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坐下！总共二十几个小时，够你晃悠的！”
黄三平则是上了火车就不敢动弹，缀在钱雨身边像个小尾巴。他在乡下时候就听说火车上不太平的，什么扒手抢包抢东西，比比皆是。
钱晴登时有点头疼，她姐夫跟她表弟就不能匀一匀吗？
一个安静的过分，出门跟个受气包似的，一个跳脱的可以，在火车上也像郊游。
火车出了省城站，上车的人就多了许多，多数扛着大包小包，赶火车赶火车，这年头的火车真的是靠赶的。带行李的人太多，稍不留意就要被准点开走的火车落下。
等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到了饭点。钱晴这时候来了兴致，拉起丁杰和钱雨黄三平。
“走走走，咱们去餐车吃饭！”
是时候看看辣椒酱的销量了！
钱雨有点纳闷：“咱不是带了吃的？干嘛非要上餐车去吃？”
又贵又难吃的，一份饭菜都要一块多！
黄三平也跟着劝：“钱晴啊，出门在外，咱别太……露富，容易出事情的。”
钱晴这次出来是身上带着现金的，幸好是秋天，钱母干脆把钱展平，全数缝在钱晴的衣服里，本来还算薄的衣服，把钱缝进去之后就显得厚多了。
钱晴把全副身家穿在身上，手里拎起来自己的行李。
“就这么几包东西，咱拿上不就完了。一路上二十多个小时，总不能真就不出车厢一直干坐着吧。”
他们四个人都穿的普普通通，个个都像个普通工人，定的卧铺也靠在一起，说话只要不是太大声就没人能听见。
钱雨看妹子执意如此，跟着拍板：“那就去！”
丁杰作为最小的一个，没有发言权，只有追随权。这会儿听两个姐都说要去餐车，他两只眼睛都亮了。
一行四人拎着不多的行李包过了一个卧铺车厢就到餐车。
餐车里头摆着几张桌子，来吃饭的人也不多，多数都是随便点一份套餐，然后皱着眉头把难吃的饭咽下去。
钱晴看了下大概的菜单，要了一荤一素的套餐，钱雨丁杰也跟着点了，只有黄三平，听到列车员说是一荤一素的套餐要一块五。当即就想说自己不吃了。
一块五！
什么金子做成的饭菜要一块五！
他看着媳妇跟小姨子面色自若，心里不由自主有点生气。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之前就吃过，所以才对价格这么不在乎！
黄三平心里想着，是不是要跟媳妇谈一谈？虽说穷家富路，但也没有这样造的。媳妇跟小姨子挣钱都不容易，何必非要把钱花在吃喝上？
他扭头想去找丁杰寻求认同感，却只听见丁杰这个憨货半点不在意周围的人，直接指着菜单说：“你们这套餐怎么做的？这么贵？”
黄三平难堪的低下头，他是觉得贵，但他不会问出来。就如同每个第一次出门的人一样，黄三平信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人家的东西贵……黄三平是没有那个勇气。
列车员似乎是被问多了，直接扔出来标准答案。
“火车上的东西跟下面的东西怎么能一样？”
说完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
在火车上待久了，人的嗅觉都不那么敏锐。毕竟如果敏锐的话，那意味着你要跟众多人挤人人挨人，不流通的空气，难闻的气味作伴。
但这一股子香味仿佛是在浑浊的水中滴入了一点清油，清亮亮浮在水面上，叫人闻到就口舌生津。
钱晴豪气的拿着一瓶辣椒酱往自己面前的菜和饭里加，顺便还佯装催促丁杰。
“小杰，快来尝尝这个辣椒酱，我上车之前买的，三块钱一瓶，说好吃的很呢。”
第47章 一更
丁杰家里就有三个做厨子的, 他爸他二叔还有二叔家堂哥，舌头刁的一批，但因为是他姐说的……
所以丁杰赶紧捧场：“闻着就香！”
一闻就知道是他姑做的辣椒酱, 不过他姑手艺确实是要比他爸还强点。
钱晴把红艳艳的辣椒酱挖出来放在白米饭上，火车上的菜已经不像样了，米饭如果不热那简直是一无是处, 好在厨子没有过分, 白米饭热腾腾的送上来。上面浇上一勺子辣椒酱, 被热气一氤氲, 香味就散开的更彻底。
“坐下吃！”
钱晴招呼着几个人坐下，开了口的辣椒酱放在正中间。
钱雨丁杰都坐下来开吃了，黄三平还在犹豫。
“姐夫，你赶紧点呀，点了吃完咱们回去休息。”
黄三平被人一催就下意识坐下,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放了一荤一素的套餐。
荤菜是辣椒炒鸡肉, 素的是炒豆干。吃到嘴里除了口感没什么差别，都一样的难吃, 仿佛是拿热水过了一遍的没滋没味。
钱晴挨个给每人挖一勺：“配着辣椒酱尝尝。”
原本平平无奇的饭菜配上辣椒酱, 仿佛是素描被上了色彩，顿时鲜活了起来。
列车员还在吞咽着口水, 旁边一起吃饭的人就难熬多了。本来大家一样的吃难吃的饭菜还好，反正抱怨也不能改变现状, 但是边上的人吃的津津有味，自己的饭菜却还是那么难吃，这就让人很郁闷。
丁杰虽然憨，但是有一点好, 就是听话。
看见她姐说瞎话，他也顺着往下说。
“真好吃！三块钱一瓶也太便宜了吧，里面还有花生米和芝麻，芝麻还是炒香的，唔……这豆腐干是应该是油炸过的吧，油里应该是下过几样料，我尝着应该有草果，大料……”
