，你空口说白话的嘴脸, 真丑陋。我想，我们没有继续的必要。”宋慧珍冷笑着坐直，把茶杯摔到餐桌上。
“不不不, 孩子。”宋慧珍态度强硬，方锦仪反而服软，“你误会了，我……我当时真的是为了你好。”说着，她抹起眼眶。
“那个时候，运动已经波及到沈家这边，为了不让孩子你跟着我们一起下放到农场吃苦，我才把你换到一个工人家庭。呜呜，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孩子，妈妈当时是真的没有办法。”
“你刚生下来有六斤三两，肉嘟嘟的特别可爱，还会对我笑，我怎么忍心让你跟我们一起吃苦？孩子，你什么都可以怀疑，但绝对不能怀疑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想起二十四年前被逼到小城生孩子，方锦仪不由悲从中来，伏在桌上抽抽搭搭哭起来。
卡座后面的沈雁娇已经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今天的事情颠覆了她的认知。妈妈真的是故意调换，只为了不让她的亲生女儿受苦！
啊啊啊，她到底算什么？！
这二十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妈妈，你心太狠了！
听到这里，沈雁娇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也没有偷听下去的必要。
离开吧，离这个可怕的“妈妈”远远的。
“噢，原来沈家下放了整整二十四年？”宋慧珍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对方锦仪的悲伤不屑一顾。
沈雁娇已经气跑，她也可以放开手脚。
也许，换孩子的一瞬间，方锦仪是真的为了孩子好。可后来呢？恐怕早把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或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被放弃的孩子，感叹一声造化弄人也就过去了。
不然，沈雁娇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
这倒霉孩子尽挑刺！
方锦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坐直身体，然后从小包包里掏出化妆镜，仔细替自己补了个妆。
无论如何，妆不能花。
“孩子，你被养的偏激了。”她把镜子合拢，眉眼沾上几分凌厉，“事情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努力回归沈家。要是你有了沈家千金的身份，做起事来必然是事半功倍，想想你的御膳楼。”
这才对嘛，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能够嫁入豪门，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
也许，刚刚那种哭哭啼啼拎不清只是她的伪装，这副精明外露工于心计才是她的本质。
“噢，也有道理。”宋慧珍好像多了几分兴致。她拿出商业谈判的架势，捡起银质的小勺，慢条斯理的搅拌起来。
“可是，就这样回归，很没有面子哎。沈太太，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孩子，还叫沈太太？”方锦仪伸出手，握住宋慧珍的手。粗糙的手感让她皱了皱眉，随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慧珍，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御膳楼开的很成功，成功到让沈家都羡慕。”
“你要回归沈家，就要摆足姿态。记住，轻易能得到的，谁都不会珍惜。沈家现在有难，但绝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你哭也好闹也罢，但一定要把钱袋子捂紧，千万不要借给沈家。”
“切记切记。”
方锦仪把手搭在餐桌边，说得唾沫飞溅。她坚信，血脉亲情永远比不上利益。只要有共同利益，就不怕对付背叛。
“为什么？你不是沈家一份子吗，沈家倒台……”
“不会的。老爷子手里好东西多着呢，随便拿一件出来就能卖天价。就看……怎么逼他拿出来。”方锦仪翘了翘嘴角，看向宋慧珍的眼睛里都是欣赏。
不愧是她的种。
掉到泥潭里都能爬出来，一步步爬到受人敬仰的高度。她现在只庆幸当时的果断，这样两个孩子都过上了好日子。
一个成了温柔大方的解语花。
另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女老板。
“孩子，眼光要放远一点，不要去纠结娇娇的事，她不影响大局。我们母女齐心，目标是沈家，整个沈家。”
方锦仪第一次肆无忌惮的露出她的野心，她要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沈太太。
嫁给沈文乔这个草包，她已经受够了。
她要做——方总。
“噗嗤”，宋慧珍笑了。这个方锦仪确实野心勃勃，就是缺少和野心匹配的手腕。
“对，我的目标也是沈家。”
让沈家覆灭。
她顺势抽回自己的手，端起杯子朝方锦仪点了点头。
但愿沈家倒台的那一天，方锦仪不会哭鼻子。她会递手帕的，真的。
“林昭，林昭，我的心好痛。”沈雁娇向往常一样扑进林昭怀里，开始呜咽。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果不出意外，她长大后一定会嫁给林昭。
可没想到，世间真有一眼万年，她遇到了真命天子赵缨。为了和赵缨在一起，身为沈家大小姐的她甚至学会了洗手做羹汤，手上烫出疤痕也无怨无悔。
可即使结婚，林昭依旧是她的秘密花园。她坚信，就是全世界都背叛她，林昭也会站在她一边，和她一起对抗全世界。
“谁欺负我的娇娇？好了好了，先放开好不好？我一身臭汗别熏到你。”林昭拍了拍沈雁娇的背，有些心疼。
“嗯，难怪臭死了。”
沈雁娇娇气的捂着鼻子，忙不迭的离开林昭的怀抱，嘟着嘴开始叨叨，“林昭你现在生意做的怎么样，有起色了没？我把十万块钱借给了你，哥哥要我都拿不出来，还被臭骂一顿。”
“我对你够意思吧？”
她点着林昭的心口，自顾自的说，“哥哥都对我有意见了，你知道吗？林昭，你要赶紧赚钱，赚多多的钱，让那些看低你的人高攀不起。”
“嗯，我在努力。娇娇你呢，和赵缨幸福吗？”林昭脱下湿透的外套，然后捡起衬衫穿上。说到赵缨，他忍不住情绪低落。
败给那样一个人，他总觉得冤。
“额……我和他就那样吧。你知道，他那个人自尊心超级强，和我多少有些格格不入。每次吵架，都是我放低姿态迁就他。次数多了，我……有些累。”沈雁娇想起丈夫的盛世美颜，却有些笑不出来。
原来生活光有爱情还不够。
柴米油盐，每一样都让她抓狂。
难怪，当初没有一个人看好她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