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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宓姿坐着轿子回家,身上披着年沛山的黑色大袍,丝绸的,垂坠感很好,裹在她身上,又冰冰凉凉。
她垂着雪白的脖颈,歪头看窗帘缝里的风景,大把的烈阳钻进来。老夫人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到。但是,年沛山似乎是有意的。
当时她勾着年沛山的脖子,也知道自己的举止出格,担心年沛山一把推开她,或者是出言羞辱她,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只要年沛山愿意娶自己,老夫人那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想着,回家被父亲苏海通一顿责骂,她也并没有多伤心。她任父亲吼得唾沫横飞,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像锯了嘴的葫芦。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来说去就是那两句:“看你平日里多老实的样子,还说不嫁人,现在可好,一下子如此出格,不说你得罪了上官家的小姐,把人家的衣裳撕破了,就说你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丑,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摆?”
苏宓姿抬头,看着两腮留着胡子的父亲苏海通,他保养得很好,面庞白净,一点也不老。
一旁坐着继母张氏,她气定神闲的,等到苏海通差不多骂得没力气了,再出来拉着他说两句:“何必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上官家的也得罪了,气坏了身子不好,两个小的听到了,也怕你这个父亲。”
这话等于是变相在说,苏宓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主动惹了上官静婉。
苏宓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刚准备张口。
苏海通摸着额头,十分痛心地说:“就是要那两个小的听到,知道言行举止要合礼仪,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感情她这是成了反面教材,板上钉钉了,苏宓姿也不想再解释,她微微侧头,刚好在大堂外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是她同父异母五岁的弟弟苏励。
苏励朝她这个反面教材扮了一个鬼脸,十分得意地跑开了。
苏海通终于坐下来:“明日你去给上官小姐赔礼道歉。”
苏宓姿没说话,她捏着身上的黑色大袍,很顺滑。
“你父亲在和你说话呢,和上官小姐道个歉很简单,何必闹大影响到你父亲的仕途?”张氏很能体谅丈夫的立场。
苏宓姿翘起红唇笑了:“可以啊,她先弄湿我的衣裳,才有了让爹爹头疼的丑事。爹爹让她先给我道歉,我便给她道歉。”
“你!”苏海通的脑袋快炸了。
“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休息了。”苏宓姿收起笑,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大袍,转身。
这时候竟然还想着休息?上官静婉可是宰相最爱的幺女,回家也是要跪祠堂,这苏宓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她在想什么呢?张氏冷笑。
果然,苏海通让女儿去跪祠堂反省,今日就不用吃晚饭了。
苏宓姿没有反抗,那她去祠堂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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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苏宓姿歪歪斜斜跪着。
这大热的天,祠堂里密不透风,还燃着蜡烛,比外头无限红火的夕阳还要热烈。蝉鸣一片接一片,吵得人有些脑袋疼,苏宓姿的肚子更饿了。
她干脆,往旁边一歪,软软横躺在祠堂的木地板上,用那黑色大袍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刚闭着眼睛,外头的妈子是张氏派过来的,她进来叫苏宓姿跪好。
苏宓姿慢吞吞起身跪着,闭着眼睛假寐,她在想,今日她坐在年沛山怀里的时候,她说想要嫁给他,他后来说了什么。是想要羞辱她,还是答应?
看他当时的神情,似乎两者都不是。苏宓姿有些愁,她下次该找个什么机会接近年沛山呢?多接触,才能知道他心里什么想法。
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苏宓姿睁开眼睛,长睫毛微微颤动,又闭了眼睛,她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热敷敷的~
更啦,待会再捉虫。
第9章 真想嫁给我?
