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宴见婆子没有反应,又道:“妈妈,祖母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竟然忙碌到没有一个妈妈、姐姐能给我们添壶热茶了?
若是都抽不出空来,妈妈把岁娘和黄嬷嬷叫来,她们两个没在祖母跟前做过事情,过去也是添乱,刚巧来伺候我们姐妹,妈妈只管去祖母那里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婆子也不敢再油盐不进,一抬眼,恰巧看到岁娘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她便招了招手:“你们姑娘唤你取壶热茶。”
岁娘飞快地小跑着去办了。
不多时,她提着一壶热茶,抱着食盒进了厢房。
前脚进来,后脚门又关上了。
岁娘取了茶盏,把冷热水兑温了。
温宴打开食盒,见里头装满了点心,不由笑了声:“你倒是机灵。”
岁娘道:“黄嬷嬷说,姑娘必定要寻人,叫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免得迟了。点心也是嬷嬷让拿的,吃点东西,有劲儿、心定。”
温宴把茶盏塞到温慧手心里:“二姐,先喝一口。”
温慧的手指冰凉,触及茶盏温度,才稍稍有了些暖意:“阿宴,祖母……”
“别慌,我们慌也没有用,”温宴说完,看了岁娘一眼,“你有什么消息?”
岁娘道:“奴婢先前一直跟着姑娘们,哪里知道什么呀,刚还是听黄嬷嬷说了两句。”
黄嬷嬷有些晕船,坚持到了寺中,温宴等人去观景时,她就在厢房里歇着,直到叫那大动静吵醒。
“嬷嬷只隔着窗户看了,老夫人身上好多血,三夫人坐在地上,也流了好多血,”岁娘道,“二夫人把人都拦开了,具体状况,嬷嬷也不清楚了。
刚才有大师过来,说老夫人和三夫人都还有气,老夫人的伤口虽深,但避开了要害,只是三夫人伤得重,能不能救回来还说不好。”
温慧和温婧小脸惨白。
“歹人呢?”温慧颤着声问,“抓着了没有?报衙门了吗?”
岁娘没有答,睨了温宴一眼。
温宴示意温婧安抚好温慧,把岁娘拉到了一边,压着声儿问:“没抓着人?也没报衙门?二叔母不让?”
岁娘点了点头。
温宴讶异,怎么就没有报官呢?
还是当时屋里状况,委实不好报官?
“伤口……”温宴沉声问:“凶器是什么?是谁的?”
岁娘道:“嬷嬷听进了厢房的婆子说,三夫人的手里握着把匕首,到底是谁的就……”
温宴抿了抿唇,她有些明白曹氏不让报官的想法了。
凶器在安氏手里。
万一是安氏朝桂老夫人下手……
这罪名,定安侯府承受不起。
可安氏真的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先前温子览回临安,温宴被老夫人当挡箭牌见识过一回母子、婆媳之间的暗涌,也意外听见过三房夫妇的对话,她知道安氏与桂老夫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睦。
虽然不清楚根源,但桂老夫人对安氏并不满意。
老夫人不会对安氏动粗,只是回回说话都戳心窝子,叫安氏很是苦恼。
再者,三房质疑公中银子……
这些都是“恨”。
只是,这些恨意真的能让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安氏朝桂老夫人拿起匕首?
温宴不愿意信。
话说回来,安氏日夜伺候老夫人,她真的有心下手,并不是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能,而在这儿出手,别说自己同归于尽了,丈夫、儿女,都一并连累。
若是歹人……
桂老夫人和安氏的运气就这么差?
叫人伤得这么重,期间还没有弄出一点儿声响。
讯息太少,温宴无法下判断,可她知道,事情出了,决计不能瞒着不报。
温宴走回桌边,抓起茶盏,重重砸向地面。
哐——
碎片飞溅。
温慧和温婧被这一手吓得大叫起来。
温宴赶紧给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听我的。”
两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温宴很快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慌张:“二姐姐当心,哎呀都烫红了,四妹,你和岁娘扶二姐进里头躺下,我去叫人,我得去叫人。”
岁娘反应快:“二姑娘忍忍、且忍忍!四姑娘搭把手,奴婢一个人架不住二姑娘呀!”
