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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第三日是新妇回门的日子。
苏闻琢一早上醒来想起这个就只想冷笑,她的叔叔婶婶估计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面上还得维持着一派和睦的面色,对她这个侄女多有关心,也不知道她们难不难受。
想起上一世,她回门的这日俞景没有陪她,也是她自己说的,带着俞景一个庶子回去她觉得就是叫人看笑话。
不过,即使上一世她没有带俞景回去,也还是叫人看了笑话的。
想到这里,苏闻琢眯了眯眼睛,重生一遭,这趟回门总要有点不一样了。
俞景比苏闻琢醒的早,此时已经不在屋里了,苏闻琢以为他是去书房了,却在梳洗更衣后看见朝生来了。
“三少奶奶,少爷今日要去国子监一趟,已经出门了,说就不陪您回门了。”
“这样啊……”苏闻琢喃喃,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既然俞景去了国子监,想来是有重要的事,她向朝生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之后苏闻琢梳妆打扮,将自己弄得光鲜亮丽的,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后,她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看。”
今日永安侯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她婚后的笑话,最希望的自然是看到她一蹶不振,愁眉苦脸的怨妇模样。
可惜呀,她们一个个是不能如愿了。
苏闻琢本就生的美,这一番打扮下更是美的有些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带着青黛和泽兰出了府,让俞府的门房牵了一辆马车过来。
这马车跟永安侯府的规格自然是比不了的,不过苏闻琢也不在意,上了马车便走了。
而俞府前院的一条回廊里,俞美琴一直看着府门口,直到苏闻琢出府。
她对着旁边的丫鬟荷香道:“瞧苏闻琢的打扮,她的嫁妆就少不了。走,我们去母亲那知会一声,一会去那个庶子的院里看看。”
苏闻琢今日带着她的两个丫鬟走了,李管家也说俞景早上一早便出了府,俞美琴觉得那个小破院子里应该是没人了。
那些下人在她眼中,基本就当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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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府和俞府离的不算远,也就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没过多久,苏闻琢便到了永安侯府的门口。
昔日熟悉的府邸,如今她再看,已经只剩下陌生了。
没有爹娘的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苏闻琢想起曾经在府中笑闹的场景,那时她还是永安侯府千娇万宠的嫡小姐,有父母宠着,祖母疼着,如今父母意外过世,祖母因此一病不起,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她的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但想到如今永安侯府里的那些人,苏闻琢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挺直背脊走进了府中。
今日知道她要回门,如今的永安侯,苏闻琢的小叔苏平,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足的,是以带着她的婶婶潘氏,现在已经在等着她了。
苏闻琢刚进府,便被人引到了前厅,看见早就等在里面的小叔和婶婶,笑着喊了一声。
潘氏迎上去,本来也是笑盈盈的脸,在看到苏闻琢今日的打扮和面上的神情时,隐隐僵了一下。
这个侄女回门的感觉,怎么好像有些变了……
她还记得,明明在出嫁前一日,苏闻琢的神色还有很苍白,看起来有些凄楚,可今日一见,仅仅是两三日的时间,便已经大不一样了。
苏闻琢见潘氏停住,心里哼笑一声,面上却温温柔柔的道:“婶婶,怎么了?”
“没有没有,”潘氏重新端起了一副笑脸,“就是看窈窈气色这么好,想来俞家那个庶子对你也是好的,婶婶心里高兴。”
她特意强调了“庶子”这个词,然后仔细观察这苏闻琢的神色。
苏闻琢像是没事人似的,岁月静好的笑了笑,还点头道:“是啊,婶婶那天晚上说的没错,俞景其实很好的。”
苏闻琢的小叔听见她这么说,心里也察觉到这与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于是与潘氏交换了一个眼神,但表面上,还是说着欣慰的话。
两人边说边将苏闻琢拉到椅子上坐下,潘氏这时候朝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快去叫二小姐和几个表小姐出来吧,她们心心念念的窈姐姐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闻琢垂眸喝了一口茶,掩住自己嘴角嘲讽的笑意。
这就来了,她的好堂妹和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表姐妹们。
上一世可不就是她们在这日明里暗里的讥讽,等着看她的笑话么?
