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很多楼宇现在还没有液晶屏,如果她们能以低价购买,免费安装,不就多了很多投放渠道?
娜娜还想到,“你们不觉得好多商场等厕所时间很长么?在厕所排队的这段时间大家会乐意看广告的。”
众人忙说对对对,尤其女厕所,排队排老长。
不过,在厕所外面做广告,产品可得看好了。
讨论完此事,余自新私下问雯雯,张欣悦怎么样了。
张欣悦暂时借住在赵婷家,还打算周一就上班呢。
雯雯咂舌,“这么拼,我天啊,去了趟北京回来完全变了嘛!有事业心了呀。阑尾炎现在就算是做腹腔镜手术,也得再养一两周吧?”
余自新说:“那周一先给她做入职手续吧。有了就业合同才能办档案,办暂住证,总不能一直借住在别人家,她肯定也想租房买房的。”赵婷家也不大,就两居室,不然也不会急着买房子。
雯雯答应了,余自新又叮嘱,“可别跟她说什么去了一趟北京大变样、有事业心之类的话。谁想听人提自己做过的傻事呢?即便你是她老板,也不要这样。”她跟谁都说张欣悦是得了阑尾炎看清渣男真面目。
余自新回到海市时已经是六月底,离高考就一周了。
楚健没再提“约会”的话,仿佛当时是在开玩笑。
倒是李英琪小祖宗,有天傍晚连发十几条消息,一定要跟她见一面。
余自新感到他像是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想要跟她商量,但问了他又不说。
好容易到高考前都保密得挺好,要是这时候功亏一篑露了馅,李英琪考得挺好就不说了,但凡他高考出了什么岔子,李家怕是要跟她结大仇了。
她只好匆匆打车到他学校附近,在一间小冷饮店里等他。
没一会儿李英琪就到了。
他还没走近先说,“对不起。不过这事我真想不到第二个能商量的人。”
余自新不由自主站起来,究竟是什么事?
李英琪拉住她向外走,“我们出去说。”
这么神秘?还怕在这儿说被人听到?
学校附近的路边种的是槐树,可惜这季节只有浓郁树叶,闻不到一丝槐花香,路边的房子全是中苏友好时期盖的苏式红砖小楼,在路灯的橘色灯光下变得像深赭石色。
余自新跟李英琪并肩走着,一面心里打鼓,一面又有种走进一副奇怪的油画的感觉。
这些小楼现在全变成了居民楼,各种声响飘出窗外,电视里的滑稽戏,走廊里炒菜做饭的,水房哗啦啦流着水,小孩子大人说话声,可李英琪充耳不闻,拉着余自新走了十几分钟,一直不吭声。他眉心微微皱着,这忧愁的样子和从前看T.S.艾略特诗集时那样子可完全不同。
终于,走到一个路口,他犹豫一下,继续向里走,老街坊没有门卫,隔得老远才有一根灯柱,光线比马路上还暗,余自新不由有点害怕,就在这时,李英琪忽然停下来,对她说,“媛媛的爸爸有情妇。”
第156章 信任的对象 本来你这些话会让我很感动……
“啊?”余自新一愣, “你怎么发现的?”
李英琪摇摇头,“这不重要,等会儿再说。我没法决定的是, 我应该告诉姑姑么?还是, 应该装作不知情?”
余自新看了李英琪几句话的时间, 才说:“专心高考。”
李英琪有点恼怒, 握她手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怎么你——”
余自新打断他,“因为你姑姑已经决定离开他了!”她看得出李婉晴在筹划什么,还帮她搜集过一些大学的资料。李婉晴要找的琐碎信息全是这种:大学附近的公寓租金多少, 教学质量高的高中离大学有多远。
李英琪怔住,然后松了口气, 可眉心只展开了一下又皱起,低声问:“很久了么?以前就有这样的事了?那媛媛呢?她怎么办?”
