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怕他刚来云府人生地不熟,丁点大的孩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才想着多照顾一下。”
“就从没见你想过照顾照顾我。”云阳酸溜溜道。
“得了吧,你有人照顾,轮不到我。”云泠笑道,“说真的,哥哥,你就没打算好什么时候跟皙姐表明心意?你俩明明互相喜欢,就是憋着不说,我看着都着急!”
云阳沉默吃了几口果子,语气有些无奈:“林皙姑娘在这世上早早地就没了亲人,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安稳守护她一辈子的人。像我这样整日行军打仗的,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干嘛还去耽误人家姑娘。”
“你觉得自己不是皙姐的良人,皙姐觉得自己身份低配不上你。”云泠头痛道,“我说破嘴皮子也没用,还是要你们自己才能看清。”
云阳失笑道:“你怎么好像很懂的样子?明明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个着落,也不见你着急。”
云泠调皮道:“我才不急呢。哥哥你一天不娶皙姐,父母就一天催不到我头上。”
“你就偷着乐吧,以后成了老姑娘,有你哭的。”
“那我就和皙姐作伴,两个老姑娘搭伙过日子,你个老男人自己羡慕去吧!嘿嘿。”
第28章 找你的心上人?
苗族老者项黎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刺绣, 苍老似枯树皮的脸一瞬间好似更紧地皱在一起,他的手忍不住颤动,嘴巴开了又合, 逐渐红了眼眶。
俞白英看出了老人情绪的异常,疑惑问道:“项老前辈, 您是不是在这刺绣里发现了什么?”
项黎点头,道:“这刺绣上的文字是古苗文, 现在能看懂它的人已经没几个。幸好我年轻时接触过这种文字, 勉强可以解出来。”
他指着刺绣中的一部分说道:“这些就是你要找的解蛊之法。”
“太好了!”俞白英与林皙对视一眼, 两人眼里都是隐藏不住地欣喜之意。
接着,项黎颤声问道:“那个孩子, 现在在哪里?”
“孩子?”俞白英不解。
“就是你找到药蛊解药后,想要救的那个孩子。”
“前辈您是说云烨吧, 他如今人在西域, 受命守卫商道安全。”
“西域。”项黎喃喃道, “他今年......多大了?”
“应是十八了, 这孩子从小是被别人养大的,年龄也不知道是否准确。”
项黎眼里有泪光闪烁, 道:“准的, 准的。”
俞白英猜出了什么,迟疑道:“前辈, 烨儿他难道和缪双——”
项黎点头:“他就是缪双的孩子。”
缪双和中原男人结合后产下的、多年来不知所踪的那个孩子。
“缪双在我心里就跟亲孙女一样, 所以对于那个中原男人的孩子我一直是很厌恶的, 我想着他应该被那个可恨的中原男人带走,最好是死了,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项黎顿了顿,继续道, “可现在一想到他身上还流着缪双的血,我就又想救他。”
俞白英不知该劝些什么,项黎摆了摆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释然的笑:“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将解药方子给你写下来,拿回去救人吧。”
最后,在俞白英和林皙告辞前,项黎思索了很久,背过身缓缓道:“如果之后有机会,带那孩子回来看看。”
俞白英郑重点头:“白英必不忘前辈嘱托。”
*
俞白英回府,揭开云烨身世时,云泠比起惊讶,更多的是不解。
“母亲,我不明白,阿烨是缪双的孩子,她为什么要将药蛊种在他身上?”云泠伏在她膝头,问道。
俞白英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摇头:“因为她恨啊。恨那个抛弃自己的男人,于是连带着恨起了自己和男人的孩子。那时的她被男人所害,油尽灯枯,唯一能报复男人的手段,就只有伤害他的孩子。”