苏宓姿被罚跪,她弟弟苏励一路跟过来,等妈子走了,他便迈开小短腿,静悄悄站在苏宓姿身后,看着她一身的黑袍,如同一张薄薄的影子。一点也不可怕,更像是一触就会碎掉的冰凌。
他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跺一跺地板,踩在那大黑袍子的一角。
苏宓姿眼睫毛颤了颤,她不动。
这个五岁的弟弟,吃饱了撑的就喜欢来找她麻烦。他出世的时候,父亲抱他好久,脸上眼里都是笑,散不去的笑容,父亲从没对她这样畅怀笑过。
苏家唯一的男丁,前两年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便是祖母心头的肉,恨不得日日夜夜抱在手上。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祖母都恨不得给他摘下来。后来祖母去了,还有张氏和父亲给他撑腰。
不理他是最好的。
苏励歪头,扒拉苏宓姿的黑色袍子。
苏宓姿皱着眉头,还是不动。
苏励见她不动,伸出胖手,撩了那黑袍子,钻到她黑袍子里边去,和苏宓姿背对背坐着:“好大。”
黑黢黢的大袍里,他用手指在里面划,可真有意思。
苏励身上一股油腻腻的鸡腿味,苏宓姿很嫌弃,她后背被他顶着,脚也被他的两瓣屁股压着,终于不耐烦,拉着袍子,一脚蹬。
苏励被踹出去,整个人向前倒,头“砰”一下撞在地板上。
苏宓姿心里一咯噔,回身看那个小崽子,他手里拿着一只油腻腻的大鸡腿,眼里泪水打转,捂着额头,想哭又强忍着。
苏宓姿拉着衣袍闻了闻,也是一股油腻味!她恶狠狠瞪了小崽子一眼:“快给我滚出去。”
苏励瘪着嘴,哇哇哭了两声,撑着手里的大鸡腿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走到苏宓姿跟前,挥舞着鸡腿:“我有鸡腿,你没有。”
说着,苏励津津有味咬一口,瞥苏宓姿的反应。
苏励现在五岁,特别喜欢炫耀,还喜欢和她这个长姐做比。
苏宓姿很无语,仍旧不做声,只是翻了个白眼。
苏励瘪嘴,小拳头握起:“我有爹爹疼,你没有!你不听话,你要跪祠堂!我母亲刚刚说了,不许你跟去湖宴抛头露面!”
三日之后便是中秋节,所谓湖宴便是中秋节在泛湖上的游船夜宴,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去。那一晚上,绕湖一圈必然是夜市辉煌,好不热闹。
上一辈子,苏宓姿便是在泛湖上遇到了赵陵。赵陵说,他就是那时对苏小姐一见倾心。
啊呸,一见倾心这种鬼话越想越生气,苏宓姿的白眼要翻上天了:“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永远比我厉害。这样开心了?快滚出去吧。”
苏励愣住了,把鸡腿一扔,油腻的手背抹着眼泪,哇哇跑出去了。
终于清静了,苏宓姿盯着那个鸡腿,很久。她没有吃晚饭,真的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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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足三天,中秋节那天晚上,苏海通带着张氏还有两个小的出门,还苦口婆心叮嘱苏宓姿:“你就呆在家里,静心练字看书。”
苏宓姿乖巧点头:“嗯,我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好好反思己过。”
这孩子,还是老实的,苏海通点着头,离开了。
苏宓姿目送父亲离开,后脚便吩咐春笺和春黛行动起来。前三日,苏宓姿可没闲着,她的绫罗绸缎,她的胭脂水粉,她的华丽饰物,通通安排起来,昨晚上就定了梨花泪妆,现在时兴这个,还有那樱粉色的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品竹色的散花百褶裙全都火速安排上。
对着镜子整理一番缕鹿髻,苏宓姿微微眨眼,看着镜中清纯可爱的少女,十分满意。
上一辈子,她是在湖宴的游船上碰上了赵陵,彼时他是跟着朋友去的,好几个人。苏宓姿一点也不想见到他,更不想和他产生任何关系。