余自新为李英琪感到不公平。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种事?他发现这事多久了?心里一定很煎熬,也许还受了不小的冲击。
李英琪发现方悦棠有情妇,纯属意外。
他一个同学最近搬到了高档公寓,有游泳池按摩池。
盛夏时谁不想去玩水啊,可一到高三, 老师跟监狱长一样, 还专门告诉家长不许他们去游泳,那去同学家玩玩,顺便游个泳没事吧?
前天下午,李英琪到了同学家,他走出泳池,披着浴巾擦头发时听到姑丈跟一个女人讲话。
他躲在树丛后面,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挽着方悦棠手臂走进顶楼公寓的专属电梯,女人刷了卡, 电梯门关闭前两人就搂在一起。
每座楼顶楼只有一户,有私人电梯,和地下车库连着,可这天公寓电路维修,业主只能走到一楼大厅再去搭电梯。
余自新并不意外。
李婉晴从家中搬出来已经几个月了,方悦棠会守身如玉那就见鬼了。
可李英琪看来很受打击。
红砖小楼门口有几个水磨石长椅,余自新拉李英琪过去坐下,“你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考了,他们的矛盾可不是几天产生的,也不可能几天内处理好。这些事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你也没有办法管。他们谁会听你的意见呢?”
“是啊,谁会听我的呢。”李英琪苦笑,“我应该很讨厌姑丈的,可他是媛媛的爸爸。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爸妈特别忙,每天都是他接送我上学,他还教我打乒乓球,游泳也是他教的。他……他从我记事开始,就是‘我们家’的人。”
方悦棠比现在的李英琪还小几岁时就住在李家,他跟李英琪比寻常姑丈侄儿要亲厚许多,像伯伯像舅舅,很可能还像父亲,也许还曾是小少年心中成功男性的标准。
可现在,这个偶像失格了。
曾经有多尊重和敬爱,被逆转成厌恶和鄙视时的杀伤力就有多大。
李英琪语气苦涩,“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让姑姑和媛媛伤心么?”
余自新说:“所以孟子才把富贵不能淫作为君子的标准啊。很多人有了金钱和地位之后,就会不加控制自己的欲望,为所欲为,不尊重人了。”
李英琪发了会儿呆,苦笑,“我这几天才发现,原来我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我没法决定,我的决定也无足轻重,可是,我还是必须要做决定吧?”
他说完看着余自新,那眼神让她跟吞了块小铁块似的难受,李英琪这种“纯白”的孩子,现在也有阴影了。
可这世界就是这样啊,很多事不能简单二选一,因为有时哪个选择都不是最佳选择,都会要你付出相应代价,但你又必须得要做个选择。
还有,做出选择后,我们还会后悔。
余自新认真看着李英琪,声音不由变软,“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如果你觉得难受,就跟你父母谈一谈吧。他们应该有足够的人生经验,知道怎么妥善处理这种事。”
她顿了顿又说:“或者,你跟我说,也可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会认真听的。”
李英琪和她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展颜一笑,沉沉地应一声,“嗯。”
余自新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这才发觉她还一直跟李英琪拉着手,她想抽开,他却紧紧握着不放,路灯昏黄,可他双眸清亮,都能看见瞳仁上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四周有各种嘈杂声,电视机,对话,刷锅洗碗,骑着自行车晚归的人,可是这些声音都离他们很远,最近的声音只有长椅后面花坛里唧唧啾啾的虫叫。
余自新在李英琪向她靠近那一瞬间赶紧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他轻轻笑,“好。”
之后几天余自新总是惴惴不安。那天跟李英琪告别时他看起来是平静下来了,但是会不会再横生枝节?
