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温鸢回来了,她只好放开了猫,洗了手往三房去。
她与大姐陌生极了,但长幼有序,该问安时若躲懒,不符合她在府里营造的“乖巧听话”的形象。
这形象好用,她还不能丢了。
三房住的畅园离长寿堂很近,温鸢进去时,温鸢正和安氏说贴己话。
安氏见了温宴,笑了笑:“你们姐妹说会儿话,我去老夫人那儿。”
温鸢请了妹妹入座,细细打量了一番。
她们姐妹许久未见,她出阁时,祖母说宴姐儿养身子、又是孝期之内,便没有接回来。
温鸢对温宴不熟悉,多一个妹妹少一个妹妹也没有什么区别,彼时也不纠结,但今儿再见,心中就有些复杂了。
因为“银子”。
若以侯府姑娘的身份来算,温鸢的陪嫁并不算丰厚。
当时,曹氏与安氏算了一笔账,说去岁为了长房掏了大把银钱,委实不够了。
温鸢委屈,心情低落时会怪温宴和温章,可理智告诉她,这不怪他们。
都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
府里能力有限,救不了大伯父与大伯母,但既然能保下弟弟与妹妹,自然该全力以赴。
若是不救,才是丢人,会被人戳脊梁骨。
可是,刚刚温鸢从母亲那儿听到了真相。
家里的银子,只保了半个!
若是保两个没钱,说得过去,但只出了半份银子……
二房捏着家里上上下下的钱,还跟他们三房一次次哭穷!
她的嫁妆被减了再减,父亲调职需要的疏通银子也不肯拿出来!
温鸢越想越激愤,按着茶盏,道:“三妹,大姐厚颜问你一句,你能从京里出来,真不是家里的路子?”
“不是。”温宴道。
温鸢又问:“这么多年,你们长房在京中,开销怕是不小吧?”
温宴抿了口茶,轻笑了声:“大姐是听说了三叔母今儿跟二叔母借钱的事儿吧。
你如此直白,我也没有什么不能如实说的。
京中开销是比临安大些,但,住的院子不及这儿宽敞,也就用不了多少人手。
我为公主伴读,每个月有银子,逢年过节赏钱也不少。
父亲有俸银,我母亲又陪嫁了不少庄子铺子,每年除了自己嚼用,按说还有不少送回临安以奉养祖母、扶持族亲。
我们这一房,没有拿着公中的银子去疏通各处关卡。
我外祖父是太傅,父亲也不敢做那样的举动。
若是做过,去岁蒙难时,各种能套上的罪名都套了,会少了行贿吗?
虽然我不知道公中银子去哪儿了,但是,不是我们长房花完的。”
温鸢咬住了下唇。
大伯父的罪名里,没有行贿。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长房没有拿银子去开道,救人也就那么点。
这说明什么。
要么就是二房败家,要么就是二房不出!
温鸢道:“我母亲管不上公中事,账目都是二伯母管,祖母每月过目,若是二房乱花钱,祖母早就说话了。”
桂老夫人从来没有因银子跟曹氏发火,显然是一条船上的。
克扣,是老夫人点头;败家,也是老夫人点头。
总之一句话,桂老夫人偏心二房。
温鸢说完,见温宴并没有义愤填膺,不禁叹了一声:“你别嫌大姐啰嗦。
我以前也没想过银子的事儿,直到要嫁人了,才知道银子要紧。
你父母不在了,哪怕你不为了自己,也为了章哥儿想想。
章哥儿念书、考官、娶媳妇,都要银子。”
温宴弯了弯眼。
她上辈子没有因银钱困顿过。
不管二房怎么花的银子,定安侯府没有短过她和温章的吃穿用度,称不上奢侈,但不窘迫。
等她嫁给霍以骁……
想缺银子也难呐。
若直接跟温鸢说她以后不是个缺钱的人,虽是实话,也太戳人心眼了。
温宴便不辜负温鸢好意,甜甜笑了笑:“大姐替我着想,我知道了。”
温鸢见她笑得这般天真,心中一沉。
老夫人偏心,曹氏又只进不出,温宴这么实心眼,怕是要被吃得皮都不剩了!