钱晴直接一个馒头塞进丁杰嘴里：“来来来，配上馒头更好吃！”
不能再叫他说了！再说都要把配料表背一遍了！
旁边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坐不住了，硬着头皮上来搭话。
“同志，你们这辣椒酱能卖给我一点不？”
她穿着一件毛呢外套，头发还烫了小卷，旁边坐着一个白嫩嫩穿背带裤的七八岁小男孩。
餐车用餐不便宜，多数人还是自己带干粮上车对付几顿就过去了。能花钱来这里吃饭的自然不在乎几个小钱，所以这妇女直接上来就说“买一点”。没有拖着孩子过来讨要这一点也让钱晴很满意。
“不用钱，我们买了好几瓶呢，给你挖一勺吧。”
钱晴问列车员要了一个干净勺子，给那妇女挖了满满一勺。
对方谢了她好几声，边上的背带裤小男孩则是迫不及待把辣椒酱扣在自己的米饭上，让本来要提醒他少吃点辣的妇女不忍心。
坐车时间久了，早上那顿孩子就没吃好，后面还有十几个小时，可怎么办呢？
小男孩把红艳艳的米饭往嘴里一送，立刻就惬意的眯起来眼。
“妈妈，好吃！”
旁边同样用餐的人们看见质量得到验证，蠢蠢欲动的就更多了，不多时就有人也端着餐盘凑过来寒暄。
钱晴则是来者不拒，谁来都给舀一勺。
没过一会儿，连最开始跟丁杰说话的列车员也端了餐盘过来了……
就这样到吃完饭，一瓶辣椒酱就此告罄。
钱晴看着明显表情有点心疼的姐夫，若有所思的姐姐，一脸不知道情况的丁杰，安慰道：“没事，咱们买了好几瓶，足够后面吃的。”
四个人吃完饭就准备回自己的车厢去，刚出餐车就被带着孩子的妇女拦上了。
对方压低了声音：“同志，你那辣椒酱……能卖我一瓶不？贵点也可以。”
看着孩子难得胃口大开吃完了一份饭，她心里高兴又不由自主开始担忧下一顿怎么办。
钱晴有点诧异的看着对方，并不是诧异对方找过来买辣椒酱的举动，而是诧异对方怎么看出来自己的意图。
那妇女扯着嘴角：“……早几年我在火车上倒过货的。”
钱晴：……
“五块钱一瓶。”
都是生意人，看出来自己浮夸的演技也正常啦。
对方显然是不差钱，当即就要掏兜。钱晴则是谨慎的制止了她，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他们那个车厢再给。
他们这样“偷摸”的举动，自然也有人看在眼里。
等到回到车厢完成了这头一笔交易之后，立刻就多了几个在餐车里尝过辣椒酱的人“路过”，顺道又卖了几瓶出去。
黄三平目瞪口呆。
不是，就这一小瓶辣椒酱，能卖五块钱？全世界的傻子都在这辆火车上了是吗？
钱晴还在自言自语：“成本有点高啊，白费一瓶酱就换三十块钱。”
黄三平：……
餐车上分完的一瓶酱，加上几个人的餐费，再加上卖出去的六瓶，成本也就个十几块钱吧？
倒个手就翻倍的挣法，还成本高？
丁杰则是当面给他姐吹起来了：“二姐，你太厉害了！”
怪不得他爸临走之前拎着他的耳朵教育他，让他出来之后跟他姐好好学学。他姐真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材料啊！
钱晴看着包里剩下的十几瓶辣椒酱，心念一转，就给丁杰下任务了。
“你是说……让我在下车之前把这些全卖掉？”
钱晴点点头：“我给你五块钱本钱，你试着卖卖看。反正还有十几个小时。”
丁杰本来还懵着，钱晴倒也没有让他两眼一摸黑去搞销售，而是大致给他分析了一遍。
“你卖东西，肯定先要想想你卖给谁，刚才咱们去餐车，就是因为餐车都是吃东西的人，这样就好卖。但是也有问题，火车上不让明着推销卖东西，咱们后面要是每顿都去餐车开一瓶，这个就不划算了。本来去餐车的就人不多，再去很可能还是重复的一批人。你想想别的法子，记得躲开列车员。卖多少我只要三块钱的本钱，卖多了的钱都是你的。”
丁杰想了一会儿就点点头，他姐都这样说了，他就试试嘛，真卖不出去他姐还能揍他不成。
旁边钱雨看着钱晴的举动，又给一直坐着的黄三平递眼色，但黄三平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让钱雨憋气到不行。
“三平，你要不跟着丁杰一块？给他帮个忙。”
钱雨干脆自己拿了决定。人都出来了，还抱着乡下那老一套，自诩为“稳当”，实则是怕事。
黄三平刚被三十块钱震了一下，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听老婆要把自己撵出去，当即就面露难色：“不合适吧……我一直在乡下，不晓得这些……”
丁杰大喇喇揽过黄三平：“姐夫，我也是从乡下来的啊，人总得有第一次，咱俩就试试看，卖不了就算了。再说我姑做的酱这么好吃，怎么可能不好卖。你也来，正好我缺个打配合的，挣钱的部分咱俩对半。”
黄三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丁杰给拖走了。饭点还没过去，丁杰要趁这个时候去试试水。
钱晴很满意丁杰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