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闻琢想了想,捧着脸回忆道,“梦里听不太真切,只觉得是粘稠的,阴冷的,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就像……”
她想找个画面来形容一下,但憋了半天竟然一时没想到合适的。
俞景看她想的认真,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低声猜测了一下:“就像很多小虫子爬的声音?”
“对!”苏闻琢突然一拍手,“是了,就是那种声音!邱先生那日从你身体里引出来的蛊虫就是湿冷黏腻的,就像很多那样的小虫子挤在一起蠕动的声音!”
俞景听到这,莫名想到了去年会试前苏闻琢也做过一个梦。
他垂眸,敛住眼里的那丝惊诧,再抬眼时,对苏闻琢鼓励道:“夫人若是还记得这个梦的场景,可否将它画下来给我看看?”
苏闻琢没想到这一出,不住的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画下来呀!”
当下她便又是对着俞景一通夸赞,只觉得她夫君这脑子就是比她活泛,到底是个权臣的脑子啊!
当天晚上,苏闻琢便向小院里的下人要了笔墨纸砚,坐在屋里专心致志的画了起来。
她直觉这画很重要,看俞景的神色也似是对他有用的。
苏闻琢有些预感,她梦到的很可能就是给俞景下蛊的人。
窗外夜风习习,四月的天气最是舒适宜人,屋里的烛灯暖黄,一切显得温馨又静谧。
桌前的苏闻琢执笔细心在纸上勾勒出梦境里的场景,俞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便见宣纸上的画面已经初现雏形。
苏闻琢偶尔会停下笔来回忆一些梦里的细节,虽然那个屋子昏暗,她的视角很固定,看到的东西也有限,但还是想尽量把目之所及的都画下来。
尤其是那个男人的衣服,上头花纹有些特殊,样式也不是中原的样式。
而且两次梦中,那个男人穿的衣服样式和颜色略微有些不同,但上头的花纹却总是相似的,像一种图腾。
最后待苏闻琢终于放下笔时,外头已经是深夜了。
她抬起手,想揉揉有些酸痛的脖颈,俞景已经先一步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捏起了肩。
他的力道轻柔,声音低而温和:“辛苦夫人了。”
苏闻琢往后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仰起头看他,轻轻笑了一下:“不辛苦。”
然后她又歪了歪头,侧颜缓缓蹭了蹭俞景的手臂,软声道:“我总是担心自己帮不上你什么忙,还会拖你的后腿,但今天不一样,我感觉我还挺有用的。”
俞景替她缓缓从肩颈捏到手臂,又到手指,每一处都细细的照顾到了。
“夫人不要妄自菲薄,我家夫人可是盛京城第一聪明人。”
他轻捏着苏闻琢的指尖,半真半假的逗她。
苏闻琢微微眯了眯眼睛,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呢……跟她以前在俞景面前吹到天边的一通夸赞简直如出一辙。
她笑着轻轻打了俞景一下:“你不要取笑我!快看看这幅画。”
俞景听后顺势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自己在椅子上坐下,让苏闻琢坐进自己怀里。
两人凑在一块儿,仔仔细细看起了那副画。
苏闻琢的画技即使不是顶尖的,但是也从小有先生教,认真学了的,虽然今天画的匆忙,但依然卓绝。
俞景抬手轻轻从画上那个男人的背影拂过,低低的说了一句:“这确实是苗疆服饰,但这人衣服上的花纹好似不常见。”
“唔,”苏闻琢下意识应了一声,“我梦见过这个场景两次,这人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区别,我画了第二次梦,因为场景更清晰一些,但他服饰上的花纹都是这样的。”
俞景点点头:“明日窈窈将这上头的花纹单独画下来,我让世子去查查看。”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两人又挨的极近,苏闻琢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还有胸膛因为说话而微微的震颤起伏。
她的耳尖麻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
第76章 升官又发财
俞景坐在椅子上, 手本就是搂着苏闻琢的,感受到怀里的人抖的那一下,他挑了挑眉梢, 不动声色的扫过怀里的姑娘。
她的耳尖红了, 还故作不经意的咳嗽了两声。
俞景勾了勾唇, 缓缓的俯身凑的更近,下巴都抵到了苏闻琢的肩上。
他微微偏过头,薄唇便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白皙柔嫩的脖颈, 俞景却像是毫无所觉,低笑着问她:“窈窈怎么咳嗽了?可是夜里着凉?”
苏闻琢被他这一弄, 脸和脖子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她忍不住往旁边偏了偏过头,又咳了一声:“没,没有的事。你, 你身子还没恢复, 别瞎撩!”
她的声音低软中带着一丝娇气, 俞景闻言忍不住又低低笑出了声来。
他家夫人平日里粘着他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若是稍微撩拨一下,她又会忍不住害羞, 像一株小小的含羞草一样。
不过俞景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确实是不能做什么。
在心里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再逗苏闻琢,将桌上的画卷起来妥善收好后便牵着苏闻琢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 苏闻琢起来用过早饭后便开始画梦里那个男人衣服上的纹样。
只一个纹样费不了多少事, 很快就画好了。
俞景瞧着那纹样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他想自己留一张但又不想再累着苏闻琢, 于是自己临摹了一版,然后将原来的交给了魏世昭。
魏世昭拿到画的时候还有些莫名。
“这是什么?”
他边看着画边问俞景。
俞景没说是苏闻琢的梦,顺口胡诌到了自己身上:“在阜州的时候做的一个梦,总觉得与我中蛊有关,你帮我查查看。”
魏世昭听后一脸惊奇:“你这是什么怪力乱神的法子?这么神奇的?”
