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想知道娘亲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对一个人的印象有这么大的改变。
“现在不是喜欢或是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怎么将你这件事情解决。”程氏看着女儿仍旧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下叹了一口气。她摸着女儿垂下来的小辫,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她一直都将女儿保护地很好,一直避免她直接和那些阴暗的事情直接接触,希望能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但是从这次的事情中,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身为侯府的姑娘,女儿若是一点后宅的阴司都不懂,遇到事情之后两眼一黑,这才是真正害了她。
她想了一会之后,才缓慢说:“我们和江家都调查了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结果查到周氏的侄女头上。这件事情真要是说起来,也是江家不厚道,才愿意主动承担责任。这桩婚事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等再过上一两年,找个借口也就取消了。虽说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但总好过现在别人将所有的脏水都往你身上泼。”
陆云娆万万没有想到,将消息传出的人居然是周怀柔。她同周怀柔虽然有过节,可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她们分明是就见过一次都算不上是熟悉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她不理解。
“要么是有利可图,要么是嫉妒心作祟。”程氏说话的时候,眼里冷了几分,“不管是那样,她都不会在京城继续呆下去,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将这种能要了人命的流言传出去,可见她心思有多么歹毒,程氏定要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若不周怀柔不是周氏的侄女,所要的付出的代价就远远不止这些。
陆云娆说不上自己感觉,她倒是希望周怀柔不走,和江以询凑在一起,都别再祸害别人。不过比起这个,她现在更加纠结的则是另一个点,江行舟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定亲的事。
她其实觉得江行舟应当是不知情的,他都有意中人了,倘若知道了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可若是不知道的话,他万一觉得是她在中间耍手段,最后记恨起她来怎么办?她反正也没有多少天的活头,最怕他最后会把火气发泄在定北侯府上。
程氏听了她的担忧之后,表示这不是什么要紧的,“这是忠勇侯府该要解决的问题,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真的没有关系吗?陆云娆心里还是有点怕。
——
要是说江行舟和陆云娆定亲的事情,还是周氏和江以询的心里最不舒服。忠勇侯和江行舟听了老夫人的决定之后,都没有说什么,反正这亲事就是装装样子。
可周氏过意不去,回来之后将江以询叫到自己的面前,埋怨老夫人的不公平起来。
“怎么什么好事都摊在二房身上?明知道搭上定北侯府这层关系,你在朝中不至于孤立无援,老夫人却偏偏选中了江行舟。要是你爹还在话,我们至于会受到这样的欺辱。”
江以询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之前就将陆云娆看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这段时间不过是衙门里出了点差错,他不得不过去处理,顺便和同僚拉进关系,想要升迁的路走得通顺达一点,一时对陆云娆这边放松。
谁知道就是趁着这的短暂的时间,两个人就搅和在一起,还定了亲,这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他捏紧拳头,拳头上青筋凸起,可到底记得谁是罪魁祸首,脸上的的额厌恶就多加一层,“周怀柔呢,现在在什么地方?”
周氏心头一跳。
她对周怀柔是真的疼爱,甚至这种疼爱的程度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见自己儿子脸色不怎么好,心里打了个突突之后,还是缓和了语气,“我问了你表妹,她不过是说漏了嘴,不是有意的。”
“娘,这话你肯相信。”江以询嘴角噙着笑,可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周氏没说话,可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她也是肯信上一信。不过老夫人这次是真的的发了火,还连带着将她敲打一番。很多年了,她都没有被人这样当着面数落,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可偏偏在这个家里,她还要仰仗着老夫人才能维持这么风光的生活,只能低头挨训。
这连带着她对周怀柔的喜欢都削减一层,思来想去之后,她还是做了决定,“等过明天,我就将你表妹送回去。”
“嗯。”江以询点了点头。
没了定北侯府这门亲事,周氏也不得不再次着急起自己儿子的婚事来,“你放心,娘这段时间就多参加宴会,好好替你挑选一门亲事。”
江以询坐在下方的圈椅上,苍白的手指不停地敲打在红木桌面上,一双眼睛的深沉像是历经了许多沧桑。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罢了,不必替我相看的婚事的,我……我还是会的同阿娆成亲的。”
周氏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古怪,但是一时说不上古怪在哪,反而是被另一个的内容吸引去。她眉毛狠狠一跳,差点失态,“怎么,你还想和你堂弟闹出抢亲的戏码?”