但,苏宓姿听说了,今天年沛山会去湖边的临风酒楼。他这几日貌似经常与几个皇子厮混在一起,出入酒楼。
灯火映照下,少年男女成双成对,气氛也好,这是个接近年沛山的好时机。苏宓姿不会因为赵陵就放弃,只要不去游船上就好了。
小心戴上帷帽,苏宓姿携着春笺出门去。因为苏宓姿和上官静婉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春黛回来便被打了十板子,苏宓姿让她留在家里休息。
春黛十分感激,也也叮嘱春笺,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可别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春黛没说的是,关键时刻要拦住小姐搞事情。
春笺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嘴里吃着小姐给的杏子,早就和苏宓姿一条心,既然要搞事情,那就一定要搞出点名堂来。
一路行至泛湖,十分热闹,苏宓姿给春笺买了一串糖葫芦和煨鸡爪,春笺一路都蹦蹦跳跳,嘴里含着鸡爪骨头。
直奔临风酒楼,苏宓姿打算守株待兔。
但这酒楼前摩肩擦踵,苏宓姿也不能久留,便绕着酒楼逛了三圈,闲得无聊还猜了三个灯谜,中了一个题词金风玉露的灯笼。
眼见着,夜已经深了,春笺的肚皮都撑圆了,游人也渐渐少了,还是没有见到年沛山的影子。
可能今天就是见不到吧,苏宓姿微微撩开帷帽的帽纱,望着临风酒楼的入口。人流涌动,就是没有年沛山。
苏宓姿正准备放下帽纱,她说:“算了,我们回去。”
忽然,苏宓姿的手抖了一下,她赶紧把帷帽的帽纱扯紧,拉着春笺跟拉小鸡一样,拐到旁边无人的巷子里去。
“小姐,你怎么了?”春笺想打嗝,被小姐给打断了,她低头看看周围黑暗湿滑的苔藓,给苏宓姿提裙子。
苏宓姿的心还砰砰跳,她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见到了赵陵。
可真是奇怪,上一辈子赵陵明明就是在游船上的,怎么到了酒楼?还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而且,这一辈子的赵陵,穿得人模人样,再也没有穷酸中透着的清隽。
苏宓姿几乎能肯定,赵陵看到了自己,所以吓得不轻,死死盯着巷口。
春笺也看着巷口,又问:“小姐,你——”
苏宓姿一把捂住她油腻腻的嘴,直等到巷口的赵陵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怎么就碰上了。”
刚准备出去,忽而巷子口又出先了一群人,其中一个貌似是……年沛山?
苏宓姿躲在黑暗的巷子里,两眼放精光,如同发现了耗子的小猫咪。
年沛山刚从酒楼出来,太子邀约再去游船上热闹一番。他觉得也好,说不定能在游船上碰到苏宓姿。
就这么说定了。一行人便要走,只年沛山下意识朝背后的巷口看了一眼,他便一手按着额头,对太子说:“实在不胜酒力,头疼得厉害……”
话还没说完,太子便放了他,还说什么身体要紧。
一时,巷子口只剩下年沛山和他的贴身侍卫窦智。
刚刚,年沛山一转身,便发现自己被那个女人盯着,见到他不仅不害羞,还撩起帽纱对他眨眼睛,一双眼睛亮晶晶,红唇翘起来的弧度很得意。
窦智身量高大,侧身堵住巷子口。
年沛山不过来,苏宓姿也不过去,就使劲眨眼睛。
两人对峙一会,年沛山提脚过来。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衫,他的腿很长,显得更加玉树临风。
苏宓姿很享受他走向自己的模样,真是让人有点春心萌动了呢。
春笺非常有眼力见,给小姐取了帷帽,便赶紧低着头,也去巷子口守着
窦智歪头,眼风扫过旁边的小姑娘,扎着两个揪揪,嘴巴上一圈油腻腻的,肚皮鼓鼓的,手上提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灯笼和一个帷帽,挺直身板,努力不要打嗝出声。
春笺被他看得烦,仰头,恶狠狠瞪他一眼,信不信我一灯笼拍死你。
窦智撇了撇嘴角,脸撇到一边,他是给自家主子守秘密的。