苏闻琢心里这么想着,被她念叨的几个小姐便到了门口。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浅紫色水纱裙的姑娘,留着齐额的刘海,双眼大却无神,嘴也不小,瞧着五官不太精致,但却被簇拥着进了屋。
她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苏闻琢,当下便提着裙子走快了两步,一脸可惜的样子,嚷嚷道:
“窈姐姐你可回来了,好像憔悴了不少呀?我听闻俞家那个庶子是个阴晴不定的怪胎呢!你没受苦吧?”
苏闻琢闻言嘴角抽了抽。
你才怪胎!你全家都怪胎!
第10章 特意来接她的?
这个被簇拥着进屋的人就是苏闻琢的堂妹,如今永安侯府的二小姐,苏闻钰。
苏闻钰是她叔叔家嫡出的姑娘,如今她叔叔苏平承袭了永安侯这个爵位,苏闻钰也就一跃成为了侯府的小姐,曾经苏闻琢的位置。
苏闻琢原本对这个妹妹也并不亲厚,而上一世,苏闻钰是明里暗里奚落她最多的人。
听了苏闻钰看似关心的话,苏闻琢轻笑一声,像是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妹妹道听途说这个习惯以后可得改改,如今你也是永安侯府的嫡小姐了,若是这般不稳重,会叫人瞧笑话的。”
说完她又看了婶婶潘氏一眼,面上有些抱歉的神色:“这番话本不该我一个外嫁的堂姐来说,我这也是为侯府的名声着想,婶婶不会怪我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潘氏心里即使有不满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他们这房才袭了爵没多久,事事都要谨慎不能落了人话柄。
“窈窈是为钰儿和侯府好,我怎么会怪你。”潘氏笑道。
站在一旁的苏闻钰见着苏闻琢听了自己的问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还数落了自己一番,心里当下便有些不服气了。
现在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苏闻琢一个孤女,以前处处压她一头便算了,如今什么身份都没了,还低嫁给了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在府里对她指手画脚的?
只是她还没发作,便看到了母亲使的眼色,意思是让她换个话头,别再让苏闻琢抓着错处了。
苏闻钰偷偷撇撇嘴,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又觉得苏闻琢如今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于是她捡起之前苏闻琢没回答的问题又问了起来。
“窈姐姐说的我以后自然会注意的,我今日也是因为关心姐姐,怕你成亲后那个庶子对你不好呀,姐姐可千万要放宽心,俞家处处不如侯府是一定的,委屈姐姐了。”
苏闻琢看着挽住自己手臂的苏闻钰,娇娇柔柔的拍了拍她的手,笑弯了眼睛:“妹妹实在是多虑了,夫君待我还挺好的,而且,我的样子瞧着像是很憔悴么?”
苏闻钰当然是看也不看就想点头说是的,只是苏闻琢这张脸,实在是神采奕奕的有些过分了,让她很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
于是也只能敷衍道:“刚刚走的匆忙,是妹妹看错了,姐姐气色尚可。”
苏闻琢这下满意了,但被人针对了她总是要再损一句的,只见她拿下苏闻钰挽着她的手,温柔叮嘱道:“妹妹年纪轻轻,可千万要注意眼睛,虽然生的大,眼神不好可不行,还有这手啊,也要注意保养,我瞧着有些干燥呢。”
苏闻钰听了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她的眼睛本就不好看,苏闻琢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分明就是在给她难堪!
她咬了咬牙,朝身后跟着的三个少女使了个眼色。
这三个都是潘氏这边有些亲戚关系的表小姐,是苏闻钰知道苏闻琢今日要回门,特意叫来看她笑话的。
只是现在笑话没看成,自己反而还落了下风,她哪里会甘心?
三人中一个瘦高的姑娘接着了苏闻钰的眼色,于是上前福了福身子,瞧着苏闻琢道:“窈姐姐,我是岚春,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听闻你嫁了这么一个人,我们开始都有些担心你呢,若是那庶子待你好,怎么没见陪你一起回门啊?”