“她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妻子,怎么谈得上是抢?”江以询面无表情起身,出去之前还在说:“到时候我送表妹离开吧。”
周氏原本还想着送周怀柔离开的时候,私下里塞些银子过去,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便听见自己儿子说:“现在您连我也不信了,是吗?”
儿子和侄女之间孰轻孰重,这是不用动脑子就想清楚的问题。她不好再反驳,便由着去了。
江以询在自己屋子里静坐了一夜,打发了所有小厮。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他便带着人直接去了周怀柔的院子。
周怀柔的嬷嬷见到他,便哭着跪下来磕头,“爷,我们姑娘真不是故意的。那天去宴会,是另一个姑娘主动问起,这才不小心话赶着话说了出来。她和□□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担着风险主动说来。”
头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她的额头已开始往外面渗血,看着都可怜。
江以询只是冷冷地瞧着。
周怀柔从屋子里出来,连忙上前去要将嬷嬷扶起。她今日穿了一件米白的裙子,腰被同色的丝带勒得很细,走动时聘聘袅袅,身段尽显。
“嬷嬷,无需替我辩解,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对不起陆姑娘,都是我不好,若是当时我反应能够快点,一定不会被别人套出话来。”她哭得时更显得楚楚可怜,“表哥,怀柔愿意受到任何惩罚,只要你相信,怀柔不是故意的。”
她不想回去,她这次到京城来,就是想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在这里,只要她讨好姑母,她还有一线生机。倘若真的回去了,她爹为了高昂的聘礼,不知道要将她嫁给谁去。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惨,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江以询上辈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挥了挥手,院子中所有的下人都出去了,包括那个额头出血的嬷嬷的都被人强行绑了下去。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周怀柔一个人,她心头升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然后便看见男人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抚上她的脸。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相优越,不然也不会凭这张像讨了周氏的喜欢,可她现在却猜不出江以询要对她做什么来,声音尖细,“表哥?”
男人的手缓慢下移,握住纤细的脖子。
这样的举动多少含了一点暗示的意味。
周怀柔想,若是真的在这里发生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那怕是做了妾室,只要她能够将姑母牢牢笼络住,日子过得未必比旁人差。
就在她心虚纷乱,犹豫着去握男人的手时,脖子上的大手忽然的紧缩,她被扼住咽喉瞬间失去了呼吸,惊惧地看向男人。
那个一向在人前的温润的男人此刻表情阴沉得可怕,如同在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她能从他的眼中看见一抹杀机!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挣扎,可这点力量在男人面前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男人才松开手。
大量的空气涌入进来,她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江以询语气阴森,面上没有丁点儿情绪,“你直接就坏了我的好事。”
周怀柔还想要挣扎,可喉咙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将嘴给闭上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回去,任由定北侯府的人报复回来。”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江以询只是笑,笑容多少有点诡异,“你以为陆尚书夫妇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周怀柔变了脸色,想到自己日后的悲惨情景,脑袋都像是要直接炸裂开。可她还有什么路能走,相信面前突然性情大变的表哥。
男人俯身,又恢复了那温润的样子,对着她伸出手,声音带着一点引诱的意味,“你还有另一条路,便是听我的话,我会将你送到一个很高的位置,让曾经都瞧不起你的人,都要跪下来仰望你,如何?”
他描述了一个很美好的场景,但是周怀柔都知道,事情绝对没有他说得那样简单。但是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她慢慢伸出手去,搭上男人的手。
是死是活,总要赌上一把。
第14章
陆云娆这两天一直在纠结,江行舟到底知不知道定亲的事。照理说这种大事,江老夫人不大可能一个人做主,但是他们的婚约委实荒唐,算不上什么正经亲事,江行舟还真不一定知道。
在她犹豫的时候,程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了。丫鬟叫青黛,生了一双月牙眼,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喜庆,“姑娘,忠勇侯府的人过来了。夫人让奴婢过来知会你一声,让你也去前厅见见人。”
她直起身子来,忙问:“都来了谁?”
