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瑜落下泪来,她上前抓着宁镇远的衣摆,哭着道:“要是我告诉你,等殷钰做稳了江山,他会除掉我们宁家,他容不下我们宁家呢?”
宁镇远一身硬骨,决然道:“只要能换得了这盛国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一个宁家,没了便没了,又算得了什么?”
宁瑜闭上眼睛,心里悲痛,颓然地松开了手。
“大将军。”
老李,李安撩帐进来,他吃了一惊:“怎么了这是?瑜儿,大将军,怎么能打孩子呢?”
宁镇远脸色惨白,失力问道:“你来,可有事?”
李安急忙道:“大将军,恒王殿下来了。”
宁镇远身子一震,宁瑜猛地抬头,恒王?殷钰?怎么可能,宁镇远吃惊地叫道:“你说皇十一子?”
“不然还会有谁?”
一道笑声传来,片刻后,殷钰撩帐进来,宁镇远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简直欢喜的不知道要如何讲话了。
殷钰瞧见宁瑜,见她脸颊肿胀,他吃了一惊:“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宁镇远急忙说道:“臣教女无方,她犯了错,臣正在罚她,让殿下见笑了。”
殷钰负手,他抿嘴一笑,对宁镇远说道:“那不如宁国公给殷钰一个面子,饶了她这一回吧,不过是个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
“我不用你假好心!”
宁瑜站起身,起身便往外走!
宁镇远气得起马鞭便要抽过去,殷钰急忙拦着,宁镇远大叫:“李安,把她给我捆了,嘴堵了,丢到马料房去,找人给我看着,哪个敢放了直接斩了!”
李安不敢违背,当下喊人,堵嘴的,绑人的,将宁瑜抬了去。
宁瑜被锁在马料房,三天两夜,宁镇远连水都不让人给她送,李安几个老将几次送水都被守门的拦住了。
宁瑜也无所谓,她就躺在料草上那个干捱着,她心里,很难过,很绝望。
绝望于她明知道未来的悲剧,却无能为力,似乎一切都是注定的,她怎么改变,结果都会绕回原点。
那她这一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再重新体验一回那种绝望悲痛?还是她上一世,痛的还不够?
门突然被打开,宁瑜睁开眼睛,又闭上,一脸索然。
殷钰走过来,他扯出她嘴里的塞着的布团,宁瑜吐掉嘴里的草根,大口喘气,殷钰打开水馕送到她嘴边。
宁瑜避开来,她不受他的情!
“……你很讨厌我。”
他不是傻子,她见到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憎恶,他也不是瞎子瞧不见。
宁瑜不吱声,殷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把水馕留在一旁,他一笑说道:“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倔,这世上有真心待你的父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要珍惜,这世上多少人利用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亲生的,很多人,从生下来,就没被爱过。”
殷钰解下腰间的血玉凤凰系在宁瑜的颈间,他一笑,摸摸宁瑜的头,说道:“小丫头,我要走了,我们来日再会。”
第7章
从十二月,到次年六月,半年的时间,宁瑜一直在军营里,随军上阵杀敌。
宁镇远对她竟然有谋逆的心极为痛心失望,他将她扔在最危险的地方,让她亲身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感受百姓安居乐业来得不易!
“瑜儿。”
宁瑜正在喂马,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又惊又喜:“哥!”
宁风灵摘了盔,他吐了口气,甩了下头发在宁瑜的头上摸了一把,忍不住笑:“看你弄的,好好的女孩弄得跟泥猴子一样。”
“上阵杀敌嘛,都是这样的。”
宁瑜笑,宁风灵是宁镇远在风灵城捡到的养子,比宁瑜年长六岁,一直随着宁镇远在西北作战,她们兄妹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爹也真是的,多大的错把你罚成这样。”
宁风灵不满意,宁瑜可是全家的珍宝,他左右看一眼,从怀里取出一条带着温热香酥的羊腿,宁瑜急忙把羊腿抢到怀里,兵卒的伙食哪有肉啊,都是粗粮饼子!馋死她了!
“快吃吧,我回来了,看谁以后敢委屈了我妹妹。”
“哥,我有件事求你帮忙。”
宁瑜啃着羊腿讲,宁风灵把盔套在木桩上点头:“说吧,哥哥有求必应。”
“李叔明天要跟父亲去剿流寇,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别让他去啊。”
宁瑜记得,李安是永安三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战亡,便是在明日,她已经求了宁镇远,甚至掏出了实话,宁镇远却怀疑她得了失心疯,不然怎么会生出谋逆的心!
