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翘翘噘嘴,“不然呢,你当我想来。那外边的破石子就不能捡捡,咯地人脚疼。”
她想绕进去,庆脆脆直接伸手推她一下,“你没嫁人,这里边都是你姐夫的贴身东西,你看了不害臊呀?”
不看就不看,还当她有多稀罕呢。
反正爹就是让看看他们日子过得好不好,“爹说了,你们欠下的三贯钱别忘了还,知道了没?”
庆脆脆心下厌恶,距离她成亲连半个月都没到,已经急成这样?
只是不想搭理,压着怒火,“没事就去找你的小姐妹们玩吧,你说的我记下了。”
庆翘翘视线从这小院来回看了片刻,踢踏着步子往回走。
走一半,猛地想起一事,一扭头正好看见胡燕来被迎到大的那间竹屋子,顿时骂咧一句。
“以为这是王母娘娘的仙境呢,呸!”
爹娘说等庆脆脆欠下的三贯钱还了,将来都是她的陪嫁,本来想起这件事,忍不住要跟庆脆脆炫耀一下罢了。
胡燕来看着大变模样的屋子,惊呼连连,“这还做了里外间呢,跟镇上看到的那种宅子似的。”
中间隔断的一大半是竹子,另外走人的地方用一道杂乱布料凑成的布做成了帘子,可见日子过得也紧巴。
庆脆脆将人领到里边,“三叶子,叫燕来姐。”
三叶子乖乖地唤了一声‘燕来姐’。
胡燕来被安顿竹床上,也不见外,还跟在庆家一样,掏出袖子里的针线帕子上针,“你这小家瞧着有模有样,我一来就说你会过日子,肯定能过好。”
庆脆脆受了她夸,递过去一碗水,泡过竹叶,喝了清神醒脑。
胡燕来觉得竹叶冲泡的水还挺新奇,走了这么段路正好渴了,“你妹妹在家一点都不安分,以前你在家,干活一把手,惯得她懒骨头,你出嫁以后,庆大叔和庆大婶还得下地,她什么都不管。”
下地的人是要送饭的,庆翘翘肯定不愿意做饭,勉强糊弄了自己的嘴就不错了。
“我爹打她了吧?”
胡燕来猛点头,“打!昨天还听着动了棍子呢。”
又想起什么,道:“打你妹妹就算了,她活该。就是庆大婶可怜,也受了一顿骂。”
庆脆脆垂下视线,过一会儿叹气道:“我爹就那样。”
她娘性子软,一辈子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她不对,明明占理也觉得不占理。
“你呢?你近日绣地帕子怎么样?”
胡燕来笑眯眯地点点头,绣好的帕子她舍不得带出来,怕别人摸脏了,眉飞色舞地说了很多。
好久不见她,胡燕来憋得狠,一顿倒,看得一旁的三叶子眼睛都睁大了——这个燕子姐姐,真的好能说话呀,她都不用喘气的嘛?
“脆脆,村里又有了新的传言了,说是....”胡燕来气愤不已。
庆脆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是和自己有关的,使唤三叶子出去玩,示意她继续。
“说你和王二早就有了首尾,说你不守妇道,趁着王二麻子去镇上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厮混,还说你也是个灾星。”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农忙都拦住一张破嘴,难不成村里的人闲着没事儿干,成天扯瞎话过日子?怪不得一直是穷村。
庆脆脆生气,转而一想,怎么冷不丁就有了这种话?
“是谁传的?”
胡燕来摇摇头,“我娘从李婆子那里听来的,不知道是谁最开始传的。”
既然他们不让她过安生日子,那大家就都不要过安生日子。
“没事,我明儿正好要去里正那里,到时候让大家给评评理。”
胡燕来看她脸色难看,道:“你家屋子远,有些话听不到耳朵,我要是听了什么一定传过来。”
庆脆脆感谢她,又道:“那时你不是说你娘给你相看了嘛,如今有消息了吗?”
胡燕来抿抿嘴,害羞地点头:“是临花村的一个渔夫。年纪虽然大些,但是媒人说他为人老实,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他家爹娘愿意出五贯聘礼。”
那条件是不错呢。
“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胡燕来点头,又叹一声,“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就是他头前已经有过一个婆娘了,说是生娃娃的时候难产,两个都没活成。”
庆脆脆看她愁眉,宽慰道:“夫妻缘分,哪有万事如意的。”
转而一想上辈子自己不就是全信了媒人的话,一辈子搭进去,于是道:“燕来,媒人的话有时候不敢全信,你就看给我说亲事的春娘子。”
可她们都是女人家,不好直接去打听。
“改天我让王二哥去临花村走上一遭,打听打听这家的情况,你看怎么样?”
胡燕来忙将媒人说的哪家人说了前后,一顿缠话,不知觉天已经要黑了,庆脆脆送她出门,叫她放心。
第16章 .风干兔子
目送胡燕来走远,庆脆脆一扭身就看左边的竹子墙已经立好。
院墙不比住着的屋子精致,不必非得用一般粗细的,高度上有些差异也无所谓,大约有两个王二哥那么高。
她心里稍稍松口气,这几天屋子垒好,便是四五个有力气的汉子来回拉扯都得一阵功夫。那日那个瘦小的身影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王二哥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肯定也惦记着,要不然不会日夜不停歇地赶工。
下晌饭要做的时候,庆脆脆听着有熟悉的脚步声,果然是丈夫回来了,没有拖曳竹子的声音,两只手提地满当当的。
天色渐深,她看得不太真切,像是灰兔子,“这是猎回兔子了?”
“不止是兔子!”王二麻子兴高采烈地喊道,“还有一只黄狐狸呢。”
狐狸?