“江老夫人和江家大夫人。”青黛声音脆生生的。
陆云娆没有听到想听的名字,还有点失望。
可江老夫人是长辈,这些年出来走动得少,她过来就已经是稀客了。她也不敢怠慢,连忙让春实和秋景进来,换了一身衣服才跟着青黛一起出去。
她的院子离正厅比较远,所以来的是最慢的那个,到的时候正厅已经有不少人在。
江老夫人辈分最高,坐在上首,旁边便是大伯娘,其余人便按着辈分和亲远关系坐在下方。
原本怎么算,程氏都该是和钱氏坐在一起,毕竟两个人是妯娌,关系也算可以。可周氏来了之后便找她说话,她也就顺势在周氏旁边坐下。
周氏低声说:“我原是真没想到,消息居然是怀柔传出去的。那孩子心机不深,也是被人套了话。可不论如何,我都该给你赔个不是。”
“这没什么关系,毕竟还是孩子。”程氏皮笑肉不笑,孩子两个字都说得讽刺得很。
丫鬟这时候上了茶过来,周氏便亲自端了一杯,双手给放到程氏那边,“都是为人父母,这事若是落到我身上,我都恨不得直接将罪魁祸首绑起来狠狠抽上一顿。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求你能谅解我,只求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云娆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你……唉,就当是你看在两家来往这么多年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话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周氏这么多年一直操持一府的迎来送往,和当家主母没什么两样。任由谁听见她这样的话,都要觉得她是真心道歉的。
若是没有之前江以询冒领救命之恩的事,程氏说不定也要这么觉得。她对周氏的印象远没有之前好,此刻自然是有保留的。也就是看在两家孩子原本就交好,再加上现在多了一层所谓的姻亲关系,她不好直接翻脸,也就含糊着带了过去。
周氏知道她心里有火气,但是她对自己自信得很,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够的将关系修复,也便含混着过去。
两个心口不一的人,相处起来,竟然看上去非常和谐。
陆云娆过来时候正好就见到了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场面,也不知道自己要怀疑脑子还是眼睛出了毛病,一时有些愣住了。
还是周氏先看见她。
最起码从表面上看,周氏对陆云娆很是不错。见小姑娘过来之后,周氏露出笑容,“阿娆今日穿得这一身,真好看。”
陆云娆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礼数,拜见了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一向话不多,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看起了小姑娘。
她上过战场,手里是见过血,气势也比旁人吓人。陆云娆有些抵不住这样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问:“老夫人,我……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江老夫人将目光收回,“我记得你好像身子骨不大好吧。”
这话问得突然,原本还在说话的人全都没了声音,正厅陡然安静下来。
陆云娆身子骨不好,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江老夫人第一次正式登门,开口就是这样的话,活像是对她的一种挑剔。
程氏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还是谢氏在中间打了个圆场,“阿娆小时候倒是经常生病,但是家里人都心疼她,二弟和二妹在这方面不计较银钱,精贵养着,和其他姑娘也没什么分别。”
“应当有的,看着虚弱许多。”
这次,就是谢氏都圆不了场。
程氏原本想发火,就将江老夫人伸出手,对陆云娆说:“云娆,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陆云娆虽然和江以萱来往密切,也经常去忠勇侯府。但是江老夫人自从夫君和长子相继离世后,很少出自己的院子,因此她在私下里也没有江老夫人几面。
她上去时,还有几分怯生。
江老夫人瞧了瞧,才说,“看着像是体虚,还能调养。我府中有几个武先生,自创了一套拳法,听说是能活气血。具体怎样也不好说,不过听人说练了之后身体轻快不少。你若是想学,我便让两个武先生过来。”
这话陆云娆不敢答应,看了看程氏。
程氏听了对女儿身体好之后,很是心动。但听说是拳法,她还有几分惧怕,女儿的身体情况她是最清楚的,哪里能和那些练武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