宁瑜说不通,心里又急,她去劝了李安,李安更不听她的。
宁风灵扑哧笑,他生得极为清秀,笑起来煞是好看,他讲:“我听爹说了,他都快被你给烦死了。”
宁风灵捏宁瑜的鼻子,笑着道:“不过,你都求我了,哥哥肯定要帮你,放心罢,明天我就算绑也把李叔绑在营里。”
那就好,宁瑜松下了一口气。
第二日,宁瑜一直在营里操练,她一整天心神不宁。
李安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像她的亲叔伯一样,他可不能有事!
直过了二日,宁瑜正在营里刷马,听得同伴来喊她,说小宁将军来找她了。
宁瑜丢了刷子急忙返回了营帐里,“哥!”
“瑜儿。”
宁风灵抱着盔,他脸色很是难看,宁瑜一颗心往下坠,她睁着眼睛失声问:“是不是李叔,出事了?”
宁风灵点头,他苦笑:“我大前天劝了李叔,他本来也受了伤,爹也同意让他在营里休养,结果。”
宁风灵吐了口气,心里也悲痛,低声说:“流寇规模不小,爹派人发信到营中,李叔带人来支援,被流寇,杀了。”
死了,又死了。
宁瑜头重脚轻,她无力地坐到矮凳上,心里说出不的难受,绝望。
宁风灵蹲下来安慰她:“瑜儿,爹也心里也很难受,但是行军打仗,便是爹也都是九死一生,男儿大丈夫死在战中,也是光荣。”
“哥。”
宁瑜抱住宁风灵的肩,她里难过,太难过了,旁人不知道她有多绝望,“我只是不想看到亲人死,我想保护你们。”
“傻,应该我们保护你,别难过了。”
“对了。”
宁风灵说道:“府里来信了,爹上你过去一趟。”
宁瑜别开了头,她不想过去,她心里是怨宁镇远的,若不是他不信,说不定李安就不会死了!
宁风灵哄着她,带着去了大将军营帐里。
宁镇远的头发凌乱,他把宁瑜丢在军营里,狠下心没管她,只在夜间偷偷来看过,他也已经二月没见过宁瑜了。
“大将军。”
宁瑜行礼,宁镇远听得她疏离的称呼,在心里难过了一下,面上却不表示,他点了下头,点了下桌上的信:“你娘来信了。”
宁瑜急忙上前从封里倒出信来——
“娘病了?”
宁镇远点头,他心里也是挂念,他说道:“你娘病了好些日子了,太医也没有看好,她想你了,你收拾了就赶紧回去吧,风灵,你先出去。”
宁风灵担忧又不情愿,驾不住宁镇远威仪,冲宁瑜比了个手势便离开了。
“跪下。”
宁镇远坐在案前,表情威严。
宁瑜跪在了桌下,宁镇远对她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我要你对着我起誓,你此生不杀恒王殿下殷钰,若你违背誓言,宁家必定天诛地灭,无一生还!爹娘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
宁瑜猛地抬头,她霍地起身瞪大眼怒叫:“我不发!”
“你敢!”
宁镇远拍桌子怒叫,心里悔恨至极,他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你若不发,我便将你逐出家门,从宁家家谱上除去姓名,再杀了你,免得你为祸大盛朝!”
“……爹你好狠的心,不如你现在便杀了我,也省得我再伤心一次!绝望无数回!”宁瑜甩着泪大喊回去!
“你!”
宁镇远举起了剑便刺过来,宁瑜站直了一动不动!宁镇远瞧着女儿稚嫩的脸庞,倔强的眼神,这一剑又如何刺的下啊!宁镇远怒极决绝,举剑便砍向自己的左手!
“爹!”
宁瑜扑过去托住宁镇远的手腕,她惊叫!宁镇远沉着眼睛,决然道:“你今日不立誓,我便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砍下来!”
“你立是不立!”
宁瑜死死地抿紧嘴唇,浑身紧绷,几乎要被逼的发了狂!
宁镇远推开宁瑜,他竟真的狠下手,先砍下了自己的小指!
“爹!”
宁瑜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仰着头,泪流满面!
宁镇远忍着疼又问她:“我再问你,这誓你立是不立?”
“……”
宁瑜闭上眼睛,她举起手,对天起誓:“宁家女宁瑜,对天起誓,此生至死,绝不杀害恒王殷钰,若违背誓言,叫宁家,必定天诛地灭,父母,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起完了誓,宁瑜狠狠磕头,咚的一声,她一下哭出来!
宁镇远上前抱住她,他按着她的头哑着嗓子说道:“儿啊,天威难测,爹懂,但是我们不能为了自己活,让盛国祸乱,那是私心,盛国现在乱不起。”
“爹,我懂您的心。”
不畏生死,但求无愧于心。
宁瑜抱住宁镇远的腰,哽咽道:“女儿走了,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