苏闻琢瞥了她一眼,对这么一号人早就没了印象,但看见周围人兴致勃勃瞧着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问到点子上了。
她也没有慌,面上的神色还是平静温柔,一副小女人的幸福模样:“俞景承蒙国子监的夫子们看重,说明年春闱定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不,今日又被陈夫子叫去了国子监。男儿科举入仕是大事,我怎好耽搁他。”
其是苏闻琢才不知道俞景去国子监做什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夫子叫他去的,但是她猜测八九不离十吧,糊弄一下永安侯府这些人还是可以的。
她的这番话有些让人意料之外。
俞景这样一个庶子,从来不会在这些世家小姐们的交际圈里出现,她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学识如何出众。
而张罗这门亲事的苏平和潘氏,虽然知道俞景在国子监有些名气,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能得陈夫子看重的人!
毕竟陈夫子的大名在当朝读书人中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不知怎么的,潘氏再一看苏闻琢,心里涌上了些不安,总觉得,这门亲事好像是说错了……
苏闻琢这话出来,一时间便没人再说话了。
她今日太光彩照人,姿态温柔又从容,一点也不见颓丧和之前的凄清哀怨,叫一众想看她笑话的人反而无从下手。
若是单单只看这样的苏闻琢,一定会以为她嫁了个多么体面的好人家,夫君又如何出色。
苏闻琢见她们没了话头,心里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是怎么被这些人的流言蜚语击垮的,如今看来实在不过尔尔。
她今日回门,本打算只走个过场,不过刚刚在府门口时,她又改了主意。
苏平这一房,拿了她爹的爵位,如今成了侯爷,想到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苏闻琢就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如今她脱离了侯府,该拿的该做的,她一样都不能少。
此时潘氏已经觉得场面似是有点僵住了,她如今身为侯夫人,一家主母,这时候自然是要拿出点派头来的,于是便吩咐下人们上茶点,几位表小姐见了纷纷落座。
苏闻琢也重新坐下,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上首的潘氏看过去,笑盈盈的问道:“婶婶,这次回门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您的。”
彼时她的叔叔永安侯已经借处理公务之由先走了,屋子里剩的便是这几个姑娘和潘氏了。
潘氏听见苏闻琢有话要问,心里奇怪,嘴上还是道:“窈窈想问什么?”
苏闻琢眯着眼睛笑得更灿烂了几分:“也没什么,就是及笄前母亲与我说过,给我备了几间铺子做嫁妆的,我昨日清点了一下,嫁妆里似是没有呢?”
潘氏一听,心里突了一下。
苏闻琢的嫁妆前侯夫人是帮她准备过的,只是母亲准备嫁妆很少会一项一项跟女儿说,是以这次潘氏真真假假的凑了一凑,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没有给苏闻琢。
那都是好东西,她自然是要放到自己女儿那份嫁妆里。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这个嫂嫂会跟苏闻琢说铺子的事。
前侯夫人吴氏出身上扬的吴家,吴家早几代出过几任状元郎,只是后来无心朝堂之事后渐渐从商,成了上扬富甲一方的商人。
因此吴氏也很是有些经商天赋,她手上有好些利润颇丰的铺子,是准备留给苏闻琢的,提前给她的只是其中的三间小铺子而已。
另外的,如今自然都是在潘氏手上了。
潘氏自然不想交出这些,她装作惊讶道:“还有这回事?可之前整理你母亲遗物时,好像没有瞧见啊,这样吧,这几日我再找找,若是找着了我就赶紧给你送到俞府去。”
苏闻琢自然没指望就这么问一句潘氏就会交出来,她只是牵个引子出来而已,她这么一问,潘氏日后定会要处理那些铺子的地契。
当朝有法,商铺的主人若是变更,需要本人去当地官府走一趟,修改地契所属,苏闻琢手上这三间铺子,便是她母亲去修改过的,现在属于她了。
如今剩下的那几间她并不知道母亲有没有修改过,若没改,应该还是写的母亲的名字,若改了,那自然是她的名字,反正横竖,跟潘氏都没半分关系。
现在潘氏想收那些铺子的银钱,苏闻琢不知道时,她蒙混过去也可以,毕竟商铺的掌柜每三个月交一次银钱,没有特殊吩咐,都是交到永安侯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