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易将钱袋扔到小二的托盘中,眼神却并未瞧着自己用大价钱买下来的白筠姑娘,反而烦躁地转头看了唐映枫几眼。
唐映枫默默往旁边挪了几下。
老妈妈拽着崔白筠的手:“快取面纱啊。”
崔白筠在台上瑟瑟发抖,下面的男人仿佛随时要扑上台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快取下来啊!”
“就是啊扭捏什么啊!”
“快取!”
老妈妈忙安抚,又掐了崔白筠的手:“快些!”
崔白筠害怕地看着老妈妈狰狞的面容,台下众人吆喝催促的声音将她逼得喘不过气来。
她眼前有些发白,手一点一点抬起。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用取。”
老妈妈抬眸看去,正是这几日在红衣坊的大客人。
大客人腿翘在桌上,语气懒散,却不容置喙:“这是我买下的人,我说不取便不准取。”
*
瑶华宫乃三宫之一,本是富贵之地,在这皇宫之中却显得分外清冷。
云成郡主被人搀扶着走进去,淑妃似是刚拜完佛,一身素净地等在宫门口。
“淑妃娘娘。”云成郡主走上前,亲热地拉过淑妃的手。
淑妃牵着人走到竹林下饮茶处,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命下人泡了些茶来。
“郡主怎的突然想起老身来了?”淑妃动作娴雅舒静,缓缓将杯盏推到云成郡主面前。
云成郡主笑道:“早便想来拜访娘娘您了,这不找到机会了便来了吗?”
淑妃淡淡一笑,没在说什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春猎过后,赵云怜可谓是一举成了成安国最受人称赞的皇子。通州水匪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民生。赵云怜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处理妥当,民间、朝堂皆是一片赞誉。
陛下甚至亲自下旨称赞。
她再不早些来,怕是没机会了。
淑妃一向是这个性子,能见自己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云成郡主静静喝了几口茶,柔声道:“七皇子的婚事,娘娘可有考虑了?”
第四十九章 当了正妻
林间飒飒响过, 淑妃端着茶,神情沉静似是在思索, 但更像没有听她所言。
云成郡主淡笑了下,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淑妃淡笑着喝了半杯茶,这才轻声道:“三皇子都还未娶正妃,怜儿是最小的皇子,更是不急。”
乐安县主与三皇子的婚约解除之后,三皇子又被禁足一月。等禁足完毕之后便是加冠的大典,贵妃娘娘近几日正四处张罗着三皇子的婚事。
外人其实并不知道三皇子为何被禁足,一听乐安县主和三皇子的婚约解除,上门说亲的一堆接着一堆。
贵妃近几日正忙着给三皇子张罗婚事。
三皇子二十岁才成婚, 那是因为唐映枫刚好在他二十岁是才及笄, 只得等着。可其他皇子十七岁之后便可成家。
云成郡主缓声道:“三皇子的婚事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儿……”
她抬眸看着淑妃素净娴雅的面容:“七皇子可早已年满十七, 娘娘也该琢磨着婚事了。”
淑妃点了点头:“你也知晓我这人素来头疼这些事情, 等怜儿回京之后,我自会找他谈谈。”
淑妃娘娘话已至此, 云成郡主也不再多言。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云成郡主便不再多留。
刘嬷嬷陪在着淑妃站在瑶华宫门口, 看着云成郡主离去的背影, 道:“高家的大女儿倒是配得上咱家殿下。”
一旁的小宫女笑道:“嬷嬷真是老糊涂了, 高家大小姐可不是郡主的亲女儿呢。”
刘嬷嬷摇了摇头:“那不行,二小姐不好……不好……”
一旁的贴身宫女扶着淑妃往殿内走,近些日子来,托七皇子的福, 上门拜访的人是越来越多,后宫那些个跟风到的妃子们找着法子上门叙旧,这瑶华宫终于在十五年之后重见荣光。
宫女小声道:“近些日子来了那么多世家贵女, 娘娘最心悦哪家的姑娘啊?”