七月。
海市到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高三考生做最后的冲刺,每个人课桌上高高堆着卷子和教材,黑板上高考倒计终于是个位数了,大学里也发酵着类似的氛围,自习室和图书馆里到处是通宵复习摇摇欲坠的学生。
不管是哪处校园,随处能闻到新新冰凉喷雾的气味。
7月9号这天下午,楚健考完最后一门就来工作室了。他欠了不少工时,赶不出来这个月就没法拿全勤了。
余自新刚跟文娟、李霖开了电话会议,今年的两款新产品已经发售快两个月了,很多信息需要核对和分析,接下来的两个月是防晒产品的销售旺季,促销方案已经做好,和几家大连锁超市的合作也谈好,赠送的玩具娃娃成品从今天就要送到超市了。
五点多工作室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余自新坐在电脑前面继续画她的城市拟人系列小人儿,再过两周她就要去巴黎了,她不能空着手去见秦语。
这个系列的纪念品从概念产生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始终只停留在画稿上,秦语也琐事缠身,但这段时间她对设计有了更深的感悟,也有了更多实践和思考的机会,霜霜、酷乐,可算是这个系列的先行者。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把画稿改进得更完美。
余自新点了保存,摘掉眼镜正做眼保健操呢,楚健骑着椅子滑行到她旁边,“喂!”
她滴眼药水,“什么事?”
楚健小声说:“待会儿一起吃饭呀!”
余自新猛地睁开眼,“还没死心呢?”
楚健嘴角叼着棒棒糖,“你都能跟小李弟弟约会,为什么不能跟我约会?”
“神经!”余自新没好气,“他跟你说的?”
楚健似笑非笑,“你猜。”
真烦人。
李英琪不是那种会主动炫耀的人,绝对是被楚健套出话了。
其实这一点她一直不太理解,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交换联系方式的呢?怎么还成朋友了?
楚健嘻嘻笑,“这是我们男人间的友情!你不懂。”
余自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我不懂?”哈,信不信我还能搞你们两个的CP呢!她锁上电脑,“走吧!去哪儿?”
余自新带楚健去了阿香居酒屋。
这货说什么要约会,根本没做任何功课。
余自新是熟客,要了单间,直接盘腿坐下,先就着毛豆喝几口啤酒,“到底什么事啊?”
楚健正经起来,“学校想让我保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参加学术研讨会之前系里的老师就透了个信,现在条件都放在他面前了,他该怎么选?
余自新握着啤酒罐子,“你呢,你自己想要什么?”
选保研,十分稳妥,不用再去适应环境,也许能更快有学术成果,可稳妥的另一种意思就是保守,意味着几乎一眼可以看到头的发展。
出国是条风险和阻力高得多的路,语言文化壁垒先不说了,留学签证怎么换成工作签证?工作要怎么选?进入哪个领域?学术?还是削尖头去华尔街赚钱?
现在看来出国风险大但回报高,但这只是在五年、十年内衡量,如果把时间拉长到二十年,就会发现,出国有着高昂的机会成本——楚健可能会错失国内的机会,原先不如他的同学很可能已经成了业界大牛,钱不比他赚的少,地位却高很多,还不用当二等公民。
楚健没有见过未来,但余自新知道,二十年后,中国成为了第二大经济体。许多精英乘着祖国这艘大船直接超越从前出国的那批同学,实现了阶层跳跃。
这就是时代和环境给的红利。
重生前余自新并没接触过很多精英,但看娱乐新闻就行了——好多明星忙不迭把子女国籍改回中国籍呢。
“你要问我的话,我觉得无论哪种选择都会有遗憾。所以,你得问你自己,你最想要什么?你觉得哪种遗憾是你可以承受的,哪种是你想到就会很后悔的。”余自新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想清楚了去做,尽量不留遗憾。现在出国了,将来可以随时回来么?现在留下,将来想出国可以随时出么?”
楚健托着下巴看她,好一会儿说:“余自新,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余自新差点被呛到,她惊讶地看他,“不是吧,臭臭?”
她立即想起李英琪、男人的友情,放下啤酒警告:“人家李英琪可刚成年,你别干缺德事啊!”
楚健气得闭眼叹气,“你瞎想什么呢!”但他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哈哈笑了,“放心吧你,我,直着呢!咳,你……”他说着,斜睨着她,眼波流转,“你应该清楚呀……”
哎呀我勒个去。
这怎么说着说着小眼神还不对劲了呢?
臭臭这祸害稍微收拾收拾,再喝点小酒,眼角脸蛋微红,就变身妖孽了呀。
余自新捂住心口往后退了退,严肃说:“是你自己说的引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