温慧被岁娘半拖着站起来,一脑门的问号,但她信温宴,就没有多问,乖乖拉着温婧避去了里头。
温宴又扑到了门边,重重地捶:“妈妈!妈妈!二姐姐伤着了,你赶紧叫二叔母过来呀!”
婆子被温宴一茬接一茬的,弄得进退不得。
温宴原也不是要寻婆子,她的目标是黄嬷嬷。
黄嬷嬷会提醒岁娘候着,自己也肯定不会走远。
果不其然,温宴才喊了一遍,外头就传来了黄嬷嬷“嗷”的一声大叫。
“二夫人,不好啦——”黄嬷嬷闷头往最里头的厢房去,“二姑娘伤着了,您快来瞧瞧呀!”
第23章 二选一
曹氏几乎跳了起来。
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她逼着自己冷静面对,可心里发憷得厉害。
黄嬷嬷这一叫,曹氏就稳不住了,她想起了她刚才的那个梦,温慧流了好多的血。
踉跄着脚步,曹氏循声出去,忙问:“慧姐儿在哪儿呢?”
黄嬷嬷抬手指了。
曹氏顾不上细问,寻到了三位姑娘在的厢房:“慧姐儿,娘来了,不怕啊不怕!”
避在里间的温慧哇得就哭出来了。
曹氏一听,越发心焦,冲到里头:“伤哪儿了?”
温慧一面哭,一面摇头。
温宴挽住曹氏,柔声宽慰道:“叔母莫急,二姐姐没事儿,真没事。”
曹氏岂会不急:“没事儿哭什么呀?!”
温宴道:“吓着了吧……”
曹氏一口气险些噎着,等确定温慧没有受伤,她才长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榻上。
她也没力气发脾气,喘着声道:“我的小祖宗们哦!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给我添乱,真是要吓死我啊!”
温宴给曹氏倒了一盏茶:“我听说,叔母没有让人报官?”
曹氏没有回答。
温宴又道:“祖母和三叔母叫人伤着了,您这会儿不报,倒像是我们心虚了。”
曹氏干巴巴笑了笑,她可不就是心虚嘛!
她心虚坏了!
万一真是婆媳动手……
“宴姐儿啊,”曹氏想了想,道,“那些事有叔母呢,你们姐几个别担心,别自己吓自己。”
温宴摇头,细声细语道:“您瞒不过去的,祖母和三叔母伤得重,您要不声不响地把人送下山挪回府里,这不可能的。
哪怕您真把人挪回去了,您总得知会两位叔父呀。
二叔父早上才去的桐庐,三叔父在明州,他们要赶回府里,总要给衙门上峰一个说法。
我们不可能瞒过衙门,出事了却又不报官,回头衙门里问起来,您总不能说您心虚了不敢报吧?”
曹氏倒吸了一口气。
她真是自乱阵脚了。
原也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儿,满脑子都是不好声张,此刻叫温宴一说,才想转过来。
桂老夫人和安氏暂时都保住了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个起伏……
温子览在明州也就罢了。
温子甫才去的桐庐,叫她磨蹭着拖到没有见着老夫人最后一面……
曹氏不敢往下想了。
“你说得对,瞒不过的,”曹氏一口把茶饮了,热腾腾的,整个人都活络了些,“我这就使人去报官,先把老爷唤回来。你们好好待着,有事儿就使劲儿叫我。”
温宴送曹氏出去,附耳道:“三叔母手里握着匕首,看到的人多吗?”
“你怎么知道?”曹氏急了,“哪个嘴皮子欠的!”
“来治伤的大师没有瞧见吧?”温宴稳住她。
曹氏道:“没有,当时屋里状况就几个人知道。老胡发现老夫人还有气,就壮着胆子上前探过你三叔母鼻息,彼时把那匕首给扔开了。”
“那您得赶紧敲打敲打去,”温宴给曹氏支招,“只要我们自己人闭紧嘴,外人不会知道三叔母握着匕首。
衙门来了人,您先说一半,具体细节,等二叔父赶到,您与他商量。
二叔父比我们懂办案。
若真传出去了,您也得咬死是歹人栽赃陷害!断断不可能是三叔母伤了祖母。
反正,我是相信三叔母的,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