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将军可真真是把无数男子给比下去了,真是让人万分钦佩啊!”
“冯将军师从定选侯,定选侯当年文人出身,却能在军中立下无数功劳,如今冯将军屡立战功,真是应了那句‘名师出高徒’啊!”
……
朝臣们纷纷赞叹起来。
冯谕瑧唇畔含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来。
那个虎丫头,终于凭着真本事,向世人证明了自己。
瞧,这便是冯家的姑娘,半点也不比男子差。
隔得一年有余,大军班师回朝,受到了朝野上下无比热烈的欢迎,尤其在民间,南北划江而治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无数当初因战乱与家人走散,最终被迫南北分离的百姓,随着晋国京城的被攻陷,两国合二为一,分离了数十年之久的家人终于得以团聚。
只是,别时翩翩少儿郎,归来已是鬓满霜。
整座大梁京城,洋溢在一片欢天喜地当中,百姓们以自己最大的热情,迎接凯旋的大军,当有人率先发现出现在城头上的明黄身影时,立即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高呼,如同砸落平静湖面的小石子,顷刻间,数不清多少人跟着跪地高呼,那一声声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云霄。
冯谕瑧眉目含笑,望向臣民们的眼神充满了欢喜与自豪。
她下意识便想唤连翘,与之分享自己的喜悦,只是那个名字还没有出口,便已记起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须臾的停滞,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她的视线落在走在大军最前方的那道熟悉身影上,记忆中那张总是明媚的容颜,此刻在满城百姓的欢呼声中,却显得异常威严,颇有几分不苟言笑的模样。
她微微一笑,视线投向了冯菁予身侧那道同样一身戎装的身影,看着对方那春风得意的模样,又想到那场“战场上的婚礼”,双眸微眯,笑意也不知不觉地敛下了几分。
策马走在自家夫人身侧的穆璟,忽地感觉背脊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立即警觉地寻找“杀意”所在,却蓦地对上了城楼上一道冷冽的视线。
他打了个哆嗦,策马往冯莆予身边愈发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夫人等会儿记得救为夫一命啊!”
冯菁予不解地望向他。
“陛下。”穆璟飞快地提示。
冯菁予脸色一僵,想到自己那场婚礼,立即离他远了几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穆将军,各自保重吧!”
穆璟:“……”你别把这般无情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啊!好歹夫妻一场。
冯菁予哪还理会他,得胜归来的喜悦都被他一句“陛下”给吓得烟消云散了。
一会儿又暗暗后悔,当日也不知犯了什么糊涂,居然那般轻易便答应了如此荒唐的条件,如今好了,姨母一定会非常生气,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了。
她一路忐忑不安,跟着许跃平迈进正明殿时,偷偷望望上首那张不怒自威的熟悉脸庞,差点没忍住想溜之大吉。
可最终,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参拜。
穆璟亦然。
一对难夫难妻均是提心吊胆,无论女帝说什么都毕恭毕敬地应着,对朝臣们的恭维也表现得相当谦虚。
见这两人身份高贵,又接连立下天大的功劳,态度居然如此谦和,朝臣们均是暗暗点头。
冯谕瑧如何瞧不出这夫妻俩的小心思,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过面上却半分也不显。
待众人散去,冯菁予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敢走出殿门,因为知道殿门外肯定有人在候着自己。
穆璟亦是如此,虽然在朝臣邀约时,他很想点头趁机走人,但是看看身边的冯菁予,到底还是婉拒了。
虽然夫人对他‘无情’,不过身为夫君的,却不能‘无义’,总要陪着夫人一起面对‘大难’才是。
不管冯菁予怎么磨蹭,最终还是迈出了殿门,果不其名,殿门外,玲珑正在候着她。
“县主,陛下有请。”玲珑上前行礼,含笑道。
冯菁予讪讪地笑了几下,小小声地问:“姨母有心情如何?”
玲珑笑容不变:“朝廷大军班师回朝,天下一统,陛下自然心中高兴。”
见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冯菁予便知道想要从玲珑口中打探是没有可能的了,不过想想到底还是不甘心,又问:“连翘姑姑呢?”
若是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还有连翘姑姑可以救命啊!