俞景瞥他一眼,说的言之凿凿:“反正现在也还未有线索,甭管什么法子,试试看吧。”
“行,你说的也对,找个人嘛,有目标总比大海捞针的好。”
魏世昭拿上苏闻琢画的两张画,当天便吩咐人手下去探消息去了。
这头他们在找给俞景下蛊的人,那头郑逢年也在找俞景和那本小册子。
朝中因着私盐的事,这几日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好在供出来的人,该处置的都处置了,没被波及的也是夹起尾巴做人,倒是没有其他新鲜事了。
哦,这么说也不甚准确,还是有一件的,那就是俞景似乎一直没了消息,也没见人回京复命。
皇上问起齐珩怎么回事,齐珩只说他抵达阜州后也找过俞景,都没有线索,这人好像就这么失踪了,无声无息的。
每天早朝,成桓帝都要问齐珩一遍,俞景找到没有,齐珩都只能低头恭敬答一句:“尚未有消息。”
郑逢年一派这次因为私盐被查一事,损失很大,他这派的几个核心人物虽然都有府中其他人在明面上,这次其他人顶了罪,他们因而保存下来,但也是元气大伤,更别说下头的人了。
好几个被罢了官,发配的发配,砍头的砍头。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闭门不见客。
郑逢年知道,皇上正盯着他呢,此次查私盐一事,处置了这么一大批,没有看一点士族府上往日的祖荫颜面,都是做给他看的。
他与这位刚即位不久的帝王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只要抓住他的把柄,成桓帝必定会有大动作。
书房里,郑逢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零一在下首站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半晌后他才幽幽开口道:“既然俞景没死,那册子一定在他身上,也不用再浪费精力派人去找了,我们的人最近蛰伏不出,静观其变。”
俞景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再出现在朝上,因为皇上和睿王还要用他。
而明日,自己便该上朝请罪了。
这一步棋他损失惨重,折了好几个人进去,是他棋差一招了,只是那位乌先生虽然这次失手了,但他还是要留着他,毕竟那可是苗疆蛊王的嫡传弟子,除了长生蛊,日后保不准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翌日一早,郑逢年如俞景所料在朝中向皇上请罪,言道自己身为唐免川的师长却不知他竟然会在阜州做出这等子事,他这个当老师十分惭愧,还望皇上责罚。
成桓帝听了竟然丝毫没有客气,觉得丞相言之有理,大手一挥给他歇了半个月的朝,在府中静心思过。
朝中各大臣对此心里都有了些思量。
虽说郑逢年三朝元老,在朝中可以说是分量非常重的肱骨重臣,但有些年纪、眼光狠辣之人,都知道郑逢年是个什么样儿的。
成桓帝登基之时两人之间尚且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这两年,这种表面的和睦已经在悄悄被打破了。
皇上这次歇了郑逢年半个月的朝,更是让这层关系又降了一个度,堪堪快到冰点了。
郑逢年歇了朝,私盐一事在处置了大批人员之后也以唐免川的畏罪自杀而落下帷幕。
因为阜州和京中在此之后出现了大量的职位空缺,成桓帝点了几个人擢升,顶上了朝中和阜州地方州牧等几个重要的位置,其余的则交由睿王督吏部去办。
这一波很顺利,郑逢年的人拔了很多,顶上的自然都是自己人,而成桓帝正在一点一点的收拢皇权了。
就在郑逢年歇朝的这段日子里,某日,京中各府突然得了消息,俞景回京了!
这日是五月二十,时节已步入初夏。
在这天的前一夜,魏世昭留在小院用了晚饭后,就见俞景从屋里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他仔细一瞧,发现俞景竟然是要刮胡子了。
他的胡子长得不快,好像真是因为中了蛊的关系才长的,后来蛊虫拔除后便许多日都没动静了。
俞景摆弄着剃刀,对魏世昭道:“世子,你回去跟王爷知会一声,明日我便要‘回京’了。”
魏世昭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明日?”
俞景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下巴:“郑逢年正在府中闭门静思,不得上朝,我挑他已经歇了一些时日的时候回去,既不突兀,也不会在朝中与他正面碰到,会少去许多麻烦。”
郑逢年在朝中多年,能累积起这样的势力,可见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而聪明人总有一百一千种识破谎言的方法,要是郑逢年要与他掰扯究竟何时回京的事,那也是个麻烦。
所以能避开是最好的。
毕竟朝中再有眼线,经过了一道他人的传话,总不如亲眼见着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这日俞景回京的消息一出,各府便马上又打听到,果不其然,皇上知道后立刻召见,俞景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入了宫。
众人在感叹他当真如此得皇上器重时,免不了又心里有些惴惴,俞景作为最先去到阜州的人,又在阜州失踪了这么久,此番将将回京,难道已经落幕的私盐一事还要有变故?
好在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
俞景虽然回京,但私盐的事没有再被提起,这日他在宫中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出宫回府了。
翌日的早朝上成桓帝并没有说什么,一切与前几日无异。
又过了两日,成桓帝在早朝召见俞景,当下给他连升多级,从一个翰林院编撰成了朝中正五品的吏部郎中。
虽然在早朝中五品官也就只能站在文官队伍的末尾,但俞景将将弱冠之年,上一个职位还只是个编撰的文书之指,这下直接就入了吏部,这可是掌官员调度至关重要的部门。
朝中自然是有人提出了异议的。
不仅是郑逢年一脉,其他思想有些守旧的老臣也颇有微词。
但成桓帝却道:“朕以为,国之若想长盛不衰,当举贤用之,不拘年龄不拘资历,若有惊世之才,身负重职,愿尽忠职守,便是于国于民的利事,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