“可这孩子既是男人的,也是缪双的。给自己的骨肉下蛊,她何尝不痛苦?”俞白英道:“不然,她不会将解药留在自己的住处。只要那个负心汉有心回来寻她,即便她已经死了,也能救孩子。”
云泠轻声道:“可惜她爱的男人不仅没有来找过她,连孩子也一并抛弃了。”
俞白英没有说话,只温柔抚摸着云泠的头发。
“母亲。”云泠道,“等你做出了解药,我想亲自给阿烨送去。”
“也好,你去看看吧。”俞白英道,“记得嘱咐他,一定要找时间来南楚,去见见项黎前辈,再去缪双墓前上一炷香。”
云泠点头:“母亲放心,阿烨是最重感情之人,不用说他也知道的。”
俞白英轻声叹气,心中想:烨儿那个性子,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冷心冷情,也就你敢这么肯定地说他重感情。
*
既已决定出发去西域,云泠便早早给乌然寄去了书信。
这几年乌然借着商道便利往来大夏与西域诸国行商,最开始依靠云泠前世的记忆赚得盆满钵满,但云泠前世只活到了十八岁,渐渐地便无法再提供有用的信息,幸好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敏锐度不容小觑,买卖依然做得顺风顺水,并且从来不忘记云泠的那一份。
此次去西域找云烨,最方便的方式便是跟着乌然的商队一同前往,不仅安全,还能顺道满足她对行商的好奇心。
乌然的回信很快传到云泠手中,他信中答应得十分爽快,随时可以出发。
这药蛊的解药复杂,短期内只能研制出前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则需要等待更长的时间。俞白英将已做好的一半解药交给云泠,仔细讲解了服用方法,千叮咛万嘱咐,送云泠上了回长安的马车。
乌然的商队在长安等着她会和。
风尘仆仆的云泠赶到胡不归客栈,乌然仍是喜欢坐在老位置一边品酒,一边欣赏胡姬的舞蹈。多年不见,他面容更加深邃,看起来比以前那种轻浮的模样成熟稳重了不少。
可惜这样的好印象,在他开口后就打破了。
云泠出门急,仍是和在南楚时一样打扮,乌然瞥了她一眼,异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嫌弃:“云小姐,几年不见,我竟不知道镇国侯府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苗人喜佩银饰,但是在大夏,银饰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西域诸国则喜欢佩金玉首饰,因此在乌然眼里,一身银饰的云泠着实十分寒酸。
云泠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坐下,夹起块羊酪糕吃了,“我刚从南楚回来就直奔到你这里,哪有时间梳洗换衣。再说了,在南楚大家都是这样打扮的,你看不惯只是因为你不习惯,怎么就落魄了?”
乌然端起酒杯饮了一盏,摇头道:“不行。你这样和我的商队一同出发,别人会觉得我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穷酸小贩,不会将好货拿给我。”
他随意打了个响指,一名胡姬款款而至,倚在他肩头问他有什么吩咐。
乌然用下巴点了点云泠,道:“带她去梳洗,换身好点的行头。”
胡姬惊讶地上下打量着云泠,娇声道:“哎呀,如此好的相貌竟然被这样糟蹋!”
云泠有些尴尬,她就是赶路匆忙了些,不至于用上糟蹋这种词吧?
胡姬雷厉风行地将她拉进一间客房,几下扒光了人扔进放好热水的浴桶里,叮嘱道:“我去给你准备合适的衣裳,你慢慢洗着。”
云泠泡在檀木做的浴桶里,又是玫瑰花瓣又是熏香的,脑子被热水泡得昏昏沉沉。
这胡姬看上去美艳动人,没想到做起事来动作也极为利落,替云泠洗头擦身,洗好后又将她从桶里拎出来打扮,云泠看她那副认真模样,全程不好意思开口阻止,乖巧地任她摆布。
胡姬替她梳头,将她一头柔顺乌发披散下来,两侧各编一股细辨拢于脑后,金色流苏垂于额前。
云泠坐着无聊,开口问道:“我叫云泠,你叫什么名字?”