玲珑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敛了下去,神情亦变得黯然:“连翘姑姑两年前便已经过世了。”
“什么?!”冯菁予大惊失色,便是一直跟着她身侧没有说话的穆璟亦吃了一惊。
“县主南下的那一年始,连翘姑姑的身子便一直时好时坏的,两年前又一次病倒,却没能熬过去。”
“连翘姑姑……”冯菁予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怎么也没有想到,出征前与连翘见的那一面,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县主等会儿见了陛下,还是莫要再提姑姑的事。”玲珑不放心地叮嘱。
冯菁予点了点头:“我知道。”
却说在明德殿耐心地等待着的冯谕瑧,在看到冯菁予与穆璟双双出现的身影时,淡淡地道:“朕没记错的话,可没有传召端王。”
穆璟定定神,顶着她不悦的视线,硬着头皮回答:“夫妻一体,有什么事自然要共同面对才是。”
冯谕瑧冷笑:“这话说得,倒像朕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似的。”
冯菁予见势不好,立即涎着笑脸上前:“姨母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再没有比您更好的了,他不会说话,别理他。”
“他是谁?”冯谕瑧冷着脸问。
“穆璟啊!”
“穆璟是谁?”
“我夫君……”冯菁予下意识地回答,而后成功地见姨母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摸摸鼻端,干脆地认起了错:“我错了。”
“我也错了。”妻唱夫随,穆璟亦跟着道。
“错哪了?”冯谕瑧不紧不慢地问。
“不该未禀报长辈,便轻率地决定成婚。”冯菁予老老实实地回答。
穆璟亦点了点头,不过却补充了一句:“成婚是臣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娶菁予为妻亦是臣心中所愿,绝非儿戏,更非轻率之举。”
“如此说来,朕倒还要夸你一句情深义重不成?”
“臣不敢。”穆璟低下了头,不敢捊虎须。
冯谕瑧瞪了他一眼,将视线投向了冯菁予,见她一脸的忐忑不安,眼神还带着讨好求饶,以及几分内疚。
她暗地叹了口气。
木已成舟,况且嫁的这个人她也是默许了的,故而她其实不是十分恼怒,只是气他们如此草率地举办了婚礼。
她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孩子,怎能连个正经的婚礼都没有,便这般早早地嫁人了呢!
“这个人,你确是真心想要嫁他的?不考虑别的任何原因?”她问。
冯菁予明白她话中所含意思,是担心自己为了上官远当年那番话,才决定嫁给穆璟。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恳切:“是!嫁他是出于真心,不含其他任何缘由。”
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家夫人的穆璟,在听到她这话后眼睛一亮,而后咧着嘴笑得无比欢喜。
就知道是这样,他以真心相待,换回来的自然亦会是真心。
冯谕瑧却是深深地望着她,一直望入她的眼底深处,似乎想要看穿她的真正想法。
良久,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冯菁予见状便知这关是过去了,心中万分高兴,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处,笑道:“幸好姨母同意了,否则这孩子出生之后跟我要爹,我可上哪找去啊!”
冯谕瑧的脸色变了。
穆璟的脸色也变了。
“你有了身孕?!”
“你有了身孕?!”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是啊是啊,都快两个月了。”冯菁予喜滋滋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我让小宁大夫都瞒着,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有身孕你还敢骑马赶路?!”穆璟又惊又怒,声音都提高了几个阶。
只要一想到……他简直不敢再想了。
冯谕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没时间再训斥她,立即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没事的没事的,这孩子可稳当着呢!”冯菁予满不在乎地道。
“你给朕闭嘴!”冯谕瑧斥道。
冯菁予不敢再出声。
好在太医来仔细诊过后,只道一切安好,众人才松了口气。
“就说没事的嘛!”冯菁予小小声地嘀咕。
冯谕瑧一脸无语地望着她,连训斥都懒得训了。
反正这倒霉孩子都已经嫁人了,也轮不到自己操心了。
“回你们的端王府,莫要在此碍朕的眼,瞧见你们便生气!”她一挥手,直接便撵人了。
冯菁予委屈巴巴:“姨母~~”
怎的怀了身孕待遇都没提高的。
穆璟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臣遵旨,臣告退!”
然后,也不待冯菁予再说,半哄半骗地硬是把她带了出宫。
看着那对小夫妻渐渐远去的身影,穆璟好脾气地哄人的声音甚至还隐隐地传了过来,冯谕瑧忽地轻笑出声。
真好啊,虎丫头找到了她的良人……
尽管那两人早就已经成婚,甚至连孩子都怀了,可冯谕瑧还是下旨为他们重新补办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所需的一切,她一早就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的,只待那两人归来便可以举办。恰好两个月后便有一个黄道吉日,冯谕瑧便选择了那日为那两人补办婚礼。
只是婚礼举行的那一日,冯菁予的肚子已经大到根本掩饰不住的地步了。
参加婚宴的满朝文臣、皇室贵胄看着端王妃那隆起的腹部,一时均愣住了。只是下一刻,又是一阵大喜。
端王有后!皇室终于有后了!
其实,安王穆恂、废帝穆垣早就已经有了子嗣,只是安王那一双儿女均为侍妾所出,而安王又是那样的身份,他的孩子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