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氛围正好, 却被一个下人打断了对话。
“俞三少奶奶, 老夫人让小人过来找您,她想见见您。”
来的是永安侯府的一个小厮, 他口中说的老夫人,自然就是苏闻琢的祖母了。
当初祖母也是很疼她的,只是在苏闻琢的父母出事后,老人家受不住打击, 一病不起, 如今缠绵病榻,甚少有清醒着的时候了。
苏闻琢自那之后便没有见过祖母了,潘氏总说老人家需要静养, 以此推脱她想看望的请求。
若是老夫人还精神着,定不会准潘氏给她的宝贝孙女说这么一门亲事。
苏闻琢抿了抿唇,然后点点头:“好,我过去看看祖母。”
俞景想陪着她一起,却被苏闻琢拦住了,她微微踮起脚,凑到俞景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而后俞景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苏闻琢随着那个小厮离开院子,两个丫鬟也没带,俞景带着青黛和泽兰直接走出永安侯府的大门,消失在街的拐角。
永安侯府里的路苏闻琢很熟悉,毕竟也在这府中待了十五年。
她跟在那下人身后,走的确实是去往祖母院子里的路。
只是这一路,未免有些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两个,连个路过的下人也没有。
苏闻琢垂眸,敛住讥诮的神色,安静的往前走。
到了一处雕花拱门前,走进去便是苏老夫人的千禧院,那下人停在拱门前,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苏闻琢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接着往里走。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那下人朝旁边做了个手势,紧接着从苏闻琢身后两边的灌木丛里突然冲出来两个凶神恶煞之人,提着木棍朝她身后挥去!
只是还没等木棍落下,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的东无和西言已经暗器出手,那两人瞬间瘫软,晕倒在地。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那下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声响,便也被放倒,一时间苏闻琢身后晕了三个人。
东无和西言出现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等着她的吩咐。
苏闻琢从袖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快速低声道:“你们换上这两个人的衣服,将苏闻钰打晕了,按照这个路线送到永昌街的芙蓉馆,确保苏闻钰被芙蓉馆的人带走再回俞府。”
东无将纸接过来看了一眼,快速记下后揣进了怀里。
两人悄无声息的按照苏闻琢的吩咐去办事,走之前还给那个永安侯府的下人用了迷药扔进一旁的灌木丛里,确保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苏闻琢则仗着自己对永安侯府的熟悉,一路挑着小路避开府中的人,偷偷从小门出了永安侯府。
俞景在小门边的巷子里等着她,见她出来,便走上前去将人揽住,几息轻功离开了巷子。
外头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是刚刚顺路从车马行租的,青黛和泽兰正在车上等着。
苏闻琢很快进了马车里,俞景让车夫架着马车到了西街的一个别院。
这个院子闹中取静,往来的人并不多。
俞景将苏闻琢扶下马车,苏闻琢看了一眼院子,不禁问道:“这里是?”
“这是睿王世子闲置的别院,你说带你去客栈要间房先待着,我担心不安全。世子那边我让朝生去打过招呼了。”
苏闻琢点点头:“好,那你快回去吧,方氏若是见你没在府中,怕是容易起疑。”
“嗯。”
俞景应了一声,又摸了摸她的脸,才转身离开。
苏闻琢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别院,别院里的下人提前得了招呼,将她带到一处小院子里,茶点都上了,客客气气的。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她看向两个丫鬟:“我还在永安侯府的时候,你们看到方氏和俞美琴离府了么?”
青黛和泽兰摇头:“没有的三少奶奶,少爷让我们盯着府门口,一直到您出来了我们才去了马车那儿,她们都没有出来。”
苏闻琢若有所思的点头,想来方氏还在永安侯府里谈俞美琴和苏闻远一道落水的事。
至于设计将她打晕偷偷送去青楼,应当是方氏一早就计划好的。
苏闻琢推测,她应该是与潘氏合作,让自己的人进了永安侯府守株待兔,潘氏再用老夫人作为借口将她引过去。
在永安侯府,如今苏闻琢还有几分真心的,便是苏老夫人了,只是在看到那个小厮时,苏闻琢便知道这事有诈。
若真的是祖母想见她,会亲自让她身边的秦嬷嬷来找她,而不是一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下人。
早些时候阿太打听到方氏身边的阿威这段时间经常往芙蓉馆跑,苏闻琢大致也就猜到了一些。
俞韶华出了事,方氏最恨的应该就是她和俞景了,而对付她一个女人,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弄坏她的名声,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让她辩无可辩。
苏闻琢猜测,方氏应当是会找个借口带着一大帮人去芙蓉馆找人的。
既然如此,她便将计就计让苏闻钰顶上吧。
永安侯府和俞家,既然算计她,就一个都别想捞到好。
而俞府里,朝生按照俞景的吩咐,飞快的去跟魏世昭知会了一声后,便去了永昌街。
因为东无和西言是不认识阿威的,他得去想法子去将阿威引开,免得两人身份漏了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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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回了一趟俞府的东无和西言,在俞景告知苏闻琢现在所在的别院后,便又马不停蹄赶过去复命了。
苏闻琢等着两人来了别院,说事情已经办妥,她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西言跟在我身边,东无现在去盯着俞夫人,待她什么时候要去芙蓉馆了,便递消息过来。”
“是,主子。”
两人干脆应下,让苏闻琢不得不感叹,难怪一些世家大族喜欢用暗卫,实在是办事利落又隐蔽,叫人操心的少。
苏闻琢在等,等俞夫人带人去了芙蓉馆,她再出场。
而此时的俞夫人方氏,刚刚从永安侯府里出来。
她身后的俞美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跟着她上了马车。
坐进马车后,方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先前不是还胆子大的很么?都敢算计永安侯府的世子爷了!也不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就擅作主张,若是这次永安侯府不肯应下这门亲事,我看你怎么办!”