“萨珊娜。”
“萨珊娜,你的名字真好听。”
“谢谢,你的名字也好听。”萨珊娜绕到前面替她上妆,冲她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萨珊娜拿来的胡服不是一般的胡姬舞裙,裸露不多,触感柔软,衣服外侧的刺绣栩栩如生,似乎有金线穿插其中,看上去便知道价值不菲。
萨珊娜看她面上有些犹豫,笑道:“放心穿,既是乌然吩咐我带你梳洗的,花费再多自然也只会算在他头上。”说完,又是妩媚地眨眼。
等打扮好后,萨珊娜便领着她出了门。
乌然倚在门外,见人出来,眼神亮了亮,勾起一抹笑容,微微躬身向云泠伸出掌心,声音低沉有磁性:“等候您多时了,公主殿下。”
云泠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她没理会乌然的手,只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乌然倒不介意,收回手道:“我说过,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吧。”云泠久未穿胡服,有些不习惯,边走边抱怨道:“乌然你也太讲究了,行商赶路还要我穿成这样,一点都不方便。”
乌然贴近她耳侧,语气暧昧:“公主殿下不需要劳碌,您只要坐在马车里欣赏沿途风景就够了。”
云泠面无表情推开他:“别把你跟别人调情的手段使在我身上。”
看见乌然吃瘪,萨珊娜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乌然你竟然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乌然挑眉耸肩,站稳了身形,“行吧。”
他拍了拍木桌,将客栈中正在哄闹的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准备一下,立刻启程。”
“呜呼~终于可以出发了!”人群发出欢呼,兴奋地四下散开去取行囊。
云泠看见萨珊娜也往马车上放了东西,喜道:“萨珊娜,你也要一起去吗?”
萨珊娜热情地搂住她的肩,悄悄道:“我可不放心你这只小白兔,一不小心被那只坏心狼吃掉可怎么办?”
她说话时,眼神望着乌然的背影,可能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望向那个男人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多少缠绵深情。云泠几乎一下就明白过来,萨珊娜喜欢乌然,她担心乌然会被抢走。
云泠摆出了然的深情,冲萨珊娜点头道:“你放心,我此去是为了找人的,一定离乌然远远的。”
“找你的心上人?”
云泠不好意思地摇头,“不是,算是我的弟弟吧。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还能不能认出我。”
*
驼铃声响起,商队缓缓启程。
第29章 每次提到喜欢的那个人,……
沙漠的夜晚, 天空疏朗无云,满天闪烁的星子缀成一条银色的飘带,明月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如圆盘一般挂在天际。云泠从没见过这样的明月,近得仿佛伸手可触。
萨珊娜在帐中睡得深沉, 云泠没有困意,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夜里风凉, 她打了个冷噤, 寻了张绒毯裹在身上, 从帐篷中挑帘出来。
商队歇脚的地方位于背风处,嶙峋的巨石山峰挡住夜晚肆虐的风暴, 稍远处有一小片湖泊,湖畔长了些不知名的灌木, 是沙漠里罕见的绿洲。
银白的月光照耀下, 湖面波光粼粼, 远远望去就似有细碎的浮冰闪烁, 云泠走近了些,又见一轮圆月和满天星辰映在湖水中, 美不胜收。她忍不住学那不自量力想要捞月亮的猴子, 掬起一捧冰凉的湖水,看星辰与明月落在自己掌中。
商队自长安向西而行, 今日已走出了玉门关, 驻守玉门关的将士告诉云泠, 近日商道上曾有沙匪出没袭击普通商人,云烨为确保商道安全,领兵往若羌方向去了。
正巧乌然此次的目的地便是若羌,云泠便继续跟着商队前进。
“你知不知道这个湖泊的名字是什么?”乌然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云泠被吓了一跳,一个酿跄险些栽进湖里。
她没好气地站起来道:“不知道。”
“映月湖。”
“很好听啊,也很贴合这里的景色。”
乌然笑道:“它还有个更贴合的名字,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摘星湖?”
“死亡之海。”乌然一字一顿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