第19章 谁是那只吞金兽?
两人正说着话,温慧与温婧一块来了。
温鸢听了丫鬟通禀,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又很快压了回去。
比起生活在京中的温宴,温鸢和二房姐妹是自幼一块长大的。
年纪相仿,相处极多。
平日吃穿用度,并没有高下之分。
管家的二伯母在这一点上做得叫人挑不出一句不好,自己的嫡女、庶女、隔房侄女,一碗水端平了。
温鸢再气曹氏“只进不出”,那些银钱也没有落到妹妹们身上,她又怎么能迁怒她们呢。
小丫鬟上了点心。
温慧外向,拉着温鸢把前阵子的委屈说了一通,又道:“听说他们自家人打起来了,我可真是痛快!我没本事我低头,但恶人自有天收!”
温鸢笑了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半年前你还在说那季究好呢。”
闻言,温慧脸上一红,看了温宴一眼。
哪是半年前啊,她半个月之前都还想嫁给季究呢!
亏得温宴回府,叫她彻彻底底看穿了顺平伯府的鬼样子。
“是我以前眼瞎,不止自己丢人,祖母也叫我连累了……”温慧道。
“以后不瞎就行了,”温鸢道,“比嫁过去之后才看穿,强太多了。”
温婧在抿瓜子,从这话里听出些意思来,下意识抬头,偏温慧心宽,温宴又似是在琢磨别的事情,谁也没有品出味道来,她的疑惑在嗓子眼转了一圈,没有出口。
温宴的心思放在了银子上。
安氏和温鸢母女吃不准曹氏是故意哭穷还是真没钱,但温宴清楚,公中并不宽裕。
长房、三房没有胡乱支出过银钱,那大把流银子出去的只有二房了。
别看是曹氏管账,有桂老夫人坐镇,不可能坐视儿媳败家,曹氏也没有瞒过老夫人的本事。
能让桂老夫人心甘情愿掏银子出去……
不是二叔父温子甫,就是长兄温辞。
只是,让温宴来看,二叔父也好,长兄也罢,哪个都不像是吞金兽。
上辈子,她嫁入京中后,见过的吞金兽两只手都不够数,哪怕有些人明面上不是珠光宝气,但花钱如流水一般的气势都大同小异。
以她的眼光,定安侯府中人,谁都不是纨绔相。
既如此,银子呢?
难道说,侯府传了这么多年,交到祖母与二叔母手上时,就已经“破落”了?
那前世能撑到祖母过世后才分院卖府,也是不容易。
温鸢在日落前回了。
安氏送走女儿,回到长寿堂。
桂老夫人睨了她一眼,道:“舍不得不是?
鸢姐儿就嫁在城中,一月里总能回来一趟,你若跟着三郎去明州,你的身子骨可经不住月月来回,到时候数月见不着女儿,还不念死你了!
行了,打起精神来,送女儿送得心飘了,改明儿送三郎也送得失魂落魄,你是要叫他这一个月里走不安心吗?
今晚上都在我这里用饭,看看时辰,陆陆续续也都该来了,你安排安排。”
安氏忙道:“老夫人说得是,我这就去。”
厅里支起了一张大圆桌。
所有人坐下,桂老夫人说了几句“家和万事兴”一类的话,才让动了筷子。
曹氏最能领会老夫人的心意了。
老夫人讲究一个“兴旺”,晚辈都围在跟前,显得她福气好、受敬爱。
曹氏便道:“宴姐儿和章哥儿也适应家里口味了,我记得去年刚回来时,两个孩子都吃不惯。”
桂老夫人眯着眼道:“一南一北,差异大,难免的。
二郎媳妇提醒老婆子了,改明儿去城中做京城菜的馆子,给他们买几道爱吃的回来。
虽习惯了家里味道,还是会念得慌的。”
温宴笑盈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