俞美琴咬了咬唇,不服气道:“娘你对我的亲事不上心,我自然要自己争取!更何况世子与我一同落水,我还扯下了他腰间的玉佩,若是他们不答应娶我,大不了就将这件事闹大了,让百姓们议论议论,坏了女子的名声,他们到底该不该娶!”
虽然方氏也是打的这么个算盘,但还是被俞美琴的自作主张气的没有好脸色。
俞美琴也不再看她,这次她算是豁出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装作不小心落水还将苏闻远拉了下去,当时看见的公子哥们虽然现在没说,但保不准世家之间会不会互通有无。
她若是不攀上永安侯府,往后也别想再搭上什么别的高门大户了。
所以这根稻草,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
待两人回了府后,方氏见阿威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便也没工夫去管俞美琴了。她径直回了秋棠院,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事情办妥了么?”
“夫人放心,都办妥了,人已经在芙蓉馆里关着了,我跟老鸨打过招呼,晚上会将她带去后院里安排个客人,夫人戌时三刻左右过去最为合适。”
“好!”方氏听后一拍桌,只觉得这么久以来被苏闻琢欺压的恶气终于要发泄出来了!
她华儿受的委屈,她要让苏闻琢也都尝一遍!
这头的方氏正觉得神清气爽,大快人心之时,刚刚被苏闻远和俞美琴这糟心事弄得脑壳疼的潘氏却在回屋后从管家那听了个噩耗。
一时间只觉得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小姐怎么会不见了呢!把话给我说清楚!”
潘氏扶着桌子,乍一听苏闻钰在府中失踪的消息,她差点站不稳身子。
永安侯府的管家见此只能战战兢兢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末了还想给自己找补一句:“小人已经让府中的下人禁了口,小姐失踪这件事除了几个在找的下人,还没人知道。”
潘氏抚着胸口,面上神色都有些慌了:“光禁了口有什么用,赶紧再让人给我继续找!这件事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苏闻钰刚刚及笄就出了这档子事,若是传出去,日后还如何说亲?
管家匆忙应了一声,马上下去了,潘氏则马不停蹄的便去跟永安侯说了这件事。
苏平今日原本心情还不错,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钰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是不是贪玩出去了没跟夫人你说?”
潘氏急的直摇头:“及笄礼过后她便说乏得很,要回屋歇着,我亲自将她送回屋里看着她躺下的!就去一趟远儿院子的功夫,再回来管家就说人不见了,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发现的!”
苏平这才沉下脸:“这可是大事,盯着府中的人不许声张,不然就地打杀。如今我们只能偷偷地找,只是这一时半会的……”
他们连苏闻钰为什么会失踪都不知道,两眼摸黑的,毫无头绪,到哪里去找?!
苏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潘氏愁的也坐不住。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俞夫人来……
待到傍晚,苏闻琢在别院里简单用了饭,差不多戌时三刻,西言出现在她面前,将一张纸条递给她。
“主子,这是东无刚刚传来的消息。”
苏闻琢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在烛火下烧了,起身出了屋子。
“是时候了,走吧,我们去芙蓉馆。”
今晚可是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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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之下,正是灯火阑珊纵情歌舞之时。
芙蓉馆作为永昌街小有名气的秦楼楚馆,今夜也是热闹非凡。
馆里的红妈妈正在一楼大堂里忙着招呼客人,突然门口的护院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妈妈,外头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是张捕头,但穿着一身常服,他说要进来找人。”
红妈妈听后眉头一皱:“找人?我这有什么人好找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青楼这种地方却是最不能与官府中人起冲突的地方,红妈妈是个人来精,这时候她还是跟着护院出了大堂。
张捕头是盛京官府衙门的一个捕头,虽然算不上正经官儿,但能不交恶也是最好的。
此时方氏正跟在张捕头身边,还不住的朝芙蓉馆里头张望,一张胖脸焦急的不行的模样。
“张捕头,今日可真是麻烦你了,只是我那三媳妇实在让人担心,希望她万万没被掳到此等地方才好。”
“夫人不用客气,我与俞大人的交情说这些见外了。”
这个张捕头与俞老爷有些交情,今晚方氏特意找他来帮这个忙,说是自家的媳妇今日从永安侯府出来后到现在都没看见回府,然后又打听到说好像被人看到进了芙蓉馆。
因为不想事情闹大,这才找了他偷偷带人来找找看。
张捕头虽然算不上什么官,但平日里也有些喜欢在这些平头百姓面前显摆些官威的,只要把他稍微捧一捧,这种事情他一般都会帮忙。
于是今晚就带了两三个兄弟过来找人了。
红妈妈从大堂里迎出来,将站在门口的一行人不露痕迹的往旁边带了带,然后才端着一副笑脸问道:“张捕头来了该早些打声招呼的,我好出来迎您啊,刚刚听护院说您是要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