庆脆脆往锅里添了一瓢水熬着,赶过去看狐狸。
尖嘴大耳,鼻头发黑还湿漉漉的,一身红褐色毛皮倒是油光水滑,庆脆脆看它被倒提着,但是眼神发亮,三叶子正伸出细嫩的小指头要去摸她头,她猛地扯回去。
下一瞬,狐狸狡猾地呲起獠牙咬了出去,恶狠狠的样子,要不是庆脆脆扯得快,只怕三叶子的小指头肯定得被咬死。
老话都说狐狸会装相,果然如此。
她拿了小树枝戳戳狐狸肥嘟嘟的肚子,“这狐狸一冬天肯定吃得好,你瞧瞧这肚子,哎,别不是揣了小崽子吧?”
猎户是有说法的,老猎户说深山里的生灵不见人世,但是有灵性。
若是逮着揣了小崽子的,就不能杀生,而是要放回去。
王二麻子摇摇头,已经用粗绳子将狐狸绑地严实,提起毛茸茸的尾巴给她看,“这是公狐狸,肚子上都是肥膘。”
他控制不住心里的高兴,这些日子没去猎山鸡獐子之类的,就连柴火打了都是供自家用,眼看上一次买回来的三包药都喝光了,他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
虽然妻子说她还有存余,但他是个男人,怎么能不往回赚钱还掏妻子的贴己。
也是巧了,下晌回来听三叶子说什么燕子姐姐来家里了,他猜是脆脆在村里的小姐妹胡燕来,便没有打扰,趁着天色还有,上山碰运气。
春天到了,猫了一冬的山兽都往出窜,逮了两只灰兔子也算收获,谁曾想一转身正正遇上一只黄皮子。
老人喜欢叫黄皮子,其实就是黄狐狸。
庆脆脆看着随着狐狸尾巴不断飞扬在空中的细毛,笑了笑:“这是红褐色,这种狐狸皮做披风最好看的,卖到镇上皮货行估计值不少钱呢。”
王二麻子也估算下,“估计有一二两银子呢。”
一二两?
这狐狸皮绒做成的围脖、手套哪一件不得卖出好几两,这样一张成年狐狸的完整皮子,卖上四两都觉得亏了。
“原本是打算明儿去里正家走一趟,把咱们家的事情说个是非黑白。”庆脆脆揭开锅盖,雾气蒸腾,青菜叶子下锅,原本打算野菜汤,眼看有进项,也不必吝啬,嗑碎三个鸡蛋打散入锅。
“眼下看只能往后推一天,明儿我和你一块去镇上卖这狐狸皮,二来家里还缺不少东西,一并买回来。”
王二麻子也不做他想,点头应下。
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起身,今日要出门,庆脆脆昨日便烙好了三张大饼子,一张留给三叶子,另外两张他们拿上当今天的干粮。
一连好几天都吃地好,三叶子小脸不是以前那种瘦脱相,庆脆脆摸摸他小脑袋嘱咐道:“大屋子里头没什么要紧的,但是有粮有盐还有好被子,所以嫂子把门挂了锁。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不在,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回自己的小屋子,还记得怎么从里边上锁吧?”
三叶子点点头,有些不舍。
自打嫂子进来,很久没有留他一个人在家了。
“以前二哥去镇上,三叶子你怎么不舍得我呀?”王二麻子看他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妻子后边,酸酸道。
三叶子抬头做了个鬼脸,见二嫂子不嫌弃,乖乖地站在院门口,“二嫂子,路上慢些。”
顿一下,“二哥也慢一些。”
前儿她上山帮忙拉竹子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喊疼了好久,三叶子还记得呢。
庆脆脆嘱咐他回去拴上门再睡一会儿,和王二哥沿着山路去镇上。
山路崎岖,花溪村偏僻,要走上大半个时辰的山路才能拐到去镇上的主干路上。
王二麻子背着箩筐走在前头,里边是捆地结实又饿了一天一夜的狐狸,庆脆脆挎着新编好的小篮子,里边是两张剥好的兔子皮和一只生兔肉。
家里这么久不见荤,她做主留下一只,昨天用盐水泡过一夜,出门的时候正吊在屋子里风干呢。
清早赶路难免湿寒,她看着前面王二哥高大的身影,心里踏实。
他今日穿得是自己刚做好的粗麻衫子,鸦青色显气质,更何况王二哥本是脊背挺直,行走动间胳膊上都是虬生的肌肉块。
有他在前面护着,时不时伸手接自己上下坡,这一路崎岖,也不难行。
终于拐上大路,天边有了亮气,两个人只在一旁大树下坐一会儿,吃了几口饼子继续赶路。
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天央,庆脆脆有心试探不让他去,将大肥狐狸的背篓接过,顺着丈夫的指点,走了过去。
皮货行的门脸好认,木板子大门敞开,里边柜台后有一男一女迎来送往,庆脆脆抬头看一眼,见牌匾上写得‘皮料’两个大字。
进到里边,果然跟王二哥说得一样,柜台后的妇人是个圆盘子的福相,嘴边有一颗大痣,正同一位穿长褂的富态老爷说笑。
庆脆脆还要再看,就见柜台后的小二过来招呼,“小夫人是要卖什么皮子?”
做生意的眼神尖,早就看见这小娘子站在门口张望。
穿得衣裳也不鲜亮,鞋子灰扑扑的,一看就是走山路到镇上的。
庆脆脆同他笑笑,解开背后的箩筐放在地上,“我当家的是个猎户,从山上捉了一个肥狐狸,他去别家买东西了,我先送到您家来问个价钱。”
小二往箩筐里看了看,正见那狐狸翻着黄褐色的眼睛盯着外边,瞧着还生泛。
大尾巴一摇一晃的,毛色也鲜亮,若是剥下来,必定是一张难得的好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