淑妃淡淡道:“这事,由不得我做主。”
那昭然若揭的野心,她看得比谁都透,却从不想揭穿。
*
唐靖易张狂的话一出,大堂一片寂静,随即议论纷纷。这前几个大家可都一睹芳容,最后这个瞧那身段和气质是最出众的,却偏偏瞧不到脸。
老妈妈既不想得罪大客人,又不能把其余人都得罪了,赶紧让人把崔白筠送走,拉着下一队的人上台来。
唐映枫跟着唐靖易的脚步上楼,踩了下二哥的鞋靴:“二哥,记得我们的赌约。”
唐靖易回头做鬼脸:“不记得。”
他一把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唐映枫坐在他身边:“珍儿已经快十六岁了,您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婚了。”
唐靖易将被子盖到脸上,没说话。
他的剑并未随身携带,随意放在床边,挂着一个紫色的剑穗。
上一世平洲关之战时,二哥以一抵百,最终筋疲力尽,被敌人一箭刺穿胸膛,唐映枫当时疯狂地在云雾中哭嚎,二哥倒在地上,血泪横过鼻梁无声地滑落在地上,他死前一直望着的,是那染成红色的剑穗。
唐映枫抓过唐靖易的剑在手中把玩。
“嘎吱——”一声。
崔白筠被人推入门中,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她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低头看着脚尖。
“过来。”
这声音稚嫩年轻,崔白筠好奇地抬起头,便见两个公子在床边,一坐一躺。
她脸色一下煞白,差点当场哭出来……
不是说……只有一位公子吗?她未经人事,一来便这般……
唐映枫勾了勾手指,见崔白筠都要吓晕过去了,又冷喝一声:“快些。”
崔白筠一抖,挪着步子走过去。
唐映枫将剑扔过去:“这剑穗丑极了,你将它取下来今晚上做个新的出来。”
那剑看起来细长一个,实则重得很。
崔白筠一脸迷茫地接过,差点摔在地上。
唐靖易蒙在被子里懒懒地问:“你什么时候带剑了?”
崔白筠拿不住剑,便抱着它放到桌上,手指发颤地拆着。
“二哥……”唐映枫凑过去,在唐靖易耳边小声说话,还故意拖长了调子,“……那是你的剑!”
唐靖易一把掀开被子,瞪着唐映枫,重复了一遍:“我的剑?”
唐映枫点了点头。
这剑穗绑了死结,崔白筠正专心致志拆着剑穗,便听一道怒喊:“谁让你碰的?!”
崔白筠手一抖,吓得腿都发软了:“我…我……”
唐靖易几步跨过来,一把抢过崔白筠手中的箭:“滚去外间待着。”
崔白筠使劲点了点头,逃跑似得躲到了外间去。
唐靖易一直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所以一旦不笑,就像个煞星阎王。
唐映枫倒也不怕他,继续在火上浇油:“那剑穗谁送的啊,这么宝贝?”
唐靖易将剑扔到一旁:“谁宝贝了,瞎了吧你。”
他一脸不耐烦地倒在床上,闭着眼道:“明天,我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唐映枫不再笑闹,看着他的侧脸淡淡道:“二哥,就算珍儿她再喜欢你,她的婚事也由不得她做主,若你再什么都不做,后悔的是你自己。”
他眼睫一颤,裹着被子往内侧一转。
唐映枫站起身,吹熄了他床边的蜡烛:“你好好想想吧。”
外间有个床榻,崔白筠却根本不敢睡,她抱着手蜷缩在墙角,听到脚步声之后缓缓抬起头。
唐映枫撩起下摆,蹲在崔白筠面前:“白筠姑娘,可是姓崔?”
崔白筠怔愣地抬起头:“你怎么……”
唐映枫随口就道:“崔大人曾有恩于我,大人出事儿之后我便四处找你,还好来得及时。”
娇生惯养的姑娘一夕之间风雨飘摇,被人殴打、辱骂、欺骗,再未有人对她这般轻言细语的说话。
崔白筠愣愣地看着唐映枫,眼眶瞬时便通红,泪珠一颗一颗接着往外砸。
崔白筠细瘦苍白的手颤抖地握住唐映枫的手臂:“公子……我父亲他绝不是贪渎之人……呜呜呜呜……父亲他还有几日便要被斩首了……”
唐映枫捏起她的下颌,从袖中拿出袖帕擦干她的眼泪。
小公子五官明艳又干净,那双眼睛漆黑透亮,却无端端地让人安心。
唐映枫看着她的眼睛:“我是来救你的,而你的父亲,只有你自己能救。”
崔白筠凝视着她,泪水不停往外淌。
她又何尝没曾想过,可这世间又有谁会听一个弱女子的话……父亲贪渎的证据齐全,证据确凿……
她无声的摇着头,哀怨于自己的无能,再也忍不住地嚎哭出声。
唐映枫将她抱进怀里:“有我帮你。”
身边脚步声缓缓传来,唐映枫抬起头看着二哥。
唐靖易站在她身边:“该说了吧,为何突然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